他这是怕我没人请就自己跳槽,才故意装熟络好让江东不敢收我吧!我忍不住腹诽。话说,我的表现就算再可疑,也不至于有要跳槽的迹象吧?还有,我要跳槽有什么不好的;他不是嫌我来路可疑么?真是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结果才到晚上我便再次见识了江东挖墙脚的积极性和诸葛亮的警惕度。我刚从市集逛回来,才走到驿馆门口就看见诸葛亮站在那里和一个小厮样貌的小伙子讲话。只听见他说,“…烦劳转告家兄,若无公事,则不宜私下相见;但有家事相商,不妨书信言之…”我忙退开两步,直到那个小厮走了这在进去。
诸葛亮仍然站在花园里,默默地看着远处,脸上有那么一丝丝的怅然若失。我心里一动,问道,“刚才那是子瑜先生求见?”
诸葛亮转向我,问道,“小姐识得亮兄长?”
“不是认识,是知道,厄,听说过,”我说。
他点了点头,也没说别的;估计他已经对我见怪不怪了。我却忍不住问道,“为何不见子瑜先生?也不用这么小心嘛;以主公的性子,哪会因为你见了自家兄长几面就猜疑的。你们也有许多年了没见了吧?今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机会了;为何不趁现在多聚聚呢?”
“只怕见了面,也说不到一处去,”诸葛亮淡然道,“兄长多半要设法让亮留下。”见他如此,我也不好再说什么,耸耸肩算数。
第二天上午,诸葛亮又是随鲁肃出去了。我巡视了一圈,确定驿馆的这块都没有人了,便躲在自己房间里用电脑。这两天啃《三国志》实在烦了,我干脆翻出硬盘里的电影看——好久没重温《魔戒三部曲》了,如今反正没事干,不如看看。我正欣赏着精灵王国的美景,却突然听见门外的小院子里哗啦啦一声响。我吓得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谁在外面!”我提声喝道。
一时间没有回答。我忙用最快的速度关机,然后把电脑塞回书包里。正当我想开门一看究竟的时候,却听见一个非常稚嫩的声音说道,“我是诸葛恪,来寻我家叔叔的。”
真的假的?!我猛地推开门,却看见门外站着一个小正太。他还没有我一半高,雪白仿佛陶瓷做的,瞪着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头上扎两个羊角,当真漂亮。不过他的发髻有些凌乱,还挂着两片叶子。难不成刚才摔花丛里了?哇,真是太可爱了!我是真地笑了出来,伸手拿掉他脑袋上的叶子。他瞪大眼睛看着我,似乎想说什么的,但最后还是把话吞回去了。
我笑着说,“小弟弟啊,你家叔叔出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有什么事,可不可以告诉我?我会转告给他的。”
诸葛恪应了一声,似乎很是失望。他耷拉着脑袋,说道,“也无甚大事,我只是想见见二叔。我从未见过二叔,这次他好不容易来柴桑,却也不来看看我和小弟。”
“于是你就找到这里了?你怎么找进来的?”
诸葛恪格格笑着,几分骄傲地甩甩脑袋,说道,“我听父亲无意间说起二叔下榻的地方,这才溜了过来。”
“溜进来的?”我又有点想笑。这孩子还真是灵光!我尽量放柔声音说道,“我还是送你回去吧;你这样突然不见岂不是让家人担心?”
“二叔也是家人,”小正太非常严肃地说了一句。
我愣了一愣。“难不成你想在这里等你叔叔回来?”
小孩一脸期盼地看着我,而我则是头疼;正当我考虑如何拒绝这个可爱过头的小孩,却见诸葛亮正走了上来。我松了一口气——总算有人来接手这个小麻烦了。诸葛亮看见自家侄儿,明显地怔了一怔,疑惑地转向我问道,“贺小姐,这孩子…”
我把诸葛恪推到他面前,笑着说,“你看他像谁?”
诸葛亮端详了孩子片刻,几分惊喜地说道,“恪儿!”
我见如此,便悄悄地退开,让他们叔侄俩说话。他们两个似乎一直就在外面的花园里,我坐在房间里却也能听见他们说话声音。他们有的没的说着乱七八糟的家事,诸葛亮又问了一大堆关于小鬼学业的问题。我本没留意他们,结果突然听见诸葛恪说了一句,“若是二叔能留在柴桑,岂不甚好?”
我顿时张口结舌。这小鬼,他是童言无忌,还是早有预谋?想了想,就凭诸葛恪那传说中的神童倾向,倒是早有预谋的可能性更大。诸葛亮也是许久无话,后来他又轻声说了些什么,我也没听清楚。紧接着又听见诸葛恪说道,“谢谢二叔。待到了家里,二叔定要进去看看小弟。”
脚步声响起,然后渐渐轻了。听着外面没有动静了,我轻轻推开门忘了一眼;果然叔侄俩都不在花园里了。或许是我疑心病太重了吧,但我突然觉得或许这小正太的造访并没有那么单纯。现在想想,就算他再天赋异禀,哪能这么容易就从据说谨慎程度和弟弟有一拼的诸葛瑾那里听到自家叔叔的住所,还能溜出来造访叔叔?他又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找到驿馆?难道挖墙脚的人连小孩都要利用?…不会吧,是不是我想多了?
我正在胡思乱想的当口,诸葛亮又转上来了。我忙问道,“先生把恪送回家了?”
他摇摇头道,“亮公事繁忙,只是托人送他回去。”
不过是不想被小正太拖到自家老哥面前罢了,我心里暗道。当然,我知道诸葛亮做的有道理;毕竟那小正太动机不纯。想到诸葛恪,我忍不住笑着说道,“先生的侄子好聪慧,将来定能成大事;果然不负‘蓝田生玉’这四个字。”
“蓝田生玉?这说法倒也有趣,”诸葛亮看了我一眼,也是笑了。片刻他却摇头道,“恪儿小小年纪,锋芒太过;大哥可是从小谦和温顺,深知挫锐解纷,和光同尘之道。”
诸葛亮话说得不多,可是句句精准;他对自家老哥和侄子的评论当真是一针见血。不知为什么,我竟然突然间想到诸葛恪的结局。当年我读史书的时候,总是觉得诸葛恪自作自受,倒是可怜一世隐藏锋芒的诸葛瑾,再圆滑也挡不住自己儿子败家。如今真正见着了诸葛恪,我突然又觉得,这个可爱聪慧的孩子,为什么就得一头撞进那样的结局?我真得就不能帮到他么?
我又转头看诸葛亮。他现在只有二十七岁,年轻而不轻狂,自信而不张扬,温和而不失锋锐,胸间是安天下的志向和才华,眉目清疏,羽扇纶巾,那种从内而外的光彩实在让人怦然心动。但是我每次看见他,我都会看见另外一张脸:从前在电视剧里看到过的,苍老,沉重,无奈的脸。就看现在的诸葛亮,谁又能想到五丈原的秋风?
我突然觉得难过极了。这算什么?我莫名其妙地落在这个地方,浑浑噩噩地在这里混日子,眼看着历史渐渐扭曲,一边提心吊胆地希望历史保持原来的轨迹,一边又为历史中的悲剧伤心。这到底算什么?我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17。 本小姐的妙计
不知不觉间,半个多月就这么飞过去了。待我和诸葛亮随着周瑜三万水军回到夏口时已是十月二十。闻名千古的赤壁之战正渐渐拉开帷幕。周围所有人都在为这场大战忙碌着。
我无意间提起我精通术数,又帮徐庶做了一笔统计,显摆了一下我的心算能力。结果我就被喜出望外的刘备扔到账簿堆里了:每一天大部分时候我都在算军资算物流做出纳记账目,忙得不可开交。偶尔刘备也会拉我去帮他就这个那个问题提意见出主意;这些谈话都挺短暂,只是我为了回答他,却不免花上一整夜研究资料想办法。忙完这些,剩下了的时间也只够我陪陪鹃儿,糜夫人,还有病中的甘夫人。在大战将临的紧张和忙碌之间,我甚至没有多余的时间想家。
我只是没想到,赤壁之战的第一次交锋,居然是小说家言的草船借箭。十月底的时候开始下雾,也听说周瑜差不多就要在这几天行动了,搞得我我忍不住天天晚上都跑出去到江边瞎逛,尽管夏口离曹军下寨的地方有几十里的距离。周瑜的确准备周全:他的人在南岸侦测了许久,然后又找了许多长江边的老渔民问这问那,将这一片长江面水势,暗流,江滩状况,以至天气变化风云走向都吃透了。他也派细作去打探过曹军在赤壁南岸的营寨船队,知道个大概。更有甚者,周瑜还设了后着:如果曹操起兵迎战,也会直接撞入周瑜在下游不远处设置的船阵。就这么看,实在没有失败的理由。可是我仍然不安。一个战役里面的突发因素实在太多了;就是计划得再天衣无缝的行动也可能突然乌龙。这次行动乌龙的后果又是什么?这草船借箭的主意可是我提出来的;若是失败了只怕今后再没人听我说话了。更有甚者,失败了对赤壁之战又有什么影响?周瑜可是应该首战得利,一举拿下南岸,然后和曹操隔江相对的。总不能让历史偏差得太远。哎,历史偏差…我总是无可奈何地想到那个该死的徐庶,又不得不逼着自己别再去想这件事。
好在草船借箭的结果相当不错:周瑜十月二十五晚上行动,大获成功。听说他把曹兵骗得团团转,一夜间便赚了近万支箭(演义里面的十万枝终究是太夸张了一点)。于是我终于舒了一口气。后面几天事情进展得尤其顺利。周瑜又来了两次草船借箭,虽然并没有收获许多箭矢,但却彻底扰乱了曹军的防守心态。待得周瑜第四次偷袭的时候,曹军排开战船迎战,然后直接冲进周瑜的埋伏里。这仗一直打到第二天下午,终于以周瑜占领整个南岸告终。
虽然首战得利,但备战的紧张和忙碌只是更多;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庞统来到夏口城中送信外加面见刘备诸葛亮和徐庶,还指名道姓地把我也拉去了。他先是和刘备客套了半天,客套完了便道,“只是曹公一次受挫,反倒更为小心应战。昨夜遣人欲探得北岸水寨长短,却也无功而返。不知使君可有破敌之策?”
刘备思考了片刻,摇头道,“备久居荆北,不熟江河之道;若是周都督如此精通水战之人都无功而返,备又能有什么办法。孔明,元直可有什么想法?”
诸葛亮盯着庞统看半天,然后微笑道,“士元言不尽其实,该罚;周都督军中不少江夏人士,又有甘将军旧部,怎能看不出十一月中旬会起南风?”
庞统扬头笑道,“果然,同聪明人说话当真不得藏着掖着。不错,周都督确实有意火攻。不过这其中仍有诸多难处,周都督也是举棋不定。”
“却有什么难处?”徐庶问。
庞统说道,“大江宽阔,风势强劲,火箭难以取效,而曹军严防死守,船只也难以靠近;就这般,真不知火攻当如何行事。再者,荆州水军训练有素,若是有一两船只起火,定能及时散开以避火势,火攻也难一举致胜。”
诸葛亮沉思片刻,说,“若是诈降,便有借口靠近北岸。”
“不错,”徐庶接道,“使一队小船,在船上备齐火料燃油,到船只靠近时便点火逃纵。只要顺着风势水势,便当能成功。”
庞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却一时没开口。他还在琢磨词汇的时候,刘备却突然开口道,“唯独一点不妥:如今领军的不过周都督,程都督,鲁先生和黄公覆老将军几人;若是并无多少权职之人诈降,曹公只怕不以为意;但若使黄老将军亦或鲁先生诈降,曹公只怕不信。”
庞统忙不迭地点头。“便是这个道理,”他说。
他说到这,我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大家都不说话,我就说道,“跟曹公说是带了粮草来的,投奔那天再在船上多装些东西,让船只吃水较深,速度慢些,应该就可以了吧?甚至还可以堆些粮草在船上。到了足够近的时候,便可扔掉船上的重物,点火,然后逃离;轻了的船仍然可以借风借水快速冲进曹军船队中。”
周围几个大男人俱是点头;徐庶直接说,“如此当能骗过曹公。”
我正在得意的时候,却又听庞统说道,“如今只余一个难处:但若火起,当如何不使曹军船队四面散去?莫说在江面遭遇,便是偷袭北岸水寨,却也是东西一片开阔江面,若见火起,只要将领指挥得当,也能逃过。”
这还不简单?就像演义里面说的,“巧授连环计”不就行了?我心里暗暗好笑,却没敢出声——这终究是小说家语,不好乱讲的。没想到很长一阵沉默,大家俱是无话。真的假的,都没有办法么?“这个…”我迟疑地开口,说了两个字却又停下了。总觉得这个演义里面的计策有问题啊?
“贺小姐既有办法,何不明言?”庞统问。
“厄,我有个想法,但似乎也有问题,”我说,“我只是想,现在如果有个人,最好是个有名的儒者大仕,前去投靠曹公,告诉他不妨用铁链将船都连在一处。曹公如今定为北方兵不服水土不习水战而苦恼。可以告诉他,若用铁链将船队连起,一可让船只在大风大浪上仍然平稳如平地,二来不会让敌方冲乱了阵型,三来若有一船将沉,一样可靠周围船只救助。曹公会采取这个建议吧?”
这话说出来,庞统便笑了起来,摇头晃脑地说道,“妙计,妙计!若真有人这般为曹公谋划,他定然以为自己的水军将立于不败之地啊。”
“不过曹公似乎很多疑,也不知道谁能取信于他,”我小声说道,却是直勾勾地看着庞统。这件事在演义里可是他做的,如今似乎也就他最合适。毕竟他也算闻名荆襄,而且他如今在周瑜手下只当功曹这种小官,若是他跑去对曹操说一通‘周瑜嫉妒贤能,让才华不得所用,所以来投曹公’也还有点说服力。想到这里,我开口道,“庞先生,其实你…”
“书凤。”不知为什么,刘备突然打断了我的话。我忙乖乖地闭上嘴,不解地看着他。
诸葛亮和徐庶看上去都似乎很是不安,皱着眉头,而庞统则是抚着他的山羊胡子嘿嘿笑着。突然间整个会议的气氛变得颇为诡异。我莫名其妙地坐在那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做错了什么吗?
18。 弄巧成拙
庞统离开夏口后不过五六天,我在夏口又碰见了一个江东的年轻人。他在街头把我拦了下来,拱手为礼,说道,“贺小姐,在下受人之托,有事与小姐相商。”
我一开始都没想起他是谁,好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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