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室为之一窒,当场就被刘起的彩头説蒙了。孙公子更是不堪,额头都冒出油来了,前次当众被羞辱的事还记忆犹新,今儿个有点胆颤心惊。
在那偏远小县平头百姓面前失了颜面还行,要是这次真要有个万一,脱衣服、学狗叫、爬圈圈,在京城众权贵名流公子们面前丢了颜面那就遗臭万年了,这辈子可就真叫个到头了。丢自己人不算,丢了老师颜面、丢了家族颜面,那可是非死莫赎的罪过,干系颇大,孙公子就是在有胆,也不得不三思而后行。
“刘公子怕不是太过火了吧,吟诗作对而已,何必有辱斯文呢!”
“是啊,大家同是读书人,怎可如此粗俗赌斗!”
“彩头之夺,实是下下之作,文才切磋,相互裨益,不必屈辱败者吧!”
…………
孙公子猛擦一把汗,底气不足道:“比斗诗文,刘公子,您看……”
“看看看,看个屁,又不是老子要比斗,好像就是你孙大公子提出来的吧,本来老子心情极佳,上台说书后好到后院遛遛鸟,找点乐子,既然孙大公子扰了老子的性子那就应该有所表示不是,诗文比斗也得乐和乐和吧,正好,彩头就当是看点吧!有胆站中间,无才靠两边,不自量力的趁早挂树上凉快去!”头脑发热,匪类言语流溢而出,说罢还不忘挑衅的向孙公子奴了奴嘴,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有胆子你就来啊!
“好好!……”孙公子气急败坏,指着刘起无话可说,这是哪门子歪事,怎么就能遇上这样的浑人,偏偏他就文采非凡,自己什么时候受过这门子气呀。
“嘿嘿,刘某也説了,比斗诗文可以,彩头就要按我的算,这君子一言嘛,就驷马难追,既然是都察院都御史孙大人家的孙公子约刘某赌斗,那就要看孙大公子是否敢接刘某的彩头啰!孙公子可要记得哟,失信于人王八蛋啦,诸位都是名门望族的有学之士,这个见证还是能成的!”挑逗你心理极限,刘起可是抓得准准,保证你进退两难。
众人一想,对啊,又不是咱们挑起这事儿,都是那姓孙的都察院都御史家公子,他要作诗比斗,那是他的事,干咱们什么事,乐得看好戏,京城名士孙公子战苏州诗会头名刘公子,绝对的巅峰对决,五十两,值了,不看白不看。
“对对,就这样,孙公子你也痛快点,出题出题!”
“二位皆是儒林新星,雅士名流,切磋切磋无伤大雅!呵呵!”
“就是就是,孙公子你可是我们京城的代表啊,京城的表率,千万不能落了咱们京城的名头,给苏州的小子点颜色看看,我们支持你!”
“喝嘿,孙公子,孙公子,我们支持你……”话以如此,孙公子指望有人收拾刘起的念头算是落空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孙公子这下就成变色龙了,青红紫白变了一遍,苦不堪言啊!比与不比,都会死得很难看,什么“无伤大雅”,什么“京城表率”,只要败了,大堂丢人不説,出了大门口就得被人戳脊梁骨戳到死。自己的才学,自有自知之明,比试必输,不比就是乌龟王八蛋,进退维谷,被人拉着鼻子绕了进来,难道还能脱得出去?
孙公子大汗淋漓,抬袖拭干,素面乌唇,心下一横,道:“好!孙某人今天就来会会你这苏州诗会的头名!”早死晚死反正都是死,孙公子也豁出去了,说不定自己拣到个偏题,恰好难住了刘起也説不定。
心中计较,自己擅长市乡民风诗段,看刘起身在苏州,却多作忧心绵情、官面横词之作,好,就出个江南水韵闹市之题,看你小子还有多少情丝能够抛洒得出,自认无懈可击,暗中欣喜。
“既然刘公子话都説到这份上,孙某要是再推脱就是太不够意思了,彩头就照刘公子缩説好了,脱衣服、学狗叫、绕着大堂爬一圈!”反正人已经丢过一次了,破罐子破摔,“刘大才子乃是江南之人,孙某亦仰慕江南水韵之繁华,市井小调、柔情繁盛,想必刘才子定有非凡词句名动此皇城盛京,就以江南繁华水乡为题如何?”既然要死也得装回大爷。
即以江南为题,刘起一时却还真没什么把握,清河县属江南,如今繁盛的商业市面刘起何曾过多在意,无独看待多赚了多少钱银,哪曾思量过什么水乡繁华韵味。眉头微皱,觅尽脑中所学,嘿,有了!
柳永大才子不就是江南表率吗,曾腻于旖旎繁华的江南都市,“倚红偎翠”、“浅斟低唱”,放纵世情洒脱,其有“奉旨填词”一説,成名之作名动江南、华昭九州,説不得,嘿嘿,歌舞升平市井荣辱,尽显江南独有风情!
江南最盛,可谓杭州,那词本作三吴之地,名妓传遍中华,名曰《望海潮》。
第六章 望海潮(下)
“好,江南风韵,刘某就来会会你这京城的表率!”杜撰得出,刘起丝毫不担心落败,你姓孙的的小子再牛,总不会胜过奉旨填词的柳永吧。
刘起説得底气十足,孙公子听得就不是滋味了,见刘起如此笃定,莫非……心下凉了半截,正要开口胡掐几句,却又被刘起打断。
“前次刘某率先登台,不料悠悠几句却是断了孙公子比斗的念头,小诗一首却是让孙公子直接落了下风,刘某实在惭愧!今日刘某也不抢孙公子您的风头,还请提点引证!嘿嘿,彩头可是……”言下之意,众人都清楚,你这手下败将还是认输的好,翻盘的机会那是非常渺茫滴,趁早认输,反正不过是……,嘿嘿,总比多丢人一次好呀!
孙公子受此刺激,俊俏的小脸蛋儿那是涨得通红通红,指人欲脱口大骂却是又没能把污秽之词出口,“你,你……”了半天,楞是没多说出句像样的话。
“好,刘公子词锋犀利,孙某也不作这口舌之争且容在下半柱香时间,即当吟咏而出,过时若无言辞,孙某自当甘拜下风!”小胜一局,报那教唆挑拨之仇,刘起心里有点爽歪歪。
“等的就是你孙公子的这句话,点香,给诸位公子看茶,孙公子也有份,古大哥可别忘了!”大堂比斗风云一起,大理寺的监头牢役直接沦为端茶送水的丁仆,无奈啊,可偏偏这些个公子哥儿又得罪不起。
古头咬咬牙,横心一个眼神给了手下的牢役,那意思是你们上,爷们还没那么下作,再怎么説咱也是个正六品的寺丞,暗自记下刘起这笔帐,回头非好好收拾他不可。
刘起安闲自在的坐在台上靠椅,二郎腿翘起,端着香茗悠然品。孙公子眉头紧锁,来回踱步,堂中穿花。众看官移开听座留出堂中空白,也都小食香茶靠边看好戏。两方对照,明眼人都看得出,胜败只怕是早已有定啰!
“香炉紫烟尽,物事人间非!孙公子,该吟诗诗了,晚了可就得算认输哦!”搁下青瓷茶杯,弹开袖上灰尘,刘起站了起来,望了望香炉里最后一缕青烟,再望了望孙公子,平静的脸上古井不波。
“好一个‘香炉紫烟尽,物事人间非’,刘才子果真妙人!”一人称赞,众人称快。
刘起装圣贤,孙公子可就不那么好过,踱步半柱香,勉强也能凑合上些句子,只是那意境就……,算了,拼了,死活就看这一回。“好,孙某现下已有应对句子,还请诸位听好,作个见证!”
“小桥流曲春水雾,艳阳行霓初辰路。
合家馆舍喧嚣里,百花琼浆止七步。”
“名曰《水云谣》”
“水乡斜阳,商贾流市,百花美酒醉七步!好!孙公子好才情!”狐狗文弱直叫好。
“孙公子不愧是咱们京城的表率呀,文才就是非凡!哈哈!”……
孙公子一听有人叫好,不禁有些飘飘然了,再怎么説自己在京城也确实有几分名气!
“刘公子你可得接上啊,看看,我们京城的代表都作诗了,你可不能藏拙,吟咏一段出来比划比划呀!”
“那是,刘公子赶紧啦!”
刘起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自然不在乎这几个呼喝的声响。双手一压,示意大家安静,公子哥儿们都是很有家教的名流,很给面子的立马安静下来。“诸位都是京城里有名望的人,都是文人雅士,刘起承蒙诸位看得起,那也是自当尽展所长,绝不推迟的!”
“在下本是江南之人,接孙公子此题,怕是占了便宜。苏杭之间,刘某本为苏,但在下也曾游历过钱塘余杭,繁华不下于苏州,得观有感,今日记下,得遍观诸位!”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萧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词牌名曰《望海潮》”
“啪”的一声,刘起收拢手中折扇,低眉、昂首、正襟,摇头觅脑,装模作样的摇出词中韵味,儒雅青衫一震,缓缓坐回台上说书讲座,轻品微热香茗,眯着眼,回味无穷。
四座寂然,尽皆沉浸在无边的江南韵味中,好美,繁华钱塘,烟柳画桥,十万人家,碧树临江,怒涛卷雪,珠玑罗绮,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丝竹泛舟,金黄莲蓬,水韵烟霞,人间仙境啊!怎叫人流连忘返,无法自拔!
“绝了!好一个‘三秋桂子,十里荷花’,词句深邃,字字含情,雕饰正恰,多一分则俗,少一分则陋!刘才子之才,果真绝冠天下!”锦裘羽冠公子,握扇深揖。
众人反应过来,叫好之声不绝于耳,“刘公子真乃江南第一雅人!才绝天下!”
只听“咚”的一声,诸人闻声望去,却见都察院都御史家的孙公子倒了,人家孙公子很明智的选择了晕倒,睁着眼受罪还不如晕菜了什么都不知道好。
“他奶奶的,这姓孙的家伙怎就这般皮赖,真是个乌龟王八蛋,他全家都是!”刘起愤怒的咆哮,“上次便宜他小子,饶了,妈的这次又来,还耍赖,他们孙家都他妈是王八蛋!”
刘起这次真是怒了,没胆也敢来赌斗,妈的,一点赌风都没有,难道老子是好欺负的吗,软柿子那也是不能乱捏的,搞不好也得粘稀泥,狗急了还跳墙,何况爷们是个有头有脸的大活人。
诸人噤若寒蝉,都听説苏州诗会头名刘起刘大才子真性情,不但才高八斗,还“俚语绕口”,现场观摩,果然气势非凡,见机不妙,拔腿就跑,人家是不要命的人,跟他一般见识干什么。
説溜就溜,溜得风声水起,转眼大堂就跑得没什么人了,除了大理寺的“工作人员”,就连“晕倒”的孙大公子都被他的猪朋狗友拖走了。
刘起跳脚骂娘,古老大卖力架住刘起,牢役们盘点银两收拾大堂,众公子尽兴而归!
第七章 秦五
济南一别,时隔月余,当日小五藏于客房之中,见声响消停后出来寻刘起时,刘起早已光荣的踏上进京路途了。小五吓了半死,心理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快回去,回清河县去,找秦五爷、秦小姐,只有他们才能救刘大人。刘起自从假扮钦差起,一直都说这事能解决,只要找秦小姐多带上些银钱,把上面的关系疏通疏通,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小五还真就直接往回跑。
小五心急如焚,可惜心急办坏事,身上就十几两碎银子,客栈压的一万两还真就忘了清算。跑出老远后却是缺了盘缠,每日饮食由三顿减至两顿,最后减至一顿,北上时马车逍遥、风光无限,南下时三餐不满、两腿加急,月余下来,形容枯槁,风尘仆仆,比那乞丐也好不了多少。
清河县,如今是商业繁华的大县,人人保暖,乞丐更是绝迹,新阳初生,时辰正好赶上吃过早点出工,城门打开,门外却斜靠着个乞丐,“吱嘎”开门,乞丐转身见开门立马就要往里冲,忽地冲出两个差役把他拦下。
“喂喂,哪来的乞丐,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我们清河县可是有专门接济乞丐的地方,不要随便乱跑,影响市容市貌!”
乞丐扭捏,“什么乞丐,我是小五啊,民和报馆最有前途的主笔,你们两个看清楚,看看,看清楚!秦小姐可是我顶头上司,快让开,我真的有急事,要上报秦小姐!”
两个差役还待阻拦,“哟!这不是小五吗,你小子不是陪刘大人进京了吗,怎么这就回来了,看你小子脏兮兮的模样,怕不是遭了打劫吧!”恰巧,开青楼的李胖子出城接货,呵呵,货之,越人耶。
小五可算是抓到救命稻草了,“李老板,你来得正好,这两差大哥非说我是乞丐,不让进城,李老板你可得为小子作个保!我家大人出事啦,我得赶紧回去给秦小姐报信,迟了恐生差池,回头定答谢与您!”小五猛窜到李胖子身前,拽着不放。
李胖子脸色顿时变了,刚穿上的锦缎玉袍,被小五那碳爪一抓,那还能见人吗,暗骂该死!赶紧斗开小五的爪子,“两位差爷,我老李你们是认识的,我作保,这小子确实是民和报馆的人,跟随你们前任太尊大人进京,他独自跑回来,肯定是有什么重要事情,你二位可容他进去。”
一听是刘大人的跟班回来了,“哦,小五啊,你快回去吧,耽误了大人的大事可不好……”刘起的名号,在清河县还是挺吃香的。
没听差役继续啰嗦,抬脚扬尘,小五早奔没影儿了。
“砰!”撞开报馆办公大门,“秦小姐,秦小姐,大事不好啦!”正端着热茶的张秀才被人影撞飞,人影直奔秦小姐办公的里间,开门,“秦小姐,刘大人出事了!”
秦茗早已听到小五的声音,小五闯进来,开口一句就是“刘大人出事了”,秦茗清丽的脸上瞬间苍白,不该来的,终归还是来了。
都说女人是很敏感的动物,特别是漂亮的女人。秦茗早起后右眼皮就一直跳,左跳财、右跳灾,莫非有什么大事发生?闻得刘起出事,秦茗心中猛的一恸。
秦茗激动地猛然站起,咬唇挤出字句,“説清楚,我表哥到底出了什么事?”朱唇紧咬,生怕会失去什么。
“呼呼!”小五喘着粗气,“刘大人,刘大人在山东犯事儿啦!他……他为了济南的难民,假冒钦差,杀了济南知府,现在……现在被京城里来的人抓走了,説是要上京问罪!……”急切之下,断断续续总算把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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