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林怏怏而去。
李凤林的情报没错,金岩确实就在大王庄。
由于上次牛家山部两个团袭击柳河县游击中队,使八路军受到很大损失,津渡河分区认为牛家山的独立旅不容忽视,必须加强统战工作,确保这支部队别跑到日本人哪里去,给分区的军事形势造成失衡状态。战斗进行中,分区参谋长闻敏学就找到牛家山联系沟通,牛家山却矢口否认,由此可见牛家山的工作很难做,为此分区决定从独立旅的下面入手,先做好底层下级军官和士兵们的工作,逐步影响牛家山,确保这支队伍能够抗日、至少不会阻挠八路军抗日,国军下层军官士兵大都是穷苦出身,工作起来还好做些。
统战工作是金岩的拿手好戏,作为燕京大学的高材生,金岩早就具有出色的演讲宣传能力,他的话很有一定的煽动性,所以来大王庄做统战工作,金岩主动请缨,由迟晓文带着一个警卫班保护,亲自带着政治部的几个干部就来了。
此时,在大王庄镇子南部牛家山独立旅的一个连部里,金岩正在宣传发动做工作,听众是这个连的连长和二十几个士兵。
金岩将自己的语言艺术发挥的淋漓尽致,从士兵家庭出身谈到国家危机形势,从贫富的根源讲到争取新生活的途径,深入浅出,极富感染力的话语讲的这个连的官兵们忍不住掉出了泪水,甚至个别士兵哭得泣不成声。
连长哽咽着对金岩说道:“金政委,你说的都是我们心里的话呀!弟兄们都是穷苦出身,谁没受过地主老财的欺负?你说的道理我们也想过,可没敢说,队伍里规矩大,谁说谁没命呀!我们也不愿意打你们八路军呀,都知道你们是真正打鬼子的,可没办法,长官命令不敢不听。今天听你说了,我们才知道我们也是中国人,还能自己决定自己的事,没说的,以后我们绝对听金政委的,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坚决打日本鬼子,你就看我们怎么做吧!”
从连部出来已经傍晚六点多钟,正值初秋,天还很长,金岩舒展了一下疲惫的身体,对迟晓文道:“怎么样,晓文?今天我们还有什么工作吗?。”
迟晓文开玩笑的说道:“政委,不是说晚上还要到旅部警卫连吗?怎么您累了,要不晚上不去了?”
金岩正色道:“对了,你要不提醒我还真忘了,那我们抓紧吃点东西,晚上去警卫连。”
迟晓文见金岩当真了,忙改口说道:“不是,政委,和独立旅警卫连约的是明天,今天我们没别的工作了。这不,晚上已经订好了,到我们内线那里安排您吃点东西,赶紧休息吧,这几天可把您累坏了。”
金岩听后一笑:“也是,这几天我真有些忙糊涂了,好吧,听你的,今天就到这里,休息!”
于是,一行人就在大王庄镇子西部的内线——“周记烧锅铺”歇息了。
九月平原的夜色似乎格外美丽,小镇被一片玉米大豆所包围笼罩,远远望去一望无际。玉米已经到了快要收割的季节,沉甸甸的果实歪扭着躯体,伴随着夜风中的秸秆轻轻的抖动,不时还发出飒飒的声音。镇子很小很破旧,只有少少的一片低矮的平房,被无边无际的秋色包围着,显得很是静寂,还略有一丝恬淡的感觉,唯有镇子里唯一的二层建筑杏花村酒楼的酒梢子显得格外高,向人们展示这里曾经的繁荣。
正是九月月尽的时候,月亮早已躲在云后,静寂的夜空略有几颗星,映的镇子的街巷朦朦胧胧。
在骚客文人的眼中,这正是思绪如潮、灵感大发的创作时刻,在农夫手工业者的眼里,这正是劳累一天解乏休息的时间,可在刺客的心目中,这也是完成偷袭刺杀任务最佳的时机。
尽管承受了牛家山的冷嘲热讽和刻意刁难,李凤林忠于职守的积极性还是没有打消。虽然在牛家山的压抑下,自己在平原行政公署没有什么实权,可毕竟也是息烽青年干部训练班里选出来的高材生(奇*书*网。整*理*提*供),尤其是李凤林对于党国的忠诚一刻没变,所以,李凤林还是要自己单独行动,想要捕获金岩,解除共产党对独立旅的统战和策反。
此刻,在大王庄镇西部“周记烧锅铺”周围的小巷里,潜伏着四五个身着黑衣、操着驳壳枪的汉子,这就是李凤林遣出的行动人员,目的就是俘获金岩,引起国军平原独立旅旅长牛家山和八路军津渡河分区司令员常山的矛盾,使两家形成仇恨,然后李凤林可以借助两家的矛盾上下其手,达成自己的目的。
劳累了一天,金岩在“周记烧锅铺”里简单吃了一点,就昏昏睡去了。几天来的平静也使迟晓文精神有些懈怠,只是按照惯例安排了两个战士警戒,自己也来到金岩休息的外屋歇息了——住在金岩外屋,是出发前常山刻意单独对迟晓文交待的,就怕迟晓文大大咧咧、疏忽大意对金岩保护不够。应该说,这几天迟晓文的态度还是很敬业的,一直按照常山的要求去做,简直快成了金岩的跟屁虫了,有时惹得金岩都烦了,迟晓文也亦步亦趋的紧跟着,弄得金岩哭笑不得。
连续劳累了几天时间,大家都感觉很累,尤其是几天的平安无事使大家精神稍微都放松了下来,片刻工夫,金岩就进入了梦乡,迟晓文和他的警卫排也大都沉沉睡去。
深夜时分正是人们一天中最为困乏的时候,此时的金岩、迟晓文酣然蒙中,就连负责警戒的两个警卫排战士也大脑麻痹,昏昏欲睡。
李凤林派出的黑衣汉子也是偷袭、刺杀多年的老手了,潜伏的几个小时,等的就是这个时间,时机一到迅速展开行动。
悄悄翻进铺子里,先是两个警卫被解决掉了,然后警卫班的战士迅速被解决了战斗力,金岩的保护屏障仅剩下迟晓文这一道关口了。
迟晓文随樊雨天闯荡多年,警觉还是相当灵敏的。不过由于几天来的平静,迟晓文一直紧绷着的神经还是放松了一些,对今天遭受的袭击仍是准备不足,在李凤林派遣的偷袭人员进屋的时刻迟晓文只是作出了常规的动作——开枪干掉了首先进屋的两个偷袭者,然后滚进里屋金岩的房间,以保护他们的政治委员——可惜已经晚了,偷袭人早已分出两个主力从小窗进入金岩房间,待迟晓文进入房间,金岩已经被来人俘获。
金岩此刻忽然产生一种酸楚的感觉,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呀,口里讲的头头是道,真正动起手来,还不如贩夫走卒之类,自己手里的枪是干什么用的,为什么敌人一进门来就被解决?还影响了同志们的行动,金岩懊悔得恨不得去死。可如今已是想死都不容易,只能认命了。
迟晓文已经气急败坏了,保护政委的命令是常山交待的,如今政委被擒,警卫班弟兄们都被解决,自己这个警卫排长还怎么向司令员常山交待?于是,迟晓文双枪在手,意图冲进里屋,和偷袭者拼个鱼死网破。
此时,是“周记烧锅铺”老板——这名老地下工作者阻拦住了迟晓文,他只告诉迟晓文:政委已经被捕,需要尽快通知司令员,不然消息都没法传出去。
迟晓文听后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愤慨,单人独骑冲出大王庄,在策马狂奔的时候,迟晓文看到一串子弹击中了“周记烧锅铺”老板的胸膛进而缓缓倒下。
当迟晓文带着满身的汗水和泪水来到武平庄,常山正在警卫连里辅导训练,战士们对司令员的亲自训练感觉很好,一阵阵杀刺声震天响。
使迟晓文疑惑的是,得知金岩被擒的消息后,常山并不十分急躁,只是默默的让他休息,自己却缓缓走进村北小庙,什么话也没说。迟晓文想继续深入的说,却被樊雨天扯了一下衣角拦住了,于是,迟晓文只能迟疑着到警卫排驻地休息。
常山并非不着急,在迟晓文汇报晚金岩被捕的情况后,常山简直无法接受,自己开始的担心终于发生了——分区政委被捕,这在整个平原都是第一次,怎么向军区交待,怎么向分区的干部战士交待,怎么向分区三百万群众交待?
晚间,常山秘密安排警卫员周小毛把闻敏学、岳子林、樊雨天等人叫到自己的房东吴老汉家,商议搭救金岩一事,迟晓文也被秘密传来。
就如何搭救金岩一事大家产生了分歧,闻敏学主张持重,主张通过平原分区同国民党平原政府协调解决,认为不能打出搞磨擦的第一枪,岳子林意见也差不多,而樊雨天、迟晓文等青年军官少壮气盛,则主张必须坚决还击,把国民党顽固派的嚣张气焰一次打掉,抢救出金岩政委,让顽固派认清八路军是不好惹的。
常山眯着眼,倾听着大家的意见,一句话不说。听着大家的辩论,常山自己逐渐有了想法。
在大家辩论的不可开交时候,常山站起身来,轻轻弹了一下手上的烟灰,轻声说道:“好了,大家都说了自己的想法,让我看,都有道理,可我觉得,也都有缺陷。怎么的?都光顾一方面而丢弃了另一方面。让我说,我们应该两方面准备,一方面要先礼后兵,直接找平原行政区独立旅旅长牛家山,就该部无理扣押金岩政委一事提出抗议和交涉,要求释放金岩同志,毕竟现在还是国共合作抗日时期,必要的程序还要走的,另一方面,我们分区各部队要做好准备,随时做好反摩擦的战斗准备,尤其是要做好武力营救的准备。其他事项,由我亲自掌握,具体和牛家山的谈判由我负责,樊雨天配合我行动。家里的工作由闻参谋长负责,各部队做好接应准备,但没我的话坚决不能轻举妄动。好吧,没其他意见,就这么办吧!”
散会后,大家分头散去,常山把樊雨天留了下来。
樊雨天是一个相当精明细致的人,马上明白司令员还有单独的话要说,于是,他只是静静的坐了下来,等待常山开口。
常山很满意樊雨天的稳重,这也是他一直很器重这个青年人的原因。常山慢慢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樊雨天旁边,看着樊雨天,轻轻说道:“雨天,自从小柳庄认识,你来到津渡河也有一年了吧?怎么样,感觉还好吧?”
樊雨天很奇怪,司令员单独留下自己说话,怎么会讲这种家长里短,面对政委被俘这样的情况,他还能如此平心静气?不过,樊雨天还是老实的答道:“司令员,我来了正好是十一个月了,再过一个月才满一年,大家都很照顾我,尤其是跟着司令员,不光学东西,还确实很抬气,无论打仗还是训练,弟兄们都很高兴。我更高兴了,这是我长这么大里最高兴的一年。对了,司令员,你问这个干什么,咱们不是要救政委吗?”
常山说道:“没什么,闲聊吗。你在平原闯荡了几年,和牛家山认识吗?这个人怎么样?”
樊雨天想了一下说道:“这个牛家山不是本地人,他原来是西北军冯玉祥手下的一个团长,中原大战时到了平原,随石友三投了蒋介石,就一直在这一块活动,日本人来了后,他才弄了个独立旅旅长当。我没见过他,可听朋友说起过他,总的说,这个人还算义气,人也比较厚道,没什么文化,还真是一刀一枪打出来的,就是有点狗怂脾气,软硬不吃,不过,听说因为是杂牌子出身,上头不喜欢他,更不信任他,所以就派来一个行政公署专员李凤林监视他,所以他更不服气,总给李凤林填堵。”
常山听罢默默的点点头。
清晨,牛家山正在旅部里练枪,可以看出来牛家山的枪法还是相当不错的,枪声响过,对面五十米处的酒瓶子应声而碎。
牛家山练得正兴起,副官急匆匆走了进来报告。
牛家山恼怒的训斥道:“有什么屁事,你娘老子死了报丧呀!一大早让老子不得清闲。”
副官也是听惯了旅长的训斥,忙报告说道:“旅长,八路军有人拜访,要面见旅长!”
牛家山烦躁的说道:“八路军来访,你见见不就得了,还要劳动老子的大驾;一边去,别扰了老子的兴致!”
副官忙道:“旅长,来人说是八路军津渡河分区司令员常山,非要面见旅长。”
牛家山一愣:“常山?那个搞的鬼子鸡犬不宁的平原之狐,嗯,是个人物,那我得见见,去,请他到客厅,我随后就到!”
客厅里,常山静静坐着品茶,樊雨天、迟晓文全副武装站在常山身后。
时间不长,就听得屋外传来一阵大笑声,随后一个全身戎装、肩佩国军少将军衔的魁梧汉子走进客厅,副官忙要介绍双方,牛家山一摆手:“不用你介绍了,这位一定是常司令了,真是久仰大名呀,平原之狐,确实名不虚传!”
常山暗想,看样子这位牛旅长还真有些军人气概,像是个义气中人,于是口中寒暄道:“牛旅长大名我也是如雷贯耳呀,早就想来拜访牛旅长,一直忙忙碌碌不得闲,此乃常山之过呀!”
牛家山忙道:“常司令客气了,常司令是大忙人,今天到我的独立旅,一定有什么事吧?没说的,只要常司令说出来,牛家山一定竭尽全力,不要客气,都是为了打鬼子嘛!”
常山微微笑道:“牛旅长真是痛快人,既然如此,我就开门见山了。今天我来,不为别的,就是我们分区金岩政委不知为什么,被牛旅长的人给抓起来了,希望牛旅长给我个面子,把我们政委放回来。”
牛家山听后大惊:“什么?你们政委被我的人抓起来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
常山肯定的说道:“金政委确实是在大王庄被抓的,我们这位迟排长就是从这里逃出去的。”
牛家山疑惑的看了看迟晓文,迟晓文说道:“金政委就是在这让你们的人抓的,就在‘周记烧锅铺’,我听袭击我们的人说是李专员安排的。”
牛家山一听就明白了,又是李凤林这个混蛋,马上对常山说道:“常司令,别着急,我马上给你找来。既然在大王庄,我保证金政委没事。”
随后,扭头对副官说道:“你马上给我把李凤林这个混蛋找来,快去!”
副官慌忙跑了出去。
一会工夫,李凤林摇摇晃晃走了进来:“牛旅长,这么急找我来有什么事?”
“什么事?”牛家山咬牙切齿的骂道:“那他妈的胆子够大的,竟敢瞒着我把人家八路军军分区政委抓起来,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立刻把金政委请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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