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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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胎(上)-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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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冷得受不了却不到厅后的小间,她固执地把身子缩成一团,瞪著窗外清冷的月光,想就这样苦苦地挨到天明……

永琰才刚踏进王府,恪瑶早已经在等著他。

“我听奕善说人已经接到了?”恪瑶见到儿子立刻站起来,她的态度虽急切,面对儿子却仍然温言婉语。

乍见久违的儿子,恪瑶对永琰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关心问候,而是急问禧珍的去向。

“是接到了。”永琰一贯冷静。

他看著他的“额娘”,露出冷淡的笑容。

打从得知恪瑶不是自己的生母那一刻开始,他才明白,她对自己那过分客气的态度、几乎生硬得接近疏离,是为了什么缘故。

“那么,人已经安置好了吗?”恪瑶再问。

“已经安置在京城里,额娘如果不放心,明天我可以带您去见她-”

“不必、不必了!”恪瑶忙摇手厉声拒绝,然后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失态。“我是说,你既然已把事办好,我就不必去见她了!”

永琰咧开嘴。

“今早见到奕善后,”恪瑶的语调回复从容优雅。“我已经吩咐人通知润王府,三天后平贝子就会亲自登门来访,等额娘见过他后,婚事就能决定了!”

“这么快?”他慢声问。

“格格已经老大不小,难得还有平贝子肯要她!既然她已经回京,婚事当然越快越好了!”恪瑶理所当然地道,然后反问永琰:“我这么做,你同意吗?”

“既然是额娘的意思,孩儿没有反对的道理。”他敛下眼,淡声回答。

“很好。”恪瑶脸色稍缓。“那么,我会要求平贝子,尽快迎娶格格入门!”

“一切全凭额娘的意思。”永琰再次保证。

恪瑶终于露出笑容。

夜已深,永琰回房后,很快吹熄了屋内的蜡烛。

上半夜即将过去,王府内十分平静。

※※※※※※

五更天,夜已深沉。

永琰早已知道,回京这一路上一直有人跟踪。

然而他不动声色,将隐身暗地里跟踪的藏镜人一路引进京城,直到王府。至杭州前,他要知道,他所打听与探查之事,究竟引起了什么人的兴趣!

夜半熄灯后,永琰并未换衣,他悄无声息地跃上屋檐。

夜里寂静,半点声响都不能逃过他敏锐的听觉。

他不必倾听已然查知,对方跟他一样跃上屋檐,跟踪之人反成被跟踪者。永琰穷追不舍,即使夜幕中,他仍清晰可见一道黑影飞身纵入王府后院-

恪瑶夜半醒来,她忽然心悸得厉害!

屋里黑漆漆的,烛火在她睡时都已经熄灭了。恪瑶忽然觉得口渴,然而她的双腿不方便,根本没有能力独自站起来倒水。

“燕-”

她正开口要唤来婢女燕儿,却教人冷不防地捂住口鼻……

“呜!”恪瑶惊恐地瞪大眼,她死命挣扎著。

“别动!”那低沉的声音含著阴森与恐怖,吓阻著不断挣扎的恪瑶。

恪瑶瞪著大大的眼珠子,与来人那闇沉的眸光对视……

对方显然破窗而入,然而此时两扇窗门早已虚掩上,屋内安静如同福晋仍在入眠一般。

永琰黑沉的身影出现在窗外。“额娘?”他沉声低唤。

来人按著恪瑶的手劲更重,几乎令恪瑶窒息!

那人再抬头,窗外已经不见永琰的身影。

恪瑶忽然被打晕。

那黑衣人破窗而出,在院内小心翼翼寸步慎行……

永琰早已纵身跳上屋檐,他按兵不动,观察著。

直至对方奔出福晋后院,永琰立即追上。

至此,对方似乎已察觉情势有异,黑衣人夜里拔足狂奔-

永琰追出王府,而街上一景一物他十分熟悉,他一路追逐黑衣人,越久之后他越感心惊-

永琰一路尾随对方,竟然追到了巷底胡同!

※※※※※※

实际上,打从上半夜起,禧珍就一直清醒著。

她一整夜睁著双大眼睛,怎么样也不能入睡,忽然听见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便以为-以为屋里有“奇怪”的东西,于是紧张地紧闭上眼睛!

自从在东明寺,她有过那莫名其妙的“梦游”经验;还有上回她握住小碗的手突然被全身麻痹,然后“看”见小碗的梦后|禧珍就有些害怕,那些总是毫无预警、每回都是突然冒出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

一个正常的人,要是多了几次这样的经历,通常很难再保持正常!

她肯定会对春兰倾诉,然后春兰也肯定会以为她之所以“胡言乱语”……绝对患了疯病!

所以当禧珍一听见那奇怪的窸窣声,便立刻拿被子蒙住头脸。

然而禧珍虽然心底害怕,却仍然掩不住她与生俱来炽盛的好奇心-掀开被子一角,她就著屋内微弱的月光,看见一个人影从屋后的小间走到自己身边。

那不是新眉吗?

黑暗中,但见新眉蹑手蹑脚地越过禧珍身边,似乎怕吵醒她-

“新眉!”禧珍骤然掀开。

她的举动反而吓住新眉。“格格?你还没睡吗?”她一边拍胸脯,一边掌灯。

烛火一点上,禧珍就好奇地问人家:“新眉,这么晚了你还不睡,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我……我刚才上茅房,不是不睡。”新眉别扭地回答。“格格,那您呢?您怎么还不睡呀?”她反问。

“我|”禧珍一窒。“我起床,那个……噢,是看星星、看月亮。”她不肯承认,自己坚持睡在地上,却因此冻得睡不著觉。

“看星星?看月亮?”新眉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屋里有星星、月亮可看吗?

“是呀!我已经有好些年没见到北京城的星星和月亮了,所以好奇得很!”珍禧笑眯眯地回答人家。

说完话后,她还干脆打肿脸充胖子,仗著自己身上裹著一层厚被子,她臃肿地、寸步难移地“爬行”到窗前打开窗子-

“你膲,”冷风迎面袭来,她冷得直哆嗦,却依旧维持已经被冻得僵硬的笑容对新眉说:“今晚的星星何其多、月儿何其美呀……哈……哈啾!”

新眉呆住了。

她是真不知道,这位格格究竟有什么怪毛病来著?

然而不止新眉,这屋里突然出现的第三个人物,他可是一脸的铁青-

“简直是愚蠢!”永琰的声调直比夜里的寒风还“冻人”!

一看见永琰,禧珍那冻僵的笑容就“咻”地消失了。

“贝勒爷?!您几时来的?”看到永琰然出现,新眉神色惊讶。

永琰的脸色难看。他一路追到巷底胡同,人便丢了,可见此处不远即是黑衣人的根据地。

新眉眼见势头不对,只好尴尬地对禧珍说:“那么格格,我就不打扰您看星星、看月亮的雅兴了?”

她陪著笑脸,好险……能平安退下。

永琰瞪著那个还胆敢站在窗口吹冷风的小女人-

他冷著脸上前,一掌拍上那扇洞开的窗!

“唉哟!”禧珍被他的掌风扫到,一屁股摔到硬梆梆的地上。“关个窗而已,你一定要这么粗鲁,就不能斯文点儿吗?”还好她的屁股裹了一层厚被顶著!

替她关窗,她还敢指责他的不是?永琰危险地眯起眼睛。

“大半夜的,你来这里做什么?”抱著摔痛的屁股,她没察言观色就算,还胆敢捋虎须。

“怎么?打扰你‘看星星、看月亮’的雅兴了?”他的声音冷飕飕。

“是啊!”她嘴硬。

“好得很!”他冷笑。“有本事你就继续吹冷风,冻死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他冰冷的态度,让禧珍蓦地缩起肩膀。“我困了,你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她转身“爬回”自己铺在地上的垫被,躺在那冰凉的垫被上,她摊开裹在身上的被子蒙住头脸,假装睡觉不再理他。

每回见面总是与他针锋相对,禧珍已经累了。

因为他冰冷的态度,刚才那莫名的心痛忽然让她想起,小的时候那个曾经保护过她、安慰过她,那温柔的永琰……

“我不许你睡在这里!”半晌,永琰一字一句,冷冰冰的声音传进禧珍单薄的被窝。

她没有动静,显然将他的命令置若罔闻。

“你听见了。”他的声音更冷。

她还是没动静。

“既然听见了就该反应!”他的声音已冷冽逼近融雪。

被窝仍然没有掀开的迹象……

永琰的耐心终告用尽!

不再顾及她的反应,他伸手粗鲁地掀开被子-

而禧珍,她缩在那冷冰冰的被窝里,因为他的疾言厉色与毫不宽贷的言辞,而觉得寒心。她不掀开被窝,是因为自个儿那不争气的眼泪正成串成串地滑下她的脸颊……

让她连想擦拭、掩藏都来不及!

第九章

忽然看到她的泪水,永琰愣住了。

“你哭什么?”下意识地,他粗著嗓子问。

禧珍不回答,兀自把小脸埋在冰凉的垫被上,不理他。

永琰的俊脸飘过数朵乌云……

静到极点的偏厅,隐隐含著一股暴风雨前的宁静。

然后,突然,禧珍整个人骤然被腾空抱起来-

“你干什么?”她张大眼睛,紧张地瞪著自个儿的双腿远离地面。

“睡在这里,你会生病。”他的口气低柔,脸色却很臭。

“就算我生病,也跟你没关系-呜!”她的小头突然被他的大手掌一把按到他胸口,这招有效地阻止了她的抗议和坚持。

他把她抱太紧,紧得她快不能呼吸了!

“爱新觉罗·永琰-我警告你,快放开我-”

禧珍下意识地踢著小腿挣扎,可无论閟声喊他、气得连名带姓吼他-

她只有被锁得更牢的份儿!

“你快放开我啦!”她的粉拳如小雨花,不痛不痒地落到他身上……

永琰连坑一声都懒。

人家压根不理她,直把她的挣扎捶打当做按摩,禧珍恨得牙痒痒,干脆把眼泪鼻涕一股脑涂在人家的胸口,以为报复。

不为所动地抱著禧珍,永琰迈开步伐走进原本为她准备的房间。

永琰不是没发现禧珍的孩子气的举动,虽然她任性的行为不可原谅,虽然他的沉默实际上是纵容,然而-

然而刚才见到她的眼泪,他的怒气竟然完全发作不起来!

永琰没问过自己-为什么他对这个“麻烦”如此特别?倘若换成别的女人,三番两次的挑衅他,他绝对不可能有此耐心!

然而永琰不问自己的理由很简单|就因为没有理由!

倘若硬要问出个理由,只能说,他见不得她哭。这是没有理由中的唯一理由。从年少时见到她那第一眼开始,似乎就注定了这个“麻烦”很碍眼、很累赘、很难视而不见!

永琰懒得累著自己去想清楚为什么,他简单而干脆地认定|当这个“麻烦”嫁出门那日,他的责任便可了却,如此而已!

到了房间,他兀自把那两脚乱踢的丫头一把甩在厚厚的被垫上,下手很重,动作却很轻。

“你把我挟持到这儿做什么?”抹了把残余的眼泪,她恨恨地问他。

“挟持?”他挑起眉。“我抱你进来,免得你吃苦受冻,你该感谢我!”简直不识好人心。

“不必你假好心,受冻吃苦是我的事。”她倔强地对他说。

永琰瞪著她,脸色阴晴不定。

好半晌,连她都以为他要生气了,永琰却柔声对她说:“先睡吧!已经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拉起被子,他盖住她发冷的身子。

禧珍愣住了……

她不明白,永琰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这么温柔?

“这儿是新眉的房问,我不睡这儿!”她喃喃说,即使在他的怀柔政策下,仍不忘坚持她的固执。

“新眉有她自己的房间,你尽管在这儿睡下。”他在床边坐下。

她用力想扯开那沉重的厚被。“我知道她睡的是客房!这儿本来是她的房间,我怎么能反客为主,一来就赶走她……咦?你|你为什么压住我的被子!”她因为过分用力而涨红了小脸,可拉了这大半天厚被子却纹风不动,她这才发现原来是他耍诈!

永琰气定神闲地坐在被角上|这是他之所以留在她床边的唯一理由。

“三更半夜,你再这么任性下去,今晚就别睡了。”他沉下声。

“你故意压住我的被子!”她转移生气的焦点。

他沉下脸。

她瞪著他,鼓起两片腮帮子,绝不示弱。

永琰眉毛一挑,干脆翻身上床-

禧珍睁大眼睛。“你、你、你做什么?!”

“睡觉!”他答得干脆。

“睡觉?”她两眼瞪得更大。“你想睡觉就回家睡,为什么睡在我床上?!”

“我累了。”一翻身,他面朝外,做好赖床的准备。

追了一夜的人,几乎“跑”遍整个北京城,他当然“累了”!

累了?禧珍瞪著人家的背,瞧他说得理所当然,好像她问的是废话一般?

问题是-

他累了,却睡在她床上-

她的床上耶!

况且他不但压住她的被角,还“守”在她的床边!被这一床厚被子裹得紧实,禧珍这才发现自己压根就被设计了-

因为她这才发现,今晚,她根本就脱不了身!

※※※※※※

尽管永琰押著她裹在厚厚的被窝里睡一夜,可禧珍还是为自己前半夜的固执,付出了代价-

第二天她还是病了!

一大早她就咳得嗓子眼快哑了、头也疼得快裂了……

禧珍可怜兮兮地问自己,莫非,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吗?

永琰一整天不说话只守在她床边,看到她的小脸皱成一团,一副痛苦的模样,他的脸色凝重。而他之所以留在这里的责任,就为了逼迫她喝下大夫开的、春兰熬的苦药汁!

“咳咳,我再也不喝了!”当晚永琰第三回逼她喝苦药时,她再也不肯依了!

“听话,别任性,喝完这帖药就能睡了。”他捺著性子哄她。

亲眼瞧见这一幕,阿布坦睁大眼睛,喉咙里“咕嘟”一声,活像瞧见妖孽……

永琰明白,阿布坦在大惊小怪个什么劲-因为连永琰自己,都讶异于他对这个“麻烦”惊人的耐心。

“可是这个药好苦……”禧珍苦著小脸,心有余悸。

他一整天逼著自己喝苦药,她肯定,他是挟怨报复。

“药不苦就医不好人,听话,乖乖喝下。”他技巧地把她的小头按在胸口,让她不能挣扎,然后开始温柔地“灌”药。

“呜……”

被迫喝完一大碗苦药汁,禧珍眼睛鼻子都皱成一团了!

“乖。”碗底空空如也!成果令他很满意。“好好躺著休息,今晚我回王府,明天早上再来看你。”他终于站起来,丢下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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