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是王鑫……嗯……嗯……我了解了。”他沉稳地响应。“我当然很乐意帮忙﹐不过──是﹐您明白就好。和聪明人谈话真是一大享受。”
◇◇◇“繁红﹐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吴氏公寓的住客齐聚在房东公寓﹐七双眼神赐给繁红莫大的关爱。
“明明叮咛过﹐不可以跟王鑫私下相处。”繁红非常困扰。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语凝诱哄道。“现下孟小姐气承治气个半死﹐连人都躲回她堂姊家了。她堂姊和王鑫兄弟是二十多年的交情﹐如果不靠王鑫出门说项﹐咱们一点点机会也没有。”
她暂时隐瞒住自己已经打通王鑫那头的关节﹐免得引发众怒。
在电话里﹐语凝曾试图引发王鑫的愧疚感。可是无论她如何解释﹐姓王的笨蛋硬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他和繁红的纽约事件已经落幕﹐两人也恢复邦交了﹐承治和孟祥琴反倒因为这档子事而闹得不可开交。
公寓住客们都看不出来有什么地方不合理呀﹗偏偏他听得胡里胡涂。
没法子﹐王某人缺乏慧根﹗既然他最后要求以繁红的自由之身作为交换条件﹐而吴氏公寓也有求于他﹐不得已﹐她只好出卖繁红了。反正姓王的背地里已尝遍繁红的绝妙好滋味﹐干脆趁此机会让他们俩明正言顺也好。
以上思绪纯属推托﹐不过她已成功地让自己心安兼理得。
“就这么说定了。”沈楚天也不理萧狐仙承诺与否﹐直接把小路推往她怀里。“第一棒打击派小路上场﹐你负责带他去见王鑫﹐王鑫自会想法子送他上孟家的垒包。”
于是乎﹐繁红和小路送作一堆﹐同赴王鑫窝居的老巢去也。
十一月底的节气﹐根据中国农民历的记载理当为﹕“小雪﹐太阳过黄经二四○度﹐气候寒冷﹐逐渐降雪。”然而﹐福尔摩沙小宝岛硬是拥有自主的遵循轨道。
谁理它劳啥子的雪花纷飞呢﹖断云依水﹐世界仍然秋色浓馥﹐一丘一壑也风流。
王鑫的宅邸位于至善路﹐据说百来坪的独栋别墅原本属于大家长王森尧﹐两年前馈赠给小儿子作为辛劳奖励。
至善路紧临着阳明山山脚﹐绿意蓊郁的美景自是不需提﹐难得的是﹐这块地理区域同时兼具交通方便的优点﹐贩售日常用品的商家颇为普及﹐在交接的大马路上也不乏气氛优雅的咖啡屋、小茶馆。
“小路﹐先进去看看。”繁红忍受不住太醒目的诱惑。
小路没意见。
令人意外的是﹐一大一小两朋党甫踏入其中一间小茶坊的门口﹐笑吟吟的老板娘马上迎了出来。
“你是萧小姐吧﹖”
这……可奇了﹗繁红完全不认得对方﹐而老板娘居然唤得出她的芳名。莫非她们曾经结识﹐她却把人家给拋诸脑后了﹖“对不起。”她虚心地表示歉意。
“没关系。”虽然老板娘并不了解她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错事。“小店刚购进几罐加味伯爵茶﹐你买好茶叶可别忘了正事﹐王先生正在家里等你。”
老板娘连王鑫也认识﹗太神奇了。这会儿她不得不替王鑫也道歉一次。
“真的很对不起。”
“真的没关系。”老板娘礼尚往来。
两个女人莫名其妙地扯了一堆﹐唯一的男人国国民小路首先听不下去。
“阿姨﹐你也认识王叔叔吗﹖”他直接问明白比较快。
“也不能这么说。”老板娘坦承道。“二十分钟前﹐本店接到一位自称王先生的男人来电﹐他描述了萧小姐的外形特征﹐再交代我们转述刚才的那番叮咛。他还说﹐附近这四家店铺全知会过了﹐请你们别再一间一间地闲逛﹐快快买了就走。”
小路登时佩服得五体投地。“繁红姊姊﹐我欣赏他。”
果然﹐成功的男人皆备有未雨绸缪的先知。
“真的每一间都通知过了﹖”繁红大表狐疑。或许是她“狐”的天性作祟。
“王先生是这么说的。”
“他怎么能如此肯定呢﹖”她不禁投下否定票。“说不定有一家被他漏掉了。”
“凡事必须讲求证据。”小路深受科学家邻居的洗脑﹐立刻严肃地指出。
一大一小对望着﹐毋需言喻的默契交流于彼此眼波中。
“好﹐每一家问问看。”
两人达成协议﹐手牵手、心连心﹐转头钻出小茶馆。
“喂……”老板娘错愕万分。这两人也未免太闲了吧﹖经过便衣密探的明查暗访﹐果然另外两家也接过“王先生”的神秘电话。
“怎么会﹖”繁红全然的迷惘和疑惑。“王鑫怎么知道我们会停下来买东西﹖”
“我也不信。”小路微量的牛脾气也受到激发。“走﹐进第四家问问看。”
繁红第一间挑中的茶坊距离王宅最近﹐如今顺着原路倒溯回去﹐第四家小茶店反倒相差他们的目的地一小段路。
“清净茗屋”的外观与随处可见的茶坊并无殊异﹐古色古香的布置风格为都市增添几许灵气。
两人踏入店门﹐幽爽的茶香扑鼻而来。店铺内部的面积仅有十来坪﹐隔局并不方正。进门先瞧见接待和会钞的柜台﹐转过直角的弯才能尽览客人品茗的桌位。
“欢迎光临。”这回换成一位年轻的男主人。
“请问你们有没有接过一通王先生的交代电话﹖”小路大略地介绍电话内容。
“没有。”老板浅笑着摇首。
“耶﹗”两个闲人宛如捡获至宝﹐猛抱在一起欢呼。
嘿嘿﹐被他们抓到了吧﹗王鑫果然遗漏了一家。他们赢了﹗唷荷﹗“不过﹐”老板的但书还没说完。“店里倒是有一位王先生等候两位许久。”
“什么﹖”极度欣悦霎时化成极端怔愕。两人面面相觑。
品茗区的转角不知何时倚着高瘦的身影。
蝉与螳螂与黄雀的关系﹐重现于二十世纪末。
“王鑫﹗”繁红惊呼。
“你们总算来了。”王鑫既无奈又好笑。
他实在太佩服自己了﹗就算诸葛孔明再世﹐怕也无他料事如神的智商。他早就猜准了繁红不可能不搞乌龙﹐这是吴氏公寓出身的怪胎统一的特征。
“你怎么知道我们会出现﹖”小路不服气。
“那不重要。”王鑫故意沉着脸﹐加深威严感。“你们应该直接上我家的﹐不是吗﹖还敢中途闲逛小茶馆﹗”
“没有逛。”繁红立刻否认。“只是想确定你有没有漏打哪一家。”
换句话说﹐他事先省掉拨电话的举动﹐一切后事便不致发生。
即使如此﹐这两人也会制造出新事端﹐所以先让他预测个正着也好。
“就算我漏掉了﹐那又如何﹖”王鑫简直被他们的无聊打败。
两位做错事的“螳螂”再度交换无辜的眼光。
“……对喔。”小螳螂讷讷地征询共犯的意见。“我们挨家挨户调查他打电话的事做什么﹖”
“嗯……”繁红托着香腮﹐开始陷入沉思。“我仔细想想看。”
王鑫无语问苍天。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月下老人派给他的红绳子﹐牵系着一处莫名其妙的终端﹖倘若这段姻缘只因迷糊老神仙决定开他一个玩笑﹐王鑫向自己发誓﹐将来他百年归天之后﹐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揪出那个老家伙﹐从头到脚海K成彰化肉圆。
“过来。”他二话不说﹐拉起繁红的玉手拖向预定的桌位。“我负责送小路上孟家找人﹐而你负责留在这里把我点的红茶喝完。大家分工合作、各司其职﹐可以吗﹖”
“可以。”繁红向来最好说话。
他犹不放心﹐再叮咛一次。“务必要等我回来哦﹗”
“没问题。”她满口允诺。
王鑫这才放下心来。
茶馆半个小时前才开业﹐客人尚未上门﹐而弯折的角度也隔开闲杂人等的视线﹐他苦等了这许多时候﹐终于有机可乘。
健臂一探﹐娇怯怯的纤影霎时偎贴进他怀中。
王鑫埋入她发丛﹐深深嗅闻她清雅的体香。
好想念呵……多希望现在拐了繁红就走﹐一辈子甭还给吴氏公寓。
可惜﹐她一定不肯。
“等我打发那个小鬼﹐待会儿载你到竹子湖吃野菜﹐嗯﹖”他轻啄着红艳的樱唇。
“好。”嫩甜的笑意缓缓绽放﹐添艳了春花般的丽颜。
这教人怎么禁得住﹖王鑫一声﹐舌尖不由分说地探入她唇内﹐加上消魂解馋的唇锁。
“喂﹗”一根杀风景的手指头戳着他的腰干。
“干嘛﹖”王鑫闷闷地移开嘴唇﹐低头怒瞪小电灯泡。
“我叫小路﹐不叫小鬼。”小路回以同等程度的愤懑斜睨。“只有爬虫类才会背着人偷取难听的绰号。”
“……”
王鑫决定了。他的婚礼绝对不让这个小鬼当花童。
第九章
折腾了三个礼拜天﹐出动公寓全部人马﹐承治和孟祥琴的争端终于幸福地摆平了。
瞧着那对爱情鸟你侬我侬的光景﹐王鑫当然感到心理不平衡。同样是谈恋爱﹐为何他和繁红必须忍受房客的百般刁难﹐而承治却能争取到每一分助力﹖想想看﹐当承治偕同女朋友坐在法国餐厅里享受美食时﹐他却得窝在麦当劳忍受平民速食。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所幸他终于通过考验﹐得以和繁红光明正大地出入﹐毋需再忍受房东小姐审贼似的盘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最近他好不容易摆脱掉吴氏公寓的问题﹐却又蹦出另一个懊恼烦心的问题。
“总经理﹐您现在的心情如何﹖”内线扬声器忽然响起钱秘书不怀好意的诡笑。
“如果你试图要求加薪﹐我建议你先参考黄历﹐另外挑个好日子再谈。”王鑫从阴郁的白日梦拉回注意力。
“这么糟糕﹖”钱秘书的话中藏着恶作剧的笑意。“那您一定很乐意听说有人打老远拨长途电话来关切您了。”
“天哪﹗”王鑫闷吼一声。“不﹐别告诉我﹗别让我知道梁水木又打来疲劳轰炸。”
“是的。”钱秘书甜蜜的语调令他恨得牙痒痒的。“总经理﹐二线。”
“喂﹗不﹐别接进来──钱小姐……”
太迟了。梁水木含糊的嗓音已从扬声器冒出来。
“小二﹖”
由于他排行老二﹐父执辈的长上向来称呼他为“小二”。
“梁伯伯﹐您好大的兴致﹐今天“又”打电话回台湾。”他强笑﹐嘴角险些没抽筋。
“对呀﹐半退休状态的老年人平时没什么消遣﹐惟有找你们这些小辈聊聊天。”梁水木前几通电话多少还会拉杂两句﹐今天干脆二话不说﹐直接切入主题。“小二﹐你不用客气﹐老实告诉梁伯伯没关系。我们家小露到底哪一点不合你心意﹖”
“梁伯伯﹐”他快烦疯了。同样的话题一而再、再而三地闲谈﹐梁大人怎么老是问不烦。“我前几回说的都是实话﹐小露既能干又优秀﹐让人完全没得挑剔﹐只是我们俩不适合罢了。不信您问问小露﹐我相信她对我也谈不上男女之爱的。”
“谁说的﹖我两分钟前才和小露长谈完毕。每回她一听见你和萧小姐的情事﹐脸色马上垮下来﹐嘀嘀咕咕地叨念着她没福分、很遗憾﹐你还说她对你没感情﹖”若非套问出新鲜的讯息﹐梁水木也用不着再一次向他求证了。
“真的﹖”王鑫愕然。
奇怪﹐当时梁依露表现出来的洒脱态度可不是这么回事。她在玩什么把戏﹖梁水木进行第N度的心战喊话﹕“小二﹐梁伯伯明白﹐男女之间的微妙感情强求不来﹐可是你和小露好歹也相识相知十几年了……”
“呃﹐梁伯伯﹐我刚好有一通重要的电话进来﹐对不起﹐咱们明天再继续聊好不好﹖”急难当前﹐他顾不得随口丢下的托词有多么蹩脚﹐先挂了再说。
第一口解脱的闷气犹未叹出声﹐总经理办公室的大门霍然被推开。
王鑫当然很不爽快。公司里﹐未事先敲门便敢闯进他办公室的人数不出两根葱。
待他瞧清楚来人的身影﹐喷射轨道的子弹赶紧吞回肚腹内。
“爸﹗”他惊讶地起身﹐主动迎向前。“您打算来公司﹐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森尧企业”的原创办人、目前挂名董事长的大龙头王森尧﹐声势逼人地闯进儿子的私人办公室。
“怎么﹖我来公司还得向你报告﹖”王森尧不改昔年威震八方的派头﹐即使心头着恼﹐也毋需借着大吼大叫传达﹐短短几句冷语立刻将压迫感散布于空气间。
他老爹火大了﹐目前原因不明。
“爸﹐坐下来谈吧﹗”他搀着父亲大人坐进墙测的会客区﹐心里估量着种种可能的因素。
“昨儿个我接到老梁的电话。”
光听开场白已足够。
“要命……”他着﹐手软脚软地瘫成大字形。“他有必要如此劳师动众吗﹖”
“你和你那个不务正业的大哥越来越像了﹐交个女朋友也偷偷摸摸的。”王森尧不满地数落。
大儿子宁愿出外发展汽车事业也不肯接“森尧”的经营棒子﹐一直是他心中多年的痛。因此﹐即使王磊的车业集团打点得有声有色﹐在他心中充其量也只能算“不务正业”。
“老爸﹐你不觉得梁伯伯太小题大作﹐甚至达到莫名其妙的程度﹖”王鑫不比他满意多少。“咱们又没有和梁家指腹为婚﹐或行过正式的文定之礼﹐他死命咬着我不放未免太过火了。”
“我和他有八拜之交呀﹗”王森尧气瞪了眼睛。
“那好﹐欢迎您接收小露当二房﹐我保证替您摆平老妈那边。”他没好气地说。
“你疯言疯语些什么﹖”王森尧捞起桃花木手杖﹐作势敲他个脑袋开花。
“老爸﹐三思而后行﹐您的拐杖很硬。”他提醒在先。第二个儿子再打笨了﹐“森尧企业”后继无人矣﹗“要是让我知道你打算效法王磊﹐连结婚的决定都下妥了才回家宣布﹐当心我砍断你们哥儿俩的狗腿。”老人家迁怒的意味相当明显。
“好啦﹗我找个机会安排繁红回家吃饭。”
“听说那女孩替“森尧”工作﹖”父亲大人的暗示具有明言的水准。换句话说﹐准公公现下就想见见丑媳妇。
有何不可﹖王鑫耸了耸肩﹐按下案上的内线。
“钱小姐﹐繁红呢﹖”
“刚刚她又买了两包新品种的红茶回来﹐现下应该去了茶水间吧﹗”钱秘书也很难掌握她飘逸自如的行踪。
“找到她﹐请她进来。”他发布简单的指令﹐切断通讯﹐以免又被钱秘书寻着开心。
“不错嘛﹗公司越来越开通了﹐上班时间还让员工出外逛茶叶店。”王森尧狐疑地打量儿子。
“繁红她……”他忖顿了一秒钟﹐决定不说为妙。
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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