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了!”
或许观仁偲真是说对了,他根本不必在意那些迂腐的教条,规矩是人定出来的,左右为难时,他自然得为了自己的幸福挺身;他要的是她,无论会做出多么惊世骇俗的行径,他也不在乎。
在这混乱的世道中,何处能够寻得所爱?而何其有幸,在初见第一眼便已种下的情种,要他如何能放弃?他放弃不了也不想放弃。
他不想再故作清高了,不要再为了礼教而放弃所爱,这么强烈的心情为何要无端地埋葬在迂腐的礼教中?
“朝敦,你在说什么?难不成是疯了?”裘瓶静难以置信地瞪视着他。
他想要带她走?她是个下人,别说她的身份配不上他,她的身子……早已不是清白之躯了,又如何配得上他?
这一切,二少爷不是都已经告诉他了吗?即使是同情她的话,未免也太过火了。
她是走不了的,只要小姐还在这里,她是绝对不会走的,而且她也走不进寻府的,是不?像她这样的身份,如何进得了官宦之家?
“我爱你,我可以不顾一切地爱你,只要你愿意跟我走,我可以给你的,绝对不会亚于观仁偲给你的。”寻朝敦拥紧她,感觉到她的身子愈发纤瘦,与当时和他初见时,相差甚多。
观仁偲保护不了她,但他可以倾尽一切保护她!即使从此而后再也进不了宫、上不了朝也无所谓;这样一个女人值得他抛下所有,至少他是这么认为,只要她愿意跟着他,他便觉得值得。
“我已经嫁作人妇了,我不可能跟着你走。”要她说出这句话,对她而言是多么大的折磨。
她的身份、她的忠心绝对不允许她做这种事,她有自知之明,她绝对不可能寡廉鲜耻地赖着他,更不能坏了他的声望;她是注定孤老一生的,但倘若这是她的命,她又能如何?
“他不会在乎你,他根本不爱你,你为何还要屈就于他?”寻朝敦怒吼了一声,以为她对观仁偲情有独钟,才不愿跟他走。“你清醒一点,他根本不爱你!”
她应该已知道观仁偲不爱她,她还要执意跟在他身边吗?他无法给她幸福,有的只是数不尽的嘲弄和辱骂,难道她不清楚吗?
“那么你是爱我的?”裘瓶静压根儿不懂他说这句话的意思,她老早便知道二少爷对小姐情有独钟,他不可能爱她,而她更不可能对他倾心。“倘若你知道我曾经发生了什么事,你还会这么说吗?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她一步步地往池畔移动。
他说他爱她……那不过是同情,而太过泛滥的同情对她而言是另外一种伤害!
“我不懂什么?”寻朝敦气恼地盯着她,见着她一步步地往后退,唯恐她又摔落池里。“倘若我不懂的话,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
裘瓶静睇着他,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她觉得胸口有一股气淤塞着,令她提不上气也终解不了,摇摇欲坠的纤弱身子仿若要滑入寒冷彻骨的池子里。
要不要说?说了吧!或许把一切都说了,他以后便不会再来找她了,到时候她便可以让心完全平静下来,她也就可以回到原本的她……“你已经知道我并非处子之身。“她哽咽地道,眸光早已黯然。
“我不在乎那些事情!”他不想谈论这些问题,逝者已矣,来者可追,他只在乎往后的日子,以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全都可以忘掉。
“倘若我说我是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出卖身体呢?”泪水凝聚在她的眸里,“不管是在观府还是季府,只要是下人,日子便难过得很,除了总是过着有一餐没一餐的日子,还要应付下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在那种残酷的环境里,要想要活下去,不让自己被欺负,身体便成了一种武器……”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两行清泪不断地滑落;她一点也不想再回想那些事情,夫人和小姐也要她一定得把这些事给忘了,然而这些痛岂是这么简单便可以遗忘的?倘若那么容易便可遗忘,又怎会是真正的痛?
她并不愿意为了生活出卖身体,但是正季府的生活却总不能由她为自己作主。到了最后,她总算受不住地杀了那个人,一刀、两刀、三刀……到底杀了多少刀,她也忘了,她只是想着一定要杀了他,否则这一场恶梦永远也不会停止。
“够了,不要再说了!”
寻朝敦大步走向她,俊美的容颜满是酸涩和不舍。
“或许我早该死了,早该杀了那个人之后也一起死。”裘瓶静一步步地往后退,整个身子滑进了池子里头,然而沁入骨髓的冷却掩盖不了她已被撕裂的灵魂。“我为什么还活着?受了这么大的污辱我早该死了,为什么还活着——”
即使她仍活着,然而魂魄早已飞散;这几年来,她一直像是行尸走肉般地活着,直到她遇见了他……除了夫人和小姐,他是头一个走进她心里的人、她对他有感恩、有憧憬、有希冀、有奢求。因此,才会衍生出多余的情愫。
“你在胡说什么?你给我起来!”
寻朝敦见她纤弱的身子不断地往下落,随即跃入池中,将她载浮载沉的身子捞上水面,打算抱着她回西苑。
“倘若不是夫人和小姐替我掩盖了那些罪,倘若不是夫人和小姐命令我要继续活着,我岂能活到今天?如今,小姐已经不要我了,夫人也已过世了,我想要报答的人都不在这个世上了,我还拖着这副残破的身体活着做什么?”尤其当她把一切都告诉他之后,她怎么还有颜面活下去?
裘瓶静的手不断地挣扎,丝毫感觉不到池水彻骨的寒冷。
寻朝敦怒极了,一把揪住了她挣扎的双手,抱着她往池畔走。
“难道你就不能为我活吗?”他吼着,心神俱碎。
可恶,她只记得别人对她的恩情,为什么她就不曾想到他?倘若要讨恩情的话,他也是最有资格的一个!倘若她可以为报他人的恩情而活,为什么她不能为他而活?
“你何必救我,为什么要救我!”她气喘吁吁地挣扎着,却推不开他铜墙似的胸膛,慢慢地感觉到他身体的温热,一点一滴地传递到她的身上。
“我为什么不救你?”
寻朝敦火大地吼着,直冲入房里,将她放置在床榻上,三两下便将她浸湿的衣裳全数脱下,拿了好几条被子将她紧紧地裹着。“我这么爱你,难不成你要我亲眼看着你死吗?那你倒不如先杀了我算了,何苦这样折磨我?倘若你真爱着观仁偲,倘若你真的不愿意离开这里,我不会勉强你的。”
倘若真是如此的话,他会放手,他宁可她去追求她想要的幸福,也不愿意见她自残。
倘若这是她自以为是的幸福,他会忍痛祝福她。
“不,我只是……”
她几乎要呼吸不过来了,樱唇染上了紫黑的颜色。“为了小姐,夫人告诉我要保护小姐,但是我没有办法,我只是一个下人,我的能力有限,而小姐也不听我的劝……二少爷又为了将我调离小姐身旁而娶了我……我什么都阻止不了,我什么都做不好,我还活着做什么?”
这个念头放在心底已久,而他的热情却是引导她自残的导火线,她自问了多少次,仍是不懂自己为什么能够如此寡廉鲜耻地活在这个世上,倘若是他人的话,早一死了之,为什么她还有勇气活着?
“你当然要活着,你要为我活着,你如此勇敢地活着,当然是为了遇见我,遇见一个可以完全包容你、疼惜你、深爱你的男人。所以,你当然要为我活着,是不?况且你的肚子里头还有我们的孩子,我要带着你回寻府,我的爹娘会代替你的爹娘疼爱你,你绝对不会再过像以前那样的生活,我可以向你保证。”寻朝敦紧紧地拥住她。
他总算是明白了,她的闪躲只是因为她的自卑;她自认为配不上他,所以她才躲着他。虽不知道她是不是对他有一样的情感,但至少他知道她不会再抗拒他,而他也不会再让她抗拒。
有谁会知道爱情竟会发生在这匆匆一瞥间,有谁会知道爱情竟会在刹那间闯进彼此的心房?
“我配不上你,我没有清白的身子、没有配得上你的身份,我什么都没有,而且小姐也误解我,我……”他说的都是真的吗?她真的可以相信吗?
两行清泪自裘瓶静的眼里淌出,包含着太多的辛酸和苦楚。她一直不敢哭,因为一旦落泪,仿佛就再也坚强不起来,所以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夫人将小姐交给她,她一定要报答夫人的恩情。
“不打紧,现下你只管好好地养病,我再带着你去同你家小姐说清楚,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一切有我作主。”寻朝敦轻声说着,吻着她如瀑的发丝、吻着她的粉嫩面颊、吻着她的冰冷檀口。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轻声问,苍白的脸庞因为他的亲吻而微配。
真的只是同情而已?他真是个大好人,光是同情便能待她那么好。可他这么做会令她误解的,会令她有所期盼,以为他对她……“我当然要对你好,等你好了之后,我会跟你讨很多的恩情,我要你在我的身边服侍我,直到有一天你爱上了我,这就是你要报答我的方式。”寻朝敦勾着一抹笑,放肆的吻落在她微启的唇瓣上,看着她仍是不变的单纯,他的笑意愈来愈浓。
“啊?”裘瓶静红了脸,心狂跳得平静不下来。
“你尽管在寻府里好好地待着,将孩子生下来,我的爹娘不会对你有异样的眼光,你要相信我。”像是怕她不信似的,他又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这就是我要你为我做的。”
裘瓶静不说一语,泪流不止。他对她真的好,哪怕是耗尽了一生,也报答不了他对她的疼惜。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只遗憾我不能早一点认识你,能早一步将你带到我的身边,但是这世事难料,至少你遇见了我,而我也爱上了你。”他像是欲罢不能似地吻着她。“一会儿,我带你去同你家小姐把事情说清楚后,你便随我一道回寻府吧,不管你答不答应,我已经决定这么做。”
或许他早该使出强硬的手段,才不会让事情走到这个地步。
“其实二少爷也是为情而伤。”她并非不知道二少爷的心意,但是俗世如此,只会对小姐造成伤害,她如是想,却忽略了小姐要的到底是什么。
“不要在我的面前提起他!”寻朝敦怒喝了一声。
“嗯。”她不自觉地笑了。
他是在吃味吗?那么,他是真的爱她!
她是不是该告知他她的心意?嗯,再过一段时日吧,让她确定他是真的爱她。现下,她只想要好好地睡一觉。
寻朝敦睇着她带笑的脸,不由得傻了。真的很美、美得迷乱了他的心神,让他几乎忘了呼吸。
可惜的是她累了,他只能这样抱着她,不能更深入地拥有她。
无妨,过了今日,她将会永远属于他。
尾声
自从与季雪梅辞别之后,带裘瓶静回到寻府也有一段时日了。
“娘?”
寻朝敦在自个儿的房里找不到他的媳妇儿,便直接往卢绣娘的房里走去。心想娘亲总爱和她闲话家常,这会儿,瓶静应该在娘亲房里。
尚末开门,便听到里头传来一声声如银铃般的笑声。
“我那个儿子真是了不起,不只给我带来了媳妇儿,连孙子都准备好了,真是亏我之前还担心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还是有什么癖好的……”卢绣娘大笑着,对这个媳妇儿满意得不得了。
“但是我的身份……”
裘瓶静怯怯地看着她,忐忑不安。
“啐,我以前还不也是个下人?敦儿他爹都不在意了,敦儿定也不在意,至于我……当然是不用说了,你只管好好地将孩子生下来,其他的都交给我。”卢绣娘只差没有拍胸脯保证。
双眼直盯着她稍嫌瘦弱的身子,她不禁又道:“不过,你还得再吃胖一点,这样子对小娃儿比较好。”
“好。”
裘瓶静看着热情的卢绣娘,有点不知所措。
“这家里头的事,只管差使府里的人,我不准你随意乱动,免得动了胎气,明白了吗?”
“是。”
卢绣娘温和宽容的态度,让她受宠若惊。
“还有啊……”
“够了没,我要我的妻子。”寻朝敦没好气地推开门,一把将裘瓶静纳入怀中。
“唉呀,你这孩子,不能这样抱着她,会动到胎气的。”
卢绣娘连忙拍着他似铁的手臂,“我决定了,你们从今儿个开始分房睡,免得伤了我的宝贝孙子。”“娘,你别闹了。”
他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谁在闹?你都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你居然还说我在闹?!你这个孩子好没有良心,为娘的我好难过,呜……”
“娘!”
寻朝敦只得松开裘瓶静,安慰他的亲娘去。
裘瓶静笑眸着他们这一对有趣的母子,笑意更甜;也难怪寻朝敦会接受她,只因他是这样的娘所教导出来的。
“瓶儿,别顾着笑,过来帮我。”寻朝敦转向她求救,只见卢绣娘假意委屈的抱怨着。
置身这温馨甜蜜的氛围里,她只觉得中有一股满足与踏实感。
裘瓶静笑露贝齿,她知道,她的命运在遇见他的那一刹那,开始改变了……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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