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玛格丽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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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玛格丽特-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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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他会这么不高兴呢?

郎彩纳闷地想。“你没吃饱吗?”吃不饱的人,脸色当然不好看。

哼!“妳没看见我还在吃吗?”像她那种蝗虫般的吃法,胃不搞坏才怪。

“要不然是……不好吃吗?”看着他手上那才吃了一半的海鲜堡。

唔,不会啊,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可惜她会过敏,不能吃海鲜,不然也要点一个来试试。

“关妳什么事?”瞧她一脸馋相,就算真的不好吃,他也不会分给她吃。

郎彩突然语气冰冷地丢出一句。“别幼稚了,你国小生吗?”

江云冰差点被食物梗住。“妳──”

“只有国小那个年纪,喜欢闹别扭的男生才会那样跟女生讲话。所以你不要这样子嘛,我真的有长得那么丑,让你一看到我就不开心吗?如果不是的话,偶尔你也对我笑一笑啊。”她鼓着脸颊,一脸哀怨地瞅着他道。“我是女生耶,而且我是你的朋友耶,你对朋友是这种态度的吗?”

“我──妳才不是我的朋友。”

“怎么不是?你的朋友已经这么少了,再少我一个,不觉得很凄凉吗?”

真是有够无礼的了。“妳不是我的朋友。”他重申:“妳顶多只能算是我朋友的朋友。”

“朋友的朋友?”脑袋一时转不过来。“不也是朋友吗?”有什么差别?

“不算是。”

“怎么不算?安东尼……”

“我不叫安东尼。”才被她说的有些抱歉,结果她又故态复萌。现在到底是谁招惹谁啊?

“好,江云冰。”她表情丕变。“这种事情,不是你一个人否认就算的。说,到底是朋友不是?”

他从没想过她也会有这么严肃正经的表情。只不过,生气的宠物到底仍是宠物,实在没什么说服力。“妳头发乱糟糟的。”

“呃,是吗?”连忙放下可乐杯,耙了耙凌乱的头发。“现在看起来如何?”

转移话题成功。他伸手越过桌面,将一绺掉在她脸上的头发往她耳后拨。但还是无助于美化整体的效果,只有更突显了她那小小的圆脸。“妳应该把头发绑起来。”

“绑起来头皮会不舒服。”

这家伙绝对是个享乐主义者。

“那妳戴顶帽子。”遮遮丑。

“我不喜欢戴帽子。”天气又这么热,戴帽子多不舒服啊。

“再不然妳去离子烫好了。”

真有点荒唐了。怎么会跟她讨论起她的头发来?

“离子烫?”她怪异地瞅他一眼。“不要不要,叫我坐在理发店任人摆布两、三个小时,烫完后还要三天不能洗头发,多痛苦啊,光用想的就受不了。”

瞪她一眼。“那妳就继续当小狗吧。”

唔……“好吧。”自怜地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江云冰简直哑口无言。片刻后他才找回声音。“妳不是认为拿妳跟宠物相比很侮辱吗?”这回怎么没哭?

“错了。”她千变万化的表情突然间选择了微笑。“如果我把它当赞美的话就不会。”

表情怪怪的。“郎彩,我实在搞不懂妳。”

“刚好讲出了我内心的话。”她大眼梦幻地看着他。“江云冰,你真是一条好蛔虫。”补充一句:“这是赞美,别会错意了喔。”

即使是冷漠的外墙也抵挡不了她无厘头的攻势。她口蜜腹剑,笑里藏刀。刀刀剑剑都砍在他最招架不住的地方。在郎彩面前,他已经很难将冷漠的面具挂在脸上超过十分钟。因为只要他一挂上,她就会立刻摘下它。

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她让他开始觉得,在她面前戴面具几乎是多此一举的行为。然而他又怎么愿意承认,他在她面前简直无招架之力,只能节节败退?

他是死也不会承认的。

“哼。”这是他所能使出的最后一击。

“哇,你连“哼”这么一下的样子,也很赏心悦目呢。”她宛若发现新大陆般地睁大眼睛。

真是……败给她了。

嗯……哼……

“云冰?江云冰。”

是幻听。不用理会。

“耶。”郎彩推了推他的肩膀。“有人在叫你。”他听力真的很不行喔。

说时迟,那时快,王润芳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好巧啊,你也在这里。吃过饭了吗?”

见他不理人家,郎彩只好清清喉咙道:“吃过了。”

王润芳这才注意到郎彩的存在。“哇,妳长的好可爱喔。”好像一只小狗。

“谢谢,大家都嘛这么说。”显然是受之无愧啊。

江云冰得咬着嘴唇才不会笑出来。天底下也只有一个郎彩能够这么厚脸皮地曲解他人的话意。

王润芳回过头来,看着江云冰道:“你果然还是没把报名表寄出去。江老师知道你不准备参加TNPC国际钢琴比赛吗?”

学郎彩一口将剩余的食物吞进肚里。他拉起坐在一旁还咬着吸管的郎彩站起来。“走了。”

郎彩眨了眨眼。“嗯,可是……”迟疑地回过头看向那名陌生的女孩。她显然还有不少话要讲,就这么走掉好像很不礼貌。

王润芳追在他身后。“算了,我不问你报名的事──虽然没了你,这场比赛会失色不少──”

江云冰脚步不停地拉着郎彩往门口走。

“喂、喂。”她试着喊他。“人家在跟你说话,你这样跑掉实在很没意思耶。”

“少啰嗦。”他身高腿长,可怜郎彩腿不如人长,只得被当成一只布袋拖着走。

但她仍频频回过头,和王润芳说话。“妳好,我是郎彩,江云冰的朋友,妳有什么话需要我转达的吗?”

王润芳拉着他的衣服道:“我听说了,二年级学期末的成果音乐会,双钢琴的部份,没有人和你搭档──”音乐会占整学期成绩的百分之七十,钢琴才子如果因此留级,大概会很讽刺吧。

江云冰猛地停下脚步,害郎彩撞上他的后背。“那关妳什么事?”

唉……死性不改,怎么跟女生这样讲话呢?郎彩不禁喃喃道:“别在意,这只是他的口头禅。”

没空理会郎彩,王润芳道:“要弹好双钢琴曲,除了钢琴家本身要具备独奏家优异的技巧以外,还要有愿意倾听对方音乐的合奏家态度。我想你的同学不跟你搭档,主要是担心会被你比下去吧。所以如果我毛遂自荐──”

“好好好。”郎彩鼓掌道:“够义气。”她对王润芳竖起大拇指。

江云冰沉默了半晌。许久,他才道:“不用了,我自己会想办法。”瞪了郎彩一眼,微怒起来。“别再替我发言了。”

好像真的生气了。郎彩总算肯闭嘴。眼角悄悄偷觑一眼。哇,真的生气了。只不过,是针对她,还是针对别人呢?或者,是针对他自己?

王润芳颇感受伤地看着他。“为什么你总是要拒绝我的好意?我只不过是想帮你。”

“唉,他不是在拒绝妳的好意……”郎彩低声地说。“他只是……”习惯性地拒绝所有人的好意……不具针对性的……同时也拒绝他自己。

“郎彩,妳是不是我的朋友?”他低头睨她。是朋友的就别再当他的传声筒。

“是!”她先是大喊一声,但随即又摊摊手,小声地道:“不是。刚刚你一直强调不是的说。”

借机勒索。绝对是借机勒索。算她狠。“妳勒索我。”

看不懂他们在做什么,摇摇头,王润芳说:“总之,你如果需要搭档,就来找我吧。”临走前,看了郎彩一眼,手指指向江云冰道:“这个人,我认识他快十年了,从来就摸不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

郎彩微笑地道:“别抱怨啦,如果妳认识他那么久了,就该知道这个人天生就是这副德性。欠扁欠扁欠扁,不管欠扁N次方,终归一句,也就只是欠扁两字而已嘛。”

江云冰认真考虑起掐死郎彩的可行性。

王润芳转愁为笑。“是了,妳说的对极了。”不再忧愁。她离开了。

等王润芳一走,他便立刻反驳:“我才不欠扁。”

“当然当然,此一时,彼一时,你现在不欠扁了。”刚刚倒真的是有一点欠人家扁。“不过你人缘好像很不好,怎么搞的?”长得人模人样的,照理说应该不会惹人嫌啊。“为什么你的同学不愿意跟你做双钢琴的搭档?”

他不说话。

而她从刚刚那个女孩的话里也猜着了几分。她碰了碰他的手臂。“喂,如果我说,你同学只是嫉妒你,你心里会不会好过一点?”

“不会。”

“那也好,其实我也不想那么说。”她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我也没听过你的钢琴,根本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好到值得嫉妒?”

“听起来,妳好像不打算安慰我,妳不是我的“朋友”吗?”

“唷,这会儿是谁在勒索谁了?”他真的在向她勒索友情吗?

江云冰霎时噤声不语。

占了便宜,不再卖乖。她说:“不然我们找台钢琴,你弹首曲子给我听听,让我评鉴评鉴一下。”

哼。“不要。”朋友不是该无条件信任的吗?她的条件这么多,怎么能算是朋友?还差得远呢。

“既然如此,”她顿了顿。“那一定是你人缘不好。事出必有因,如果你能撤下你那张不苟言笑的脸,说话再有礼貌一些、客气一点,那么你的人缘指数一定会直线上升。”

“妳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实在惹人生气。

“嗯,对啦,我什么都不知道。”委屈的。“没办法呀,因为你什么都不说嘛。”

江云冰瞠目瞪着她,真是令人为之气结。然而、然而曾经有人像她这样明明不懂,却还是把每一句话都说进了他心坎里吗?

有记忆以来,郎彩在他心中所投下的震撼,远远超过这许多年来,他所经历过的一切。

而她,也是第一个从未听过他的钢琴,就声称喜欢他的异性。

这种感觉实在是很难形容。

她究竟是喜欢他什么地方?

就只单单因为她觉得他感觉起来像一台黑色的平台钢琴?这是什么诡异的理由?

还有,郎彩为什么那么喜欢钢琴!

成千上百个疑问,令他看着她时,老觉得头晕目眩不已。

她不是个谜。

而是一团谜云。

※※※

结果,在口琴社的表演会场,郎彩很不给面子地睡着了。

坐在小型演艺厅最后一排的椅子上。

郎彩偏头靠着他的肩膀呼呼大睡,只差没把口水滴到他身上。

吃的饱饱,睡的好好。疑似得了懒猪病。

正想嘲弄她,想摇醒她时,却突然发现在昏黄灯光的渲染下,她的眼窝下方有着一圈淡淡的黑影。

是说话说得太累了吗?

不,看起来是熬过夜的后遗症。只是平时她说话哇啦哇啦的,很容易让人分心;脸又小,不容易注意到她的倦态。不过,熬夜……她看起来不像是那种用功的学生。她是吗?

小小的演艺厅里只坐了半满的听众。

中午刚吃饱饭,的确是令人满想打瞌睡的。

他强打起精神聆听,只为了将心比心,不希望当别人在听他的钢琴时,也不小心睡着了。

任何事情都有妥协的余地,唯有钢琴,他还是很难放弃那一点点小小的虚荣心。

将近两个小时的演出后,最后一首表演曲目结束后──

“啪啪啪啪!”原本还靠在他肩膀上打瞌睡的郎彩突然醒过来,精神奕奕地鼓着掌。吓了他一大跳。

“赞赞赞。”她不怕人笑地跟着坐在前面几排的听众一起叫嚷着。

真是……到底有没有羞耻心啊?

她明明睡了满满两个小时耶。

第六章

龚千雅从打工的证券交易所回到学舍时,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一如往常,没有先回自己房间,她走到二一三的房门前找郎彩。

敲了敲门,没有回应。门锁着。房里没人。

想必又跑去练琴了。

有时候她真不明白,既然这么喜欢钢琴,怎么不干脆读音乐系呢。

她问过她,而她当时只是笑笑地道:“哎哟,音乐系很难考耶,我哪里考得上啊。”意思是外文系很好考就是了。真搞不懂她。

※※※

晚上十点过后,琴房上了锁,江云冰坐在音乐大楼外的廊阶上,就着明亮的月光看着自己的双手。

自从国小三年级那年,左手的指关节因为受了伤而两个月没有弹钢琴,痊愈后,左手的状况一直没再出过差错。

然而先前练习时,不知怎的,当年受伤的感觉突然又出现了,他的左手好似会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在弹和弦时,感觉有点怪怪的。

当时替他看诊的骨科医生还保证过他的手指复原良好,继续弹钢琴不会有问题。那么练习时,那种手指突然无法自在弯曲的感觉,是心理作用吗?

现在的他已经无法想象,如果他无法弹钢琴,他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或多或少的,他开始能够体会,当年妈妈在演奏事业最颠峰之际,车祸夺去她手指的灵活度时,那种跌到谷底的绝望了。那一定像是整个世界突然天崩地裂的毁灭感。而那天崩地裂的毁灭,也间接造成了爸爸与※※※离异。

似乎,将自己全部的人生投注在钢琴上,就像是把所有的赌注押在同一个赌盘上一样危险。如果赢了,当然很好。可如果全盘皆输呢?

他把自己押在了这盘赌局上。结果又会是如何?

他不是没感觉肩膀上的压力愈来愈重,当他的手一放到琴键上时,他的手指也彷佛有千斤重。

他曾经轻快地弹过钢琴吗?或者钢琴之于他,从来就是这么地沉重,只是如今的他渐渐负荷不起?

他该怎么办才好?

如果他负荷不了,他要怎么超越爸爸的钢琴?

当年他那样离开他和妈妈,他实在很恨他。然而当他看了当年他留下来的演奏会录像带时,他还是不得不承认,父亲的钢琴可能穷极他一辈子也赶不上。

他的父亲是职业演奏家出身,虽不像他的母亲几乎拿遍了国际比赛的重要奖项,在音乐界也没什么知名度,然而他的钢琴却似乎是他永远及不上的。

他瞪着自己的手。怀疑自己能有超越父亲的一天。

爸爸留给他的,不仅仅是初入门时的指法。他还留给了他一个挥之不去的巨大阴影。

他──

那是什么声音?

耳朵敏感地听见一道彷佛透进月色里的琴音。

江云冰浑身一颤,想起那个在系上被传来传去的“午夜琴声”的传说。

满月已过天顶,是午夜了。校园里显得十分地寂寥沉静。

他凝神倾听,发现琴声是来自……二○六A琴房!

他猛然抬起头看向二楼左翼的那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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