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不自觉中,他已一脚踏进陷阱里。
晟恺索性加油添醋的说:“这还用问吗?龚大人为了女儿的将来,当然要赶紧找个男人把她嫁了,以杜绝悠悠众口。就在这时一个姓傅的人家上门提亲,想娶她当继室,还说不介意她已非完璧,那姓傅的当然可以这么说了,瞧他的年纪都可以当人家的爹了,能娶到这么如花似玉的美人当老婆,就算她是个瞎子,只要能帮傅家生个儿子传宗接代,当然可以理直气壮的说不计较了,你说是不是?”“可是,她也答应嫁了不是吗?”想到她躺在别的男人身下婉转吟哦,纳兰骥的手掌在绷紧的大腿上再度握成拳状。
晟恺凉凉的说:“女子最重视的就是名节,你想你能不答应吗?”“既然如此,我也只好恭喜她了,我会记得送上一份贺礼。”他内心经过一番挣扎,继续大口喝酒吃肉,一副丝毫未受影响的模样。
当初是她自愿把身子给他的,他俩你情我顺,谁也不亏欠谁,他根本不必觉得内疚。
而且她嫁入了也好,解决了他一桩心事。
“宣伦,你真的就这样眼看着她嫁给别人?”晟恺企图探索他的内心。
纳兰骥下颚一紧,说着违心之论。“我救她只是因为同情她,没有其它原因,她想嫁给谁是她家的事,与我无关。”“好吧!那就算我多事好了。”他僵沉着黝黑的脸,将碗筷一放,“不吃了,我再去跑两圈。”“慢走。”晟恺憋着笑意恭送,好整以暇的一面喝着酒,一面遥望他发泄似的策马狂奔,他嘴角的弧度越拉越大。
※※※
今日是傅、龚两家大喜的日子,一早就有不少人赶来道贺,此时外头的鞭炮声响彻云霄,大概是迎亲的花轿到了。
“老爷、夫人,花轿已经到门口了。”老仆在房门外通报。
龚夫人未语泪先流,一把抱住女儿哽咽道:“心瑶,以后爹、娘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如果……受了什么委屈……千万要跟娘说……”“你不要说那些不吉利的话,我相信传家不会亏待咱们的女儿。”龚元辉掩饰不舍的情绪,低声斥道。
龚夫人抽抽噎噎的用手绢擤着鼻子,“可是……心瑶从来没有离开……过咱们身边,我……当然会担心……”穿着一身红色嫁裳的龚心瑶泛红着眼圈,纤纤玉指摸索到她脸上的泪痕,心中一恸,“娘,您别哭……女儿答应你们会好好照顾自己,请爹娘安心吧!”不要让他们再为自己的事操心,是她唯一能做的回报。
“心瑶,你可不要怨爹,爹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这些天为了这门亲事,他几乎都不跟女儿说话,其实他心里比谁都难过。
“爹……”龚心瑶摇了摇螓首,泪眼凝注的跪在双亲面前,微梗声的说:“爹、娘感谢你们些年来的养育之恩,当年如果没有遇到你们,女儿早已命丧黄泉,这份恩情女儿没齿难忘……”龚夫人啜泣的更大声,“傻孩子,快起来……”“女儿拜别爹、娘。”她盈盈的弯下身磕了三个响头。
丫头奔进房催道:“老爷、夫人,上轿的时辰到了。”取来喜帕盖在女儿头上,龚夫人含着泪扶她起来,在耳边依依不舍的叮嘱。
“你要记住,嫁了人可就不比在自个儿家里,不过娘相信以你的聪慧,一定有办法克服种种的困难,要是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随时回来找娘商量知道吗?”“女儿知道。”她温驯的说。
在丫头的搀扶下离开了疼爱的双亲,龚心瑶准备走入另一个陌生的生活。
“小姐,要上轿了,小心你的头。”龚心瑶坐进狭小的轿子中,听着外头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又响起了。
马冀,你既然没死,为什么不来找我?她问着自己。
即使是见上一面、说句话也好,那么她就会彻底的死心了。
“起轿!”一声吆喝,轿身轻轻晃动起来。
她拧着绢帕,任由泪水宛如断了线的珍珠,沿着洁白的面颊滚下来。
说不恐惧、不害怕都是假的,虽然双目失明,可是打小她就训练自己要独立,不要老想依靠别人,可是那全是因为有爹娘的关心和爱在支持着她,往后呢?她有办法适应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环境吗?
迎亲队伍就在她的惴惴不安中不知走了多久,蓦然间,外头传来一声声的尖叫,轿子也跟着剧烈的摇晃起来。
龚心瑶被晃得头昏脑胀,朝窗外叫道:“发生什么事了?丫头,你在吗?”没等到丫头回话,接下来花轿便已被重重的摔在地上,她整个人往前一倾,跌出轿外……
第七章
北京城简仪亲王府两名丫鬟在芙蕖楼外窃窃私语,反正主子很少管事,她们这些下人自然胆子也大了,根本无见王府里的规矩。
“春满,房里的姑娘还没醒吗?”外表机灵的丫鬟问。
她是专门伺候婵娟姑娘的丫鬟,婵娟姑娘和秋水姑娘便是皇上赐给简仪亲王的美人,两人皆是才德兼备,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不是光有美色的平庸女子。
那叫春满的丫鬟说:“应该差不多快醒了,那姑娘身上还穿着嫁衣,而且长得柔柔弱弱,王爷带她回来时态度跟别人不一样,我看婵娟姑娘和秋水姑娘这下可真要紧张了。”“真的吗?”她的眼珠子溜了溜,从袖子里拿出一小锭碎银子,偷偷塞给那丫鬟。
“春满,这是我家姑娘的赏赐,还请你多多留意她和王爷之间的一举一动,最好能尽快查出她的来历,我家姑娘还有重赏。”“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春满也不客气的将银子收好。
一个走了之后,又换另一个上场。
“那不是婵娟姑娘的丫鬟吗?她来干什么?”动作真快,比她还早到一步。
春满一脸的精明相,“还不是跟你一样,是不是秋水姑娘要你来的?”“既然知道又何必问,王爷在里头吗?”丫鬟指了下房门。
“皇上有事宣王爷进宫去了,至于你想知道其它的事,得等姑娘醒了才行。”春满边说边摊开手心暗示着。
丫鬟马上会意过来,也掏出一锭银子。“那就麻烦你了,春满姊,我先回去等你的消息。”这一声“姊”叫得全身都起鸡皮疙瘩了,不过为了主子,也只有牺牲点了。
春满掂了掂手掌心上的银子,眉开眼笑的说:“想不到进王府当差,还有这等好处,呵、呵!这下真的发了。”就在这时,房内传来乒乒乓乓,东西摔在地上的巨响,春满还以为出了什么事,飞快的推门一瞧,就瞥见王爷带回来的姑娘被椅凳给绊倒,桌上的精美绣布也被扯下一半,原本放在上头约五彩花鸟茶壶和瓷杯全粉身碎骨的躺在地上。
“哎呀!你这人是怎么走路的,把东西摔成这样?挨骂的人可是我呀!”春满惊天动地的嚷嚷起来。
龚心瑶像遇到了救星,一手扶着桌缘爬起来,叠声的问:“姑娘,你是这户人家的人吗?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不是傅家?”当龚心瑶醒过来时,发觉身边都没半个人在,连丫头也不见人影,才猛然想起迎亲途中好象出了点状况。可是没有人为她解除疑问,她才下床想出去叫人,可是在不熟悉的环境下,她又什么都看不见,一下子就弄得乱糟糟的。
“什么傅家我不知道,这儿可是简仪亲王府,不是普通的老百姓人家。”春满口气极为不悦,“瞧瞧你闯了什么祸?待会儿准会害我被总管骂死,说不定还会被赶出王府呢!”“简仪亲王府?”龚心瑶犹如身在五里雾中。“我怎么会在这里呢?姑娘、姑娘……请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带我来这里的?”春满睇着她两手在空中舞动,惊叫一声,“天哪!你是个瞎子?”“我……我是看不见。”龚心瑶脸孔发热的说。
“想不到王爷会带个瞎子回来,说给别人听都不会有人相信。”婵娟姑娘和秋水姑娘知道后,恐怕会比她更震惊。
龚心瑶惶恐的问:“王爷?你是说是你们家王爷带我回来的,怎么会这样呢?
他怎么可以这么做?”就算他是皇亲国威,也不能如此猖狂的当街抢亲。“姑娘,他现在在什么地方,我想见贝他。”“王爷是你说想见就能见到的吗?咱们这些下人哪里有资格质问王爷,我只知道他带你回来,还要我好好伺候你直到他回来为止,所以你就乖乖的听话,不要再给我惹麻烦了。”她可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不!不行!我不能待在这里,我必须赶快回去。”新娘子失踪是何等大的事?!爹、娘和傅家都丢不起这个脸,龚心瑶这么一想,连忙上前扯住春满的袖子,哀求的说:“姑娘,我求求你行行好,带我离开这里……”春满一把夺回袖子,啐道:“你想害死我啊!我就是跟天借胆也不敢这么做,去、去!到一边坐着,眼睛看不见就不要乱跑,你要是受了伤我就死走了。”“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你只要带我到门口就好……”“就算到门口你也回不去,你不要忘了自己看不见,还有要是王爷知道你不见了,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我,就算你跪下来求我也不行。”她粗鲁的硬将龚心瑶拖到床边坐下,“从现在开始,你我给我老老实实的坐在这里不要动,免得又给我碰坏什么东西,你可赔不起。”龚心瑶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春满说的没错,自己是无法在没有人的帮助下平安的回到家,看情形一切只有等那位王爷回来再说了。
她焦虑的蹙紧眉心,自己向来深居简出,很少有机会认识什么达官贵人,更不用说像简仪亲王如此显贵的人物,他究竟有什么目的?为什么偏偏找上她?
正将地上的碎片扫好的春满见到进门的人,连忙要跪下行礼,却被纳兰骥无声的打发出去,他已换下朝服,一对深凹的双瞳须臾都没有离开前方那抹织秀身影。
“谁?”思忖间,龚心瑶依然警觉到另一个较沉重的足音正向她靠近。
是那个王爷来了吗?
她全身神经绷紧,慌张的站起身,“你是谁?是……王爷吗?”对方还是没有出声。
“你……王爷该知道今日是……民女出嫁的日子,还请王爷……尽快通知民女的亲人……”她听见脚步声一步步的接近自己,一颗心都提到了喉咙口。“王爷为什么不开口说话?”相较于她的恐惧,纳兰骥也正在懊恼不已。
他真是疯了!居然真的将她掳回王府,连他自己地无法解释那股冲动的来源,他不是夸下海口,说她要嫁给谁都与他无关吗?可是为什么却在最后一刻骑上马背,单枪匹马的直奔怀柔县,在光天化日之下带走新娘。
纳兰骥真想用力扯自己的头发,他不喜欢这种被某人牵绊住的感觉,这世上唯一能办到的只有当今皇上,只因他身为臣子,有属于他该尽的义务,可是她呢?她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力量可以左右自己?
“你到底想作什么?”对方闷声不吭的态度让她气恼,厉声的娇叱:“民女的父亲好歹也是七品官员,即使王爷的身分可以由你为欲为,但这并不代表民女就会屈服,还请王爷在事情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尽快派人送民女回去……”他不快的沉下脸,“你这么急着回去嫁入吗?”龚心瑶浑身像通了电般的一震,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是你……我没有听错,真的是你吗?”她忘情的冲向他,不顾自己可能会跌倒,只想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她的手指急切的抚摸他约五官,剎那间已泪眼婆婆。“这是你的眼、你的鼻子还有……你的嘴,真的是你?你还是来救我了是不是?我好高兴……你终于还是来找我了……”老天爷总算听到她的析求,将他送到她面前了。
“我好想你,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她顾不得矜持,喜极而泣的什在他胸前。
纳兰骥满腔的怨怒都在她的泪水中冲刷干净,他应该推开她,而不是贪恋着那柔软的娇躯贴着自己的滋味。
“你不是说永远都不会忘记我吗?怎么这么快就决定要嫁人了?”他语带嘲讽的质问,明知没有权利,可是却忍不住嫉妒起将娶她的男人。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她焦灼的抬起泪痕犹湿的小脸,“我并不想嫁人,当我把自己给你的时候,这辈子就注定是你的人了。可是,我又不能让爹娘再为我的事烦恼,他们辛苦的扶养我长大,我不能做个不孝顺的女儿,所以就算我嫁进傅家,我的心也永远是属于你的,谁也夺不走。”他下颚一紧,“如果我要你退婚呢?”“退婚?”她心跳如擂鼓。
“你是我的女人,我不会把你让给别人,既然你们还没有拜堂,你也还没进傅家的大门,这门亲事当然不能算数。”龚心瑶两颊绯红,娇羞的垂下粉颈,“那总得先让我跟我爹娘见个面,取得他们的谅解才行。”“这事我会亲自跟他们谈,至于傅家,所有的损失我会负责。”既然放心不下,就把她留在身边,省得牵肠挂肚,这已是他最大的极限了。
她柔顺的点点头,“那……咱们赶紧趁没人发现之前离开这里,不然等那个什么王爷回来,咱们可就走不掉了。”“那个王爷早就来了。”他狂笑的将她横抱来,往床榻走去。
“你……做什么?等一下,先把话说清楚。”龚心瑶发现他的企图,面红耳赤的娇嗔,“你说那个王爷已经来了,他……难道……”纳兰骥两三下便脱去她身上碍眼的红色嫁棠,厌恶的往地下一去,“没错,就是你心里想的那样。我本名纳兰骥,是奉皇上的旨意混进山寨里卧底,以便伺机将那帮人一网打尽。”“纳兰骥……”这是满人的名字,她咀嚼着他的名字,登时全都想通了。“所以你才故意跟我演那场戏,就是为了博取他们的信任?”“不错。”他的手一刻也没停。
她吶吶的问:“你……真的是个王爷?”他用一记深吻做回答,这是两个多月来他一直想做的事。她的唇仍然如此炽热,他恣意的舔吭她唇上的味道,接着舌头也侵入唇齿之间饱尝一顿,喉头不禁发出粗嘎的呻吟。
随着一声嘤咛,她的身子像春雪般在他怀中融化成一摊水。
“你不后悔今日的决定?”他困难的将嘴移开半寸。
龚心瑶微喘的吐出甜美的喟叹,“不管你是王爷也好,恶徒也罢,我都不会后悔跟着你……”只要他不嫌弃她是个瞎子。
“很好,牢牢的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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