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无颜以对,他对她满是愧疚之情。
他要怎么开口告诉她,他不是不想帮忙,而是不能帮忙;她心急如焚的模样叫人好心疼,他几度开口却又放弃,一开一合问透露出他的无奈。
泪水不听使唤地滑落胸前,她立即拭去它,她无意拿眼泪攻势打动他。“要不是走投无路,我不敢勉强你,如果你能答应,这份恩情我会永远记住。”她哽咽地续道:“我爸他——他病重,蓝天企业的惨况让他了无生趣,我求你伸出援手只是希望不要让他继续受到打击,使他的病况不至加重,有复原的机会,要是蓝天完了,也等于判定他的死刑;竣斐,你放心!只要蓝天集团能恢愎正常,属于夏氏集团的,我绝对偿还,甚至加倍奉还也无所谓。”
“我不是不帮忙,而是我不能。”看她伤心难过,他的心仿佛被万蚁啃噬般的难受,夏竣斐忍不住脱口而出。
“你不信任我吗?你是担心蓝天会忘恩负义?那好,我可以对你发誓,我绝对会让蓝天还你这份人情。”
他捂住她的嘴,说:“不要起誓,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天呀!有些事你不明白的。”
“我不明白,那你就解释给我听,你究竟是瞒了我什么?”她突然镇定下来,探索着他脸上的神情,说:“这件事关系着你、姊夫、姊姊对不对?不要再否认,从很早以前我就感觉到你们三个人不太对劲,你们究竟隐瞒着什么秘密,说出来让我知道啊!难道你认为纸包得住火吗?”她嚷道:“你还是坚持不说,就算你现在不讲,将来我还是会知道,到那时候,事情会不会演变得更不可收拾,这些你考虑过没有!”
纸包不住火——夏竣斐苦苦一笑。
用鸵鸟心态继续瞒住她,只会加深彼此间更大的代沟,对他们之间感情的发展毫无正面意义。严寒的报复行动已进行到尾声,真相是到能够公布的时候了;他要公平点,让蓝祖儿知晓一切,这真相也是他们能否把感情继续维持下去的重要转捩点,这是她的权利,他无权抹煞。他暗忖着。
“你想知道,我告诉你。”夏竣斐声音渐渐薄弱的说:“蓝天集团的倒闭危机是严寒和我一手策画出来的结果。”
她闻言大骇!
“为了击败蓝耀焜的事业,我们足足付出了十七的时间和心血,好不容易才赢得这场胜利。”
“你是说你们早有预谋?”她激动的从沙发上弹起,抓着他的衣领,忿忿地道:“我父亲何时得罪你们?在我的记忆中,去年十一月以前,我父亲跟你们夏氏根本毫无瓜葛,再说十七年前你们才几岁?怎么会——会有让你们处心积虑对付他的理由。”
“你父亲害人家破人亡,这理由充分吗?”声音不大,却把蓝祖儿震呆了。
没有加油添醋,他句句属实的把十七年前罗氏所发生的惨剧一一说起,再谈到他们夏氏集团移回台湾的目的全为引|奇…_…书^_^网|诱蓝耀焜上当,再谈到蓝苡情婚姻的变化,夏氏倾尽全力的放手一搏,以至于现在的结果……
听完这段如连续剧般的剧情,蓝祖儿软软地颓坐在沙发上,两只手捂住脸庞啜泣着说:“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们瞒得我好惨好惨。”
夏竣斐轻轻拿掉她掩住脸的手道:“听完这段真实的悲剧,你依然怨恨我们打击你父亲吗?”
她双眼茫然地,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心里好乱好乱……”
“祖儿,有些事我必须跟你说清楚,当初我们的计画里并没有把你们姊妹牵引进战局的意思,只是料想不到,战局一旦开打,很多事情根本不受控制,但我可以用坦荡荡的心情告诉你,我对你,严寒对苡情,我们所付出的感情绝没有一丝一毫的虚情假意。”
他开口倾泄的表白充满诚挚,容不得她怀疑,然而她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他呢?当一切全都没发生过吗?她做不到。她的思绪一片混乱,她只想快点离开这地方,逃得远远的……
“你这一走是不是代表你决定抹煞我们之间的感情?”他拉住她,沉痛地问道:“这不公平!这完全是两码子事。”
“不是,这不是两回事,这其中关系的全是你我最重要的亲人,我是个平凡人,不是圣者,我没有那么宽阔的胸襟无视你们对我父亲的伤害。”
“祖儿……”夏竣斐无言以对,放开她的手。
“我很抱歉,可是我们最好分开一阵子,彼此好好想清楚。”
“会有未来吗?”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蓝祖儿转头离去,带着满腔遗憾和酸楚离开了夏竣斐。
站在风中,夏竣斐同样显得无比的落寞。
夏严寒从医院离开后,漫无目标的走了一晚上才来到夏竣斐的住处,在门外,他听见他们的对话,在刻意的躲避下,他也瞧见这对恋人没有明天的悲哀,这又是因为他的报复计画而产生的再一对牺牲者,可真壮烈。
踩着虚浮的步伐,他走回别墅……
“大少爷,你终于回来了。”金姊一见他出现,急冲上前,说:“你跑到那里去?我到处都找不到你的人。”
“有事?”他无精打采地询问气急败坏的金姊。
“事情大了,大少奶奶她……”
“她怎么了?”金姊话没说完,夏严寒紧张的抓住她的肩急问。
“我也不晓得她怎么一回事。天还没亮,她匆匆忙忙跑回来,拎了个皮箱急匆匆的又走了,问她去那也不说,我想拦也拦不住。”
“走了?”他神情恍惚地道。
“还有!临出门前,她还拿封信要我交给你。”
“信呢?”
“喔!在这里。”金姊弯下腰从茶几下拿出那封信交给他。
他打开信封袋口,抽出里面那张文件,摊开一看,他两眼发直地看着白纸黑字——离婚协议书。
“就是这样吗?”他喃喃地道。
他得到了报复后的胜利果实,但是包围在他四周的没有快乐,是椎心刺骨的痛楚。
他笑了——露出一抹没有生命的微笑;在大仇得报的成功背后,他所获得的竟然也是失去所有。
第八章
不知不觉中又过了一天,这些天来,她觉得自己像是具行尸走肉般毫无意识地活着,唯一有的目标就是将陷入停顿状态的蓝天集团重新拯救回来,除此之外,她的人生再也无意义可言。
夏严寒这一击势如破竹,他早打算不让蓝天有翻身的机会。她刚才和范克德研究是否另外有其他可行的方法,结果依然,唯有人肯把资金借予蓝天才能度过这次危难。问题是!她压根筹不到这笔二十亿元的巨款。
夕阳暮霭,景色别致,她却无心驻足欣赏。
蓝苡情拖着沉重的身体和晕眩的脑袋,以及满腔心焦失落的情绪,来探视在医院里头的父亲。
让祖儿一个人全天候的照顾父亲,她的体力根本吃不消,不顾她的坚持,蓝苡情命令她回去休息。
这短短几日,对蓝家人而言,仿佛世界末日般,快乐已随风散去,笼罩而来的全是忧愁,蓝苡情本已稍稍恢愎精神的脸颊再次瘦削下去,撑着满是伤痕的身心,她告诉自己要支持下去。
猝不及防下,如一阵狂风,长廊角落出现了位预料之外的身影——夏严寒。
她顿了顿,别开了脸,不愿再看他。
当她签下离婚协议书的那一刻,就坚决的告诉自己,他是陌路人,即使是心痛如绞,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她的反应让他的心好痛、好难受,也终于愿意相信他以往不愿相信的事实,爱情的确有扭转乾坤的魔力——没有她的日子竟是一片晦暗。
“跟我来!”夏严寒一把捉住她的手腕,不顾她的挣扎与反抗,硬是把她拉下楼去,要跨越这道鸿沟,这是唯一的机会,不藉由此刻澎湃的心情倾吐所有,他害怕他会畏缩,那他会就此失去她。
胸口的坠炼冰凉地紧贴着,他再也无心去思考,不知不觉中,他甚至忘记它存在的事实。
“放开我!”她好不容易甩掉他的手,虚弱的道:“我累了,再也没有心思余力和你继续纠缠下去,你为何不放过我?”
“所以你就用离婚协议书来斩断你我之间的所有关系。”
她笑的好悲哀。“我承认我是彻彻底底的失败者,我无法改变你的决定,而你这个胜利者已经把蓝家的每个人都击垮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你赢得还不够吗?”
他语出苦涩:“你恨我?”
“恨你?”她摇摇头,说:“我有那资格吗?”一咬牙,她转过身去,说:“你走吧!我跟你之间已没有关系可言,更没有再见面的必要。”
夏严寒强行拉住她,说:“你当真这么狠心,你为什么不站在我的立场上替我想想?”
“有!我当然替你想过。”她凄凉地续道:“所以我不在乎你取走蓝天的一切,可是我在意的是,你不该攻击一位时日无多的老人,去加深他的病情,你可怜过我吗?他再怎么不对终究是我父亲,我岂能眼睁睁的不管……既然我们俩永远没有交集点,再继续下去只徒增痛苦而已;我离开,你会有更宽更广的选择,也不必再从我身上看见毁你家园的仇人影子,时间会冲淡一切,恩怨会烟消云散,你也会活得快乐点。”
“你好绝情。”夏严寒猛地将她抱在怀里,说:“你怎能心平气和的离开。”
“你当我愿意吗?”她喃喃地道,声音小得听不见。
靠在他的胸膛上好温暖,那不舍之情是那么浓烈,可是……她心痛的说:“既然现实注定我俩无缘相守,强求在一起只是增加彼此的痛苦,何必呢?”
这一拥抱会是最后的拥抱吗?不!他不愿、不舍、不甘心,他好不容易得到心中所爱,岂能眼睁睁的让她从身旁溜走,使自己狐独一生。
对!退一步会海阔天空的。
他抚着她的秀发,低低说了一声:“算了!”
“什么?”蓝苡情一时不明语意。
“你父亲的病就当是他还我罗家的惩罚,我可以不再咄咄逼人让他含恨而终,我也愿意让你尽尽为人子女该尽的孝道,蓝天集团我会出面挽救的。”
“你……”蓝苡情激动得睁大眼睛说:“你真的愿意?!”
他点点头,不舍地抚摸她略为苍白的脸颊,说:“从你嫁给我的那天起,我从没能让你过过一天好日子,从这件事开始,算是我对你的补偿。”
“不要说补偿我,你从没有欠过我。”
他那深邃的眼睛充满沉静的色彩,不再有恨的感觉竟是那么的轻松愉快。
泪水刺痛她的眼眸,她不在乎这小小的疼痛,嫣然一笑;此时,她的心底装满的全是浓浓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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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和的风在阳光中摇曳,阳光也照耀着坐在阳台上的一对俪影。
拥在怀中的感觉既真实且自得——这段经历无数波折的感情终于有了圆满的结局;回想过去,他无限心疼的搂抱住她,从今以后,他再也不愿放开她了;恣意享受这前所未有的平静时刻,不再背着包袱的感觉竟是如此轻松自在。
“我向来总以为爱情只不过是婚姻的前奏曲,是一件既简单又平凡的人生过程,从来没想到它居然会是这样折伤人。”夏严寒是一副身受其苦的表情。
“那是因为你一直封闭你自己的情感,我想在今天以前,你人生的唯一目标大概只有复仇吧?”
“我不否认,事实上也是如此,但因你,这十七年来的努力在一夕之间全崩溃瓦解了。”
“后悔吗?”
“不后悔。”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张被捏绉的饪险婚协议书,说:“可是从今以后,再也不许你拿这东西吓人。”他心有余悸地道。
“我何尝比你好过。”她低垂下头,眼神黯淡地道:“天知道,我是忍下多大的痛楚才签上蓝苡情这三个字。”她甩甩头,郑重地看着他,说:“我保证,再也不会让我们之间发生这种事。”
夏严寒缓缓地把那张离婚协议书撕裂成碎片,让它如雪花般的随风散去。
许久过后,蓝苡情轻轻地道:“有件事我想我必须告诉你,我准备把我父亲接回蓝家静养,由祖儿来照顾他。”
夏严寒的身子抑制不住地僵了一下,不自然的回道:“苡情,希望你明白,我绝对无法用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态度去接纳他,更无法视他为我的长辈。”
蓝苡情了解地道:“我明白,也不敢奢求。等他身体状况好一点,我会回去一趟,请求我父亲把蓝天集团的实际控制权归还给你,它是你的。”
“别忙!在他有生之年的这段日子,我不介意让他继续拥有,等一切尘埃落定后,你再把它还给竣斐,这全属于他,我无权拥有。”他放纵地倾诉心底话:“这些年来,我在商场上打滚翻腾,早已身心俱疲,要不是为了——为了复仇的信念,我才不会傻得自寻烦恼,将一生的精力专注在汲汲营利及勾心斗角上。”
“照这样听来,你心里有着更远大的理想喽?”她好奇心大起。
“想不想听听?”
她孩子似地睁大眼睛,洗耳恭听。
“我的志愿是当个农夫。”他也像孩子似的诉说他伟大的志向。
“农夫?”蓝苡情先是讶异,随后了然而笑。
“很厉害是吧!想想每天能够驰骋于青翠草原问,在屋子四周种满缤纷多彩的花,你说那种日子多逍遥、多写意。”他执起她的手,说:“你愿意跟我过那种远离尘嚣的日子吗?”
她笑得很开怀的说:“当然愿意!听你这一说,我都已经开始幻想那种悠哉生活有多快乐了,我可以称得上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蓝苡情心满意足的偎在他的怀抱里。
“这么容易就得到满足,你的野心未免小了点。”他亲匿的用手点点她的鼻尖。
“能依偎在爱人怀里已算是得之不易的幸运了,我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他邪邪地笑道:“那我就给你一点刺激好了。”他轻抚她细白如雪的颈项,温柔地托起她形状美好的下颚,极尽热情地吻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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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可笑对不对?绕了一大圈,结果又绕回原点,什么也没做。”夏严寒自我解嘲地道。
“你能摒弃成见,至少悬在你心头多年的沉重负担总算可以抛却了,对你来说,何尝不是另一种新生。”夏竣斐拍拍他的肩膀,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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