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前躲你人后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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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前躲你人后盼你-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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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现……统统都……听懂……?”赫伦的埃及语。

“听不懂!”异口同声的英文,清楚又响亮。

两个钟头後,每个人都呻吟著爬下车,找了个荫凉的树下拚命揉搓已经分裂成梅花瓣的屁股,期待能把它们揉回原形。

“天哪,比骑马还累!”俄语。

“幸好没有我想像中那么热。”日语。

“为甚么不能走公路?”中文。

“因为要避开没有必要的麻烦,所以我们不但不能走公路,也要尽量远离大城镇。”颠死总比爆死好,起码还能保有全尸。“总之,上午大家稍微忍耐一点,下午进入大草原之後就不会这么颠簸了。”芬兰语。

“要直接越过边界到坦尚尼亚吗?”俄语。

“没错,越过边界进入坦尚尼亚的塞伦盖提大草原,再绕过维多利亚湖到吉加利,由那儿很快就可以到达刚果了。”非洲土语。

“……”仍然听不懂。

“从此刻开始,除非情况需要,否则大家全部都使用英文,听懂了没有?”埃及语。

“听懂了!”再一次异口同声的英文,软弱又无力。

“好,现在大家各自休息进食,半个钟头後上路。”

望著莎夏,丹奥欲言又止,但就如同过去数天以来一样,莎夏视若无睹地回身背对他,丹奥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回到车上,点了根菸郁闷地抽著。

他到底做错了甚么?

而在另一边,赫伦正在与摩拉低声讨论接下来的路程,其他四人则聚在一起乾啃饼乾。

“我还以为你们已经是朋友了。”杏子偷觑著丹奥。

“……”她也是这么认为,莎夏暗忖。

尼基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我说那家伙只是在消遣莎夏而已!”

“……”的确。

“他真有这么差劲吗?”恰卡咕哝。

“哪里没有?说不定更差劲。”尼基更大声地说。“搞不好那家伙是在报复莎夏之前整得他那么惨,所以处心积虑先扮演好人让莎夏放松对他的戒心,等时机到了再一次报复个够本!”

“……”没错,就是这样!

收回视线,杏子又想了一下。“也是有可能啦!”

“……”哼哼哼,没想到大家的想法都跟她一样。

“那么你打算如何,莎夏?”尼基兴致昂扬地摩拳擦掌,已经准备好要大展身手一番,将那家伙扁成猪头。

“不怎么样。”莎夏终於慢吞吞地启口了。

“咦?”尼基呆了呆。“可是……”

莎夏面无表情。“现在是任务当中。”尼基窒了窒,无法反驳。“不过任务完成之後,他最好不要跟我们回去,否则……”言下之意不问可知。

孙悟空有七十二变,地狱有七十二酷刑,他就准备好好领受一下地狱酷刑的滋味吧!

乾热的微风吹在脸上,风中传来青草的甜味与各种动物刺鼻的粪便味,黄黄绿绿的草坡间伫立著疏疏落落的刺槐树,草的尽头在远方形成一线,与蓝天上厚厚的积雨云接壤,仿佛天与地原就是相连的,辽阔得教人不敢置信。

这就是肯亚最多野生动物栖息的马赛马拉大草原,放眼望去,无边无际缓缓起伏的原野上是数以万计的斑马、羚羊、黑犀牛与大象群等,布满眼前每一个角落,真实而粗犷地展现在眼前,看得丹奥嘴巴微张,两眼一眨也不眨。

他从没有亲眼见过这么多野生动物,真是太惊人了!

“这里随时都那么多动物吗?”

“坦尚尼亚中央高原在六到十月间是旱季,大多数动物都会迁徒到这儿来散落在草原各处,因为这里有四时不竭的水源。”赫伦解释。

“可是在十二月前後的小雨季一来临,它们就会迁徒回坦尚尼亚。”恰卡再加补充说明。“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我们可以看到它们的迁徒场面,告诉你,那才真的叫壮观!”

“那么……”丹奥终於眨了一下眼,又推了推眼镜。“只要我们不去惹它们,它们就不会伤人吧?”

赫伦回头,笑了,“那也不尽然,”他用下巴指指车後。“哪,你瞧!”

在回首的同时,丹奥听见一个咻咻咻的奇怪声音,好像远处有列蒸汽火车头开足了马力驶来,再定睛一看,车後五十码开外处,草原掀起一波波剧烈的扰动,仿佛大鲨鱼在海面下潜泳时背鳍兴起的波浪。

这儿不可能有鲨鱼吧?

正狐疑间,蓦见草丛骤然爆开来,奔出一头硕大的黑犀牛以小马奔跑的速度朝巴士冲过来,粗短的脚震动地面的声音夹杂著模糊的嘶吼,浊重的鼻息配上流著白沫的口角,那模样百分之百就像被偷腥的老婆惹毛了的男人。

丹奥抽了口气,恐惧的哀嚎险些冲口而出。

“它它它……它想干甚么?”

“黑犀牛的脾气很火爆,而且视力十分差,所有的行动都仅凭听觉和嗅觉。”赫伦吃吃笑著。“刚刚巴士恰好从它和一头母犀牛之间通过,它以为是另一头公犀牛向它挑衅,所以抢先攻击过来了。”

果然是怀疑老婆偷腥的男人!

“那那那……”

“放心……”赫伦回转方向盘绕了几圈。“哪!你再看。”

丹奥再回首一瞧,不禁愕然,刚刚那头黑犀牛已然改变目标冲向另一条满头问号的公犀牛,然後用粗大的前角没命地攻击它、砍劈它,状似打算给对方来个全面大翻修。

“怎……怎么……”

“我说过,黑犀牛的视力很差,而且……”赫伦又吃吃笑起来了。“你听过一个笑话吗?”

“嗄?”笑话?现在是说笑话的时候吗?

“世界上比一头犀牛更天生智障的是甚么?”

“呃?”犀牛很智障吗?

“哈哈哈,就是两头犀牛!”

好冷的笑话!

大家都在哈哈大笑,但丹奥实在笑不出来,因为他看见那头无辜的黑犀牛身上多了两个窟窿;另一边还有两只雄羚羊在角斗,看谁可以一举赢得一大群雌羚羊的芳心,来个左拥右抱上压下躺。

原来动物也跟人类一样性爱争斗……或者是人类像动物?

“黑犀牛不但眼睛不好,而且真的很蠢,”恰卡笑道。“它们只懂得一个道理:挡路者死。只要听到一点点声响,就会勃然大怒的全速冲刺过来。”

“别瞧它们身躯庞大好像很笨拙,其实它们动起来甚至比猫鼬更灵活!”赫伦接著说。“如果不想被它追上,最好赶紧扔出外套甚么的给它戮,有武器就射它的角,倘若这样都不行,那你最好尽快找棵方便的树……”他又笑了。“爬上去!”

话刚说完,又见杏子突然指住前方不远处的猴面包树大叫。

“啊,你们看!”

众人转眸望去,原来是两头躺卧在树下的狮子,其他草食性动物一见到巴士就马上跑得跟飞一样,那两头狮子却对他们不理不睬,继续睡它们的大头觉。

果然有王者之风!

巴士继续往前行,更多吃草的野生动物散布在辽阔的草原上,最後,他们来到一处深绿色的茂密树林,因为天快黑了,赫伦决定在那儿宿营。

非洲的黑夜是比白天更凶恶的。

太阳迅速滑落,树影越拉越长,不一怱而橘色的火球便悄无声息地沉入地平线下,漫无尽头的平原在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中,白日间苍翠鲜绿的榄仁树、苹婆树,以及漆黑而雄壮的鹿蹄草剠槐树,在此刻,在这黑漆漆令人毛骨悚然的夜里,显得特别狰狞。

火堆点燃了,四周围也开始鸣唱起真正代表非洲的声音。

不是自远方传来狮子如雷的闷吼,也不是大公象宛若号角回荡的鸣嗥,如果说非洲有自己的声音,那必然是——

“那是……”食不下咽地舀著一匙匙的罐头牛肉,丹奥两眼紧张地随著嗥叫声左右移动,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会被摆在餐桌上,任由一张张血盆大口挑选什么部位比较鲜嫩好吃。“野狼?”

“不,是鬣狗。”赫伦若无其事地朝四周阴森森的合影瞟去一眼。“那种人们总说它们是靠其他掠食动物的残羹剩肴为生的腐食动物,其实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它们捕杀猎物的本领才高明呢!”

“没错,没错,”恰卡兴奋地附和道。“如果你亲眼看过它们作战的实况就能够了解了,那种沉著深远,一丝不苟又锐不可当的气势,简直就像绿扁帽突击队那般勇猛,酷毙了!”

简直不敢相信,他不是在说他很钦佩它们吧?

丹奥不可思议地望住恰卡好一会儿,而後徐徐收回目光,改而瞪住罐头里的牛肉,完全失去了胃口。“我吃不下,给你吧!”把罐头交给赫伦,双眸益发忐忑不安地在黑暗中来回游移。

在深邃的黑暗中,那忽高忽低、忽尖锐忽沉吼、充满野蛮兽性的嗥声仿佛游魂般钻过灌木林,窜过长草丛,不知由何而来,又似来自四面八方,让人在飘摇的营火边,感到直透肺腑的恐怖,那早已遗忘的原始紧张本能,引起全身不寒而栗的鸡皮疙瘩。

从鬣狗群开始聚集,远处此起彼落传来“胡呜呜~~”的战斗呼号声,掀起夜行性掠食机器即将展开杀戮的前奏起,直至擒杀猎物後叽叽喳喳的争相啃噬“晚餐”声,残酷地述说著草原中的生与死,鬣狗由始至终不断地提醒著你一件不愿想起的事实——

你毕竟也只是一块肉,总有一天也会轮到你,慢慢等著吧!

“你看过?”望著恰卡,杏子问。

“看过好几次罗!”恰卡大口咬著玉米与马铃薯做的大饼。“每一回都精采得教人赞叹不已,特别是它们合作扑杀斑马时,那更是刺激,斑马跑得飞快,但它们更不容易死心,只要斑马稍微慢一点点,它们便不约而同扑上去一口……”

实在听不下去了,丹奥蓦然起身。“我去抽根菸。”

“不要离开营火太远!”赫伦忙大声交代。“你身上佩戴的草药包是可以避蚊子、苍蝇、黄蜂、蝎子之类的昆虫,也可以避小蛇,可避不了大型掠食动物啊!”

“我不会走太远的。”

但赫伦依然不放心,瞳眸一扫,相中已经吃饱的莎夏,朝她示意地点了一下头,後者虽不情愿,但任务第一,私人纠纷只好暂时撇一边。不过满肚子怨火归满肚子怨火,瞧见丹奥倚在木棉树吐菸的模样,她仍是暗自赞赏不已。

这么差劲的人怎会有如此帅的时候呢?

真是太没天理了!

突然,丹奥回过视线来,澄蓝的眸子在暗影下闪烁著奇异的光芒。

“你……”

莎夏立刻别开脸去。“请不要跟我说话!”免得她忍不住先用口水淹他。

丹奥窒住了,欲言又止半晌後,叹了口气,继续抽菸。

漆黑的草原上继续传来各种各样的怪声,掠食性动物的低嗥,小动物临死前的凄厉哀鸣,猫头鹰的嘲笑,静悄悄的夜行杀手——蛇类沙沙地爬过草丛间,虽然看不见,但已可以充分感受到夜里的原野宛如白天一样热闹。

唯有他们俩之间是死样的沉寂。

但抽完一根菸後,当丹奥发现莎夏在偷颅他时,他还是忍不住又开口了。

“请告诉我,我究竟是哪里做错了?”他一口气把话说完,免得莎夏又不让他讲话。

莎夏惊异地打量他片刻。

“你居然敢这样问我?”她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你不是愚蠢的白痴,就是打算继续捉弄我,我不认为你是白痴,所以你必定是打算继续捉弄我。告诉你,上一次当学一次乖,我可没有你想像中那样迟钝,所以你最好收回那种卑劣的想法,少来惹我,懂吗?”

捉弄她?他捉弄过她吗?

“我……我不懂……”丹奥听得满头雾水。“我一直以为我们起码可以算是朋友了,可是自从那天之後,你……请告诉我,我那天到底对你做了甚么?”

“你说错了!”莎夏恨恨道。“是你没有对我做甚么!”

这话听起来真暧昧,不过丹奥完全不敢往那方面去想。“对不起,我还是不懂,我没有对你做……呃,不管是甚么事,为何会让你这么生气?”

太可恶了,居然还在装傻!

“因为你对每个人都那么做,独独不对我那么做!”莎夏怒吼。

“嗄?”对每个人都那么做,独独不对她那么做?到底是……啊!

见丹奥一脸恍然,莎夏更是怒火炽然。

真会装,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

“我想你现在说不定已经编织好一套完美的解释了吧?好,那就来吧!既然你都编好了,不说出来也很可惜,那就说吧!反正闲著也是闲著,我就姑且听听看你的编故事能力如何。”下意识里,莎夏仍是免费奉送了一个机会给他。

问题是丹奥根本无法说出真正的理由,又不想欺骗她。

“我……我……”他能说吗?

“怎么?”莎夏浓眉一挑。“连编故事都懒?”

丹奥不禁深深苦笑。

是的,他的确做错了,大大的错了,错在没有顾虑周全,忽略了对自己来说是理所当然的做法,看在别人眼里却极有可能是别有用意的举动。

“对不起。”在这种状况下,他只能道歉。

“对不起?”莎夏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圆得像龙眼似的。“这就是你编的故事?对不起?”他连随便掰个理由来应付她都觉得麻烦吗?“真是好理由,可惜我不接受!”她的声音更尖锐,语气更愤怒。“所以麻烦你,以後少接近我!”

“但我是……”

“莎夏!”

丹奥倏地噤声,转首望去,尼基悄然无声地走来,仿佛黑夜里无声的杀手。

“莎夏,杏子找你,”难掩敌意的绿眼与苦涩的蓝眸相对。“你快去吧!这儿交给我就行了。”

莎夏一声不吭地回身离去,丹奥望著她直圣地身影完全消失,收回眼来,发现尼基眼底的敌意更深了,他转开眼,迳自点菸深深吸了一口。

不知道他听到多少?

“查士敦先生,我奉劝你,如果你对莎夏有任何非分之想或捉弄之意,请尽早放弃,因为她不会对你这种娘娘腔有意思,更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原来他听到那么多了。

是吗?娘娘腔?原来他们是这么看他的,难怪那些学生们都对他敬鬼神而远之,像他这种无能的人对他们那种十八般武艺样样皆行的人而言,实在是令人唾弃,连他自己都厌恶得很。

既然如此,莎夏又怎么可能会和他结婚呢?

越过坦尚尼亚国界之後,照道理说,他们应该可以直接绕过维多利亚湖到西边去,但丹奥始终不同意,他们只好继续直直往前走,而越往南走碰上风雨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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