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断她的咒骂。“你不恨我吗?希望我就此消失永远别再出现?”
“恨?”她一愣。
她的表情给了他最好的答覆。
“小姐,”他大叹一声,将呆呆发愣的她拉入怀中。“你已经在谈恋爱了,居然还没发现?”
“谈恋爱?”她失声叫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和谁?”
“和我!”他。
这小妮子平常聪明伶俐,怎么对感情之事如此迟钝?
“怎么可能?”她跳起来退后三大步。“我才不相信呢!”
“为什么不信?”他气恼极了!
“因为……因为人家爱的是仁哥!”
还在仁哥!“你爱的是我,不是你的仁哥!你只是崇拜他!到现在还搞不清楚情况?”
“不可能!”她头摇得像个博浪鼓。“绝对不可能!你已经开始胡言乱语,脑袋不清醒了!”她跌跌撞撞走向门口。“你受了太多刺激,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紫萤!”她差点被门槛绊倒,他吓了一跳赶紧跳起来向她冲过去。
“……我不和你说了,我要走了!”
“紫萤!”他在她身后大声叫唤。
她一溜烟跑出门外!
第七章
“老师,你的朋友来找你,这次是个女的。”最后一句话的宣布对象仍然是其他十四名小听众。
安婷暗叹一声,这已经是第二次她在上课中途被访客打断。今天是星期六,离放学时间只剩下十分钟。
“好吧!收拾书包提早放学,不要忘记写回家功课,星期一见。”
小朋友大声欢呼,七手八脚地忙碌起来。
安婷走回办公室,开始纳闷是谁来找她。
“小安。”
“紫萤!”她惊讶地看见紫萤带着一脸悲惨莫名的神色站在走廊上等她。
满心的愧疚不安立刻被一股关怀之意取代。
紫萤的模样只能用“糟糕透顶”来形容。
“你怎么了?”她迎上去拉住紫萤的手。
“放学了吗?我们边走边聊吧!”
“好,你等我一下!”她走进办公室收拾作业。
十分钟后,两个女孩坐在幼年时最爱伫足的老榕树下,风光明媚,景物依旧,心境却不再是当年的两小无猜。
“我们好久不曾坐在这里聊天了!”
安婷轻叹,磨人心弦的愧疚感不着痕迹地流回心中。
“你知道吗?我很怀疑一件事情!”紫萤缓缓启齿。
她微微震动。莫非紫萤听见了有关她和树仁的闲言闲语?她的手心开始冒汗。
“我怀疑……”
她的心悬在空中。
“——很可能……”
她合上眼睛。
“——我爱的人不是葛树仁!”
“什么?”她失声叫道。
紫萤仍然一脸茫然,眼神没有焦点。
“谁说的?”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跳开始加速。
“贺鸿宇说的!”紫萤闷闷地回答。
悸动的心立刻冷却下来,她失落地低喊:“这只是他个人的想法,又不是你的!你自己觉得呢?”
“我就是不知道嘛!”紫萤烦躁不堪。“事情还不只这些呢!”
她将一切内幕源源本本地告诉好友。
安婷听得目瞪口呆。“哇!真令人不敢相信!”
她无法想像有个男人为她这般费尽心思。
“我觉得那位贺先生的手段或许不太令人苟同,可是……”她迟疑地瞄紫萤一眼。“我看过他对待你的模样,他……好像真的有点爱你吔!”
“爱我?”
自从认识鸿宇以来,这是紫萤首次听见这种说法。以往她总是迷惘着究竟情归何处,却极少思及鸿宇或树仁的心之所向。
会吗?鸿宇爱她?
“那么,仁哥爱不爱我?”她喃喃自问。
不!他爱的是我!安婷在心中呐喊。
“小安,我问你。”她急着想求证心中迷惑多时的难题。“倘若有一天,你很喜欢和一个异性单独相处,他离开时你会想他,他和其他女孩说话时你会生气,他对你体贴入微时你很开心,他做出一件很过分的事情时你也不希望他从此离开你的生命,你觉得——”
“我想我应该是爱上他了。”她自动接下去。
“什么?”她大喊一声,深受刺激。
“怎么了?”安婷被她吓一跳,以为自己说错话。
“为何连你也这么说?”她张口结舌。“为何除了我之外的每一个人都这么说?”
“小萤,你还好吧?谁说什么啊?”
紫萤仍然一脸凄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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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成”摇头晃脑地走进来,嘴里叼着另一张白纸。“她还在闹脾气?”鸿宇拍拍大狗,拎过它齿间浸湿一半的纸条。
他曾试过亲自上门找她,偏偏这小姑娘脾气崛强得很,任大家三催四请她硬是不肯见他,于是“贺阿成”只好继续担任两人鱼雁往返的信鸽。
昨天他接到她的第一首托病诗:玉体微恙伤风寒,阁下大量多海涵。
非吾有意拒召唤,实乃病毒太难缠。
今天的第二首则是:头昏脑胀脚虚软,病入膏肓痊愈难。
枉君耗资几千万,不敌病魔索命幡。
这究竟是什么跟什么啊?
她想以死相胁吗?
他摇着头咕哝几句。
“真不明白!天下女子何止千万,我偏偏挑中一名喜欢逞口舌之利的?”
他继续咕哝着,伸手拿起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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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是紫萤……嗯!我很好,谢谢……请稍候。”回头大叫一声。“小安,电话!李伯伯找你。”
安婷立刻接过听筒。
紫萤往床上一瘫,无聊得吁口长气。
自从小安误打误撞得到和鸿宇相同的结论后,她立刻发现他实在是个危险人物,对自己的生活起居、情感世界、杂七杂八即将产生剧烈的影响,于是她说服自己需要一段时间静下心来独自想想。生病则是最现成的藉口!
“在想谁呢?看你气呼呼的!”安婷挂上话筒坐回她身边。
“哪有?”她闷闷不乐地瞪着天花板。
可恶!都已经三天了,他这名自诩的“未婚夫”居然对她不闻不问。
昨天“阿成”还来过一回,今天却连个狗影子都没有!
姓贺的!你给我记着!
“是不是在想你的贺鸿宇?”
“他才不是我的!”她奋力将枕头朝天花板扔去。
“讲理些!”知交多年,安婷怎会不明白她的心事?“人家前几天来过,是你自己闭门不见的,怪得了谁?”
“当然怪他!我正在气头上,不让他多吃几次闭门羹怎能完全消气?他既然有种将我当成商品买卖,就得有胆子承受我的怒火。否则老虎不发威,他真把我当成病猫呢!”
安婷翻个白眼。“依我看,不发威的老虎是他,你才是那只装病的小病猫!随你去吧!我爸爸叫我回去记帐。”
“噢!不送了!”她抓起一只枕头覆在脸上。
安婷叹口气离开。有时紫萤就是这般别扭得紧!
半晌,婉卿的声音响起“小萤,你又胡闹了?”
枕头移开露出一只眼睛。“我哪有?”
“怎么没有?贺医生来看你了!”
“贺医生?”枕头全部移开,一双美眸困惑异常。
“贺先生特地为你从台北请来一位医生!”
紫萤从床上跳起来大喊。“他替我找了一个医生?”
“所以我才问你是不是又胡闹了!我怎么不知道你在生病?”
“哎唷!你先别管!”紫萤赶快推着妈妈走出去。“你先帮我挡掉他嘛!告诉那个医生我睡了!”
“晚上八点半?”
“不管啦!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已经睡了,快点快点!”
砰一声把门关上,七手八脚换好睡衣。
鸿宇一定知道她是装的,故意找个医生来整她!三十二岁的大人了,玩得比她还凶!真狠!
“小萤,”婉卿探进头来。“他坚持要看看你!”
“再一分钟!”
她冲过去关掉电灯,一溜烟钻回被窝里侧身装睡。
一分钟后房门打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她床旁止住,某人扭开床头台灯,昏黄的光线立刻罩住床铺。
“秦小姐?”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
“唔——”她困倦地揉揉眼睛,一副不明所以的茫然表情。
贺怀宇提着医疗箱庄严肃穆地立在床前。
“秦小姐,请问你哪里不舒服?”一只大手探向她的腹部。
她赶紧伸手一档。“我是感冒吔!你摸我肚子做什么?”
“感冒?”怀宇挑高一边眉毛。“你不是告诉贺先生你胃痛吗?”
是吗?她眨巴眼睛,忘记自己到底掰出哪些病症。
“呃……我是感冒之后引起的胃痛,所以应该算在感冒里面。”
这种说法应该合理吧?
仔细看看,这医生和鸿宇竟有七分相似!两人八成有血缘关系!
“好吧!我摸摸看你有没有发烧。”大手又朝她的额头伸过去。
她连忙掀高棉被一档。“喂!别动手动脚的,我现在已经退烧,身体好多了!”
怎么这两人一个德性?刚见面就手来脚去的!
“我是医生,替病人量体温是天经地义的。你难道会害羞吗?”他的嘴角隐隐牵动。
“用温度计啊!你不会急得连支温度计都没有带吧!”她投给他一个大白眼。
“嗯——”他摇头晃脑地赞同她。“你说得没错!”他立刻打开医疗箱找出一支温度计。
天哪!这家伙真的是医生吗?
她一脸警戒地将温度计含在嘴里,身体尽量离他远一点。
“嗯——”一分钟后他抽出温度计就着光线检查。“三十七度,体温正常。”
“是啊!我早就告诉你已经退烧了嘛!”拜托你赶快走吧!
“为了以防万一并增加你的抵抗力……”怀宇神色严肃地看着她。“我还是帮你打一针吧!”
打针?她脚都软了,连连摇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已经康复,不用打针了!”
“没关系!”他轻松地说。“打针的药效比较快,我的技术很好,你不会感到痛的!”
技术很好?一个连温度计都忘记拿出来的医生可能技术很好吗?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他不理她,迳自掏出针筒和针药。
紫萤脸色惨白地看着针头上喷出来的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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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有趣!”怀宇摇头直笑,同大哥描述适才的情景。
鸿宇晃晃杯中的酒液,听得心不在焉。
“我才刚从高雄的医学会议回来,你立刻拉我上山替你的小女朋友看病,我还以为得了什么疟疾、破伤风呢!弄了半天原来是装病。实在太好玩了!”
“很高兴我们两人娱乐了你!”他涩涩地说。
“别这样,大哥。我从来没见过你如此一筹莫展。”
“一筹莫展?”他嗤之以鼻。“我这辈子还没体会过这句话的意义呢!如果我一筹莫展,你现在怎可能坐在这里?”
“那么你在烦恼什么?”挑眉的神情和哥哥一模一样。
“烦我的时间不够用!”他一口喝下仅馀的酒液。“两个星期后我得再回台北一趟。目前我和她的情况尚未明朗,谁知道我离开之后又会杀出哪些程咬金来?”
“这倒是没错!”怀宇若有所思地揉揉下巴。“依我看,这位秦小姐刁钻之至,你最好别放她一个人钻牛角尖——”
“我自然明白!”
“——尤其她现在已经对你恨之入骨。”
鸿宇眯起眼睛,对大弟脸上一派无辜的微笑开始起了疑心。
“为什么她‘现在’恨我入骨?”
“因为,”怀宇笑得好乐。“‘你’为她特地从台北请来的名医在‘你’的授意下让她挨了两针。”
“你替她打针?”鸿宇的声音平静得吓人。
怀宇对他冷冰冰的神情无动于衷,端起酒杯轻啜一口。“葡萄糖,养颜美容。”
“贺怀宇!”暴怒的吼声贯穿梨山寂静的夏夜。“你最好在我回来之前消失,否则我会亲自把你扔下山!”
一声上达天听的甩门声为这句怒吼划下最震撼的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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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杀了他!”同样响亮的怒喊自秦紫萤小姐的闺房内响起。“我要杀了他们!砍了头做成人肉叉烧包喂‘阿成’和‘黑轮’,剁了身体埋在果园当肥料……”
她忿怒地拉扯着被单,抓起枕头猛捶。“割下手脚当鸡腿啃……”
鸿宇站在房门外聆听她充满暴力血腥的诅咒,长叹一声举手轻敲几下。
婉卿适才为他打开大门后,已经很识相地招呼秀勋躲回房里,让小俩口自行解决他们的问题。
“进来!”房内传来一声大吼,按着又是一串细密狠辣的咒骂声。“危害人间,天下第一败类……”
他很小心、很仔细、很缓慢地推开房门。果不其然,三秒钟的沉默后,一只大抱枕当头扔过来。
“你居然敢来?”一个软软的小身体随之扑过来,鼓起粉拳毫不容情地展开攻击。
他右手抬高挡掉临空飞枕,左手一拉关上房门,待她扑进身后,健臂一伸将她自腋下箍住,往上提起来让她双足腾空。
“放开我!”她像只小野猫在半空中张牙舞爪,对他龋牙咧嘴。“我要谋杀你,不要阻止我!”
“好好好,一定让你谋杀,乖乖不要动!”
他简直在哄小孩,视线找到房内的软椅后,就这样举着她走过去坐下,将她安置在自己膝上。
“掐死你!”她柳眉倒竖,小手直直朝他脖子箍去。
他连忙用右手捉住她两只致命的柔荑,左手按住她的小腿不让她乱踢。
“好了,不准再乱动!”他威严地命令。
她剧烈地喘息,恶狠狠盯住他的俊脸,用眼神杀死他一千次。
“答应我不再乱动,我才放开你。”
她怒不可遏,双眸晶光闪闪死瞪着他,但明白他言出必行后,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
她的四肢立刻被松开,她忿忿地揉着手腕,腕上的红印子令他暗骂自己的力道太大。
“疼不疼?”他柔声询问,拂开她半遮面颊的凌乱长发。
“你是指哪里?打针的地方或是手腕?”她气呼呼欲从他膝上站起来,他却环臂抱住她不让她如愿。
“都有。”他轻触她仍然红润的俏脸。
“何必问呢?你根本不关心我。”她嘟起嘴,赌气耍赖的意味更胜于愤怒。双手当胸一抱,脸蛋撇开,气鼓鼓地不肯看他。
看见她使着小性子的娇蛮模样,他一颗心早已化成春水,眼中有着无限的爱怜和宠溺。
可怜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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