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莎莎的烫发技术还算不错;她本身是美发专科毕业的,但偏偏总是烫坏小林阿姨的发型,个中原因还有待调查。
此外,除了娃娃与官梓言之间最新的对战发展,戴西与珍珍的婚姻状况也是近来镇民关注的焦点。
春花奶奶甚至大声嚷嚷,她准备要寻找第二春(当然,这只是一种宣传手段,就像她老是嚷着要去国外看孙子一样),以此为自己在镇民专属的报纸上占有一席之地,成为这一期太阳报的专题,探讨小镇失婚女性第一春的问题;报上甚至刊登了一篇小镇历年来的离婚率和再婚率的延伸报导。
而关于她葛美美的消息,却是一则饮料店的广告。
这让她不知道是要感谢小月义气相挺,还是哀怨自己的人生太过平凡,不具新闻报导的价值。
在这个嗜吃八卦的小镇上,美美的人生似乎显得太过平淡而不耐咀嚼。
而这跟牙齿的好坏完全无关。
接近中午的时候,当她一边调着饮料的时候,一边也在思考着:眼前是否正是她应该改变未来人生方向的关键时刻?
或者她需要的,其实只是去莎莎发廊烫个头发,换个新造型?但小林阿姨的殷鉴不远,或许贸然找莎莎改变发型不算是个好主意,毕竟莎莎最近似乎正面临着她事业的低潮期。
正当她脑中冒出这个想法之际,“美美茶饮”的大门被推了开来。
挂在门上的风铃叮当作响。
“欢迎光临。”美美职业性地打招呼道。
这时门外艳阳高照,推门进来的人背着光,美美看不清他的长相,只依稀看得出是个男人。
他很高大,肩膀很宽,头发理成平头。
她边擦杯子边问:“你好,要喝点什么?本店今日柠檬红茶特价喔。”
但对方并没有像一般客人一样,很直觉地就点了特惠价的饮料,相反地,他踱到柜台前,仔仔细细地看了美美以及店内陈设一眼后,才开口道:
“你好,给我一杯你说的红茶。然后我想请问一下,你知道夏日镇警局要怎么走吗?”
美美停下手上擦杯子的动作,因为在看清楚来人后,她呆住了。
为眼前这名高大黝黑的外地人。
如果真有“一见钟情”的话,那么美美现下可说是有如被闪电给劈中了一般,全身动弹不得,只剩下一颗心脏怦跳着,几乎快跳出了胸口。
然后,她清楚地发现到,她的春天来了。
娃娃正要走进“美美茶饮”讨杯茶喝的时候,隔着茶馆玻璃门,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一个高大黝黑的男人站在柜台前,一边喝着冷饮,一边与美丽的老板娘有说有笑。
她没有冒失的推开门出声喊美美,反而微笑地看着好友与一个男人相谈甚欢,眼中放出光采。如果过去这几年来只能用逐渐干瘪的苹果来形容葛美美的话,那么现在这颗干瘪的苹果似乎正迅速地恢复它的光泽与芳香。
基于对朋友的关怀与了解,她很清楚,美美的确需要一些新鲜感情的滋润。
不知何时,悄悄的,小月来到娃娃身边,与她一起站在茶饮店门外,兴致盎然地看着店内的情景。
“娃娃,你认识那个外地人吗?”小月问。
“认识。”娃娃轻松回答。
小月会意过来。“看来传说中的那位警官学长已经到了。”
娃娃笑着说:“是啊。不过比较让我感兴趣的是,美美似乎正准备要好好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呢。”
“也该是时候了,不是吗?”
“美美的春天来了。”娃娃没有费心回过头地说:“那你呢,小月,你的春天何时才会来?”
小月眨眨眼。“我?少管闲事,方警官,我可还不打算贡献自己的八卦给镇民享用。”
“真难得杜大记者也会有珍惜隐私的时候。”娃娃摇摇头,笑着转过身,往警局的方向走。
决定给美美的春天一个机会,小月跟在娃娃旁边,并肩走在一起。
“你要去哪?”
“回警局。”
“不是要来接新来的警官去警局报到?”
“不用。”娃娃爽快地说:“美美会告诉他怎么走。”
出于职业天性,小月捉紧机会问道:“那你现在到底决定怎么样?有跟某个人旧情复燃的打算吗?”
老早听说那位外地来的警官是娃娃的第一任男友,也是唯一的一任。而官梓言则是娃娃从童年到少年时期的伴侣,还没有机会发展恋情就离乡远去。
现在两个男人都在镇上,娃娃会选择谁?
“我一直很好奇,我学长要来的消息是谁放出去的?”娃娃故意转移话题。
“很抱歉,线民的资料是必须保密的。”绝对不能透露是从小林、小陈那边放出来的,不然下次就拿不到最新消息了。“怎样,你现在有陷入左右为难当中吗?”机灵地赶紧把话题再拉回来。
“你现在是以朋友身份在问我,还是以记者的身份?”
小月老实回答:“都有。”
“那我不告诉你。”娃娃斩钉截铁地说。
“好吧。”小月放弃把这件事刊登在报纸上。“以朋友的身份。”
娃娃这才笑答:“这样的话,我就说了。”
小月几乎没把耳朵拉直了听。
娃娃再认真不过的告诉她:“其实我从来没有改变心意过。”一直以来,她所爱的人都只有那一个。
小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这个答案一点都不令人意外呢。
“真的不能让我引用这句话?”好可惜,好不容易问出了独家内幕,尽管是早就知道的答案,但是毕竟在这之前一直都没有得到当事人的承认。
娃娃哈哈笑出声。“当然不能。”她还不打算那么样地公开自己的感情。
在小镇上,即使事情早传得沸沸扬扬,闹得人尽皆知,可是只要不公开、不承认,她可以当作从来没有那一回事。反正大家也都很清楚,流言之所以是流言,就是因为当中的真实性有待加强,平时大家也不过是拿些不怎么真实的消息来消遣消遣,不会真的当成一回事。
再说,梓言也还没给出她真正想听见的答案。在“那个时候”到来之前,她打算让他好好想一想。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想通的。毕竟,尽管离开了十年之久,最终他还是回来了不是吗?他应该……不会再离开吧?
想到他有再离开的可能,令她忍不住蹙起眉。
“你现在要跟我回警局?”娃娃问。
“是啊,既然不能公开你的感情真相,又不能打扰美美刚刚萌芽的恋情,除了到派出所去等新进警官来报到,顺便照一张相之外,我这个懂得为朋友义气相挺的良心记者还能做些什么呢?”
“别说得这么委屈,我知道你很期盼在下一期的太阳报上,刊载我跟新进警官的合照。”
“你愿意?”
娃娃微微一笑。“是谁说的,朋友间要有义气?”
小月差点没抱住娃娃亲吻。“果然够朋友。标题随我订?”
“呃,可以啊。”应该没关系吧?不就是一张员警同仁合照?能订出什么耸动的标题?
小月叹了口气。“说真的,也该是来点新鲜八卦的时候了。”
“的确如此。”赶快把绯闻焦点从她跟梓言身上转移吧,她真的想要有一点点的隐私啊,不然她跟官梓言之间那场迟来的夏日恋情要怎么开始啊?
然而事情总不如想像的那么简单。娃娃再怎么机灵也不可能料到,三天后,当太阳报最新一期快报刊出那张新旧员警合照时,小月会订出那样使她眉毛都卷起来的标题--
“旧爱新欢”喜相逢,不知鹿死谁手?
真是令人绝倒。太阳报竟然有办法将如此耸动的标题放在一张她跟学长的合照,以及一张官梓言个人的独照中间,营造出讨论的空间和八卦的效果。
看到当期的太阳报时,娃娃又学到了一个教训。
那就是,千万别怀疑记者诠释新闻的专业能力。
真个是好样的杜小月。
正当新鲜八卦如火如荼地在夏日镇蔓延之际,有几个人正深深受到这八卦的影响。
其一是葛美美。
当她发现她的“春天”竟然就是娃娃的“前任男友”时,她瞬间觉得自己好像走进了冬天,并且被浇了一盆冰水。尽管她也知道,传言不可尽信,可是空穴不来风,她实在不想介入好友的感情纠葛当中,造成大家的困扰。
好险一切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美美很庆幸自己还没决定要真正地去爱上一个人。但这件事也让她察觉,也许日子真的应该要有点改变了。
她一定是枯萎太久了,才会发生一见钟情这种不可思议的事。别看她做事时常迷迷糊糊,其实她是很有原则的。当下她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这项决定,容后再述。)
其二是官老爷。
他老人家已经在医生的许可下回到家中休养。可当他看到最新一期的太阳报时,差一点儿又再度发病;特别当他发现自己那个顽固的孙子竟然在大敌当前的此刻,还表现出一副无关紧要的态度和模样时,一股说不出的焦虑几乎占据了整个心头,让他没办法放松休养。
为了就近照顾老人,虽然嘴里不讲,但官梓言已经几乎算是一半搬回官家大宅了。他现在只有晚上才会回到春花奶奶的杂货店楼上的租屋处过夜。
福嫂和老王劝他直接搬回家里,但梓言温和地拒绝。“我还没决定好。”他这么说。但背后原因不明。两老既然说不动也只好勉强接受他的决定。
又过了几天,官老爷终于忍不下去了。他坐在大宅开放式的回廊里,看着刚刚从玫瑰园里走出来、为了整理花园而弄得满身汗水和泥上的孙子,不待他坐定,便大声咆哮起来:“你到底还在蘑菇什么啊?!”
将最新一期的太阳报丢到官梓言面前,确定他有看到头版的标题和照片,才又大声吼道:“瞧瞧这个外地人,长得多么一表人才,简直就像是东方版的基努李维,身高不仅有一百八十多公分,还是警界的精英人才,好几次被任命保护外国来的总统和大使,前途不可限量。这么优秀的男人,有哪个女孩子会不动心?更别说人家还千里迢迢特地追来咱这鸡不拉屎的镇上,要我是女孩子也会感动。反看你,尽管你是我的孙子,我应该护短才对,但是连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优点可以跟人家比,还提什么‘鹿死谁手’哩!”
“拜讬说话不要那么大声,很花力气的,小心中风。”梓言一边走进屋里,一边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同时将那份报纸从地上捡起来。
仔细地读了一递后,他做出评论:“果然是个很不错的家伙,娃娃也很上相。”小月这张照片拍得不错,不愧是专业的记者;尽管主要身份是文字记者,但在人力严重不足的报社里,小月往往也身兼摄影记者的任务,而她做得还不赖。
宫老爷差点没吹胡子瞪眼。“还有空赞美别人!丫头都快被人抢走了。”瞧,出院后这几天也没见她上门来嘘寒问暖一下,以前她哪一天不住这里跑,把官家当自家厨房一样天天来报到!
将报纸整齐地折好,放在一旁的桌上后,梓言在老人身边的藤椅坐了下来,倒了一杯茶给老人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捧着茶杯的他,看着回廊外的玫瑰花园,心思一瞬间飘得好远。
宫老爷看着孙子与他母亲极为相似的侧脸,忍不住抱怨道:“想要你在这里时,你不在:现在不想要你留在这里时,你却赖着不走。”
要是以前,听了这话,梓言一定会马上起身就走。
因为以前的他太脆弱,也太容易受伤,因此自尊也格外高傲,很容易因为一点点小事而觉得深受伤害。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是以前那个脆弱无助的男孩了。现在的他,有一双强壮的手,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人。他强壮的心脏不会再轻易被刺伤。
而且,老王伯伯说,自他十年前不告而别之后,身旁这个老人每天都花上许多时间亲自照顾这片黄昏玫瑰花园。
眼前这片玫瑰园比以往任何时节都要来得生气盎然。
而还有什么理由,是除了爱以外的原因,能让老人辛勤地照顾妈妈最爱的玫瑰呢?
隐约的,成年后的他开始了解,尽管有些人嘴巴上什么都不说,还假装自己很冷硬,但是在他严肃的外表下却藏着一颗分外柔软的心。
或许当他过去在为那些事悲伤而痛哭流涕时,也有另一个人跟他一样有着相同的心情。
就像玫瑰茎上容易伤人的刺。真正怕受伤害的人,才会在自己四周立起层层保护的外衣,藉此阻挡外来的伤痛,也因此同时意外地伤害到想靠近碰触的人。
透过亲手照料娇嫩的玫瑰,他的心也忍不住跟着柔软起来。
他想起从前,想起妈妈,想起刚到小镇上时的种种不适应。撇开所有的偏见与傲慢之心,进而发现……
“我以前真的是个很难相处的小孩吧?”他说。
好半晌,他没听见身边老人的回答,正要回头时,老人才沙哑地开口。
“何止难相处。”回想从前他们祖孙俩恶劣的关系,官老爷忍不住苦笑道:“那时候的你对任何人都不信任,还把自己裹得像个厚厚的茧,没有人有办法看穿你真正的想法,除了--”
“除了娃娃。”梓言接道。
官老爷点头道:“是了,除了那丫头。真不晓得她是怎么办到的,总之,只有她有办法让你笑,让你有情绪。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们会在一起。”
“所以说,你其实不用那么担心我和娃娃的事。”梓言指了指桌上的报纸道:“你知道镇上的传言有百分之八十都是加油添醋来的吗?这一次我们会把事情处理得很好的。”
还记得很久以前,娃娃曾经告诉他,心语小妈说流言只有百分之二十的真实性,其它都是编造的,希望他不要受到那些流言的影响而做出错误的判断。
“可是,就算只有百分之二十的可能性,你都该表现出一点点担心。”老人知道自己说这话时有点像是在抱怨。
“我的确是很担心。”梓言语调浅浅地说:“我担心你;我要你的身体完全好起来,再用很宏亮的声音骂我。”
“你、你疯了,居然还敢讨骂!”官老爷忍不住胀红了脸骂道。
“不要紧,你尽管骂。”梓言微笑地应承:“我以前很骄傲,不懂得珍惜,但现在我总算懂了。”能这样被骂,原来也是一种幸福。
闻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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