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月 22 日，传来希特勒沿着 1800 英里的战线向俄国进攻的令人震惊的 消息。当被问及他对这急速变化的事态做何感想时，杜鲁门讲了一番人人都
不会误解而且不会马上忘却的话。“如果我看到德国要赢，我们就应帮助俄 国，”他说，“如果俄国能赢，我们就该帮德国一把，这样让他们相互厮杀
得越惨重越好，虽然我不希望看到希特勒在任何情况下取胜。”这番话在这 种关头很不合时宜，但同多数美国人和多数议员一样，杜鲁门看不出法西斯
德国的极权主义和共产党俄国之间有何区别，尤其是 1939 年签署了纳粹苏联 协约和俄国入侵小国芬兰之后。他也不愿意因为俄国遭到纳粹的突袭就对苏
联政权的现实视而不见。他觉得斯大林正想从发生的事件中渔利，而这一看 法大多数美国人都认可。
哈里对世界局势和自己都很担忧，便前往贝塞斯达海军医院进行体检。 医生告诉他除了疲劳之外他安然无恙。他对检查他的内科大夫说他头疼得厉
害而且恶心，大夫在他的病历上写道：
去年他参加连任竞选，疲劳过度？？其间承受了对他的大量诽谤中伤？？对他 的攻击使他深受影响，精神刺激很大。从那以后症状明显加剧。最近几个月参议院
里活动增多？？他觉得他已跟不上目前的工作节奏。
然而他又埋头于工作之中，节奏非但一点儿没减速，他的压力还愈发增 大起来，因为调查的触角渐渐伸到了白宫。他绝不含糊其辞，于是人们开始 对他拭目以待。8
月，他在参议院发言时，参议员范登堡迫使他承认总统犯 有过失。“换句话说，”共和党领袖人物范登堡说，“参议员的意思是说国
防计划所面临的主要绊脚石是国防管理上缺乏恰当的组织和协调？？这样的 局面应由谁来负责呢？”
“应负责的地方只有一个。”杜鲁门回答说。
“什么地方——白宫？”
“是的，先生。”
“谢谢，参议员。” 哈里同委员会的其他参议员和调查人员跑遍了全国——多数情况下是坐
飞机。他们通常在一座城市或军事基地住下来，花一两天的时间进行例行调 查，然后像街头剧团似的再度上路，此时人人都对各自的职责十分清楚。他
们视察军工厂，在当地饭店里举行意见听取会。他们发现有些地方不存在任 何问题。8 月底他们去了孟菲斯和达拉斯，尔后又前往圣迭戈、洛杉矶、旧
金山、西雅图和斯波坎。哈里无论行程多么紧张，几乎每天都写信、打电话 或兼用这两种途径告之贝丝他一天的活动。有些信率直地把他们调查的结果 描述出来：
亲爱的贝丝： 昨天在圣迭戈过得不错。海军为我们派了一架大型运输机。我们上午 9 点钟离
开机场，10 点抵达圣迭戈，海军上将布莱克利领我们四处转了转，看了看正在建造 中的海军陆战队兵营，和新兵一起吃的午餐。从圣路易斯来的一个密苏里州小伙子
负责招待我，伺候米德的是纽约来的，招待沃尔格伦的来自华盛顿。视察了新建的 陆战队基地营地，后来又去了一家飞机厂——联合飞机厂——据说是最大的。经理
们清一色都是骗子，跟你根本没一句实话。每人都说什么问题都没有，前景看好， 可偏偏有人却陷于可怕的困境之中。分别问了他们五六个人之后，我脑子里有了点
大致印象，有些情况很不妙，另外一些还不错。我们生产出的飞机数量很多，要是 海军和陆军的弟兄们对他们需要的东西心中有数的话，还可以生产得更多。劳力是
个问题，敲诈现象同兵营建造计划一样也很盛行。有些人应该被判入狱。今天召开 了几次听证会，明天还有，星期六星期天去旧金山，礼拜一到西雅图？？
吻玛格丽特，爱你的哈里
1921 年 8 月 21 日星期四 加州洛杉矶比尔特莫尔饭店
从华盛顿新建的国家机场飞进飞出，哈里俯瞰着波托马克河靠弗吉尼亚 一边的位于阿灵顿公墓下游的巨大沙洲。那里是新建的庞大的五角形军事指
挥部的所在，五角大楼是世界上最大的办公大楼，它清晰地标志着国家的走 向。
委员会从默默无闻起步，不到几个月的时间就证实了其存在的价值，因 为它拿出了结果并引起人们的注意。秋季，其拨款从 1。5 万元增加至 5 万元，
且又吸收了一名民主党人，西弗吉尼亚的哈利？基尔戈尔和 2 名共和党人： 俄亥俄的哈罗德？伯顿（他后来是最献身的成员之一）和曾做过法官的密歇
根的霍默？弗格森，后者同缅因的布鲁斯特一样，听证会审问时都具有不屈 不挠的劲头。工作人员编制也扩充了。最终共有 15 名调查人员和相同数量的
职员和速记员。
听证会在参议院办公楼 4 层委员会总部的 449 号房间进行，特殊案子则 在 3 层宽敞的大理石秘密会议室审理。杜鲁门办公室后面一间被称作狗窝的
房间也经常用作日常办公用，里面有几把旧皮革椅、一个冰箱、威士忌酒， 墙上贴满了有关南北战争的场景和照片，还有描绘主席政治生涯的卡通画。
杜鲁门一再坚持欢迎参议院中的任何成员旁听或参加听证会。每当主持 会议时，他看上去都准备充足，既能驾驭会场又无独断专行的作派。其实他
尽量让其他参议员唱主角戏。在人们的记忆中，哈里主持的听证会在坦率和 智慧方面算得上国会第一。一如他早期进行铁路调查时一样，对证人都彬彬
有礼，给他们充足的时间进行陈述。对证人不威逼，谁也不能表现出不合礼 节的感情冲动。一位记者写道：“戏剧性行径被努力地克制住，没有其他国
会听证会上典型性的侮辱和人身攻击的恫吓。”然而杜鲁门有时很强硬执著， 他的方式能让观察者大吃一惊。这是不为他们所了解的他的一个侧面。专栏
作家德鲁？皮尔逊写道，委员会最显著的特点之一就是其主席。“杜鲁门个 头不高，戴副眼镜，他酷爱肖邦，不喜欢出风头，因而在国会中谁也想象不
出他会是个强硬的调查能手。无论从外观和气质上，他绝无斗士的形象。” 总体而言，主席是以公平著称的。一次，美国劳工运动领袖之一、浮夸
好斗的矿工联合会主席约翰？L？刘易斯作证时，参议员鲍尔对证人所言工人
们都在挨饿的话表示质疑：
“刘易斯先生，你不是在正儿八经地告诉委员会美国大批工人都吃不饱 肚子吧？这是彻头彻尾的蛊惑民心的宣传，这你明白。”
刘易斯坐在椅子的边缘朝前探过身子，大脸盘上布满了怒容，声音宏亮 而愤怒地说：
“你要是问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但我还没有机会回答，你就管我叫 煽动者，我也同样可以以煽动者称呼你，先生。”
杜鲁门插嘴说：“听着，刘易斯先生，我们不允许以莽撞的口吻对委员 会的成员讲话。你在这里的权力同其他任何人一样将受到保护。我不喜欢对
委员会成员那样说话。”
“参议员，那位参议员说我是蛊惑人心你不反对吗？”自尊心极强的刘 易斯回答道。
“反对，”杜鲁门说，“我刚才说的话适用于双方。我认为参议员不应 说你是蛊惑人心者。”
用实据证明兵营建造中存在的浪费和管理混乱现象相对来说比较容易， 这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提高委员会信誉的方法，故而杜鲁门以兵营入手。更加
巨大的任务——更难、更费时间、更重要，在政治上也更冒险——是对国防 生产的调查，即收集事实、数据、具体的事例以及对造船造飞机、兵工厂、
汽车制造厂、工会、政府承包契约、大公司和小企业所扮演的角色和重要物 资的贮存等所持的五花八门的不同意见。而委员会所得出的结论令人异常震
惊：计划混乱，管理不当，工艺粗糙，劳资均有欺骗行为，到处都存在严重 的短缺。
对于战斗机至关重要的铝非常匮乏，铜、锌和橡胶也供不应求。甚至民 用生产大幅度削减后，铝的年产量仅能满足建造一半飞机的需求。美国铝制
品公司几乎垄断了这种轻型金属的生产并一再声称能满足国内和国防的需 求，但实际其产量离需求相去甚远。镁的生产落后更可悲，经调查披露，其
原因竟令人发指。美国铝制品公司和德国一家大财团 I？G？法奔公司通过一 个连锁卡特尔达成一项默契。美国铝制品公司为了保障在美国垄断铝金属市
场，同意中断镁的生产，并以优惠价格将其拥有的镁卖给德国人，结果德国 比美国拥有的镁要多得多。
新泽西州的美孚石油公司也与 I？G？法奔公司达成一项协议，故意推迟 发展合成橡胶厂。杜鲁门在报告中指出：“美孚石油公司”
与德国 I？G？法奔公司达成协议，为了回报法奔允许美孚石油公司垄断石油工 业，美孚将让法奔全面控制化学工业的专利，包括椽胶。因此，当几家美国橡胶生
产厂家向美孚石油公司表示，想获得生产合成橡胶的许可证时，他们要么遭到拒绝， 要么就得接受申请许可证的十分苛刻的条件？？不言而喻，I？G？法奔的做法是由
德国政府指使的。
这里并不存在“卖国动机”，委员会在其报告中做出这样的结论。这仅 仅是“大财团按照规则玩弄它们的把戏而已”，而其沉重的代价“却要由整 个国家来承担”。
美国政府——特别是生产管理办公室——也疏忽懈怠，未能为满足需求 而大幅度增加铜、铅和锌的产量。杜鲁门的担忧是，最为严重的是钢的短缺。
汽车生产商被允许按照他们的意愿行事，即在 1941 年可像往年一样生产
汽车，他们说个中原因是他们的设备中可以用于军工生产的只占 10/。1941 年头 8 个月的汽车产量实际超过了 1940
年的同期产量，而且消费了大量战略 物资——全国钢材的 18％及 80％的橡胶。飞机计划迟迟不能上马，因为陆军
和海军把制造何种飞机的决定权基本交给了生产商。“飞机生产计划既无系 统又无协调可言。”杜鲁门在报告中说。委员会发现海军舰船局有“疏漏和
故意渎职”现象（当舰船局局长、海军上将 S？M？罗伯逊说他认为私营企业 和海军造船厂的效率大体相同，但告诉委员会由于不同的簿记体系而比较起
来有困难时，委员会说针对这样重大的事情，海军应采取措施查明事实）。 调查中发现海军对私营造船商的“慷慨大方已到了过分的程度”。与海军有
一项合同的托德造船公司的一位代表在作证时说，如果不用上税，他们获得 的利润得用蒸汽掘土机来铲。
10 月底，德军已推进到离莫斯科 70 英里的地方，罗斯福为斯大林提供 了价值 10 亿美元的物资。
委员会在结论中说，绝大多数问题和拖延的根源在于总统一手创建的笨 拙机构，即生产管理办公室。办公室的负责人不是一个而是两个：曾在通用
汽车公司干过的威廉？S？努森和劳工领袖、联合服装工人协会的创始人西德 尼？希尔曼。罗斯福的意图是让权力分散，他不希望看到一个所谓的“独揽
生产大权的人物”，而这一点委员会认为正是最需要的，必须要有一个拥有 明确实权的强人。这便是委员会在 1941 年最后几个月准备的第一份年度报告
所得出的结论。希尔曼没有把一份施工合同给予一个低价投标人，因为他害 怕美国劳工联合会中“不负责任的”分子出来捣乱，杜鲁门发现这一事情后
极为气愤。“首先”，杜鲁门 10 月 29 日对参议院说，“无论是谁引起争端 美国都不惧怕？？如果希尔曼先生不能或不愿维护美国的利益，我建议找一
位能够和愿意的人顶替他的职位。”
报告说生产管理办公室的表现不令人满意。其领导班子不称职。“其履 行职能的错误不计其数，其玩忽职守的错误更是数不胜数。他们往往是什么
事情也不做，而他们应该认识到，拒绝承认问题的存在不等于可以避免问题 发生。”
委员会还认为，生产管理办公室有 250 多名象征性领取薪俸的人员，尽 快免除这些人对国家和国防事业将大有神益。这些占据政府高位的公司经理
们所做的决策十之八九是为了他们各自公司的利益。“他们心里想的唯有他 们自己的生意。”杜鲁门说。报告称他们是“严格意义上的”说客，因为他
们的存在不可避免地意味着偏袒，“这也是人性使然。”委员会说，应参照 其他相应职责的政府职位发给这些人政府薪金，并要求他们与签定了国防合
同的公司断绝雇佣关系和停止从中支取报酬。一仆多主同生产管理办公室领 导层的权力分散一样，是不可取的想法。
10 月 30 日，美国驱逐舰“鲁本？詹姆斯”号在冰岛海岸遭到一艘德国 潜艇袭击后被击沉，115 名官兵遇难。战争话题在华盛顿成了街谈巷议，尽
管似乎没人采取什么具体的做法。田纳西流域管理局局长戴维？利连索尔 12 月 2 日在华盛顿逗留期间，在日记中写道，好像和日本，而不是和德国的战
争屈指可数了，然而人们似乎对此都漠不关心。他对民主体制是否能应付世 界局势表示担心。12 月 4 日，海军部长弗兰克？诺克斯宣称：“不管发生什
么，美国海军绝不会遭到突然袭击。”
为了不使行政当局感到尴尬——从而不致破坏国防计划——杜鲁门提前
将委员会调查结果的副本呈交给总统，后者在报告公诸于世前的最后时刻决 定撤消生产管理办分室，成立一个新的战时生产局，牵头人只有一个，是西
尔斯一罗巴克公司的唐纳德？M？纳尔逊。包括陆军部长史汀生在内的其他人 也曾敦促罗斯福做出这样的调整，但对杜鲁门委员会来说这是个巨大的胜
利。“我们是通过奋斗才把这份工作为你争取到的。”杜鲁门后来对纳尔逊 说，“我们现在还将奋斗支持你履行你的职责。”
此时日本人已轰炸了珍珠港，动员起来准备全面战争的任务遂落在纳尔 逊的肩上。此时甚至像伯顿？K？惠勒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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