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埃尔？F？布希在《生活》杂志上撰文写道，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会 经常不断地发现总统身上有一种奇特的品质。杜鲁门在向来宾介绍总统游艇
时，总会一一指出艇内的休息室、游廊和客房，然后说道，“这一间是总统 的套房”，就好像总统不在船上，他自己只是一名助手或导游而已。
这些话（布希写道）可被视为老练或谦恭的表现，也许两者兼 有。若将其同杜鲁门许多其他言行特点联系起来看的话，它们也表
明他在不自觉的情况下不愿甚至不能把自己当总统看待的奇特品 质。
而对于《生活》杂志的姊妹刊物、更明显地持共和党观点的《时代》周 刊的编辑们来说，现在已十分清楚，杜鲁门是一个平庸之人，总统的职位对 他来说太大了。
当时华盛顿流行的一句俏皮话就是“我对哈里没脾气。”还有一则笑话，
称杜鲁门是皮尔斯以来最软弱的总统，听的人该问：“皮尔斯做过什么了？” 讲笑话的人则会喊道：“对啦，这就是要害！”
俄亥俄州共和党保守派参议员罗伯特？A？塔夫脱的妻子更是创造了这样 一句名言，“犯错误杜鲁门难免。”
然而，也有一些观察家并不急于摒弃他。《纽约时报》驻华盛顿首席记 者阿瑟？克罗克写道：“我们看到的是没有惊人的领导力，很少称得上的学
识，也并无深邃之处，然而却很出色、很有人情味和勇气，其判断力是出众 的？？？
3
即便没有煤矿工人罢工，这段时期也早已被美国历史上时间最长、代价 最为惨重的工潮所围困。有一段时间，罢工人数达到了 100 多万。尽管在钢
铁工业界使经济受到至今最大削弱的停工此时已经平息，但解决的办法却不 仅是同意增加工资，还要提高钢材价格，这一切无疑都会引发进一步的通货
膨胀。对钢铁工人罢工的解决办法也丝毫未能改善政府在公众心目中的形 象。杜鲁门甚至未等听取自己的事实调查委员会的汇报就提出将钢铁工人的 小时工资提高
18．5 美分。这样一来，增加 18．5 美分就成了各行各业工人 的要求。
通用汽车公司工人的罢工拖长了。自约翰？L？刘易斯将自己的工人从煤 矿撤出那天起，各大工业都受了影响。没有煤，钢铁厂再次封炉，福特汽车
公司和克莱斯勒汽车公司也被迫关闭。货物运输量减少了 75％。在芝加哥 市，电力的使用量奉命减少了一半。
刘易斯此次的问题是建议设立矿工福利基金，其资金来源为每生产一吨 煤抽取 5％的矿区使用费。但是杜鲁门十分讨厌个子高大笨拙的刘易斯，对
其在杜鲁门委员会面前的喧嚣和傲慢以及在战争期间发动罢工一事记忆犹 新。杜鲁门在私下里曾想若是罗斯福把刘易斯当作卖国贼枪毙了都会是名正
言顺的。当杜鲁门表明他为拟议中的福利基金的合法性担忧时，刘易斯答道：
“杜鲁门懂得什么叫合法性吗？” 但更令人担忧的是日益加剧的全国铁路工人罢工的威胁，似乎无人能正
视或防止这一灾难，一旦发生，将把杜鲁门暴露得比其整个总统任期内除少 数几个事件外的全部事件所暴露的还要淋漓尽致。
杜鲁门发表的几篇公开声明都极为克制。表面上，他十分克制，毫无惊 慌失措之感，全然一副和蔼可亲、兴高采烈的样子，双排扣西装熨得笔挺，
皮鞋擦得锃亮，步伐轻快有力，厚厚的镜片后透出的是充满警觉活力的目光。 他仍有时间接待一批又一批的客人——他称之为“顾客”，也总是有时间称
赞或感谢比起往常来此时需要加班加点的部下。他很少忘记午饭后半小时的 小睡，很少推掉指望他能加的各种礼节性活动，而且不管是什么场合，他总
是显得很开心，好像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压在他的心上。5 月初的《时代》 周刊称他面对接连不断的危机浪潮，就像一位在激浪中“轻快”浮动的游泳
者。“在适逢他 62 岁生日的那一周内显然没有什么事能让他烦心。”
只是偶尔才见得到他发一阵与以往有几分不同的脾气。一位白宫常驻记 者在一次记者招待会上问，为什么他们没有事先得到要召开内阁会议的通
知，杜鲁门厉声说：“我想什么时候举行内阁会议就什么时候举行，没必要
告诉你？？”在他每日约见单上的随笔中现在也开始出现对几乎所有人的尖 刻毁损之词，其中也包括他在参议院的老朋友们，如他将伯顿？惠勒归为“没
骨气的自由派”一类，还将他最近选定的美国驻联合国原子能委员会代表伯 纳德？巴鲁克描述为想“统治世界、月球或许还有木星”的人。
在心灵深处，杜鲁门极端沮丧，一肚子怨气和愤怒。他已被各种批评指 责弄得很不愉快，那些并非由他造成的危机，那些他认为不为国家着想只关
心自己私利的人也使他极其厌倦。不久前，他在给母亲的信中称“大富豪和 大工会的权力都太大了——他们都将招致失败，因为哪一边我都不喜欢。”
自那时起，他的心情却变得越来越糟了。
煤矿工人罢工后紧接着发生了铁路工人罢工，这意味着难以想象的灾 难，使全国各地陷于瘫痪。铁路资方同 20 个不同铁路工会间的谈判已持续了
数月，劳工部长施威尔伦巴赫作为杜鲁门指派的调解人在其中并没有起很大 作用，尽管有约翰？R？斯蒂尔曼的协助。斯蒂尔曼是白宫工作人员中的一位
来自亚拉巴马州的新成员，劳工问题专家，当过经济学教授。他身材魁梧， 好交朋友，嘴里总是嚼着口香糖。工会提出了增加工资的要求。在此情况下，
杜鲁门求助于规定有 6 天调解期的铁路劳工法案，下令推迟罢工。4 月，谈 判破裂，劳方定于 5 月 18 日举行罢工。随即又举行了多轮谈判，斯蒂尔曼现
在接替了施威尔伦巴赫成为杜鲁门的主要代表参加了谈判，并显然取得了一 些进展。在 20 个卷入罢工的工会中，除 2 个工会外，其余都愿达成和解。
但问题在于这两个拒不合作者正是两个主要的工会。令杜鲁门十分恼火 的是这两个工会的领导人皆为他旧时的伙伴，一位是铁路乘务员兄弟会主席
A？F？惠特尼，另一位是机车司机兄弟会主席阿万利？约翰斯顿。正是这两 个人在 1940 年杜鲁门竞选参议员时在他“最需帮助的时刻”，在没有人愿意
支持他时支持了他，为他的竞选活动提供了最大部分的资金。此外，1944 年 在芝加哥他们曾为使杜鲁门成为罗斯福的竞选伙伴而积极工作过。
惠特尼和约翰斯顿这两位经验丰富的斗士都已年过七旬，满头白发，其 中的惠特尼杜鲁门最为了解和赏识，是迄今为止影响力最大的一个，因为他 代表了全国
1145 个“分会”的 20 多万名乘务员。约翰斯顿看上去活像漫画 家画的工会头子，腰围大得使他西装上衣的扣子都难以扣上，他代表 8 万名
机车司机讲话。只要他们二人一齐行动，他们就能使从东海岸到西海岸的每 一条铁路——全国的客运和货运——都陷于瘫痪，而且似乎谁都对此无能为 力。
煤矿工人罢工仍在继续。约翰？1。？刘易斯这位身材魁梧、表情夸张的 家伙在一顶宽边黑色软呢帽下的总是一嗝 1 阴沉的脸，此时，他经常出入千
白宫的西侧楼，每次进出时他为了让记者们拍照总是故意放慢脚步，缓然而 行，他心里很明白自己现在是大家关注的中心。5 月 13 日，刘易斯同意暂停 罢
112 天，但数日后煤矿劳资谈判破裂，杜鲁门向记者们读了一篇事先准备 好的声明，宣称国家已真正处于“危急关头”。
在一次内阁会议上，杜鲁门向大家征求处理罢工问题的建设性意见，竟 没有人能够提出任何建议。
5 月 17 日，也就是离计划中的铁路工人罢工仅剩～天的时候，杜鲁门把 惠特尼和约翰斯顿召唤到他的办公室）惠特尼说他们不得不进行罢工，“这
是我们的人的要求”。
杜鲁门在椅子里向前挪动了一下，答道：“那好吧，我要加快速度了。”
说罢，他在这两人注视着的情况下签发了一项行政命令，决定由政府收回并 经营铁路，该命令自次旧起生效。
18 日星期六，该命令颁布后不到 24 小时，这两位工会领袖表示同意再 将罢工推迟五天。
星期日，各方的忧虑感都在不断加剧，杜鲁门却飞往堪萨斯城，据称是 前去接受名不见经传的位于靠近密苏里州自由城的威廉？朱厄尔学院授予的
荣誉学位，同时他也是想去看望～？下他的母亲。在朋友的帮助下，他和维 维安终于把他在蓝岭上的故居从县里买了回来，他的母亲十分钟爱这片农
场，纵然由于她的健康状况日益恶化，她不可能搬回去住（她和玛丽？简继 续住在格兰德维厄的一幢黄色小木板房里，1940 年后她们一直住在那儿）。
杜鲁门在与密苏里的好友们交谈中总是将华盛顿嘲笑为“那个地方”， 在向威廉？朱厄尔学院毕业班学生讲话时杜鲁门称，没有拥护者，领袖一钱
不值。他在这次没有讲稿的讲话中还说，国家需要的是愿意工作的人。 我们的社会组织严密，一旦其中一个轮牙停转，整个结构便会
松动。我现在呼吁大家：同心协力，到队伍中来，做一点事情；努 力使美国从今开始成为：和平时期的世界领袖，就如同它曾是战争
时期的世界领袖一样。我强烈要求你们成为各行各业的优秀工作
者。
驻白宫记者中有一位在此次旅行中随杜鲁门同行，他就是《纽约时报》 的小费利克斯？贝莱尔。他问杜鲁门的医生格雷厄姆上校总统是不是工作太
辛苦了，格雷厄姆点头称是，并强调对此谁也无能为力。格雷厄姆说：“他 就是这样。我曾想用一点实用心理学帮他一下，但你知道总统本人心理学学
得很好。他对工作尽心尽力，他也知道既然这样担心也没用。”
但是杜鲁门在独立城的两位老朋友却不这么看。一位是罗杰？塞尔蒙市 长，另一位是杜鲁门的邻居、绸缎呢绒织物商亨利？邦休。他们让贝莱尔注
意总统的脾气。他可能是一位“随和的人”，但他同时也不容人们小视他。 贝莱尔同塞尔蒙和邦休进行了交谈，这二人都说他们宁愿与三四个普通人为
敌也不愿与一个像哈里这样的人为敌。贝莱尔后来写道：“当哈里？杜鲁门 体内流淌的肯塔基祖先好斗的血液占上风时，他是个碰不得的人。”
在贝莱尔看来，总统已变得越发魅力无穷，并不像他以前认为的那样简 单，而是一个“复杂的人物”，这一点有些人早就了解了而且津津乐道。40
年后，杜鲁门的侄子、维维安的次子 J？C？杜鲁门在独立城被一位游客问及 除了众所周知的事情外他将如何描述他的哈里伯伯时，他想了好半天说：“复 杂！”
铁路罢工五天推迟期的第三天，即星期二，布朗克斯区的埃德？弗林飞 往华盛顿，为的是想知道他是否能促使惠特尼和约翰斯顿改变主意，但没有
成功。似乎一切都无济于事，看来不会再有妥协。星期三，杜鲁门下令收回 煤矿，并提议将铁路工人的小时工资增加 18．5 美分——这一次又高于他的
紧急事实调查委员会所建议的幅度——但惠特尼和约翰斯顿仍“对此建议持 反对意见”。到 5 月 23 日星期四罢工计划于华盛顿时间下午 5 点开始的那一
天，白宫里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
这两位工会领袖被再次召见，同时被召见的还有代表资方的官员。他们
被安排到不同的房间继续进行讨价还价，约翰？斯蒂尔曼则在他们中间来回 穿梭。当惠特尼和约翰斯顿再次拒绝杜鲁门的提议时，斯蒂尔曼告诉他们根
本不能对总统说不，坚持说这样就是行不通的。他们的回答则是不管怎样谁 也不会在意这位总统的。
埃本？艾尔斯在他的日记中写道：“这是铁路工人罢工推迟后的第五 天？？它成了战后白宫最为混乱的日子中的一天。”
门厅里挤满了新闻记者，气氛紧张而又激动。总统依旧像往常 一样坐在办公室里，并不时与斯蒂尔曼、约翰？斯奈德和施威尔伦
巴赫等人会面？？全天都是如此。下午早些时候，总统下令让负责 公务餐厅的黑人差使约翰？皮耶去准备一些三明治，？？这些三明
治全都送给了谈判铁路罢工的人。我没出去吃午饭，我的秘书们也 没有。
那天，贝尔纳斯国务卿还偷偷到我办公室来过一次，所以新闻 记者们不知道他的来访。他说他同惠特尼和约翰斯顿争论了一番，
并向他们指出了在这一时刻举行铁路总罢工给我们的国际关系会造 成什么影响。
下午约 4 点钟，离罢工开始仅剩一个小时了。杜鲁门走出办公室到南草 坪为近 900 名正在沃尔特？里德和附近其他几所军队医院疗养的退伍军人举
行招待会，这些人当中有的已被截肢，有的伤残过重，只能拄着拐杖、坐着 轮椅在被接见行列中缓缓前行，身旁还有穿着浆硬白色制服的护士照料。这
种为住院退伍军人举行的花园聚会自 1919 年以来每年 5 月都在白宫举行一 次，已成为一个传统，只是在战时中断过。几周前，杜鲁门要求恢复这一传 统。
那是一个春天的下午，阳光明媚，天空湛蓝，鲜花盛开，气候怕人。参 加聚会的还有几位内阁成员和他们的夫人，以及尼米兹海军上将和布莱德雷
将军。海军军乐队奏乐助兴，侍者端上了草莓冰淇淋和柠檬香甜混合饮料。 杜鲁门在 1 个多小时的聚会中不时热情地向他的客人致意，客人们都身穿制
服，佩戴着他们的战役勋表。
每次见到受伤的退伍军人，杜鲁门都会感动不已。这次，他更为目睹这 一场景和鲜明的对比所震撼。眼前是这些为自己的国家做出重大牺牲的可敬
的年轻人，他们对能受到总统接见是那么高兴，而此时白宫里却坐着两位好 争论的老工会头子。杜鲁门不断地微笑着，同退伍军人们聊天，拍着他们的
肩膀，问他们老家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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