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气呵成,对于一些无法立即修正的地方,不必太过在意。
我毕竟基础过差,现在修炼的,也不过是一股意气而已。
“画……”蔡琰还在品味着这个字眼。
我连着浪费了五六张质量一般的草纸,终于感觉勉强满意了,直起身来哈了口气,侧身问她:“这还凑合吧?”
她定了定神,微微颔首:“似乎有那么一点的提高呢。”
“你可不能夸坏了我啊,我会骄傲的。”我将这张可以让人勉强一看的作品收了起来,提笔又开始写第七首《静夜思》:
“静夜思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端的是一首好诗啊!
我拍腿感叹不已:我早已将远在两千年后的故乡忘得一干二净了!——毕竟已经十六年了,我在前生的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想让我背负太过沉重的回忆与依恋,实在过于困难。
“少爷,宫里来人送钱了。”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我按下毛笔,笑骂道:“该死的老赵,老子回来时都没看到你的鬼影,怎么一说发钱,你就出现了?!”
“小人这不是事情太忙嘛。”多日不见的赵承推开房门,嘻嘻笑道。
“忙?”我不由也笑了起来,“我都不在家了,你还忙个屁啊!”
“没有少爷的公事……我也有些私事嘛……”他忍不住避开我的注视。
我想起来了,我出征前他就是这个借口:“那如今战况如何了?这可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了,你别告诉我你还没有取得胜利!”
“不瞒少爷,再过两天……可能就成了。”他羞涩地笑了笑。
蔡琰催促道:“哦,抓紧时间,到时候你在家里小小的办个喜宴。”
“是是是,谢夫人关心。”他又支吾了一下,“少爷、夫人,能先给我预支点钱吗?”
“你要多少?”我穿起鞋子,准备去迎接宫中的使者。
他犹豫了一下,伸出六根手指。
“六百钱?”我站起身来,摆了摆手,“这点小钱,自己花去吧!”
“六千……”赵承鼓起勇气哼哼道。
我刚刚迈出的步子顿时停在半路:“你应该知道我一个月多少俸禄吧?勉强一万!你是要娶公主啊?!”
他哭丧着脸:“娶媳妇,不花钱是不可能的嘛!少爷,你就可怜可怜我吧,小人跟了你十几年,让我娶个媳妇吧……”
“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少爷我娶媳妇的时候……可是女方家倒贴钱的!”我得意洋洋地展示成果。
蔡琰伸手碰了碰我的脖子。
顿时一丝凉意散遍全身。
第十一章 刘协的赏赐
我最熟悉的宦官,高寿静静地坐着守候在厅中。
“高公公,又是你亲自前来呵。”我拱了拱手,“这些小事情,你派个下人就好了。”
“马大人说笑了,”他笑着站起身来,“老奴一听是为马大人宣旨,怎敢不急忙赶来?”
这老太监也挺会讲话,但为什么年纪这么大了才冒出头来?
我笑了笑,问他:“我是否还要跪接赏赐?”
“不必不必,”他摆手,“陛下赏赐了大人五十万钱,绸绢三百匹,还有一些小玩意,都是从内府中划拨过来的。”
“烦劳公公向陛下转达臣下的感恩之情。”我也随意地说道。
五十万钱,也不少了,相当于我五十个月的法定收入了。
高寿低声向我传达:“陛下愿意,是想为大人增加几百户邑,但有人建议,说大人年岁尚轻,不宜增户。”
“哦?”我横起剑眉,“这人是……谁?”能在刘协耳边吹风煽火的,应该身份不低……莫非是王允或者荀爽着两个老头?还是那些侍中、仆射什么的闲散官员?
高寿犹豫了片刻,还是告诉了我:“大人可不要对外宣扬说是老奴泄露的。”
我点头:“这个自然。”
“是……黄门侍郎荀攸。”
这倒是真出乎我意料之外了:荀家上下,目前对我都极为客气,我手下也有荀家的荀绍在学事;而且昨日荀攸还亲自去城门处迎接了我,刚刚也十分热情地将家族的年轻人介绍给我,难道他们是在扮猪吃老虎,暗地里给我下绊子?!
高寿看我脸色不善,好心地提醒道:“马大人,您没什么事吧?”
我定了定神,强笑道:“没事没事,高公公还有什么吩咐吗?”
“陛下还有句话,嘱咐一并捎给大人,”他又压低了声音,“下次的朝会,陛下会提议设立御林军。”他只传达了刘协的口谕,便及时地住了口。
御林军?到时候老子手握皇帝御兵,地位超然,荀家若是再敢胡言乱语,我找个机会剁了他一家满门!虽然可惜了两名绝世谋士,但总不能让你们掉过头来对付老子吧?!
高寿只喝了一杯淡茶,便告退了。
他毕竟是御使,又是来送钱的,我格外把他送出了府门。
“差点忘了,”高寿又想起了什么事情,“陛下说,下午用完膳后他还会来贵府中学习拳脚,马大人您可要稍稍准备一下哟。”
我怔了一下,点头答应:“我知道了。”
他登上了停在府门外的小车,车夫催了下马,缓缓走了。
我刚转过身,赵承就眼巴巴凑了过来:“少爷,小的那成婚的钱……”
“跟我过来。”我甩开袖子,来到刚才的厅内,点了点皇帝的赏赐。
蔡琰也缓步进来:“说了什么吗?”
“只是给了点赏赐。”我指了指那一箱的钱币,“五十万钱,三百绢,还有一些……小物件,你们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挑拣出来吧。”
赵承迫不及待地继续问道:“少爷……”
我拍了拍他:“你刚才要多少?”
“六千……”一说到具体数目,他就忍不住垂下眼光,他也知道这并非小数目。
“我很好奇你究竟要怎么花钱?”我笑了笑。
他嚅嚅道:“原本确实是不需要这么多的,但她家还有个兄长,快二十岁了也没钱成婚,也只能……”
我失笑:“只能从你这个一心想要求亲的人身上搜刮了是不是?”
“少爷明鉴。”他低头,“就算小的从您这里欠的,今后无论如何,只要少爷不嫌弃,赵承为您做一辈子下仆,鞍前马后,绝无二话,但有吩咐,不敢抗命。”
“……感情你一直还想弃我而去啊?”我打趣道。
他紧紧咬着嘴唇。
“好吧好吧,谁让你跟了我这么久,我可不会阻止你结婚,”我拍了拍箱子,“给你一万钱,绢十匹,先拿去用吧。”
“只要六千……”他抬了抬头。
“花不了就攒起来,”我含笑道,“这些小钱,就当做我给你的贺礼了,以后你成了家,可不能随意开口向我借钱咯!”
赵承深知我一毛不拔,今日破例张嘴,他惊喜交加,双腿一弯就伏在地上,重重地叩了两次头:“感念少爷大恩,小人永生不忘。”
“好好,别来这些虚的,快拿了钱去忙吧。”我轻轻一脚将他踢了起来。
他忙不迭捧出一把钱币,抱回屋里筹备婚姻大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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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后,我捧起了孙子兵法第一卷,稍作阅读,看看究竟能不能从这本古老却智慧的兵法教材之始祖中,汲取到一丝有益的营养。
我掩上书房的门,独自坐在案席之前,将竹简铺展开来。
最右侧是标题:“始计第一。”
而后是一行极为熟悉的句子:“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这句话好像经常听过似的,记忆犹新呐!
我继续向下读去:“……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我的脑子开始发懵。
“道者,令民于上同意,可与之死,可与之生,而不危也……”
可以理解,就是要打好群众基础,不管是治理还是造反作乱,必须得到所谓的民心。
“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
天时地利什么的,意思差不太多。但虽然明白意思,我却深知以自己这点天文地理的知识,到了战场上也是两眼一抹黑——我根本无法从天空中掐指一算猜到明天下雨后天刮风大后天降冰雹;也没办法将全国的山川险要地理河流全部熟记于心中,临战时更是无法用上。
“将者,智、信、仁、勇、严也……”
这句也好懂,历来也被作为选拔将军的条件,但是却很少有人能够完全做到。
“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
文言文很讨厌啊……法是什么法?曲制是个什么玩意?官道?
我一头雾水,解释不通。
之后是一系列的排比问句,忽然又蹦出来一句耳熟能详的名言:
“兵者,诡道也……”我挠了挠头:这兵法已经很诡道了。
“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而况于无算乎……”
阿妹啊,庙算是个什么算法?该不会是算卦占卜的意思吧?
打仗前先算一卦,吉利的就能打赢?
我用力揪着头发:苍天啊,还我中学六年的文言文功底来!
第十二章 敢叫皇帝不高兴
于是我抱起竹简去询问博学多才的贾老夫子。
“夫子,学生今日读书,有些地方实在不解,特来请教夫子。”我恭恭敬敬地说道。
自从三岁识字,六岁读书之后,从来没见过这么勤学好问的我的贾老夫子心花怒放:“超儿,难得你也有这份好学之心……是什么书啊?”
“孙子兵法……”我指了指手中的竹简。
老头的脸色有些发黑,义正言辞道:“读书人,读论语、孟子,品春秋、战国、史记,赏老庄荀墨,公孙韩非皆无不可,岂独有孙武耶?”
我没料到他对兵法这么有抗拒心理。
他接着训导:“兵者,凶器也,天下至不祥之物也,君子向无爱兵者。兵者,损人伤己,无功有过,轻易不能碰触……”如果他是和尚,一定会上手合十大声念叨:“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
“如果夫子不肯教我,学生就告辞了。”我知道自己根本辩论不过他,直接作势欲走。
“啊慢慢慢着,”老夫子急忙扯住我的衣襟,“老夫只是对你强调了一番兵法的利弊,你既然执意要学,老夫也可以教你一些,不过这兵法老夫并不精通……”
“不必精通,只是有些字词我实在不明白。”我指了指竹简上的几个地方。
贾老夫子飞快地通读了一遍全文,慢条斯理地开始解释:“曲制,指的是军队的编组制度,如部曲,旗帜,击鼓鸣金等相关之事;官道,各级官员将领的本分职责及统辖管理的相关制度;主用,指粮草、军饷的供应。”
我似懂非懂地点头:“法”指的是制度和后勤?
“至于庙算,则更简单,”他摇头看了看不学无术的我一眼,“作战之前,自然要召开会议讨论作战大计,估测战局成败,此即为庙算。”
我撇了撇嘴:这第一卷好像没什么实际内容嘛,全是理论思想。
贾老头讲完了四个词语,叹气道:“这篇只是孙子兵法的序言而已,真正的精髓应该是谋攻、虚实与用间三篇,你先自己看看吧。”
老头子甩了甩袖子,自顾自地回了宅院。
最近这老贾也挺忙的,据说由于没有学生教,他感到人生空虚,又从邻里找了七八个肯认认真真读书的毛头小子,每天都组织在一起上课。
当然,他家里条件改善了许多,已经不需要依靠老人教书养家糊口了,但人活着总要有个事做,不然真的会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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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刚吃完晚饭,刘协就已经叩门拜访来了。
我擦了擦嘴,无奈地说道:“今后将晚膳时间提前一刻钟。”
蔡琰含笑着催我:“夫君快去吧,可别让陛下等急了。”
“小屁孩子,还真麻烦。”我十分不敬地嘟囔了一句,就这么穿着短衫跑了出去。
“喂,你注意礼貌呀。”她在我身后嚷嚷。
我给了她一个背影作为回答。
赵承已经领着刘协与高寿进府。
“马卿刚进完晚膳,不必如此匆忙。”刘协体贴地劝我。
我可一点都不匆忙,是你大爷的来逼我吧?
“月初时,臣教予陛下的那两个动作,陛下是否坚持做了下来?”我不理会他的体贴。
他嫩脸微微一红:“我做了两日,但双臂酸软无力,之后就一直没有做过。”
他的自称又变成了“我”啊……
“这点基本功都不肯练,陛下还是不要来了。”我忽然叹了口气,“臣只知道欲成大事,必定吃苦在先,陛下尊贵龙体,损伤不得,不能和臣下这种粗野之人相比——高公公,请你陪陛下回宫吧。”我毫不客气地摆了摆手。
高寿瞠目结舌,一时没有动作。
“马卿?”刘协哀叫了一声。
我懒得搭理,也送给他们一个坚毅的背影。
从一开始我就料到了,根本就不应该和他讲什么锻炼身体。
这种毛头孩子,一点毅力决心都没有,比起每日每晚勤学苦练的贾穆来说,他就是个屁啊!
“少爷,”赵承有些为难地的跟了过来,“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这么认为?”我扬眉问道。
“他虽然是个小屁孩子,但……他毕竟是皇帝啊……”他嚅嚅地说道。
我轻声道:“……大不了把我赶回家,他不敢杀我的。”
“可是……”赵承惋惜地说,“少爷你好不容易才当上九卿的,太可惜了……”
“可惜?”我冷笑了一声,而后摇头。
若是刘协有胆,想拿我开刀……
这其实正中我的下怀啊!凭靠我个人的突破能力,从洛阳城中冲出去基本上易如反掌;而后我奔逃回凉州根据地,鼓动马腾“你看皇帝老儿不仁不义,竟然要逼死你亲生儿子,你肯定也不得好死,不如尽早做决定”,从而扯起大旗再次作乱,趁机攻取尚不安定的益州作为根据,之后再缓缓东进,别忘了,李肃至今还在长安城中稳坐着。我认为至少有七成的概率,这厮会随着我们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