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嵩这人,据说忠勇冠绝天下……怎么看也不像会疼惜儿子性命的老爹呀?
我点头:“既然坚寿你希望出战,那你就随我来吧,只是……我军兵马实在有限。”
“报告少爷,请让小人坐镇后方,督运粮草!”赵承忽然从门外跳了进来。
“……老赵?!”我瞪着他,恶狠狠地骂道,“你小子……是不是太没有志气了?!别人都是请缨出战的,你竟然请缨留守?!”
他满不在乎地答道:“鲜卑人能有多强?你们几个人去就够了,哪里轮得到我来表演?何况……我手下只剩下两个旅而已,还不如上交给少爷……”呃,他的其余三个旅都被我派出去镇守各个县城了,这倒成为他很好的一个理由。
“也罢,既然你不愿去出战,我也不勉强,”我叹了口气,“坚寿兄,就由你来率领他这五百人了。”
“遵命。”皇甫固向我举手敬礼。
赵承兴高采烈地回家抱老婆去了。
我再次叹气:从一开始,我就打算将赵承培养成领兵大将的。他虽然不够骁勇,但对付一般的杂兵也算得上游刃有余,而他又是我极为亲近的人,从感情上来讲,比起徐晃、李典都要可靠得多——这也是为什么我始终让他独领一军的理由。
可惜,自从他娶了媳妇之后,骨子里原本拥有的那股西北男子的血勇之气似乎完全无影无踪了,他很少再表现出当初的勇猛与积极,每天最日常的事情,就是缩在家里陪老婆。
……他的这个老婆……总不会是敌方派来瓦解我军将领的秘密卧底吧?
我一拳砸在毯子上。
皇甫固和贾诩都是微微一惊。
52 备战之前
“府君大人,属下请命先去高阙。”徐晃调查地形归来,特意来请示。
“不是还有一个月么?”我喝了一口苦丝丝的茶水。
“敌不我待。”他正色道。
我立刻对他的态度肃然起敬:“公明真乃为将之楷模,兄弟我惭愧啊。”
他毫无得意之色:“请大人拨予属下千人两月之粮。”
我从案几上抽出一片绢纸,提笔写道:“令都尉徐晃领本营千人,携三月粮草,屯守高阙,以备胡虏。”之后提起官印,狠狠地盖下。
“开春之后便可返回临戎。”我将这张任命文书递给徐晃。
“属下领命!”他双手捧过,折叠后塞入衣襟滞洪,双足并拢,干净利索地行礼,而后阔步离开。
我长长舒了口气:“徐晃真将才。”
“徐将军一向都这样可靠呢。”小昭从侧室中轻轻走出。
我点头:“你说的不错。”徐晃已经是我帐下第一大将,沉稳而且谨慎,又能与士卒同甘共苦,深得军心,我军中诸将无人能及。
经过徐晃这一刺激,我的向上之心也被激发出来了,对斥候旅旅长祖烈下达新的任务,将整个旅的人马都派出鸡鹿塞外勘察地形。
这就体现出草原势力作战的不利之处了,他们居无定所,而且与汉人有诸多不同,我根本无法派出细作进行深入调查——何况现在……我们根本连他们的位置在哪里都无从得知,谈何深入调查?
北方的秋收比中原和南方要晚很多,眼看已经八月中旬了,粮食还迟迟没能收获入仓,让我很是焦急。
不过今年的税赋已经开始征收了。
贾诩作为主管领导,不得不亲自下乡部署诸事,我基本上看不到他的人了。
而程昱……更是从八月之初就已经无影无踪了。
让两位大叔级人物忙前忙后的操劳,而我们一群年轻后辈整天吃喝玩乐不问世事,真让我坐立不安。
不行,也算着两位大叔脾气好,肯不计报酬的替我办事,不过让他们这么操劳,就算他们保养有方,这样下去肯定会达到死而后已的地步的。
还好我们还有杜畿和张机两位,可以减轻贾、程两位一部分负担。
我忽然想到:以朔方区区六万军民,我手下这套班底都搞不定,如果给我一个几十万乃至上百万的大郡,我们岂不是要活活累死了?
不过我随即释然:这也就是在朔方,如果换了其他郡,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士子一般都不会缺少,完全可以从当地选拔文武小吏,让他们代劳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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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四日,我终于下定决心,亲自前往鸡鹿塞。
不紧不慢地行军了半日,绕过了一片面积不小的湖泊,我们来到了鸡鹿塞。
之前派遣出来的孙文早已将塞内整理干净,全军在塞内简单地吃了顿午饭,我做出了人手上的部署:皇甫固与马岱共领一千五百人驻守在东面的卫城,李典与拓拔野同样领一千五百人驻守在西北的卫城。
于是我手下便只有秦阵与两千人马了。
三座小城各自只屯有一个月的粮草——要知道,加上徐晃带走的部分,这已经是临戎城的八成积蓄物资了,直到秋收完毕之后才会有新的军粮从郡中运输而来。
作为北方草原的特色,随军的还有数量可观的猪羊供宰杀食用……啃两条羊腿的滋味,总比干巴巴的面饼让人舒爽。
不过很遗憾,军中炊事班的手艺实在容不得赞许,仅仅一觉之后的第二天,我就开始后悔没有把小昭带来。
吃完简陋的早餐,三座城塞按照预定计划展开了联合练兵行动。
主要的指挥者是年仅十八岁的李典。
皇甫固虽然年长,又出身兵家,原本也是极好的人选,但这些兵马都是我的人马,他无法如臂使指般发号施令——另外,这位公子哥似乎根本没有从他老爹身上继承下来统兵打仗的才能……我实在不放心将几千人马交给他操练。
而李典虽然年岁较轻,还没有徐晃那般稳重,又因为其出身算得上一般世家,也不如徐晃吃苦耐劳,但训练个士兵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作为主帅,手下也有两个勉强可以委以重任的将领,我没必要事必躬亲,于是我专注于自身的修炼,埋头于九阳真经与五禽戏之中,每日只于清晨午后巡视城塞一次,提醒军士们不要忘记了:我才是你们效忠的主子呀。
“公子,你不觉得无聊么?”贾穆闯进了我的营帐。
我张了张嘴,将全身真气回转收入丹田:“你又出去骑马了?”
他点点头:“是啊,秦野人带我出去的,怕什么?”
“怕?”我抖了抖袍子,笑了一声,“你们两个混蛋聚在一起,爱怎么玩怎么玩,老子才懒得理你们……你的内功练得如何?”
“内功?”他笑嘻嘻地从木桌上捧起一碗水,“刚到第二重,公子你不用督促我,我可没有偷懒,实在是你不是一般人。”
我摇摇头:我已经进入第五重后半段了,全身真气已经基本可以掌控自如了,我不必再担心因为过度用功而导致走火入魔了。
贾穆看我摇头,并不在意,他将碗中的水倒入嘴里,咕嘟咕嘟地在嘴里咕噜了两番,而后揭开帐帘向外喷出。
水如一道利箭笔直地射出一丈之远。
他擦拭着嘴角,笑道:“公子哥你看,我的功力还凑合吧?”
“凑合,你也算是练武的材料了,比起我马家的老二,还是强了不少。”我长身站起,拍了拍他的肩膀。
话说我家里的二弟,上次看望他的时候,进步实在是少得可怜,而且他对于练武之道缺乏兴趣,恐怕无法在武将之路上取得较大的成就了——何况他已经拥有了一名资兼文武声名赫赫威震中原的兄长,在我的照耀之下,平庸的他更是永无出头之日了。
“其实这几日我一直在思考破敌之策……”他抹了抹嘴,收去了笑容。
“啥?”我十分惊讶,“你会去思考破敌之策?!”
“哼,公子你哥不要小看了我!”他挺了挺胸脯。
我不敢置信地打量了他两眼,确定他没有扯淡:“那你说说看,有什么好办法?”
“公子你还记得哪一次遇到狼群的事情吧?”他正色问道。
“当然。”那次令人几乎绝望的恶战,我实在没办法忘记。
“当时狼群远在数里之外,我们的战马就全部四腿发软,根本走不动道了,只能任由几百头狼缓缓包围了咱们……”他道,“是不是这样?”
“是这样没错,”我不明白他的想法,“你的意思是……”
贾穆一拍大腿,兴奋地宣布:“咱们抓几头狼过来!”
53 军事会议
53
我沉默地看着他。
“怎么?”他挠了挠自己的脸,“这难道不是个好主意?”
“好主意,真他妈的好主意!”我嘿嘿笑道,“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怎么办?”
他明显不明白我的意思:“什么怎么办?”
“你抓了几头狼,不错,敌人的坐骑会四腿发软,但是……我们的战马还能上战场么?”我叹了口气,“难道你想让我们都当步兵?”
“这个……”他愣了半晌,终于憋出一句话来,“我们的马……习惯了就好了!”
我用三成力捶在他的肩上:“习惯你妹呀!”狼可不是这么好养的!
他痛苦地扶住了门框:“公子哥,你这一拳……太给力了呀!”
“谁叫你这小子这么没用?”我晃了晃手腕,对他进行谆谆教诲,“与其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主意,不如去锻炼自己的身手!”
他摸了摸脑袋,一脸不甘地说道:“公子,你再考虑一下吧?”
“不用考虑了!”我甩甩袖子,“滚下去练功吧!”
贾穆嘟起嘴来,不无遗憾的离开了大帐。
我看着他的背影,无声地笑了出来:养狼?你真以为可以练出狼骑兵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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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照例举行军事会议。
“已经九月了啊,”马岱打了个哈欠,“鲜卑人是不是不会来了啊?”
“你是不是太没耐性了?”我笑道。
“切,大哥你可没资格来责怪小弟哟,”他反击,“我至少还亲自去塞外走了一趟,不像你一样整日都呆在大帐之内,连城塞都不出半步,跟个小媳妇似的。”
秦阵与拓拔野十分配合地一起发出哄笑。
“说起媳妇……岱哥你怎么还不娶媳妇?”贾穆插嘴道,“你只比公子哥小半岁,公子哥已经妻妾成群,女儿都生出来了,你可差得远呀!”
“小屁孩子!”小岱恼怒的瞪了他一样,“大业未成,何以家为!”
“……我看是没姑娘看上你吧?”贾穆一针见血。
“不要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小子在东郡桥瑁家的那点破事!”马岱掏出杀手锏来威胁他。
“呃……”贾穆宣布投降,“岱哥你胸怀大志,不为儿女私情所累。”
“那是那是,”小岱挺了挺胸,“你们看赵承这厮,娶了媳妇之后,连马背都不敢上了,看来骑他老婆比骑战马要舒服得多呀!”
这是一句成人笑话,帐内诸人都哄堂大笑。
“男儿志在四方,没有必要这么早成婚嘛。”皇甫嵩喝了口淡酒——军营之中,可没有茶水供应,能有两口酒喝,我们已经知足了。
“不过坚寿老兄是不是太晚婚了?”我问道。
“皇甫家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子孙,传宗接代之事,也轮不到我操心,急什么?”他哈哈一笑,放下了酒碗,“反而是贤弟,你区区十六岁就做了人父,如果你家闺女十三岁就嫁了人,十四岁生儿育女……你到了三十岁之时,就有人叫你爷爷了呀!真可以坐享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啦!”
我一怔:“……这感觉,还真他妹的难受!”三十岁,才是我事业的巅峰期呀,爷爷?
一想起我刚过了三十岁生日,正是青春年少,但身边却已经有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孙子或小孙女拉着我的衣角怯生生地叫道:“爷爷,陪我玩嘛!”我真要发疯了。
孙文满不在乎地说道:“那怕什么,为马家多生几个大将军,让马家再次复兴而已。”
庞淯摇头道:“只是不知到时候……我们该怎么称呼老爷了……老太爷?老老太爷?”
几个人又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我忍不住皱眉:早婚早育确实有利有弊……可能弊端更多一些吧。
其实这时代虽然结婚很早,但生儿育女的时间一般也都在二十岁之后(男方年纪),至于四十多岁老来得子的案例,更是屡见不鲜。
——你说普通平民百姓家里经常十四五岁就生育的?我身为出身高门大院的子弟,怎么可能知道他们的生活?!
“咳咳,”李典看不下去了,“几位……就不能说点着边的话么?”
“你小子别给我们装正经!”秦阵拍了拍他的肩膀,“每天都说那些不咸不淡的废话,难道很有乐趣?”
“野鸡你滚蛋,”我斥责道,“人家是儒家子弟,你个文盲别把他也拉下去!曼成啊,我知道,我们一帮没文化的粗人,让你很不适应……”
“哪里哪里,”李典连忙否认我的谦辞,“在下也只是多认识两个字而已,不过比起大人文才之名,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呀。”
这次轮到我否认了:“惭愧惭愧……说到文才,我又有一段时间没有诗词问世了呢。”
“少爷诗兴大发,又准备酸一酸我们这帮不识字的文盲了么?”庞淯问道。
秦阵撇嘴:“又是什么破诗?什么缠来绵去的,恶心死我了!”
拓拔野之前并未领略过我的诗篇,对此不予置评。
“哦?贤弟要赋诗?”皇甫固如同典型的世家子弟一般,礼貌性的拍了拍掌,“愚兄可要大开眼界了。”
“坚寿兄取笑了,自娱自乐而已。”我从座位上站起,趋步来到大帐的中央。
“肃静肃静,”马岱举手示意诸人,“我哥要开始了。”
我瞪了他一眼:老子一开口,他们自然不敢吭声,你何必借此展示自己的威严?!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街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完了?”马岱意犹未尽地眨了眨眼。
我抖了抖衣袖:“完了。”
“什么小扇流萤的,”秦阵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娘们!”
拓拔野摇头:“原来这就是诗人啊。”看得出来他也不满意。
“不懂……”祖烈与孙文对视一眼,“莫名其妙,有个毛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