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何颙以全票通过的成绩当选为新一任的尚书令。
刘协总算可怜众臣天天上朝太过辛苦,宣布散会。
朝臣们成群结伴地向殿外走去,很明显的,何颙身边聚集的官吏为数不少,各种恭喜祝福之声不绝于耳,而何颙一张俊脸上毫不掩饰的荡漾着满足的微笑。
“马大人稍等。”孙坚急跨两步,从后插上挡住了我。
“是孙大人呵,”我笑道,“一起走两步吧?”
我迈步踏过大殿门槛,选了条人流相对稀少的道路行走。孙坚落后我半尺亦步亦趋。
“不过一年不见,孙大人已经成了征东将军了,”我放缓了脚步,微微侧过头,“转眼你我又是同级了呀!”
他摇头道:“马大人见笑了,只是因为张公举荐,此次又是吴郡出事,朝廷才同意由我挂帅出征。”
“对了,你之前是什么职位?”我奇道,“肯定不能还是那个……什么司马吧?”我忘记了当时他究竟是哪个大门的守门人了……似乎是朱雀门?
“啊,去年八月后,我便转入光禄勋下做了几个月的虎贲中郎将。”
“虎贲中郎将?”我大吃一惊,“是掌握最为精锐的虎贲勇士的啊?!”
“虎贲勇士?”孙坚苦笑了一声,“我手下人数不过三百新兵,哪里算得上精锐?”
“这么惨?”我难以置信,明明这么霸气的名称啊!虎贲虎贲,应该是如猛虎一样纵横奔驰咆哮山野……
“虎贲原本都是挑选民间良家精壮子弟担任,父死子替,但桓灵二朝乱政久矣,制度不存,不止虎贲,其他官员名下的卫士都无法满员,到了董卓之后,更加混乱无序,多少千石的官员都成了空职,虽然一直在补充兵士,但去年又逢大旱……”他很是无奈的解释,“连宫中奴婢都遣散了不少,何况我们这些护卫。”
我深表遗憾,同时忽然明白了当我夺回朔方后向朝廷表功时,皇甫嵩竟然小气到一斤粮食都不给我:他全运给朝廷了吗?
“确实养不起军队啊。”我也有同感,“我手下的虎豹骑,组建三年,还不是说散就散了!”
他四下里扫了两眼,低声道:“马大人,真的散了?”
我脚下一停,反问他:“不散了又能怎样?难道我自己能堂而皇之将几千人从这里带到辽东?一路上可有几千里路!”
他重重叹了一声:“可惜了这支轻骑!原本幽州多骑兵,用来对付他们最好不过……现在没有骑兵队伍,可就麻烦多了。”
我顺势问道:“文台有何策教我?”
他想也不想,直接说明:“大人也知道,骑兵的优势只在一个快字上,凉州马多有西域血种,相比于幽兵战马或许稍胜一筹,而今大人舍骑兵用步卒,便失去了这最重要的优势,只能用各种方法不让对方的骑兵全速奔跑……”
“比如?”
“设置拒马、挖掘地道沟壑、扎营山林之中,都可以拖慢骑兵的速度。”他举例道。
拒马和地道……我们得有时间有能力去砍树、挖土啊!至于扎营山林之中,你不怕做饭时引发大火直接全军覆没啊?!
“当然,这些只有小用,真正关键的还是作战时,”他一副倾囊相授的诚恳态度,“步兵与骑兵作战,当然不能选择空旷平坦之处,最好能事先寻到狭窄山谷,马大人本就擅长伏击,山谷便是最适宜伏击的地形了。”
我点头表示认同:山谷确实是骑兵最害怕的作战场地了。狭窄的宽度让队伍无法展开,受到夹击时前后不能相顾,互相拥挤之中军令都难以传递,万一头顶再有什么飞石巨木滚下,那就只能双手抱头原地蹲下,听天由命吧……
“另外,骑兵多擅弓术,尤其要防备敌军派小队骑兵频繁骚扰,射几次就走……常令人不厌其烦,却无可奈何。”孙坚提醒,“因此,如果有条件的话,大人应适当的配备一些弩器。”
我一怔:“弩器?你是说……也是射箭的,那种有机括的?咻咻的?”我比划了一个左手托弩右手放箭的姿势。
“不错,”他的右手摸上了胡须,“弩器所发的箭矢力道大,射程远,对于高速前进的骑兵杀伤力更大,基本上中箭后就不可能继续作战了……当然,弩器需要专门定制,价钱也比寻常战弓要贵了几倍。”
弩器这东西,我只在印象中听说过,凉州几万军队似乎没有一个弩兵,而跟张温、卢植等作战,我从头到尾都没见过他们军队的精彩表现,因而无从得知政府军是否存在这个兵种。
既然连认都不认识,就更不用说改进了——事实上我对于这种原始的机器构造压根一窍不通,我的物理实验知识仅限于并串联电路小灯泡和用滑轮拉砝码……
“弩箭……有准头吗?”由于没见过实物,我只好稍微问两句。
“呃,”老孙摇头,“只适合对付密集的敌人,对单人恐怕很难射准吧。”
我“哦”了一声。可怜我根本不会制造什么瞄准器……
“你东征严白虎……给了你多少兵马?”我终于又想到另一个重要的问题。
孙坚竖起食指:“呵,只有一万人马……主要是去江淮间征募啊。大人你呢?似乎也一样吧?”
“呵呵,我只有我一个人而已,”我笑道,“全得去征募啊!”
26 再拜张温
与孙坚道别后,我径直朝自家大宅走去。
有人高声喊道:“马大人!稍停片刻!”
我回头向声源处看去:“谁叫我?”
“这边,”对面太尉府门下站着一人,“张公请马大人入府一叙。”
“陈到?”我将符节扔进自家门房,左右一看四下无人,纵身从驰道上跳了过去。
这一跳加上了几步助跑,我担心踩到驰道更是全力提气,因此足足有四五丈之远。
对面陈到忍不住叹道:“马大人好轻功!”
“见笑、见笑!”我拍了拍袖子,随手整理了衣冠与腰带,“张公要见我?”
他侧过半个身子:“请入府。”
我朝他一笑,边走边问:“你不是有官职在身么?为什么还在太尉府……跑腿?”
“在下尚未就职,也无处可去,”他说得轻松,“因此便暂居于张公府中。”
“你和张公是亲戚?”
“呃……”他犹豫了片刻,搓手答道,“唉,都是很远的亲戚了……张家当代显赫,我陈家却只居于地方,家父更是寻仙问道,无心仕途……”
“寻仙问道?”我顿时大感兴趣,“令尊寻的是何处的仙道?该不会是乘船渡海去寻找蓬莱仙山了吧?”
他摇头道:“蓬莱、东瀛这等仙山遥不可寻,多半只是空想,家父乃是师从泰山之上的真人,修习的也算正派道功。”
“道功?”我疑问道,“这个真的有用?”
“呵,说是道功,其实也只是一群人聚在一起修身养性而已,”他笑着解释道,“泰山乃东岳正宗,内功心法也有其独特之处,因此在中原颇有人望。”
我心头一动:“泰山的内功……难道是九阳神功?”
他讶然:“马大人原来也知道?也是,这一派的功法因为弟子众多,已经不是什么私藏了。”
“实不相瞒……我现在也在修炼……”我一直以为这是一套绝密功法,没想到早就是烂大街的货色了……
“那你我同修一法,倒也勉强算得上同门了。”他笑道,“马大人不会怪我高攀吧?”
“高攀什么?”我洒然道,“有时间我们可以切磋切磋嘛。”
“就马大人刚才那一跃的功力,我就难以企及,怎敢同大人切磋?”他连连摆手。
“轻功好说明我身子轻,和内功没有关系。”我哈哈笑道,“而且说起轻功,我手下有一人叫做秦阵的,其轻身功夫犹在我之上。”
“大人这身功夫已是极其罕见……还有人能在大人之上?”他似是吃惊不小。
“你不要乱拍马屁。”
“马屁?”他不解。
“就是奉承……”我立刻找了个贴切的词语,“天下能人众多,你我年纪尚轻,哪里排得上名号?”
“呵,”他笑道,“我自然还排不上,不过大人已经可以称得上天下有数的名将,武勇更是为人推崇,除了凉州、并州之外,在司隶、青州、豫州都颇有声名了”
“真的?”毕竟是年轻人,我还是避免不了对于名利的热衷。
“这个自然,大人不仅武勇传播中原,难得的是连文才之名都广传天下,”他赞道,“尤其是那首将进酒,飘逸洒脱,令人称绝。”
“惭愧惭愧。”说起文才之名,我倒是不会产生太大的成就感——因为这从来就不是我自己的东西。
“而那首水调歌头……”陈到略带笑意,“据说被歌坊之间的女子们广为传唱呢。”
“传唱?”我奇道,“我那首词并无谱曲,如何传唱?”
“那晚你一词出口,第二天便被洛阳各坊的乐师配上了各种版本的乐谱,彼此间相互比较后,最后只有清音阁的最为传神。”
“哦……”我点了点头,“这样啊……”从来没人付给我版权费啊。
陈到将我引领到了大厅,叩门道:“舅公,马大人已经到了。”
舅公?舅公算什么?舅舅的公公还是公公的舅舅?
“请他进来吧。”张温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
他替我推开厅门,我跨过半尺高的门槛,朝里面一揖:“拜见张公。”
“不必客气。”他的声音果然有些沙哑,“都坐下吧。”
我就近挑了个坐垫,一屁股坐下。陈到就则靠近张温恭敬的坐下。
张温卷起一把竹简,推放在案几的一侧:“听说昨晚陛下请你去了宫里?”
我毫不吃惊,以他的势力,知道这点信息简直是理所当然:“吃了一顿晚饭而已。”
“说了些什么呢?”张温很直接的询问。
“其实跟上次见伯父时差不多,主要是问我对于辽东有没有把握,”我大咧咧的回答他,“我当然只能说势在必得了。”
他点头:“让陛下安心也好。”
“对了,临走的时候陛下送了我一套白银铠。”我特意对他讲了这个细节。
“白银铠?”他也毫不吃惊,“那可是极为贵重啊。”
我“嘿”的笑了一声:“但是重达一百多斤的铠甲,我又有什么用处?所以我已经将这套铠甲转手送人了。”
“哦?”他这时才露出一丝异色,“你这么快就送给别人了?”
“对啊,”我点头道,“反正我马上就要去辽东了,既然用不上,不如送给别人……难道皇帝赏赐的东西不能随便转赠他人?”
“这倒不是……”他摇头,“但是毕竟是皇帝特意赐给你的铠甲,你随意送人……未免对皇帝有些不敬吧?”
“呃,”我挠了挠头,“反正我是去五千里之外的辽东作战,一年半载也回不来,伯父你不告诉皇帝……谁会知道?”
“呵,”张温也笑道,“你啊……真不像你爹啊。”
老马现在只知道和小老婆厮混,丝毫没有壮志雄心,连为国平乱的意思都没有,我和他哪有相同之处?!
“伯父叫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嘛?”我这才问道他的目的。
“哦,是了是了,”他向陈到招手,“你去把东西拿来。”
陈到没说一句话,又乖乖地起身,往大厅之外走去。
“这个陈到看起来也有些勇武,”我看着他的背影说道,“伯父,你也知道我手下缺人,不知道能不能让他跟我去辽东?”
张温一怔:“贤侄,你是认真的?这小子只是家里的亲戚托人送来的,我都没看出他有什么本事……”
“那不如便给我算了?”
“跟你去外面见见世面也是不错……”他沉吟道,“只是我怕他不懂规矩,耽误了贤侄的正事。”
“你不会是担心他战死沙场吧?”我心直口快快人快语。
“……”张温露出难色,“还真不能让这小子这么死了,他家老娘可是很难缠的……”
“那就让他做我的亲卫,死亡概率只有百分之一。”我拍着胸口打包票。
他终于意动:“只要他自己同意,我是没意见的。”
我……早就被他拒绝了啊!
27 再挖陈到
“伯父是要让小侄看什么东西?”我看着门外问道。
“其实不是老夫要送你什么,而是你皇甫伯父从太原给你送来的。”张温捋着略带灰色的胡须说道。
我惊讶地说道:“是皇甫伯父送来的?这一路也有两千多里地……这份厚爱,小侄如何才能报答?”
“欸,也不必太在意,”他笑道,“他也是有事派人来京,顺道给你捎了过来,更不知道符不符合你的心意了”
“哦。”我稍微安心了一点,“太原到洛阳一路山水重重,快马过来也得七八天,皇甫伯父还记得给我这个小辈送东西,已经让我大为感动了,哪里还敢挑拣?”
陈到引着两名大汉将一个铁箱搬入大厅,这个铁箱看尺寸与装白银铠的铁箱相差不大。
“这……不会也是一套铠甲吧?”我忍不住问道。
张温点头,答道:“不错,不过这可不是白银铠那么贵重的铠甲,只是一套铁甲而已。”
“铁甲?”我顿时大喜,急忙起身,“我正想定造一副铁甲,这……实在最好不过!”
“马大人请看。”陈到用力打开了箱盖。
满眼都是青黑色的铁片。
其细密程度超过了之前那件白银铠,但甲片的厚度似乎略有不足。
我摸了又摸,而后将整套铠甲从箱中拎起。
甲片不厚所带来的好处是……整套铠甲的重量不会超过八十斤,这个重量无论是我还是追命大概都勉强承受得起。
我越看越是欣喜,自言自语道:“这次恐怕我必须派人向皇甫伯父道谢,不然我实在不好意思领受这样的厚礼……咦?”
“马大人,箱底有书简?”陈到提醒了一句,却缩着手脚不见动静。
我双手举着八十斤的铁甲,哪里腾得出手弯身取信:“你帮我拿出来啊。”
“信简乃是私人之物,我怎能乱动?”他倒是大义凛然。
“少废话,你想累死我啊?”我只好斥责他,“快拿出来!”
他眼观鼻鼻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