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看了看田豫:“这两天公孙度有没有动静?不要告诉我在辽西没有我们的人啊。”
他笑着看了看身后的一名大汉:“让小智给你说吧?”
“小智?”我还小霞小刚皮卡丘呢!
“在下姓阎名志,乃是志向之志。”他不知道怎么察觉出我的想法,主动自报家门。
“哦,是阎兄,失敬失敬。”看样子他也不过十八九岁,我为了套近乎便称呼他为大哥,看他与田豫的关系还算亲密,想必也是卢植手下的重要掾吏吧。
“呃,不敢当,”他倒也知趣,谦让了一下,“在下现在只是卢刺史治下一员小吏,家兄阎柔添为右北平太守,与辽东辽西及鲜卑人颇有来往。”
右北平太守的兄弟?阎柔之名似乎也有所耳闻,至少不是默默无名之人。
我确信刚才这声“阎兄”没有白叫,能和鲜卑人有来往的能是普通人物吗?
“哦?”我挑了挑眉,“那请教阎兄,公孙度有何异动?”
阎志低声道:“马大人乃是此次平辽的大将,在下不敢隐瞒……听家兄在辽西布置的信使所言,公孙度派了次子公孙恭为辽西太守,正在简练辽西降卒,并重新征募兵勇,大肆操练,意图更进一步。”
“这个……”我只说了两个字,后面的内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但毕竟人家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我总不好意思泼他的冷水吧。
他继续说道:“而家兄还听说,辽东三郡抽掉了数千壮丁砍伐松柏……”
“砍树干嘛?”我对树木品种毫无概念,印象中最容易辨认的就是松树、柳树、芭蕉树、椰子树之类的了,“难道是公孙度得意忘形,准备大兴土木营造宫殿了?”
他摇头,又压低了声音:“砍树除了建筑宫殿,还可以用来建造舟船呀,马大人。”
我先是一怔,而后联想到一个月之前的朝会,神智忽然有些恍惚:“你是说……攻打青州的人就是公孙度?”
年纪轻轻、嘴边连毛都没有的阎志终于点头。
一个月前朝廷就接到了军情,那时候公孙度正在全力攻打辽西吧?他还有余力分兵乘船攻打曹操治理下的青州?!
就这样曹操还被打得节节败退不得不向朝廷求援?!
究竟是曹操太无能……还是公孙度兵力太盛?!
我第一次打起精神,开始认真思考公孙度的实力问题。
42 卢家大乱
以区区三郡之力,敢同时向幽州、青州两州扩张,而且均取得了丰硕战果——辽西、东莱二郡均入公孙之手——这已经不是一个所谓的“废渣”能够做到的事情了。
我感到之前所有人对我灌输的理念产生剧烈的震动。
有必要从心理上对公孙度的实力予以重视,我想提醒卢植。
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卢植刚刚仔仔细细将幽州里里外外的事情交代完毕,正策马全速朝涿郡老家狂奔而去。
他没有带一名刺史的吏员,只有十名随身侍从一同南下。
我则带着陈到与张机,这二人各带了一个班的骑兵,张机还带上了自己的长子张贲。
这也是我正儿八经与医圣的儿子接触,张贲与我同年,可能是各自经历不同,他明显一脸青涩,是个容易害羞的少年。
卢植归心似箭,蓟县到涿县间官道又极为平坦,不到四个时辰便已经赶到目的地涿县。
涿县城下,卢植终于勒住了坐骑,人和马都大口大口的喘气——毕竟狂奔了一百多里地,他已经不年轻了……
他的亲卫侍从从他手中接过印鉴,走向城下值勤的卫兵,而卫兵似乎早就认识卢植一样,直接跑出来为刺史牵马:“卢刺史,快快入城回府吧!”
卢植草草地拱起双袖,一句话未讲,又纵马冲进了城里。
“仲景,你还好吧?”我稍微关心一下自己的属下。
张机脸色红润,额头似乎微微有些湿润:“有劳大人关心,属下也不是刚刚才追随大人,这不过百里的路程而已,对我也只是寻常遛马罢了。”
我哈哈一笑:“那就好,你也要积蓄点体力,稍后可要为病人诊断的呀。”
他点了点头,随我一起加速朝卢植追去。
涿县的规模出乎意料的有些庞大,我们用了两刻时间才找到了卢府的大门。
卢府的规模则是出乎意料的简陋,卢植没有纵马跨过门槛,而是直接跳下马背,大跨步地冲进家中。
我跟张机也随即下马,紧紧追着卢植朝后院走去。
说到后院……这个后院面积不小,但有一大半都被开垦成了菜地,至少我看到了熟悉的白菜、茄子和黄瓜……
我忍不住感叹:本以为我自己已经够节俭的了,自己的爱妾都要经常下厨房做饭,没想到卢植半个家宅都成了菜地,估计是他老婆带着孩子亲自开垦的吧……
卢植驾轻就熟地绕进了小院,急匆匆敲了敲一件宅子的房门:“夫人,我回来了!”
房门“吱呀”一声,露出一张愁眉不展的妇人面孔:“子干!你可回来了!”她刚一开口,身子一晃,直接瘫倒在地。
卢植真正的大惊失色,一脚踢开半掩的房门,弯腰将妻子从地上抱起,轻轻放在了墙角的一张胡床上——幽、并北临胡地,兼有大量的鲜卑、匈奴与汉人杂居,胡床、胡凳已经随处可见。
“仲景,快为卢夫人把脉!”我立刻把张机推上前去。
张机也不推辞,径直走到床沿,屈膝跪坐,从儿子张贲手中接过一方小小的石头,塞到卢夫人右手腕下,也不对卢植道声“无礼、得罪”之类的客气话,直接四指扣上了病人的脉门。
我回顾卧室之内,这是一个小小的套间,里面还有一张大炕——那的确是“炕”,跟上辈子三五岁时在老家看到的土炕毫无二致——炕上躺着卢植的两位公子。
对于卢夫人的状况,我并不紧张,这种情形在前世的电视剧里已经烂大街了,心力交瘁的母亲终于等来了孩子他爹,有了依靠后心里一松后昏睡不醒而已,不算大病。
张机切脉足足超过了两分钟,这才收回了右手,从地上站起。
“张先生?”卢植一把抓住了医圣的袖子,“拙荆她情况如何?”
张机温言道:“卢刺史务须太过担心,尊夫人只是操劳多日未尝好好休息饮食,从而导致脏气衰弱元气不足罢了。”
“不是大病?”卢植闻言松了口气,“那便好……”
房门忽然又被打开,一名十岁出头的少年拎着一大包东西急匆匆的冲了进来:“爹爹?!”他向房内扫了一眼,直接朝卢植扑了过来。
“育儿!”卢植的眼中难得显出一丝温情,张开双臂搂住了少年。
育儿?那就是老三卢毓了吧。
守在门边的陈到伸手将房门重新闭上,自己也退出了卧室。
“卢刺史,我要为两位公子诊脉了。”张机打断了这父子二人的温馨相拥。
“是是,”卢植吸了吸鼻子,拉着儿子让开了通道,“张先生请。”
张机掀开了薄纱的帘子,领着张贲走到了大炕的边沿:“贲儿,你我各把一脉。”
张贲垂头道:“是。”
卢植双唇一动,却立刻又闭上。
卢毓却出声道:“爹爹,涿郡最好的大夫都……”
我伸手堵住了他的嘴巴:“安静,不要影响他们给你两位兄长诊治。”
卢植抚摸着儿子的头发,卢毓只能闷哼了一声。
这次切脉的时间更加漫长,张机父子的神情也比方才严肃得多。
“贲儿,你切得何脉?”张机终于开口。
张贲蹙眉道:“病者脉象时快时慢,时强时弱,且切脉时忽冷忽热,孩儿医术未精,竟不知此是何脉……”
张机微微颔首:“能知道病在何处?”
“或在……肺部。”张贲略有迟疑。
张机又点头:“是了,你是否检查过他的毛发?”
“发色枯干,发根极脆,极易脱落。”
“解衣。”
张贲起身,小心翼翼地给病人解开了身上唯一的一件短褂。
“父亲……”他失声叫道,“好烫!”
卢植急忙跨步上前:“张先生……”
张机举手截断了他的话,低身仔细查看着病人的上身肢体,甚至还朝他的胸口哈了一口气,瞬间腾起一片薄薄的白雾。
“这……”卢植和我都是目瞪口呆:现在虽然是七月,但即使是在北方,也根本不会出现能够哈气成雾的温度。以我丰富的物理知识,我只能得出一个结论:病人体温异常,使得喷出的水蒸气汽化,而后在瞬间雾化。
“是……寒热症?”张贲犹豫不绝。
张机直起腰身,缓缓点头。
“寒热症?!”卢植的身子明显一晃,连声音都微带发颤,“张先生……是不是诊断错了?”
质疑大夫的诊断,实在是对医生极大的不尊重,也是十分忌讳的行为,但张机并无任何不悦,只是重复道:“的确是寒热症,”他指了指两位病人,“现在是下午,阳气正盛,因此他们浑身发烫,不能着衣,身下也不能接触草席,一旦沾上,便难以脱离。而到了半夜,阴气旺盛之时,病人通体冰寒,恐怕恨不得躺进炭火之中。”
我仔细一看,他们果然是直接躺在砖石泥土之上的,而那件短褂甚至有几分焦黑的痕迹。
卢植自己再三确认,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了事实。
“子干!”胡床上的卢夫人忽然嘶哑着大喊了一声。
我的后背上猛地一凉。
卢植挪动脚步,跪在了胡床边沿,伸手握住了妻子的右手:“夫人……你受苦了。”
卢夫人刚刚苏醒,立刻垂泪涟涟:“节儿、检儿……得了寒热症,整个涿县的大夫都说没得救了……让我准备后事……”她再也忍不住,直接放声大哭起来。
卢植叹了口气,单手抚着妻子的后背,却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来。
我也只能暗暗摇头:寒热病几乎就是绝症的代名词,放在任何朝代都是坐等后事的疑难杂症。
“卢夫人先不要如此,”张机沉声道,“在下还有办法医治两位公子。”
卢夫人的嚎哭猛地刹住了车。
——
注:本文所有医学知识都是胡编乱造出来的,请勿对号入座。
43 医圣出手
卢植脚步踉跄着朝张机走了过来。
而他的夫人却势如猛虎,直扑在张机的脚下,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求先生施救我苦命的孩子!”
这可是卢植的老婆,张机不敢领受,急忙和儿子一人一手将她搀扶起来:“卢夫人言重了,医者父母心,张机自会全力医治令郎。”
卢植怔怔地问道:“寒热病乃是极难医治的绝症,张先生真有把握?”
他老婆也是一脸紧张地盯着张机,生怕医圣摇头。
张机神色如常地点头:“所幸令郎发病尚浅,因此现在身子虽然滚热,但依然可以碰触,若再耽误十天半月,浑身将长满脓疮,一碰即裂血浆横流,到时候……神仙也难救。”
他说得好像很恶心的样子,脑补能力出众的我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卢植夫妇终于稍稍安心下来。
“请你们退后,”张机下达了逐主令,从医疗箱中取出一把用具,我只认识几根银针什么的……
“好好。”卢植拉着老婆退了一丈远的距离,却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张机的一举一动。
“贲儿,你按住他的肩膀。”张机对儿子吩咐道,“我要向他胸腹间下针了。”
张贲点了点头,用纱布裹住双手后才谨慎地按住了病人的双肩。
张机取出了三五根银针,缓缓运了口气,下针时却挥手如风毫无停滞,转眼之间病人的胸口已经明晃晃的全是银针的尾部。
“感觉如何?”他抬头问自己的儿子。
“似乎稍微凉了一些。”张贲答道。
“马大人,”张机转身朝我喊道,“你能过来帮个忙么?”
我有些愕然,朝内间走去:“怎么?我可是不懂医术的啊!”
“大人虽不懂医术,但修习内功多年,对人身经脉也算有些了解了吧?”他竟然还笑了起来,“属下以银针封住患者的心肝两脉,暂时阻截了虚火的外漏,因此一盏茶之后他的体温就会急剧变冷。”
我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大人内功精湛,便劳烦以真气辅助,务必使患者全身保持温暖,方便属下继续用针。”他解释道。
“这个……”我还是不懂,“怎么辅助?从哪里辅助?”该不会是传统武侠影视中那样双掌抵在后背,然后患者大吼一声口吐鲜血吧?
他笑着指了指患者的脚底板:“足下乃人身经脉大成之处,大人可以从足下输气,但切忌过猛过强。”
我看了看病人还算白净的脚底:“一切听你的。”
张机又对卢植夫妇问道:“卢大人,府中可有燃香?请点燃一柱置于炕头。”
卢夫人连忙翻箱倒柜去了。
香烟袅袅,淡淡的白气在房内萦绕。
“开始输气吧。”张机向我下达了指示,“先一点一点输送。”
我一边嘀咕“一点究竟是多少?”一边用双手的拇指抵住了患者双足的脚心,感受着从自己丹田晃晃悠悠腾起的一股真气从胸口一分为二,沿着双臂滑到了拇指的前端。
“我要开始了?”我出声询问。
张机早已经举起银针,那根针银中泛黄,直径略粗,似乎与其他有所不同。
我微微抖了抖双臂,暗自鼓气。两道暖流缓缓离开了指尖,进入病者的足内。
病人的经脉仿佛一阵大亮,我可以清晰地看到纠缠纵横的各条脉络……当然,心肝附近赫然插着十几根簇亮的针头。
鼻中嗅着淡淡的香气,我逐渐加强了真气的输送,两道真气开始流转于患者的四肢经脉……当然,还是要绕过心肝的范围。
张机的银针不时左插右插,看得我心惊肉跳,索性闭上双眼不去看他的危险动作。
输气辅助治疗远没有为别人补充元气容易,由于病者身体虚弱不堪,我必须竭力控制真气的总量与速度,免得冲击太强导致经脉断裂,又不能太小太慢,否则病者四肢僵硬全身变冷一命呜呼。
短短一炷香时间,我已经满头大汗,气海之中的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