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杜畿在我身后低声劝道,“这样太乱来了。”
我微微向他摇了摇手,反而对场下的两人下达了死命令:“打不赢就撤职!”
“诺!”拓拔野朗声应道,抬脚就是一记横扫,身边四个大汉立刻成了滚地葫芦。
秦阵更是闷头不答,只顾乱战,多日不曾出力的三营营长终于有机会施展自己的强横武力,双拳左挥右砸,十招过后身边已经没有一个能爬起来的人了。
“找死!”难楼怒吼一声,抽出了雪亮的佩刀,当头便朝秦阵砍去。
可惜他袭击的是当世最为敏捷的战士,秦阵双手一翻,已扣住了难楼的手腕脉门,那把锐利的弯刀硬是一寸都砍不下去,拓拔野从旁掠阵而来,凌空一脚踹在难楼的胸口,老头子闷哼一声,连人带刀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多事!”秦阵瞪了拓拔野一眼,嫌他抢了人头吗?
拓拔野耸耸肩:“算你的功劳,怎么样?”
“呸,”秦阵不领情,“我才不承你的情!”
“停手、停手!”李莫这时候才来劝架,“大家都是来对付张燕贼军的,切莫伤了和气……难楼大人?”他看着一动不动的难楼,慌忙吩咐道,“快看看难楼大人!”
受了惊吓的侍女们早就连连后退,没人愿意去碰触这个老不死的混球。
“拓跋,你把他踢死了?”我不得不亲自询问,虽然我有恃无恐,但毕竟对方手握数万少数民族,万一真的死在我手下,那可不是好玩的……
“怎么可能?!”拓拔野走上前去,一把将难楼从地上捞起,随手在胸口拍了一把。
难楼“吭哧吭哧”喘了几口气,整张老脸都是红晕,脸畔的伤疤显得愈发狰狞:“好、好好!鲜卑和羌人……真是好本事!我已经老了,打不过年轻人了!”被踹之后连自称都降格为“我”了啊。
“我们这点末微本事,哪里及得上马将军十一。”拓拔野还不忘给我贴标签,“马将军一身勇武,对付你恐怕只需要一根指头就够了。”
其实根本不需要指头,满血满魔的我只要运气一喝,就足以让他摔倒在地。可惜现在我的状态依然没能恢复到全盛状态,勉强只有七八成而已,估计连秦阵和拓拔野都撂不倒吧。
“好好,真是英雄出少年!”难楼勉强喘匀了气,他不知道从哪里拾起一个酒杯,倒满后朝我走来,“让我敬马将军一杯!”态度转变之快,实在令人瞠目结舌。
“难楼大人客气了,请。”他既然已经服软,我当然不会不接受,当下举杯和他轻轻一碰,而后一饮而尽。
王丹指着自己下首温言道:“难楼大人请入席。”
难楼看起来并不满意,却不敢抗议,只说:“各位大人商议的结果如何?要怎样对付张燕?”他扫了坐在主位的宗员一眼。
宗员对这个异族的不敬无可奈何,将目光转向我这边。
我哼了一声:“区区两万贼兵而已,明天我便灭了他。”气势上可决不能让对方看低了。
“哦……”难楼似笑非笑,“不知马将军带来多少兵马?”
我向他竖起中指:“我只带了一万骑兵而已。”
“一万骑兵?”他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对,”我收回中指,“本将在冀州还没来得及教训张燕,这厮便逃到幽州,说不得,这次他既然碰到了我,就得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难楼终于端正了态度:“既然马将军如此说了,我部乌桓愿出兵八千以附骥尾,为上谷代郡的安宁奋力杀敌!”
宗员脸色也终于恢复了正常。
李莫笑道:“这样就再好不过,马大人远道而来,还需要休息,今日的商议便到此为止了吧?”
王丹也道:“难楼大人,我们便不留你了,明日正午之前,本府会遣人通知你一起发兵,请提前整备兵马。”
“没有问题。”难楼的八名手下终于相互搀扶着从地上爬起,看着秦阵拓跋二人组,都畏畏缩缩地跟在难楼身后,手脚并用爬出了帐外。
“胡虏不服王化,不知礼仪,让马大人见笑了。”王丹这才向我道歉。
他为什么要道歉?
我提醒他:“胡虏如何不知礼仪?本将麾下这位秦将军,自金城追随本将东征西讨,身先士卒屡立战功;这位拓跋将军,与本将在朔方相识,得知本将远迁辽东时依然千里迢迢追随在身,其二人忠勇信义,未见得便逊于汉人吧?”
“马大人说的极是。”李莫承认,并举一反三,“胡汉皆有忠义,也皆有大恶之徒。远的不说,袁氏四世三公,历代以经学教义持家,不也教出了袁术这样的败类么。”
哎呦,袁公路已然成为鲜活的反面教材了呀!
48 作战会议
“大人,两位营长妄自动手,是否应当责罚?”宴会散去后,杜畿在我方将领的作战会议上向我请示。
秦阵和拓拔野大眼瞪小眼:“好哇,老杜你是想报复我们灌了你一碗酒吗?”
我摆手道:“我当时已经同意,有些人你不教训他,他真不知道谁的拳头大!”
程昱表示赞同:“伯侯,公子话糙理不糙,这些乌桓人在幽州嚣张习惯了,你也看到,两位太守和一名校尉他都不放在眼里,如果不让他知道厉害,他也绝不会乖乖配合出兵,说不定还会背地里拖我军的后腿。”
杜畿点了点头:“先生都这样讲了,畿就不追究此事了。”
秦阵长舒了口气:“明天看我去宰杀了张燕,就算有些许罪过,也能将功赎罪了吧?”
“谁说明天就去宰杀张燕?”我瞪眼道,“我们现在知道张燕在哪里吗?”
田豫笑道:“宗校尉在宴上曾经提到过,张燕的两万人共分三营,就在我军大营西面三十里处。”
“嗯,”宗员真的说过么?我详细询问道,“三营具体兵力如何?”
“这个……并不清楚。”
我低头想了想,在几位营长中挑了个人:“公明,你现在就派些人马连夜打探一下,尽量不要打草惊蛇,时间也不用太长。”
“诺。”徐晃起身,“属下尽力而为。”
“仲德先生,对于明天的战事,你作为参军司马,无论如何也应该讲几句话吧?”我看了看这位主力谋士,提醒他不要浪费茶水。
“大人令徐营长查探敌军兵力,显然没有轻敌,”程昱道,“既然不曾轻敌,明日以多方兵力攻打张燕,其实并没有多少难度,昱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可以操心的。”
我叹了口气:“打败他们当然没有难度,但我所要的,是以最小伤亡取得最大的战果,先生有什么建议?”
“敌方兵分三营,大人如何用兵?”他拈须道,“分兵击破?还是逐一击破?”
我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当然是集中优势兵力攻其一营!”除非万不得已,我绝不会分兵作战。
程昱松开了捋须的右手:“大人已经深得兵法要义,昱倒是多此一问了。”
忽然被他夸奖,我有些莫名其妙:“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嘛!”
“古往今来多少庸才,就是悟不出这个简单的道理啊!”他有所感触,仰天长叹,“大人果然天生帅才!”
我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仲德先生,这还真是你第一次称赞我啊,真让我不知所措呀。”
“好歹分配个任务啊,别乱扯淡了!”秦阵不甘寂寞地嚷嚷。
我瞪了他一眼:“就你坐不住!”妨碍我和谋臣之间交流感情!
我咳嗽了一声,开始做总结:“我的意思是,明日集结全军,攻击敌军一营,至于是哪个营地,这需要公明打探完毕之后再做决定。你们知道我的意图了吧?”
帐中几位营长没有人吭声,只有亲卫旅旅长庞淯笑道:“还是围点打援么?”
高顺和张辽露出了一丝顿悟的神情。
我点了点头,忽然明白了过来:徐晃刚刚出帐布置人员,而高顺、张辽、拓拔野都是刚刚加入的将领,对于我最习惯的战术并不了解,至于追随时间最长的元老秦阵……其实我并不指望他能体会这个博大精深的战术的全部内涵。
田豫道:“马大人用兵果然深得其法,不愧是将门虎子。”
我都不好意思反驳他:呸,就马腾那点军事能力……哪里能培育出我这种奇才……也就老祖宗马援勉强能够与我比肩,中间马家几代人才,再没有一个摸过兵符啊。
“什么意思啊?!”作为元老将领,秦阵竟然真的发问了。
“庞淯给他解释。”我恨铁不成钢地哼了一声。
“秦营长,不是我说你,你跟随大人时日最久,难道还不知道大人最常用的战术吗?”庞淯也看不下去了。
“哦,哦!”他恍然大悟,“直接冲进敌营宰杀大将!”
“那是战术吗?!”我差点把狮盔朝他砸去,不对,那也算战术:斩首战术?
“围点打援啊,秦营长!”庞淯只好公布答案,“集中兵力攻打一个地方,然后在敌人援兵的必经之路上进行伏击,就是这个战术啊!”
“哦,是这个啊!”秦阵再次恍然大悟。
拓拔野用余光瞥他:“你真的跟主公打过仗?”
“那当然!”他拍着胸脯道,“我可是公认的虎豹骑第一猛将,大人你说过的!”
“啊?”我矢口否认,“混蛋,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张辽和拓拔野可都在一旁虎视眈眈呢,我就算说过也绝不会承认。
“好吧,那我还是凉州第一猛将吧!”他倒是后退了一步。
“好吧,这个没人跟你争。”我看了看其他各位营长,勉强承认了他这个头衔,然后捡起被扔掉的总结词,“至于各营的布置,我打算二、四、六,共三个营以及田将军共同负责主攻,当然,还有友军会从旁协助……没有问题吧?”三个营外加田豫,合计五千五百人,再加上近万州兵,对付敌军三分之一的兵马,已经十拿九稳了。
高顺和张辽齐声道:“绝无问题。”
田豫也点头道:“将军放心,豫必不会辜负将军的厚望。”
“欸?”秦阵傻眼了,怒道,“你敢不用我?我代表广大凉州士兵表示抗议!”
拓拔野也急了,当即问道:“主公为何……”
我伸手虚按了一下,打断了他的疑问:“三、七二营,伏击援兵,是大批的援兵哟。”我特意强调。
这两个人立刻闭上了嘴。
“至于我,”我摸了摸小腹,“一、五二营将作为机动部队,视战况发展随机应变。你们还有问题吗?”
众人都是摇头,我大手一挥:“散会,各自回营休息!秦阵,不许再喝酒熬夜!”
秦阵昂首阔步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只有张贲一人留在了营中:“大人是否还是感到有些不适?”
我点了点头:“丹田仍然空虚,那天用气有些脱了……”
他歉然道:“是家父与属下的疏忽,让大人连续给重病患者输送真元……此次战事,大人若是有个意外,属下真是百死莫赎啊……”
“欸?哪有这么严重,”大战之前,你怎么能这么诅咒主帅?“我虽然尚未完全恢复,但真气也已经回复了七八成,指挥战斗当是毫无问题,你实在太多虑了。”
“七八成?!”他猛地一跳,连嗓音都提高了一大截,倒把我给吓了一跳。
“怎么?”
“这短短四日,大人便从真元耗尽恢复了七八成,简直是惊世骇俗啊!”门外有人悠然说道。
“仲德先生还没离开么?”我笑着问道。
“已经离开了。”门外人答了一句,声音却远了许多。
“对了,我一直没问你,”我转向张贲,“治疗那寒热症必须输送真元吗?”
“这个并不是必须的,”他摇头道,“只是输送真元是最有效最快捷的办法。”
“那……还有什么办法?”
他想也不想,回答道:“当日若非大人在场,家父与属下以寻常办法,当置放澡桶,烧煮温水以盛放患者,用来保持患者的体温。当然,这个办法麻烦的很,至少需要三天才能奏效。”
“所以……你爹就干脆累死我得了?”我翻了个白眼。
“咳,”他压低了声音,“家父也只是想让大人对卢刺史略施恩惠,还请大人见谅。”
我不由地一怔:“令尊……实在是用心良苦啊。”
49 以多打少
睡到一半时,我被庞淯叫醒。
“敌袭?”我警惕地坐起,一把抓住了枕边的斩岳。若非出了大事,庞淯绝不敢把我吵醒,否则他一定会被踹飞。
“没有,”庞淯摇头否认,“徐营长探营归来,要向将军禀报。”
“哦,”我扔下了刀,从毯子里抽出双腿,“请他进来吧。”
庞淯撩起帐帘,徐晃伴着夜风踏入帐中:“参见大人。”
我挥了挥手:“坐下说,子异,还有热水么?”
庞淯很无奈地耸肩:“这深更半夜的,一时半会也烧不出来吧?”
徐晃连忙道:“不需为属下费心,大人,据属下打探,张燕三营之中,以西北大营兵力最多,北营次之,而南营反而最为空虚。”
“为什么说南营‘反而最为空虚’?”我奇怪于他的用词。
“张燕自冀州而来,照理而言,无论如何,他的退路都在南方,因此属下原以为他会将重兵屯于南营。”他解释道。
我点头道:“是这样啊……”
“据属下估测,北营约有兵力五六千,南营约四千,西北大营则不下万人,其中……骑兵大约全在西北大营之中,约有四千。”他汇报各营具体兵力。
“你如何知道?”
他继续解释:“西北大营外侧有连片的马棚,其余二营只有寥寥几座,那大概只是将领和传令兵的马匹。”
“你查探得很好。”对于这份汇报内容,我挑不出任何毛病,于是询问道,“以你的观察,我军明日以哪座大营为攻击点最好?”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南营。”
“哦?”我笑了笑,“是要切断他们与南面的联系么?”
徐晃点头:“大人意下如何?”
“就这样决定吧。”我拍了拍手,站起身来,“你辛苦了半夜,赶快去睡一觉吧,四营可是主攻部队呀,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