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植也派人送来亲笔书函,对我火速收复辽东兼攻破国内表示了热烈的祝贺,对于我上缴给他的两万金表示真诚的感谢,并承诺会上表奏功。
十一月初十,平静已久的襄平城迎来了来自洛阳的信使。
这是一支一千余人的队伍,陪同信使而来的,是押送句丽王室南下的程武与张贲。
我率领一城文武出城十里迎接。
“只是区区一个信使,不必如此阵势吧?”秦阵在马背上抱怨。
我笑道:“我们是来接自己的兄弟,跟信使有什么关系?”
他嘿嘿一笑:“这话我倒是爱听。”
我横了他一眼,平视前方缓缓驶来的队伍。
程武和张贲一左一右护着一人,当先向我行来。
中间的信使年纪不大,似乎有些面善,可惜我的记忆力很少能在这方面发挥作用。
陈到却讶然道:“是张博!”
“张博是谁?很有名?”我心中的名臣将相榜单中并没有这个名字。
“是太尉张公的长子。”他向我说明,“主公当日在太尉府中所见的张仁,正是他的二弟。”
我回忆了一下,张仁这个名字,确实还有些印象。
“张博是何官职?”程昱向陈到询问。
陈到低声道:“去年在鸿胪寺,今年似乎调去太保府中做事了。”
太保府?
我微微一怔:“给地方上传达信令的事情……何时归太保管了?”
不容我再想,对方已经来到眼前。我急忙下马上前,高声道:“诸位兄弟往返月余,辛苦了!”
程武与张贲慌忙带领千余人下马:“怎敢烦劳主公迎接!”
我一手牵着一人,温和笑道:“两位率队远行万里,我只不过走了两里路,有何不可?”
两人都是一脸感动,连称“惭愧”。
“这位是……”我转向张博,明知故问。
程武急忙介绍:“这位是朝廷派来宣读旨意的张博张大人,张大人,这便是征北将军,辽东太守马大人。”
我笑了笑:“原来是张大人,本将有礼了。”
“马将军折煞下官了,”张博恭谨地还了一记大礼,“下官有礼。”
32 朝廷的使者
“陈到,张大人就交由你接待了,”我笑道,“可不能让他觉得我们缺少礼数。”
“诺。”陈到领命后,朝张博略微一礼,“见过表叔。”
表叔?
一提到辈分问题,我立刻头疼起来:一方面前生亲戚虽多,但都在村里,二十几年都没见过,另一方面,这辈子跟着老头子发配西北,正儿八经的亲戚反而不如前生多,更没机会学习这方面的知识了……
张博爽朗地一笑,拉住陈到双手,道:“贤侄上次到洛阳时,做叔叔的没好好招待,这次你可不能伺机报复。”
陈到也笑道:“表叔说笑了,你可是朝廷特派使者,小侄岂敢怠慢!”
看来这叔侄俩关系还算不错,我放下心来:“各位,不如先入城再叙?”
众人当即上马,向襄平城奔来。
“那帮句丽王室……”我抽空向程武询问了一句,“最后怎么处置的?”
程武微微侧头,答道:“句丽王被封了个顺义侯,留在洛阳了。”
我吃了一惊:“那么多人全留下了?”
他点头道:“是,朝廷在城西专门辟了座宅院用来安置他们。”
“朝廷有毛病啊!”我脱口而出,“这群人与我们言语不通,更不识汉教礼仪……除了浪费大汉的粮食金钱外,还能有什么作用?!”
“可不是嘛!”一侧的张贲也道,“那帮公卿大臣讨论了三五日,最后竟然来了个封赏表,真不知道他们的脑袋里是怎么想的!”
“咳!”张博用力地咳嗽了一声,道,“兄弟,你这可连家父也一起骂了呵!”
张贲慌忙道歉:“小弟无心之言,张大人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张博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
十里的路程只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几十号人员很快便进入了太守府中。
张博环视正厅,点头道:“先把诏书领了吧?”
“也好。”我当然只能同意。
“征北将军、辽东太守马超听诏!”张博朝我一笑,从随从手中接过了一卷黄纸。
我急忙敛容,拱手躬身,朗声道:“臣马超听诏。”
身后顿时响起一阵衣衫抖动的声音。
张博嗓音浑厚洪亮,展开黄纸,朗声诵道:“大汉皇帝陛下诏曰:征北将军、辽东太守马超,不负朕意,平灭公孙度父子,克复辽东郡国,朕心甚慰。更兼深入句丽,三战而胜,破其都城,掳其王室而返,彰显华夏浩荡天威,致使句丽再无侵扰大汉郡县之余力。朕得如此良将,实乃大幸。今改封马超为武功侯,增邑千七百户,并前五千户,赏金三千,锦八百,宫仆二十,侍卫五十,立功将士之赏赐稍候另行下诏,钦此。”
我稍稍吸了口气,高声道:“臣马超拜谢圣恩!”
“马大人,恭喜恭喜!”张博笑眯眯将诏书递到我的手中,“以弱冠之年而食五千之户,实乃千古第一啊!”
“张大人过誉了!在下可担当不起!”我转手将黄纸交给身后的程昱。
程昱接过,却出声道:“张大人此言差矣!”
厅中众人均是一怔,只不过随口一句夸奖,程叔你不必这么较真吧?
“这位是……”张博迟疑着看我。
我急忙介绍:“这位是我辽东郡丞,程昱仲德先生。”
程武又补充道:“正是家父。”
“哦!在下有礼,”张博立刻对程昱行以后辈之礼,“不知晚辈错在何处?”
程昱不紧不慢地问我:“主公之前爵位是何名号?”
“冠军侯。”我答道。
“主公也曾读史,可知何人曾得此号?”
“当然,孝武时霍去病。”
程昱点头:“霍去病十七岁从军,十九岁时,食邑已是八千六百户之多,主公还差得远呐。”
我却并不同意:“霍去病食邑如此众多,固然是因为他作战神勇,但更因为他的家世吧?”没有卫子夫和卫青,他一个小屁孩哪有机会领军出征!
“难道主公的家世……比卫霍差么?”他淡淡笑道,“我可听你说过,皇帝快要大婚了罢?”
被程昱这么一说,我浑身一个激灵:“如此说来,确实如此,超受教了,自当再加努力,加冠之前争取达到万户侯……”
张博也躬身道:“晚辈才识短浅,惭愧惭愧。”
程昱微一点头,又道:“老夫生性刻薄,可不是针对你,张大人颇有胸怀,日后大有作为啊。”
张博连连称是。
我笑道:“张兄若不嫌弃,便在我辽东多住几日?”
“如此最好,”他一脸笑意,“不怕兄弟笑话,这几千里下来,还真是浑身酸疼,不休养十天半月恐怕也缓不过劲来。”
我心头顿时一动:历来宣旨或传信的使者,最多停住一两日便要返回复命,他却毫不客气地说要休养十天半月……这里面必然有些深意吧?
“那便请张兄入后院稍事休息,晚宴时小弟再为兄长接风洗尘!”
张博呵呵笑道:“有劳贤弟!”他朝四下里点了点头,一把抓住陈到的手,领着十余名随从出了正厅。
我瞥了诏书一眼,大咧咧地坐下:“句丽毕竟不是匈奴,只能算是偏远小患,对大汉不痛不痒,即使我们一战捣毁国都擒获其君,在朝廷公卿眼中,也算不得什么大功。”
“看开些吧。”褚燕呵呵笑了笑,“比起主公歼灭张燕贼党,这赏赐已经丰厚得很了吧?”
我拍腿大笑:“飞鸿说的极是!”这家伙竟然拿自己被收编的事情开起玩笑来。
“飞鸿?”秦阵奇怪地问道,“谁是飞鸿?”
褚燕嘿声答道:“是主公为我赐下的字。”
秦阵哼了一声:“主公果然偏心!我早就请你给我取字,可直到如今也没见你取出来!”
我讪讪一笑:“我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取字更是如此,应当谨慎对待。”
“那就请主公谨慎给我取个字。”他不依不饶。
我看了看端坐一旁的张博,笑道:“有客人在此,不要胡闹。”
“我可不管!”他撒起泼来,一掌拍在案几之上,怒声喝道,“你现在立刻给我赐字!”
“好好好!”我耸耸肩,“大家来讨论一下秦阵将军应该取什么字,集思广益嘛。”
程昱摇头道:“这可不对,他可是在请主公赐字,我们不应该插嘴。”
秦阵朝他竖起大拇指:“先生是个好人!”
“好好好!”我蹙起双眉,进入思考模式,“你是家中长子……”
他哼哼道:“明知故问。”
“伯……”我努力寻找和“阵”字有些关系的字,却又一个个否决,“伯旅……伯列……伯……”似乎没有特别适合这货的组合啊。
程昱笑道:“没必要非得和‘阵’字同义吧?”
我眼角一跳:“那……便叫伯虎吧!”
33 赏钱
“秦伯虎?”秦阵咬着钢牙思索,“……听起来似乎还算不错,是老虎的虎?”
我点头道:“是不是挺威猛?”
他撇撇嘴:“还是不如秦霸天,不过既然你诚心实意地为我取了字,我也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切!”众人皆不屑地啧道。
我回头向张博道:“下面人不知礼数,让张兄见效了。”
他呵呵笑着,轻轻颔首:“贤弟不拘俗礼,上下同乐,乃是正道呀。”
我笑着摇头:“不敢当。”
庞淯已经指挥着军士为厅中众人倒上酒水。
“辽东不像中原,我买不到上等好茶,只能用这一碗烈酒来招待兄台了。”我举起酒碗,向张博发出邀请。
“茶怎能比得上烈酒的味道!”他微笑着端碗,与我一碰。
我并没有立刻饮下,而是朗声道:“伯平兄、贲老弟,诸位兄弟,共饮此碗!”
众人轰然应诺,均是仰脖饮尽碗中烈酒。
放下酒碗,我端正了神色向程武询问道:“一路往返,途中可有变故?”
“回禀主公,”程武抱拳答道,“出辽西时,句丽王父子曾经试图逃脱,但被及时发觉,之后我军加强了看管,再无其他变故。”
我微微有些紧张:“我军兄弟……可有损失?”
张贲笑道:“回主公,我军将士,无一受伤,主公尽可放心。”
我点了点头:“你二人做得很好,不过除了一些钱粮之外,我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奖励你。”
程武当即道:“此行非我二人辛苦,愿主公将属下之赏赐分与众位将士!”
“是是是!”张贲也不甘人后,连连点头。
我挥了挥手:“你俩一人五百钱,随行排长三百钱,队长及士卒两百钱,你们……还要把这点钱往下分吗?”
他二人对视一眼,最后由张贲开口道:“那……属下就多谢主公赏赐了。”
“主公果然出手大方!”秦阵啧啧赞叹。
我白了他一眼:“仲德先生,这押送敌酋之功,也要记载军功之中,日后有条件时,我们再行奖赏。”
“诺。”程昱笑着应道。
“咳……”张辽清了清嗓子,“属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能不能讲……”
“文远有何难处?”
他迟疑了几秒,犹犹豫豫地说道:“能否给属下也……发些赏钱?”
我忍不住一怔:“诸位兄弟连番作战,我只顾统计战功,却忘了奖励……”我直起身子,拱手向四下里一礼,“这是我的疏忽。”
“主公治军不易,虽然俘获了大批金钱,但各项花费依然甚巨,就不必再大行封赏了。”高顺转身去问张辽,“文远,你现在花销很大吗?”
张辽略显局促地答道:“我想攒些钱送回家里……”
高顺立刻道:“大娘她……身子尚好?”
张辽点头:“年纪渐大,常有病患。”或许是谈及老母,张辽的神色略微舒缓。
“你哥他在老家?”
“是。”张辽叹道,“我从军已有数年,若非遇到主公,就只能算蹉跎岁月了!”
我搓了搓下巴,道:“军中兄弟,有父母在家的为数不少,看来,我们以后需要建立制度照顾家眷了……”
“主公有心,可惜……”程昱并没有随口附和,“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根本没有这个能力。”
我当然清楚这件事情的困难程度,我麾下军士来自全国各地,虽然多以凉州和司隶两地为主,但也广泛分散于各郡各县,作为边远地区太守的我即使有心,也没有财力和人力将所有的军属照顾得面面俱到一个不漏。
“除非……”他含笑看了我一眼,却只说了这两个字。
除非……我能将所有军属全部置于我的统治范围之内。
我苦笑着避开了他的目光,将话题又拉回到张辽的经济问题上来:“那这样吧,几位营长,都先发……五十金吧,诸位以为如何?不会嫌少吧?”
褚燕急忙拒绝:“燕未有寸功,不敢领此封赏。”
“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不需要。”高顺道。
秦阵耸肩:“我也不缺钱。”
张辽的两道浓眉仿佛拧在了一起,张了张嘴,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五十金实在太多,辽……只需十金,便足以养活家中老母。”
我笑了笑:“好吧,那文远先领十金吧,其余的就当给我省下了。”
程昱道:“主公似乎又忘记了普通军士。”
“先生提醒的是。”我在心中飞快地计算起来。
除了徐晃、李典的两营人马,参与战争的虎豹飞军加上公孙家的义从部队大约一万两千左右,每人一百钱的话,要发一百二十金,一千钱则是一千二百金。
我想了二十多秒,还是没有拿定主意,只好出声询问:“该发多少合适一些?”
“你才是主公吧?”程昱摊开双手,笑道,“这是你应该考虑的。”
“每人……一千?”我略微有些心疼,但还是可以接受——毕竟现在府库之中躺着十几万斤的黄铜。
“其实……”高顺道,“也不必现在就急于奖励,不如暂时记录于功劳簿上,日后统一结算。”
秦阵附和道:“反正就算发了也没地方去花。”
我立刻点头同意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