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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之后,延城守军终于再次产生变化。
人群又一次散开,吴石最先冒出头来,而后是数十名骑士,最后是陈到和白发引着几名龟兹人一同走出延城。
“主公,龟兹国王接受了我们的条件。”吴石首先向我禀告。
“后面那个就是?”我抬起下巴,冲队伍的末端点了点。
他扭头看了一眼:“正是。”
“通知各国的国王和几位营长到此商议。”我向孙文摆了摆手。
龟兹国王年岁约在四十上下,身材颇为高大,长相具有典型的西域特征:高鼻深目,须发赤褐,双手粗大,孔武有力。
谁知道这位看上去颇具霸气的国王一张嘴却让我狂吃一惊。
“大都护,”他整个人都似乎缩小了一圈,“真的能放过小王吗?”
特别指出的是……他一句汉语都不会,这句话是由他的翻译转述给我的,翻译在我的威严之下,更是抖抖索索,毫无气势。
“因为你的儿子,我决定退兵。”我指了指站在他身边的白发,“但前提是你答应我提出的条件。”
“答应!答应!”国王甚至抢在翻译讲完之前就小鸡啄米般点头,“小王全部答应!”
“条件很简单,我再重复一遍,”我自顾自说道,“第一,尊奉汉朝为宗主,年年遣使;第二,不得妄自对西域各国动兵,你听明白了么?”
国王再一次啄米:“明明白白!”
“很好。”我拍了拍手,对他的态度表示十分满意。
当各国国王齐聚一堂之后,我向他们做了简单的说明。
几位小国的国王在明白了我的意图之后,不难看出,其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我当然也十分理解他们的感受:好不容易狠下心来抱了一条大粗腿,原以为能够一鼓作气将原来的三座大山彻底推翻,没想到双方却如此简单地达成了和平协议。
可是,在我的坚持之下,几位国王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为了保证他们各自国家的利益,我又向龟兹国提出了额外的要求:不得向各小国征索钱货物资。
如此,参战的小国们总算没有空手而归。
在安抚完各方情绪之后,我挥手向东一划:“收兵!”
超过两万的大部队分作两团,朝着两个方向缓缓分开。
这次多国部队对龟兹的围剿行动,因为一个预料之外的因素而提前划上了句号。
对于西域的小国们来讲,他们几乎是毫无收获。
我对此表示十分遗憾。
29 以道术决命运
在返回焉耆的途中,有些人很明显地表现出对此次出征的强烈不满。
比如……秦阵。
“我们这几个月……究竟干了些什么?!”他愤怒不已,“行军!挖土!看着老天下雨!然后回来!这他妈的算什么事?!”
他的态度极其嚣张,简直没有将我放在眼里,但我以己度人,却完全能够理解。
所以我采用了温和的手段来进行劝解。
我召集了所有的旅级以上干部,在营帐中举行迎新大会。
“正如各位所见,他是一名道士,”我介绍道,“龟兹人白发,来,和兄弟们认识一下。”我并没有特别强调他王子的身份。
“贫道白发,之前于西昆仑山修习道术。”道士的自我介绍十分简略。
“道术?”
当场便有很多人表示出强烈的好奇心,其中包括了太史慈、拓拔野,以及秦阵。
只有褚燕的神情稍有不同。
不过联想到他的过去,我很快就明白了——作为一名曾经的黄巾信徒,他对于“道术”的感觉应该相当复杂。
“你有什么本事?”秦阵毫不客气地问道。
白发点头答道:“简单地讲,贫道会算卦。”
“我可以作证,”陆仁耸了耸肩,“他算得很准。”
秦阵撇了撇嘴。
“这位将军,”道士尚未明白军中的规矩,只以“将军”称呼秦阵,“你家中兄弟共三人,将军排行老大,此外还有一妹。”
秦阵刚刚撇出去的嘴还没收回来,道士又道:“将军的第一个孩子……是位小姐。”
“这也能算出来?!”秦阵将信将疑——他老婆现在还能纵马飞驰,根本没有怀孕的迹象。
“不过,将军命带煞气,小姐的出世……至少在三年之后了。”
“有没有儿子?”秦阵忽然问道。
道士举起右手,食指与拇指圈起,只竖起另外三根手指。
“这是没有呢?还是三个?”秦阵小心地确认。
“当然是三个。”道士微微一笑。
秦阵长吐了一口粗气:“这就好!这就好!”
众人忍俊不禁,哄堂大笑。
“笑什么!”秦阵不以为然,口中振振有辞,“关心一下子嗣的问题,这是大孝之道!”
我吹了声口哨。
“能否算一算……”褚燕沉声问道,“我能活到多少岁?”
帐中众人无不面面相觑,我也皱起了眉头。
“父亲……”褚方迟疑地叫了一声,却被当爹的制止。
“你但说无妨。”褚燕静静地看着道士。
白发正色道:“生死乃大事,必须知道你准确的出生时日。”
褚燕微微张嘴:“永兴二年,十月二十。”
“什么时辰?”
他一怔,缓缓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
道士微闭双眼,右手的拇指在其余四指上搓来搓去,最终睁开了眼:“没有具体时辰,我只能推断出,将军在六十六岁时将有一大劫,十有八九……”他留了个话尾没有说完。
“六十六吗?”褚燕喃喃道,“也算高寿了……是寿终正寝吗?”他又问道。
“是!”白发回答得很用力。
褚燕点了点头:“那就够了。”
“还有谁要算一算吗?”道士环顾四周的人群。
“兄弟,今天再给我算一算呗?”陆仁笑着说道。
道士也露出了一丝微笑:“好啊,算什么?”
“还是前途,不过……”陆仁舔了舔嘴唇,“我要算二十年之后的前途。”
道士立刻摇头:“二十年太远,贫道力有不逮,最多十年。”
“那就十年后。”陆仁改口道。
道士摆完pose之后答道:“你是一军之上将。”
陆仁看了我一眼:“一军么?”
“是。”白发笑道,“你想太多了,你还是主公之将。”
“呵呵。”陆仁挠了挠头,干笑了两声。
“能给主公算一算么?”拓拔野忽然问道。
所有的目光立刻聚集在我的身上,并且在一瞬间变得炽热起来。
“十年之后的命运吗?”我微微一颤。
我的确想知道……
十年之后,我究竟有没有挣脱汉朝的束缚?
十年之后,我能否在这天下建立自己的势力?
十年之后,我到底会不会成为这片土地的霸主?
我紧紧攥着双拳,却颤抖得愈发厉害。
道士果断摇头:“不能。”
“为什么?!”众人异口同声。
我高悬半空的心脏猛地一坠:“……很糟糕吗?”我立刻向另外一个极端联想过去。
“不,”他否定了我毫无根据的猜测,解释道,“主公的前途与一般人有些区别,因而不适合在公开场合讨论。”
拓拔野等人都是点头,表示明白。
我却坚持道:“能在这里的,都是我马超最亲近的兄弟,你但说无妨。”
白发看着我的眼睛,缓缓点头:“诺。”
围观的众人纷纷挺腰端坐。
“主公最异于常人之处,在于其魂,”他的目光还停留在我的脸上,“用道家的话来讲,就是二魂共体。”
尽管之前他已经说过了一次,但我仍是忍不住一颤:“二魂共体?”
“是。”他微微点头,“或者说……是曾经二魂共体,而现在……已经融为一体。”
我不能不信:马超原本的魂魄早已被我吞并——或者说,和我融合。
“说实话……我不懂啊!”秦阵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颊。
“也就是说,主公身上有鬼神附体。”白发换了个解释方法。
众人皆是一惊。
“难怪……”祖烈回忆道,“当时吕布重伤马凉州,主公与之激战之后,便昏迷了年余时间,确实如同鬼上身了一样……”
“后来又断断续续昏迷了好几次吧……”作为我身边的老人物,孙文也附和道。
道士点了点头:“那大概就是融合吧。”
“妈的!”秦阵忽然爆了句粗口。
“怎么?”我扬了扬下巴。
他没有理我,而是直接冲着道士问道:“你看我有没有什么鬼神上身?”
道士仔细观测了三秒钟,摇头道:“你很正常。”
“难怪我觉得不太对劲!”秦阵隐隐有些怒气,“一开始我和主公不相上下,到了后来,主公却几乎三五招就能把我放倒!果然有鬼!”
我耸了耸肩膀:“这是我天生的本事,不要乱扯其他原因。”
“属下也觉得主公是鬼上身!”庞淯在这一刻却站在我的对立面,“主公在五六年前,武艺只能算是平平,忽然一夜之间就变化了许多,在允吾城下三枪击溃了西北第一刀韩遂,如果说这全是靠主公的本事……嘿嘿,”他的笑容令我十分不爽,“属下还真有些不相信。”
我白了他一眼:“好吧,我承认我确实被什么鬼神附体了,不过……这和我的前途有什么具体关系?”
“若非二魂共体,主公此生活不过四十八岁。”道士掐着指头说道。
在我印象中,马超确实只活了四十七岁。
“现在呢?”我不得不关心这个问题。
他松开了手指,缓缓答道:“最早……你会在二十三岁之前遇到生死之大难……”
30 妖道人气爆棚
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他妈!”秦阵瞪大了双眼,“鬼上身会折寿吗?!”
白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急不慢地解释道:“这只是一种可能罢了。”
我搓了搓下巴上的汗毛:“你说清楚。”
“说句实话,主公的命格是极其少见的,”道士说道,“贫道虽然修为不深,但为人测命也不下百余次,不敢妄言知晓前后五百年,但十年之内的事情还未曾不中,但今日观测主公,却总是掐不准。”
“你不必担心什么,照实说便是。”我给他做出了口头承诺,“就算你算出来我明天就魂归西天也无妨。”
“好吧,”他点了点头,“简单来说,贫道算不准主公的命格。”
我一怔,脸上的皮肉似乎都颤了起来:“你的意思是……你不能为我算命?”
“是。”他一点否认的意思都没有。
“我……”我真想一拳打爆他的脑袋!
老子用一个国家换来了你一条狗命,就是想要利用你的预测能力……现在你告诉我……你算不准不能算?!这算什么玩意?!
虽然早已怒火中烧,但作为一名成年人,我还是保持了最基本的克制:“那么,你告诉我……现在你对我还有什么用处?”
他并不担心:“如何用人,这是主公应该考虑的事情。”
我沉默了几秒钟,而后承认:“你说得对,是我太急功近利了。”
“你之前……”太史慈插话道,“在昆仑山修行时,不是也能知晓数千里外的事情吗?”
我眼前猛地一亮。
“不错,”白发微微笑道,“贫道虽然无法测算出主公的具体命格,却依然能够测算出天下的局势。”
我一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我远处西域,最欠缺的……正是对中原形势的了解。虽然贾诩、程昱等人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将重要情报快马送来,但毕竟相距万里,往返一次就要耗去数月时间,根本无法保证消息的及时性与有效性。
“你确定你能够准确又及时地算出天下的形势?”我必须确认,“不,是汉朝的形势。”
道士很自信的给出了答复:“只要是重大事情,我绝不会算错。”
我又问道:“能算出三公九卿或者州牧刺史的变动么?”
“这有些困难。”他微微皱眉,“不过有些人物的死亡我确实可以知道。”
我思索了片刻,只点了点头。
他的这项能力,只算聊胜于无而已。
“你既然能给别人算命,不知是否给自己算过?”程武沉声问道。
白发一怔:“这是自然。”
“你的命格如何?”
“不算太好,”道士的脸色也不算太好,“不如将军。”
“哦?”程武指了指自己,“我又如何?”
“之前这位吴将军,命格为一军之上将,”白发指了指吴石,说道,“程将军命格更进一步,乃为镇守一方之大将!”
“一方之大将?”程武喃喃着,脸上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光。
“那我呢?”坐在角落里的贾穆满怀期待地叫道。
“与吴将军相仿。”道士很随意地答道。
贾穆略有不甘地坐下,显然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
之后,营帐变成了算卦亭,几乎所有人都向白发询问自己的命运与前途。
白发也一一予以回答。
他的答案大多简单明了,却也有些不近人情的残酷。
比如,被他断定会在十年内死去的旅级干部就超过了五人。
这说明……十年之内,必将会爆发极其惨烈的大战。
我也敏锐地注意到,在与个别人的对话中,白发的回答有些隐晦、含糊其辞。
我猜想,这几个人的命运,恐怕比死亡还让人难以接受吧。
事后,我单独询问起他这么回答的原因,白发并不隐瞒:“他们可能会背叛。”
我长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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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发加入我军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军中将士似乎都增加了一些乐趣。
许多人排队去找他算命,他的帐前常常人满为患却又秩序井然。
从祖烈和孙文的口中,我了解到,士兵们的问题可以分为以下三类:
一、婚姻问题;
二、家中父母妻儿情况;
三、何时才能返回中原。
除此之外,还有些偏冷的问题。
比如,军饷是否会继续增长;老婆能生几个儿子;老婆在家是否遵守妇道……
当然,还有些人吃饱了撑的,会用一些已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