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总管赵信
“赵信?”我打量着眼前这名年轻人,“你有什么本事让我用你?”
他挠了挠脸庞,苦笑道:“大人这话,小人不知如何回答。”
“好吧,换个问法,”我也笑道,“你做个介绍让我听听。”
赵信清了清嗓子,朗声应道:“信字文忠,京兆长陵人,熹平四年(174年)十月生,自幼粗读经史,又曾习弓马,均未大成……”他犹豫了少许,又接道,“唯于算章之法,略有小得。”
“……”我微微瞪大了眼睛,“算章之法?那是什么?”
他有些尴尬地解释道:“就是……就是……经商理财……”
我一拍大腿:“好得很!”
他吓了一跳:“大人,商贾之道乃微末之术,难登大雅之堂,大人难道不看轻小人?”
“哦?微末之术?”我扬起眉毛,“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哦不,出茂才,跟贵贱关系倒是不大。”
赵信神色略安。
我又饶有兴趣地问道:“不妨给我讲讲你的经商之道?”
“大人……当真要听小人浅见?”他再次确认。
我用力点头:“你若是真有经商的潜力,我当然会重用你。”我刚好缺个商务部长。
“经商即要获利,无非是低买高卖而已,其中的关键,就在于掌握各地货物的行市,并及时做出调配应对,当然,前提是我有足够大的规模……”说到经商,这小子一扫之前的局促,侃侃而谈,“百货之中,最挣钱的莫过于粮食,近年来中原天灾不断,粮谷普遍欠收,而荆楚之地则少有灾祸,若能调配荆楚之粮至中原州郡,自然是一大笔收入。”
我微微皱眉:“发国难财可不是好事。”
他急忙解释:“大人此言差矣,想当年董卓乱政之时,司隶之粮一时达到二十万一斛,当时若有慧眼之商输运南方米粮,饿死之人怎会那么多?”
“这倒也是。”我点了点头,不过当时整个国家机器已经紊乱,州郡之间往来不便,各地豪强自顾不暇,寻常商贾更是难以发挥任何作用,“不过想在千里之外调集粮草,并非你现在就能做到,说些符合凉州现实的事情吧?”
“大人教训的是。”他微一低头,“凉州虽然贫瘠,但有自己的优势:其一,就是紧邻西域之地利,若能借大人西域大都护之余威,维持商路畅通,西域特产将源源不断输往中原,中原之物也能输往西域,往来之利,超过十倍;其二,凉州多草场,军民均擅养马,若能善加开发,亦是一条致富大道。”
“马要卖给我们的敌人?”我似笑非笑地问道。
他不由一滞:“呃……是小人考虑不周。”
“不过光第一条,就足够了。”我轻轻抚掌,“你就留在凉州,为我跑出一条商路吧。”
赵信脸上一喜,但却没有吭声。
“拿着吧!”我将刚刚写好的一道手令扔给了他。
他急忙接过,一看之下,直接“噗通”一声跪倒在我的脚下:“主公如此厚望,小人绝不敢辜负!”
我哈哈一笑,俯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有你大展身手的时候。”
那道手令上写得很简单:“今以赵信为资财曹,予金五千,骑兵一千,劳夫三千,为我筹集军中资财,其所到之处,阻拦者即为我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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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我陆续又下达了一道命令。
但这道命令从一开始就遭到了巨大的抵抗。
“此事万万不可!”庞柔义正言辞地批评着我。
“这有什么不可?”我笑着看他,“你在凉州为政多年,虽说马腾才是头脑之人,但政令多经由你手,难道这区区一州之政事,你还打理不了?”
我的命令,就是让庞柔总管凉州政事。
一方面,他在凉州多年,本来就是最好的人选;另一方面,接下来战争仍是我生活中的主旋律,他并不适合跟随我南征北战。
当然,在凉州我不可能完全沿用之前的官僚系统:经过深思熟虑,我指派刘政与国渊两人辅助庞柔——刘政长于人教,而国渊在种地方面似乎更有天赋。
“既然长公子身边有刘先生这样的海内大贤,何必让庞柔为凉州主政?”
我直视着他的双眼,正色道:“我不管什么大贤,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我只问令直兄一句话:你能不能替我管好凉州之地?”
庞柔毫不回避我的目光,艰难却又沉重地点头,而后吐出了四个字:“绝无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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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陇县休养期间,我陆续接到了来自东方的快报。
贾诩、徐晃、张辽、高顺、杜畿等人均派来了快马将河北与中原的形势传了过来,李典、张机由于位置稍远,可能还要晚上几日。
不过我已经基本掌握了这些信息,这两天,已经委托手下将领们选拔凉州精锐充入我军之中了。
说实话,徐晃、李典、张辽等人的离开,的确导致我手下的将才有些捉襟见肘。
我现在仅有的秦阵、拓拔野、褚燕、太史慈四大营长中,前二者是冲锋陷阵的绝对好手,但还做不了细活;褚燕又常因为自己身份的问题,做事有些束手束脚;唯一文武大才的太史慈,却是加入最晚的营级将领,虽然才能卓越,但若要他负责全军的工作,威望还略显不足。
所以,他们只能负责各自营队的事务,我给每个营五百人的指标,由各营自行招募选拔青壮,军马则由军马场全部提供。
至于杨奉,在与他深入交谈之后,我确实明白了他的意图,于是,我果断将沿途收到的一千余名杂兵全部交给了他,加上他自带的一千人,独设为第六营。
除了骑兵之外,我原本打算再打造一支步军,但一来时间太过紧凑,二来……凉州人口本就不足,实在不足以提供额外的兵力了,所以我只能作罢。
我只能宅在家中,与庞柔随便聊一聊短期的作战规划。
门卫略微有了些骚动。
“主公,”庞淯快步入门,禀道,“属下已经解释主公与先生有要事相商,但邹夫人仍然执意要来一见……”
我看了看庞柔,皱眉道:“她能有什么事情?”
庞柔卷起了案几上的作战地图,淡淡说道:“快请邹夫人进来吧。”
庞淯转身出门数秒之后,邹氏便迈着碎步走了进来。
“见过……长公子。”她嗫嚅了半天,终于低头向我施礼。
“邹姨娘,超是子辈,怎能受你之礼?”我虽然说得客气,但却没有丝毫惶恐的感觉,“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情?”
她微微抬起头来:“妾身并无要事……只是……只是依依想来见见你这个哥哥……”
依依?
哥哥?
我眯起眼来看她,这年轻妇人轻咬贝齿,清澈的眼眸中有淡淡的波光在隐隐闪烁。
40 同父异母的幼女妹妹
“也好,”我扶着案几站起身来,“之前也没见过,今天就看看她吧。”
这个所谓的妹妹只比我家马玥小了两三个月,如今,也已两岁半吧?
想起来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小玥儿,我心中泛起了一丝暖意,对邹氏的无礼乱入也没那么在意了。
邹氏轻声道:“依依就在门外。”
我一挑眉毛,绕过案几,快步走出了厅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头上扎着两个小小的发髻,娇小的身子裹着一件明黄色的夏衫,静静地扶着门框站在屋外。
见我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小女孩明显吓了一跳,怯怯地抬起头来朝我看来。
不知怎地,我竟然有些眼花,在这个小女孩的身上,似乎看到了小玥儿的影子。
依依小小地向后退了一步,脆生生地问道:“你……就是马超哥哥吗?”
“是,我就是你的大哥。”我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微笑着抚摸着她的脑袋,“你是依依吗?”
“是呀!”得到我肯定答复的小女孩有些羞涩地接受着我的摩挲,“我能叫你哥哥吗?”
“……”我在她的鼻子上轻轻一刮,“为什么不可以?”
依依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哥、哥哥!”
身后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我没有回头:“邹姨,你带着依依好好生活吧,我做事自然有分寸。”
“你是将军的长子,这些原本就该由你接手,”邹氏幽幽地说道,“你一路东来,郡县无不归附,妾身……妾身一介妇道人家,空坐这一城之内,又能如何?”
我扭头看了她一眼,沉声道:“这是我们父子之间的问题,你不要多管。”
邹氏微微挺直了腰背:“妾身既已是将军的妻子,自当为夫君考虑。”
她的理由冠冕堂皇,而且占据大义,我不禁为之一滞:一个妻子为老公坐镇基地对付大逆不道的儿子……这原本就没什么错。
我只能苦笑一声,摇头不语。
“哥哥……”这边依依却脆生问道,“听说……哥哥是个很厉害的人?”
“呵,”我搓了搓下巴,“是谁告诉你的?”
“是……爹爹!”她睁大了水汪汪的双眼,天真烂漫地回答了我。
我又是一怔,口中却忽然感到一丝苦涩。
“哼!”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鼻音。
我不由一惊,急忙转身警备,这声音距离不过十余丈之外,我竟然没有一点察觉!
而且,守在门外的护卫们连一声通报都没有?
在看到来人之后,我立刻吐了口气,快步迎了上去:“爷爷、老祖宗,你们两位怎么来了?”
马肃又冷哼了一声:“我的大孙子回到了家里,我这个做爷爷的怎么也得来拜见一下!”
我顿时怔住,刚刚伸出的双手也停在了半空。
老太太不满意地推了他一把:“阴阳怪气的,好好说话!”
老头子刚刚摆出来的架势顿时崩垮了:“好好好,超儿啊,你这次……做的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伸手将他搀住,同时示意庞淯和陈到去搬座椅:“别人不知道,爷爷莫非也不知道孙儿的苦处?”
老头子叹了口气:“我当然知道。”
“知道就别拐弯抹角了!”老太太依然毫不客气。
马肃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在我的搀扶下坐在了刚刚搬出来的胡床上:“好吧,我就直话直说了。你引兵从西域返回,又接收了凉州的军政,到底想干什么?”
“奶奶!”这一边,马依依却毫不避讳,欢快地扑进了老太太的怀里。
“依依!”邹氏俏脸一白,急忙去抱女儿。
我摆了摆手:“没什么,你要是没事,也坐下来听听吧。”
邹氏看了看我,才缓缓弯身,与老太太坐在了一起。
“我的意思很明确,”我看着马肃说道,“我不会再听由洛阳的号令了。”
我清楚地察觉到他的瞳孔微微一缩:“你想自立?”
我点了点头,坦然承认:“早有此意。”十八年前,我就这么想了。
“我想再劝劝你。”他自己都没什么底气了。
“想想先祖马援吧,”我摇了摇头,“爷爷你劝不住我。”
他并没有坚持,很干脆地放弃了:“那我只能祝你早日成功了。”他迟疑了片刻,又开口道,“这条路……可没那么好走啊!”
“孙儿当然知道。”我笑了笑,“可是,再怎么难走,总比屈居朝廷这帮混蛋之下要来得舒服吧?”
马肃看着我,长长出了口气:“你已经长大了……好自为之吧。”
“说完了没?”老太太抱着依依,静静地听我们说完之后才再次加入谈话。
“完了。”老马也伸手摸了摸孙女的脑袋。
“超儿,你长大了,自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我们也管不了这么多,”老太太忽然变得安静了,“不管是你那个荒唐的老爹,还是你自己,我们都管不了。”
想要什么?
我不知道。
“当奶奶的只希望……你们父子都能平安。”她悠悠地叹了口气。
但是我怕这只会成为他们的美好希望。
-
三月初七,我率领着超过一万八千名骑兵浩浩荡荡离开了陇城,正式开始了我争霸天下的第一步。
一万八千名骑兵,虽然有六千人都是近日在凉州加入的,战斗力也良莠不齐,但唯一让我省心的是……这些骑兵的坐骑都有马镫。
马腾虽然好无进取之心,但好歹没有将我交给他的老底败完。
我这么说是不是太欠揍了?
-
秉持着长期以来的兵贵神速原则,我将骑兵的机动性发挥到了最大。
第一日突进两百余里,沿途各县丝毫没有阻拦,大军得以长驱直入,第二日便抵达了右扶风郡的治所槐里城。
当一万八千余名骑兵组成的战阵在槐里城周围整齐排开以后,城中守军一刻都没有抵抗,郡守帅全城吏民开门迎接,槐里城不攻自破。
然后,我下令全军暂住。
原本我计划攻克长安之后再进行休整的,但却被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打断了进程,因此只好向扶风各县派人传檄并做安抚以收拢人心,同时派遣拓拔野、太史慈与杨奉三营近万人马绕过京兆尹去攻占左冯翊的治所高陵城,以此对长安的守军施加压力。
我又派吴石带领一旅精锐向洛阳城潜伏——为的就是提前对贾诩和蔡琰等人加强防护。
打断我原有计划的不是其他重大事情,而是因为我有访客。
访客姓马名平,来自扶风茂陵。
41 七大爷
我当然知道茂陵是自己祖籍所在之地,但我从未与它有过任何接触,至于所谓的族人,更是一个不熟。
马平年纪已经不小,须发已然花白,走路甚至需要旁人搀扶,但他在我占领槐里城的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到了槐里,说明马家的消息十分迅捷,而且……他确实跑得很快。
“不知在族中该如何称呼?”我亲自搀扶着他在客席上坐下,而后吩咐庞淯倒茶。对于老头子,我一向十分尊敬——只要你不倚老卖老。
马平感激地向我点了点头:“老夫与令祖马肃乃是堂兄弟,若论起辈分来,老夫……老夫应该是将军的七爷。”
我嘴角忍不住一抽,马日磾是我二大爷,这边又来了个七大爷?
不过我倒没表现出抗拒的态度,而是很客气地称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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