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问过兵部的意思?”我接过竹简。
“兵部?”他微微一怔。
我叹了口气:“对于这些刚刚占据的地方,选派的人员,当然要有一些军事能力。”
“是属下考虑不周……”卫觊低了低头,“并没有问过兵部……”
“算了,我看看吧。”我冲他摆了摆手,就站在地图前翻看了起来。
第一个名字……是现任河内太守李典,原因不外乎是李典有将才,河内已不是前线,要最大限度地发挥他的军事才能。
第二个名字是李典的副手司马朗,王烈推荐他,一是因为他的确有些才能,二是考虑到他是河内当地人,在河内长期担任高官并不适合。
第三个名字是陈到,这个人选有些出乎我的意外,我没想到王烈他们会推荐这位年轻的颍川郡防务院院长——这个职务只不过是个六品县级。
第四个是内务院护卫司代理司长韩胜,王烈在推荐理由中写得很直接:不以可疑之人护卫君主。
“说起来……我之前让你整理过一份县令的名单吧?”我摇了摇头,转身问卫觊。
卫觊一愣,思索片刻后,才略有为难地回答:“那是……去年九月时的事情了……”
“为什么不从那里面挑一批?”我有些不满意他的反应。
这话一说,卫觊更是为难:“官员选拔……本就是吏部的事情,尚书台……怎能插手?”
我皱了皱鼻子,想了半天,才开口道:“没想到……你的觉悟比我高……”
作为官制的改革者,我对各部门权限的意识竟然还不如卫觊——要知道,官制改革后,尚书台的权限可是比东汉时期受到了极大的削弱。
“那……主公的意识是?”卫觊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我拍了拍手中的竹简:“你记一下。”
他慌忙摸出纸笔,俯身在案几上开始记录。
“拟将清河太守太史慈代冀州刺史,都督冀州军事,并兼任常山太守;河内太守李典调至清河,出任太守;赵郡太守张郃任巨鹿太守;河内副守司马朗升任赵郡太守,以上四位尽快交接到位,整备郡务后继续对袁绍余党进行清剿。”
常山是冀州治所的所在地,本身比清河、巨鹿都要更大一些,而四郡之中,赵郡的规模和户口都和其他三郡不在一个等级;至于以上四人我的信任度,则依次是……太史慈、李典、张郃、司马朗,我当然要让太史慈在其中获得更大的掌控权。
卫觊笔下丝毫不停,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写错字。
“河内岂不是空缺出来了?”郭嘉插了句话。
卫觊明显一顿,而后摇着头在纸上划了一道。
“拟将礼部桥瑁任河内太守;颍川太守杜畿调任河南尹;弘农太守王邑转任颍川太守;颍川郡防务院长陈到升任弘农太守;”我摩挲着墙壁上的这张地图,想着还有哪些地方,还有哪些人需要调整,“河南尹防务院副院长庞淯升任颍川副守并兼防务院院长……都记下了吗?”
杜畿本就是我的得力属下,这两年在郡县上磨砺了一段时间,接手首都虽然仍略显仓促,但也不至于无从下手;河内现在已经不算前线,让陈到去锻炼锻炼,即使出了问题也不会影响太大;王邑是个有才能的官员,相比于不足二十万人口的弘农,六十万人口的颍川更能发挥他的才能;当然,考虑到他治民有余治军不足的缺点,我专门派了庞淯去掌管军事,毕竟颍川南面可紧邻着刘协的地盘。
卫觊笔走龙蛇,在末尾稍稍顿了一顿,点头道:“是。”
“还有哪个郡有空缺?”
“唔,”他略一思索,“应该没有。”
“对了,伯儒,”我轻轻敲了敲太阳穴,“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接任司隶?”
“主公是说……司隶校尉?”他摇了摇头,“似乎没有特别合适的人选。”
“我想……让你接任,不知道……”我放下了手指,问道,“你有没有意见?”
卫觊好像僵在了原地,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怎么?”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绪。
他恍若初醒,慌忙道:“属下……怕难堪大用……”
我瞪了他一眼:“司隶校尉才有多少事情,又不让你带兵打仗开疆拓土,你能有多难堪?”
“是、是是是!”他连连点头,“属下竭尽所能、竭尽所能!”
“这还差不多,”我稍稍加力,在他肩膀上又拍了一掌,“你把你手中的活……就和郭奉孝接洽一下吧?”我指了指郭嘉。
“是。”卫觊肩膀一歪,咧着嘴答应。
“不行!”郭嘉好像屁股被人咬了一口一样,连滚带爬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不要!”
“志才先生,你咬他了?”我笑着问道。
戏君很无辜地摊了摊手:“我冤枉得很啊,我距离他可有一丈远,再说了,他又不是母鸡,我干嘛要咬他的屁股?”
喂,我刚才没说你咬的是屁股吧……
“我才不当尚书令!”郭嘉没有顾得上和他斗嘴。
“你当属下的怎么还挑三拣四?”法正歪了歪嘴,一副“受不了你”的表情。
“我只能活十来年了,要是每天还得再处理这么多公文,那岂不是要缩短寿命?!”郭嘉理直气壮地说道。
“那就让孝直来吧。”我摇了摇头,对于他的这个理由毫无办法,“你还是做个没有日常事务的参谋吧。”
“正年纪太轻,僭任参谋司司长已是重用,不敢再任尚书令啊。”刚刚还在批评郭嘉挑三拣四的法正也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我想到了刚刚卫觊的话,感觉在法正没有什么特别重大功劳的情况下,确实不应该直接提拔,不然我恐怕又成了随意用人、毫无原则的君主。
“那你们都有什么人选可以推荐?”我搓了搓下巴,向诸人询问。
“别看我,”郭嘉继续摆手,“我刚过来,没认识几个人。”
卫觊也摇头:“除了王、程、贾几位先生,剩下的其实都以年轻人居多……”
戏君抬眼看了看我,缓缓说道:“属下有个人选……本不该推荐给主公,但其确有才华……”
“你说的是谁?”我奇道,“如果真的有才,我为什么不用?”
“属下所说之人……就是荀彧。”他回答。
郭嘉拍了拍手:“就让他来干吧,他肯定能活六十岁!”
我沉默了片刻,缓缓摇头:“既然说了要惩罚,至少现在我不会用他,何况……尚书台是机要文书收发之处。”
戏君叹了口气:“属下失言。”
“没事。”我也叹了口气,“就让文和先生兼领尚书台吧,以后有适合人选时再提此事。”
“是。”卫觊将最后的一道任命记录了下来。
我将目光移向了案几上的第三道公文。
这一道公文是张辽发自兖州,写得很是简略。
“臣聚合州郡兵马,已于二月十三攻下济北国,济北相鲍信北亡冀州袁氏,至此兖州全境均为中华所有,臣幸不辱使命。二月十四。”
看到领土再次扩张,我的第一反应不是庆祝,而是有些郁闷。
他妹啊,我又该让谁去做济北太守?!
37 日理万机事如山
在地图面前徘徊了良久,我终于解决了济北太守的问题。
我将彼此临近又面积不大的鲁郡和任城郡合二为一,郡名选择了更为有名的孔子的故里,鲁郡,由原鲁郡太守吴资继续负责,而原任城太守阮瑀则调任济北太守。
在看地图的时候,我又忍不住发出了抱怨:“这州郡是谁划分的?为什么泰山郡、汝南郡面积这么大,而任城、鲁、济北、东平却连它们的三分之一、甚至五分之一都没有?”
“主公有所不知……”卫觊笑了笑,回答道,“其实原本汉朝的郡,彼此之间相差并不算大,只是后来分封给皇室子弟许多侯国,才导致了如今这个结果。”
我看了看,果然,任城、鲁、济北、东平这四个地方,原本就是作为诸侯国存在的。
“我想到了件事情,”我搓着下巴,沉吟道,“现有的行政区划存在太多历史问题,不仅区域大小不一,各郡县的人口也相差太多,有的郡里治所距离边境太远太偏,实在不利于分管,或许……可以考虑将现有地图重新划定了。”
卫觊想了想,问道:“不知此事……该交由哪个部院负责?”
我也想了想,却为之哑然:“好像……没有这个部门?”我确实不知道在前世哪个部委是负责给各省市县划边线的来着……难道是国土部?
“兵部当时倒是设置了舆图司,但似乎因为人员不足,现在还没有正式开展工作,而且……属下觉得此事交给兵部,并不太合适。”法正接口道。
“唔,这个司是由谁负责的?”我蹙了蹙眉头。
卫觊答道:“似乎是由祖烈暂代的……”
我一拍大腿:“就让这家伙暂时脱离部队给我到各地勘测舆图去吧,如果必要,让礼部也派一个熟悉山川历史的陪同前往,不过……要尽快。”
卫觊点头:“属下立刻去安排。”
“另外,再催一催法院的人,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他们给我研究出来几部法律了?”我抬了抬手指,“对了,还有兵部的军法,都制定到哪一步了?没要求他们给我拿出完美无缺的定稿,先把草拟稿拿出来让我看一看啊!”
“是!”卫觊将头低得更低了一分。
“呵呵,”我朝他笑了笑,“安排完这几件事情,你就准备上任吧。”
他挺起了腰板:“遵命。”
-
在卫觊还未上任的时候,我又在官制上小小地调整了一次。
这一次的调整,主要是将各州州牧由原本的三品上调到二品,这样第二品就成为了州部级的聚集地(具体调整看作品相关)。
至于空出来的第三品,则留给州部级的副职,以及河南尹与京兆尹两名最重要的郡守。
反正……虽然我在这里改了又改,但现在的形势是……新的俸禄系统还没完善,官员的俸禄还是按照汉朝的两千石来发放的……
不行,我得亲自去对程昱和贾诩施压一下。
以前觉得这几位老叔叔都应该是文韬武略很厉害的啊,怎么现在我朝百废待兴正是他们大展拳脚的时候……却觉得他们懈怠下来了?
但就在我刚刚抬起屁股,准备去找他们追究责任的时候……各个部门上报的文件就再一次将我堵在了门口。
“卫尚书正在和贾大人交接公务,因而令属下前来报送公文。”尚书台下唯一有过出场戏份的董遇指挥者属下将两捧文书堆满了我处理公务的两张案几。
“这……都是什么东西?”我不得不表示惊讶,“昨天……我不是刚批阅了这几天积攒下来的公务吗?!”
董遇躬了躬身,答道:“王上昨日批阅的……只是各地的军报,今日这些……主要是各部门这十来日送来的各项事务性文书,比如各部门的经费拨款、各地校舍修缮、道路整修等等,还有各部门草拟的各项规定,比如法院拟的几项法规、吏部拟的官员考核标准等等,虽然尚书台已经做了筛选……但,这些恐怕还都需要王上亲自批阅。”
我一屁股又坐了下来,却看到法正也指挥着属下抱着文件走了进来,我立刻头大:“孝直……你也来给我添乱?”
法正叹了口气:“这是各地部队的粮饷分配、征兵计划、军马申请、整批换装等方面的公文,王上亲自兼管着军事院,批阅这些本就是本职,怎么能说属下是添乱?”
“是是是,是我口误。”我看了看自己面前推起来的三座小山,无奈地摇了摇头,放弃了去向程昱和贾诩追究问题的想法,只好老老实实地提起朱笔,在每一份公文上尽量工整地批注自己的意见。
从批阅中,我清楚地感受到治国的不易,各项花销如同无法阻挡的滔天洪水一般,尤其是在去年一整年朝廷基本上没有什么进项的情况下,财务尤其显得捉襟见肘。
我翻了一下近来的收支报表,发现这半年以来,朝廷只有两项收入来源:一项是攻占各地后获得的官仓物资,另一项……竟然是来自西北贸易的收入。
赵歧的那位名叫赵信的长孙确实有些经商的才能,不到一年的时间,已经为我净赚了五千金—要知道,这可是净赚,当时我给他的本钱也不过五千金——这五千金基本上全部投入了西北军马场的建设与使用,的确缓解了我相当一部分的需求。
在我的大力倡导下,庞柔也带领凉州各郡太守向赵信的贸易团追加了后续投资,凉州各地土豪富商也逐渐看清形势,紧随政府步伐一一出手,赵信手下掌握的资金和物资迅速膨胀,这一年的收入恐怕要大幅度的增加了吧?
面对总体依然吃紧的财务状况,主管户部的贾诩不得不向我建议暂缓执行新的俸禄发放标准——因为我一直力主提高基层官员的俸禄,但根据吏部的初步统计,基层官员加上各类吃饭不干活的小吏的数量要远超我的想象,一旦提高俸禄,这笔开销恐怕瞬间就会让新朝廷的财政崩溃。
所以,秉着节源开流的原则,我一边令程昱督促各地加快机构改革,并大力裁撤冗员,从而减少官员数量……另外一边,我抽空了解了一下当前的税赋制度,想要从改革商业税的方向增加税收,从而缓解财政的压力。
公文虽然堆积如山,但好在贾诩、程昱、王烈、国渊、荀攸等人都详细批上了他们部门的处理意见,我只要一目十行地掠过,而后批上同意与否或备注上注意事项就能扔到一边,不用再绞尽脑汁仔细思考如何具体操作,因此批起来倒是很快。
说起来,其实户部、吏部的文件我基本上都会同意,反而是最为德高望重的王烈送来的文件经常被我驳回。
没办法,王老头时不时来上一条“希望设立礼乐教坊”、“为王上置办乐师舞女”之类的建议,我一律以经费不足财政紧张为由,全部驳回;当然,我不是针对他,他送来的在地方增设学堂、增加教育投入和规范科举考试的相关公文我可是无一不允的。
教育是百年大计,越早开始抓,我朝就越有发展的希望。
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