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自里吐了吐舌头:年轻人有自信,这还真是一件好事。
“不是吧?庞二哥要和吕布过招?”小岱显得有些吃惊。
“长公子、岱少爷、庞少将军,”老爹的亲卫黄东急匆匆走来,“将军传话,令你三人前去帐中。”
“知道了,黄叔。”我应了一声,领着小岱和庞德跟在他的身后,“再说,小岱啊,你刚才似乎不相信你庞二哥要和吕布叫阵?”
“哦?小岱你好大的胆子!敢怀疑庞家二公子的本事!”黄东笑道。
庞德瞅了马岱一眼,马岱“嘿嘿”笑了两声,举手求饶。
我轻轻笑了一声:“吕布也不过是边陲一名武夫,成名只是时运而已,我们庞二哥哪里比不上他?”
庞德和马岱都没有说话。
“何况,我们现在正要去讨伐董贼,吕布不仅是董贼的义子,更是他的一名大将,你岂能在此时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义正言辞地批评他。
“哥,哥!弟弟我错了好不好!”马岱似乎已经习惯了我的教训,咧嘴说道。
庞德也微微笑着。
“年轻人要有志气,要有信心,只要功夫深……”我继续多嘴。
“是是是,黄叔啊,将军叫我们是为了什么事情啊?”马岱一察觉到我有将说教扩大化的迹象,当机立断迅速将话题转移。
那名小校姓黄,粗名一个“东”字,是老爹身边的一名亲卫,跟了我家也有四五年了,今年也才二十七八岁。他参军的理由是韩遂当年领兵突袭姑臧,杀光了他一家七八口的亲眷,只留下他孤身一人,一怒之下投身入伍,小伙子当时正是少年健儿,有些力气,就被老爹直接调到身边做个亲卫了,我们这边工作职责分得不细,虽然是亲卫,但大多时候也就是站站岗跑跑腿、送送信传传话之类的杂活了。这小伙子总算没白熬这几年,总算亲眼看到韩遂毙命,大仇也算得报,第二个月就张罗了一家姑娘,为他黄家传宗接代延续香火了。
“似乎是拿到了李肃的两封密信。”
“密信?”我们三人都是沉吟。
“难道他这么快就要再反?”庞德皱眉说道。
马岱惊道:“不能吧!他也太反复无常忠心耿耿执迷不悟了!”
“我也是急匆匆跑来,也只知道这点东西。”黄东边走边想,补充说道,“不过看情景,并不是那么严重,我离开的时候,将军、庞公子和李肃都在喝茶闲聊。”
“还有功夫喝茶闲聊?”我三人更有些迷糊了。
既然不是密谋再反的重要信件,那就没什么大不了吧。
我略舒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谋反,让我先过几天好日子再说。现在没有什么比时间更重要的了:完全控制长安的军队需要时间磨合,掌握长安的大小事务也得给庞柔大量时间来熟悉了解,我虽然说需要信心,但终究不希望现在就面对从东边挥大军西来的怒气冲冲的吕布或者华雄等将——我感觉我现在的状况无力应对正处于巅峰期的他们。
“公子请进。”黄东在厅门止步,门边自有专门看守的亲卫为我打开厅门。
我一撩袍摆,抬腿迈入厅堂。
第十一章 两封密信
马腾、庞柔和李肃三人果然各自端坐其位,悠闲地饮茶。
见我大步踏入,庞柔捻起桌上其中一封信递过来,示意我先看这封。
我稍微有些奇怪地瞅了他一眼,就近拉了张椅子坐下,平平展开了信笺。信上的字体很漂亮,字迹有些熟悉,似乎是前个月刚刚看过的。书略曰:
“三将军如鉴:
今关东诸侯联军击雒,步骑数十万列阵于东,虽一时势众,然必不能久,相国已遣雄、辅、稠诸将各领锐士以迎诸侯,西军悍勇,关东者土鸡瓦狗,皆不足甚忧,谨告于将军。
又,相国曾令马腾提兵驰援,儒暗告将军,若其不来,则无后言;若其东来,以常待之,然需稍以禁管,免防祸乱。
在东遥拜老太君身安。
儒正月十八于雒阳。”
我倒是舒了一口气,还好这封信到达时已经晚了,要是早上半天,董旻三人中有一人看了,在接待我们时稍微有些防备,不需要多准备,就算是在聚会的营帐内外安插几十个卫兵,我们或许都要多耗费好几倍的力气。
不过,现在大势已成,已经晚了!
“李儒的确能料事千里之外,不过他估计得胆小了些。”我笑笑,把信笺递给庞德。
“再看这个。”老爹食指与中指交叠,夹起另一封信笺向我掷来。
随手把一张信片抛出一丈远可不是容易的事情,老爹今天手气不错,竟然没有扔偏。
我伸手接住,直接展开。这封信更短,字体远比不上李儒的让人看得舒心,看上去字字老瘦,隐隐透出孤高之意——并不是我懂书法,而是这字体确实让人一看就浑身难受,这字体的主人至少比较孤僻低调。
此封信,上无头下无名,全书云:
“马腾或有逆心,切不可许其兵马入长安。若来,旦夜催其行,多置士卒禁之。切记切记,否则关中之地非吾有也!”
我真正的吃了一惊:方才李儒的信,还可以认为是合情合理的正常猜测,而这封信,几乎已经确定我们东来的目的,简直就是我们自己人一般。
“若使写信之人看守长安,我等有命来没命回!”我赞了一声,又递给了庞德马岱,他二人各自变色。
“什么信?”大姐风风火火闯了进来,不知道她干嘛去了,竟然比我还慢。
“绝命信。”庞德冷冷回答,将两封信都递给她。
大姐脸色微微一白,低声惊叫道:“真有如此料事如神之人!”
“第二封信是谁所写?”我向李肃问。
“传令小校来自牛辅帐下。”
“牛辅?”马岱疑惑,“他不过是董卓女婿,有什么大本事了?”
李肃喝了口茶,并不说话。
打死我也不相信牛辅这厮能决胜于千里之外,肯定是其它强人所写。在董卓阵营中,还有什么高等文官么?
答案似乎只有一个可能了。
“是贾诩贾文和?”我用了最简单的排除法推出了答案。
李肃一口茶水尚未咽下,似乎噎在喉中上下不得,剧烈地咳嗽起来。
“贾诩?”每个人都十分疑惑,这个名字并非有名之士——这大概有两个原因:其一,贾诩尚未崭露头角;其二,西凉人士出名不易。
李肃自己捶了自己胸口一拳,将咳嗽压制下去:“少将军如何得知?”
“我只是猜测而已。”我真的只是猜测。
“少将军以前认识贾诩?”李肃不相信我的第六感,又问。
“不可能,我从小到大一直在允吾城,根本没见过贾诩什么样子。”这的的确确也是实话。
李肃瞪大了眼睛:“贾诩他就是姑臧人士!”
我狠狠地打了个哆嗦:“真的?!”
李肃点头:“贾诩的父母据说还在姑臧城里住着……”
他父母?我灵机一动,无心听他废话,从座椅上一跃而起。
“赵承!赵承!”赵承本来是我随身侍从,不过找到小昭和双儿之后,他当然退居二线,兼任亲卫长,出征时带她俩不安全,赵承再次和我左右不离。
赵承从门外探出头来:“少爷有何吩咐?”
“你马上准备派人回武威,不不,其它人我不放心,你亲自赶回去,多派人手去姑臧搜查贾诩的爹娘,找到后立马请她来长安城!快快!”我急不可耐地叫道,恨不得立即用贾母威逼贾诩前来为我军效力:一品的谋臣啊,想想就流口水!
赵承傻站在门外,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快去准备啊,别傻了吧唧地站着!”我有些怒了:这老赵只不过是最近两个月被我稍稍疏远了点——其实也不算疏远,日日都在身边,只不过起居琐事都交给两个小丫头照顾了,他的活计比以前轻松多了——现在竟然都使唤不上了?
“咳,”身后忽然有人吭了一声,如此沉闷,只能说马腾了,“超儿你也太急了吧。”
“急?”我不以为然,“贾诩有大才啊,我们得尽早找到他父母,把他找到麾下替我军效力啊!”
“找?用得着费劲吗?”小岱也哼了一声。
“你这小贼目中无人是吧?一个贾诩的脑袋,一千个你也比不上!”我毫不留情地批评了无知无畏的年轻人。
小岱不服气地反驳道:“我没说看不起他啊,我只是说不需要费力气去找他啊。”
“你认识贾诩爹妈?”
“超儿你忘得好快,你小时候教你念书识字的贾夫子,不就是贾诩他爹嘛?!”大姐马雯无法忍受我的健忘,也插了句话。
“贾、贾夫子?!”我呆若木鸡,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那个迂腐得令人有些畏惧的老头子,竟然是贾诩他爹?!
“我从来不曾听说过他儿女的事情啊……”我喃喃道。
“大概是你听书时睡着了。”大姐撇撇嘴,很鄙视这个听课不专心的兄弟,“夫子经常夸他儿子贾诩有才气,小时候便熟读经书,过目不忘,常用来做咱们的榜样。”
“是、是吗……”我干笑了两声,心中翻江倒海的全是无尽的懊悔:早知贾诩叔叔的老爹就是我的启蒙老师,我铁定在七八岁的时候就应该威逼利诱把他搞到手,或许我的娘亲……能够幸免于难吧?
一想到这里,我忽然又感觉到一阵心痛,这种久违的感觉。
自四年前姑臧被破、娘亲惨死,我每每想到,都只是愤怒与感伤,此时却又感觉到后悔:我后悔我在幼年不曾注意搜集情报,竟然让贾诩这个强人从我身边擦肩而过失之交臂。
我不分青红皂白、无条件地进行自责起来。
浑身上下忽然又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仿佛去年在金城允吾城之下,当场刺穿韩遂时,那种奋力一击后四肢俱碎的无力。
“那你就领几个人去请贾夫子夫妇吧,要和气。”我叹了口气,吩咐给赵承。
赵承双拳紧抱,快步走开。
马蹄声在营外响起,又渐渐远去。
第十二章 未雨绸缪
“你没什么事吧?”庞柔察觉到我精神有些不振,凑过来低声问道,“昨晚受凉了?”
我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是身体的问题,随即稍稍振作,勉强打起精神问道:“还有其它事情吗?”
“当然!”老爹接口道,“现在占据了长安城,当然得再次从长计议,再做下一步计划。”
“不是说配合袁绍联军夹攻洛阳吗?”马岱疑问。
“傻孩子,”马腾笑道,“咱们才有多少人马?能去攻打洛阳?”
马岱颇不服气:“我们两万五千骑兵挥师东进,打董卓一个出其不意,就像突袭韩遂一样,难道不行?”
“岱公子好志气,”庞柔不知从哪里拎出一张司隶的地图,标示极其简陋,除了城市,只有几处重要河流山脉标有名称,他伸手按在长安城之上,沿着渭水缓缓东移,停在郑县处,“在郑县,尚有张济一部士卒,想攻取洛阳,必然要经此地,怎么可能做到神鬼不知地突袭董卓?”
马岱挠挠头,盯着地图看。
“何况洛阳不是允吾,董卓也不是韩遂,”老爹沉声道,“洛阳前后四周必然重兵垒垒,董卓麾下更是武将如云集,无论兵将,我们根本占不到任何优势,再者我们攻他们守,洛阳城坚池深,屯粮极多,岂是三五天能打下来的?到时候我们粮草早早吃尽,又能指望谁给我们运粮?到时候长安城都保不住,还怎么进取?”
马岱直接懵掉,干脆再也不吭声了。
反而是大姐奇道:“怎么会兵少?不是还有袁绍他们十几路联合军队么?少说也有十来万吧,应该足以攻击洛阳了吧?”
这次不但我暗自叹息,连老爹、庞德和李肃都一起摇头。
“小姐想得也太天真了——十几路联军?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李肃终于开口,“士人相轻,虽然袁绍号称四世三公,门徒天下,但他连自家的嫡庶问题都处理不好,何况其它?联军虽人多势大,但彼此间必然勾心斗角,谁都不肯真正出血,就算他们有人肯,除了孙坚和曹操曾经领兵外,其它的有谁上过战场?董卓手下都是边境大将,更有勇武冠绝天下的吕布,根本不会把他们十多万人放在眼里。”
我心中微微一动:这么快就改过口来直呼董卓姓名了呀,李肃的思想转变也太成功了吧……不会是来当卧底的吧?
大姐跟小岱一样,直接糊涂掉了,坐在位子上发一会呆去吧。她虽然年纪比我大,不过明显比我还要纯洁天真得多。
“我们占了长安的消息一两日之内就会传到张济部,董卓肯定不会坐视不管,所以估计可能马上就会让张济采取行动。”老爹捋了捋只有几寸长的短须,皱眉思索。
“多派斥候在郑县附近打探张济军队的动向。”庞德立即建议。
他大哥点头同意。
而更具备深远战略眼光和大局观的我更近一步指出:“只在郑县布置人手远远不够,必须在弘农郡和洛阳附近也要布置,让士兵装扮成普通百姓注意军队部署和调动,董卓一有向西调兵的动向,立即飞马来报。”
庞柔、庞德立即从内心深表佩服:“公子考虑果然细致。”
老爹立刻下令,一百多名斥候分别离开营舍,从东门出,直往东方而走。
剩余士卒,分批上四门守卫,长安原有守军必须与马家军合并起来,轮班值夜,由庞德、我和小岱三人负责。。
再吩咐庞柔与李肃在附近招人砍树造弓箭及各种守城必须的器械,做好守城的准备——虽然三五天的时间并不足够制作什么精良的器械。
整个长安城微微地有些震动。
我们是不是有些过于紧张了?
但除了我没人这么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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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两天之后,便接到了张济开始行军的消息。
几十名斥候在郑县与长安城之间往返奔走,每半个时辰都会有最新的消息传入营中。
马腾迅速召开最后一次阵前商议。
“郑县据长安不过二三百里之路,三五日之内张济人马就会来到城下,我军或攻或守,还请将军仔细思量。”说话人是李肃。
“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