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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他点头道,“当时王上还是卫尉,而家父则是王上麾下的南宫苍龙司马,孙权常随父兄入王上的府邸拜访,也常在贾老夫子门下聆听教诲,”他看了贾诩一眼,掬手问道,“不知贾老夫子近来可好?”
他问的不是贾诩,而是贾诩那位善为人师的热心老爹——这样一算,我竟然和孙权是同门师兄弟啊……
贾诩颔首道:“家父就在洛阳,身体还算康健,有劳权公子挂念。”
“稍后若有机会,请贾伯伯允许权去尊府探望先生。”孙权朝贾诩拱了拱手。
他这声“贾伯伯”叫出口,贾诩也笑着抬手还礼:“你能来看家父,他自然欣喜不已。”
“光顾着叙旧,两位请坐。”我邀请他二人在客席上坐下,而后返回了主座,“两位远道而来,定是文台有要事相托吧?”
我朝案几上一瞥,梁聪已经将一张薄纸摆在了案几的下角。
戏君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两人的基本信息给我写了出来:“吴景,乃孙坚正妻吴氏之亲弟,与坚相交颇近,为功曹从事;孙权,乃孙坚次子,孙策弟,其自幼聪慧过人,父兄不如,而坚甚爱之。”
我微微翘起嘴角:今天……竟然是好事情?
“数日之前,我主收到了威武王的亲笔书信,原本能够早些回复,但因其身在渤海,尚未返回,青州文武又无人可代其决定,故而耽误了数日,还请威武王恕罪。”吴景又直起身子,向我行礼致歉。
“那只是本王与文台之间的私信,既不是两国正式公函,也不是宣战或劝降文书,迟上几日回复,也是常有之事。”我笑着朝他摆手。
“是,”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卷帛纸,双手捧着侧过身子,“这是我主的回复,请威武王过目。”
梁聪快步上前,将帛纸取回。
我挥手让他回避,这才打开了孙坚的回信。
“威武王尊启:
数年未见君颜,君一切可好?
在回复王上这封信的时候,我也是犹豫了半天才决定动笔的,原因王上也懂。
但王上在心中如此诚恳,也仍记得旧时情分,坚读之,既惭且愧。
孙坚本就是一介莽夫,生于边鄙之地,起于纷争乱世,常为世人所讥。坚心中既无汉室朝廷,也无黎民苍生,行事常出于义愤,未尝有过考虑,因而擅杀州郡长吏,为朝廷所不容,只有屈身袁术,乞求高门庇护。
后袁氏乖张不德,然汉朝无力处置,术便推责于坚,因而获贬河南。时孙坚遍寻朝廷公卿,唯王上初见之下即予收留,更多次力荐征讨东南。虽相处日短,然知遇之恩,实同再造,王上大业将成,坚岂能因己而令王业拖延?”
看到这里,我微微笑了笑:孙老虎竟然比我想象中的要明白事理……
“然,孙坚还有追随多年的部属兄弟,不可轻言抛弃。坚在此斗胆请王上移步祝阿,愿与王上共商此事。
坚已遣妻弟吴景及小儿权赴洛拜见王上,望其能传孙某善意。
四月初一,孙坚书于临菑(音“兹”)。”
看完信之后,已经收起笑容的我首先问道:“谁告诉我,祝阿……在哪里?”
吴景拱手答道:“祝阿是青州平原郡下一座县城,位于青州与兖州的交界处,向南五十里,就是王上治下的济北国,哦,是济北郡。”
“孙文台邀请我去祝阿与他商谈双方的大事。”看着殿中诸人疑惑的神情,我简单地向他们解释。
“孙刺史倒是好提议!”程昱冷哼了一声,“祝阿不过蕞尔一城,不如来洛阳商议,毕竟两百年大汉都城,至少有的吃喝。”
吴景一怔:“我主……吩咐,他只有这一个要求。”
他话未说完,孙权已朗声道:“贵国与我方,旨在不动刀兵地商议和谈,双方都应展示诚意,是也不是?”
“当然。”我点头。
“我青州地小民寡,贵国兵强势大,双方合二为一,自然是威武王为尊,我孙氏为臣,是也不是?”
我笑了笑:“不错。”看来孙坚家里的教育相当成功。
孙权的底气更足:“既然如此……欲让我孙氏不战而降,威武王难道不应有所表示?”
我哈哈一笑:“小小年纪,倒是好一张利嘴!本王去去又何妨!”
“不可!”王烈第一个表示反对,“王上岂可自赴险境?!”
“孙氏的要求太过无礼,”荀攸也不赞成,“我朝已经大局在手,就算孙氏拒绝和谈,难道众将士会害怕区区一个青州?”
“不错,”贾诩也站到了他们那一边,“王上希望与孙氏和谈,一是顾念旧时情义,不忍刀兵相见;二是怜惜将士性命,不忍多有死伤;三是爱惜孙氏人才,不忍妄加屠戮,因而以私信寄予青州。但孙氏若是以为我中华不敢一战,那就大错特错!”
孙权小脸涨得通红,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几位不要太激动,吓坏了孩子。”郭嘉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孙权却没领情,反而恶狠狠地瞪了多管闲事的他一眼。
郭嘉只好撇撇嘴,不再吭声。
目睹了小舅子吃瘪的戏君眉开眼笑,法正则无语问天。
“青州的实力,或许不敌贵国,但孙氏上下,却从来不惧任何敌手!”孙权鼓起勇气喝道。
“权公子说得极是,”吴景也道,“贵国若是不答应,你我也只能各拔刀剑,战场上说话了!”
“哈哈哈!”心情很好的戏君拍了拍手,“青州加上渤海一郡,总共兵力只在六七万之间,其中骑兵最多不过一万,我王麾下披甲之士不下五十万,只是直属王上亲自统领的精锐铁骑——虎豹飞军,就有五万之多,你们想要说话……要怎么说呢?!”手中掌握着双方数据的他很坏心眼地将我方的实力夸大了不少。
但手中没有资料的吴景已经是脸色发白,孙权的小脸却愈发通红。
“好了,志才先生,可以了,”我伸手制止了戏君用数据对比来压迫对方的行为,而后转向来自青州的两位使者,“你们回去后告诉文台,他想要诚意,我会给他看的。”
“呃?”吴景和孙权都是一惊。
“等我处理一些国事,就会立刻去祝阿城,”我提前制止了王烈等人的再次反对,“到时候我会通知他。”
吴景与孙权对视一眼,却不知如何应对。
“我不会带太多的护卫,最多也就两千人,我相信这已经足够有诚意了。”我有些自负地说道,“但是……如果我的诚意得不到青州的回应,我不介意直接去临菑去要个说法。”
“王上的心意……在下定当转达我主!”吴景似乎已经大汗淋漓。
孙权倒还比较镇定:“王上的胸襟气魄,实在举世罕见,孙权领教了。”
“二公子,”吴景看了他一眼,“那……”
孙权点了点头:“舅舅,你一路小心。”
我抬了抬眉梢:“等等,吴功曹,你把孙权带回去,我可不喜欢白白供养男人。”
吴景讶然,孙权已抢先道:“孙权久离洛阳,想探望一下授业恩师并盘桓数日,请威武王和贾大人应允。”
贾诩看了看我,我只好点头。
“多谢。”孙权从坐席上站起,长长一揖到底。
我忽然长叹了一声:“生子当如孙仲谋!袁本初子女如犬豚矣!”
孙权抬起头来,我看到他目光清澈,牙齿却用力咬住了下唇。
63 一意孤行青州会
在吴景与孙权退下之后,我再一次面对群臣的质疑。
“孙坚与我朝已是剑拔弩张,主公何必再去劝其归顺?!”王烈依然是第一个开炮,“他若是有意投降,早就和曹孟德一样,驱车进入洛阳了!”
“主公这次的决定,确实不智。”程昱也摇头,却又叹了一声,“不过……或许也能理解一二。”
“听闻孙坚父子都是勇不可当之辈,其麾下更有诸多猛将,主公虽然勇武过人,但双拳难敌四手……”国渊却已经开始考虑我单刀赴会的场面了。
“诸位先听我说,”我伸手向下虚按了一下,“我已经决定和孙坚会面,这方面的反对意见可以停止了。当然,我不会随便去自投罗网,我们要讨论的,就是如何尽最大程度地保证我的安全。”
荀攸伸出食指点了点太阳穴:“首先要多派人手打探青州兵力动向,尤其是祝阿附近,确保第一时间能通知到王上;同时,王上身边的护卫要挑选精锐好手,而且要是死士……”
“一营的就够了,不需要另行挑选,”我打断了他的话,“何况……营中还有水平不低的大夫。”
“……”他与我直视了片刻,点头道,“也好,一营士兵相处日久,配合起来更有默契。”
“典韦、祖烈、孙文、陆仁、张贲、贾穆、吴石、黄忠,”我点了八名旅级将领的姓名,“就这些了。”
其中,贾穆因为多次立功,也终于在前几天正式进入旅级将领的行列——当然,其他人看在我的份上,对于他的提拔也不会多说什么。
“八个旅……真的只带两千人?”戏君张了张嘴。
我笑了笑:“用来自保已经足够了。”我环顾厅中,“接下来谈一谈我离开洛阳之后政事的处理。”
众人似乎都是一凛。
“日常事务,各部院依然照常在权限范围内处理,并做好留底工作,都察院与尚书台有随时抽检的权力。至于重大事项……”我微微一停,“可以召开政务院会议,通过各部院的表决而做出最终决定。”
“如何表决?”贾诩问道。
“五院六部一台,外加司隶校尉,共十三部,每部算一票,少数服从多数。”我第二次提出用票数决定政事的想法。
厅中众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看来仓促之间想让他们接受……还是有些困难呵。
我想了想,又补充道:“若是还有难以决断之事,再快马送给我吧。但我可不希望在半路上就收到太多的加急公文。”
“既然王上决意如此,臣等奉命而为,”以王烈为首,这些心腹之臣集体向我拱手,“但请王上东行青州,一切以保全自身为重。”
我轻声笑了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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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我在向后院踱步的路途中遇到了正凌空飞行的妖道,“你最近好像很闲啊?”
白发缓缓降落,向我施礼:“见过主公,贫道可是在修炼道法。”
我注意到他的双足依然没有沾到地面,点了点头,问道:“你最近有没有替我占卜一卦?”
“当然,”他十分肯定,“贫道正是算到主公有可能要召唤,这才提前进宫等候了。”
我哑然失笑:“你既然算到了我要找你,那就说一说卦象吧?”
“东面龙气不似之前那般旺盛,而东南仿佛明亮许多,至于主公东行之运……”他蹙了蹙眉,“主公与孙坚俱是极阳极刚之命,易相冲,若能有阴柔贵人相调,恐能事半功倍。”
我搓了搓下巴:“说人话。”
他翻了个白眼:“主公如果带上一名能够缓冲双方紧张情绪的女子……那恐怕会对结果好一些。”
我松开了搓下巴的手:“那你直接说……这次的结果……是吉是凶?是成是败?”
“上吉之兆,主公无忧。”他回答得非常坦然。
我瞪着他看了半天,吐了一口气:“你说……要是你被敌人收买了,我岂不是要吃大亏?”
白发瞪着我看了半天,也长长吐出一口气来:“贫道对天起过誓,一生为主公效劳,如果违背,虽然没有天打雷劈,但一身道行将大打折扣,尤其是修道之心,恐怕再不会安宁。”
我微微耸肩:“希望我们一生都能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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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后院,我并没有第一时间将自己的计划告诉诸位妻妾,而是首先抱起了女儿:“玥儿啊,你听说过孙权这个人吧?”
玥儿点头道:“就是曹刘孙三家里面碧眼紫髯的孙权吗?”
“就是这小子,”我笑道,“他代表孙坚来回复我,确实是个有胆气的小子。”
“哦?”她仰起了小脸。
“我准备去青州和孙坚见面,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我想到了白发道士刚刚说的话,心中忽然一动。
“我?”玥儿吃了一惊。
“我想让孙坚也看看我马家的天才孩子。”我微微笑道。
“不行!”玥儿还没回答,就听到屋外蔡琰厉声娇喝了一声,而后瞬间就出现在我的眼前,“那孙权好歹已经十五六岁,玥儿怎么能和他比?!何况玥儿只是个女孩!”
“就当做是游山玩水了,没有什么危险。”我当然知道琰儿担心闺女的安全,所以解释道,“要是不放心,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去?”
“你……确定没有危险?”她举棋不定。
我把女儿扛在了肩上:“我刚刚找白发算过一卦,大吉之兆。”
“那……”蔡琰轻轻抿了抿嘴,“我陪你们去。”
我身子一颤,差点把自己的闺女摔了下来。
这个时代最具知性的女青年……在思想的深处,也同样深受封建迷信的荼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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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八,我带着妻儿和两千名轻骑护卫,踏上了东游青州之旅。
原本只计划带上琰儿母女,但消息一经公开,其余的几人立刻不干了——除了生儿刚刚半年的贾羽——所以我干脆她们全部带上,也开动了很久不曾动用的马家豪华房车。
由于有众多女性在场,这一行,我彻底放慢了速度,每天只晃晃悠悠前进一百余里,就寻找河流驻扎下来,就地架起炉子,铺开地毯,与士兵们一起野炊,倒也体会到了久违的清闲。
十天之后,我抵达了兖州刺史的治所,东平郡的无盐城。
张辽已经做好了随行的准备。
“伯安(高顺)已经带兵在祝阿城南侧待命,在主公与孙坚会面时,至少有一万轻骑随时可以驰援。”张辽向我汇报。
“不需要太紧张,”一路行来,我的心情颇为愉悦,对会谈隐藏的凶险的警惕性也已经大大降低,“看我兵不血刃收取青州。”
“希望主公不要大意。”张辽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多言。
在无盐城停歇了一晚之后,部队开始向东北行进。
一天半之后,我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