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仲……是帝辛身边的佞臣,阿谀奉承,贪好财色,”贾诩答道,“费仲阻绝斥忠臣进言,只报喜不报忧,帝辛听信其言,导致尽失忠臣之望。”
我凝神想了想:“这个帝辛……又是谁?”
“帝辛……”贾诩也思索了半天,才终于给了一个最简单最容易理解的解释,“帝辛是商朝的亡国之君。”
“哦,你为什么不说是商纣王……”我摇了摇头,又道,“你也二十岁了,动不动还给我来演一场哭鼻子的戏吗?”
梁聪一般胡乱擦拭着脸,一般抽噎着反驳:“小人可不是演戏……而是真的从没有被父亲如此责骂过……”
“妈的,你家老爹竟敢拐着弯子来骂我是商纣王,不行,我要杀了他这个佞臣费仲的糊涂老爹!”我一拍案几,佯怒道。
梁聪吓了一跳,急忙就要求情,我哈哈大笑。
贾诩笑着捋须:“说起来,原魏郡太守张杨疗养多日,近来似乎可以一用了。”
“哦,”我想了想,“若有空缺的郡守,不妨放他去治理。”
“张杨的意思……似乎认为自己是外来之臣,不大愿意去外郡。”贾诩解释道。
“唔。”我摩挲着下巴上毛茸茸的胡茬。
贾诩又道:“朝廷中的空缺倒是很多……尤其工部、兵部,还有多个司没有专职长官,不如……”
“不不不,”我伸手打断了他的建议,“我有个更好的想法。”
“洗耳恭听。”他含笑点头。
“之前我不是打算再开太学了嘛,”我道,“那是培养文士的学院,我现在想……是不是也能设立一座专门培养武将的学校?”
“哦?”纵是贾诩也忍不住一怔,“武将的学校?”
“不错,毕竟,天下之人并非人人都喜欢读史诵经、舞文弄墨,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喜欢武勇并希望从战场博取功名,”我缓缓描述,“若能开设这么一座军校,就能将这部分人搜罗起来,专门传授兵书战法,为朝廷赔养军事人才。在我的设想中,他们不仅要学习兵法和武艺,也要适当地学习一些经典书籍,了解一些朝廷的时政与法度。而且,这军校也对广大为将者开放,像秦阵、拓拔野这些文化水平较低的将领,也可以抽空参加学习,用以提高个人……岳父以为如何?”
贾诩怔了一怔,竟没有很快回答我。
我又道:“至于校中的先生,除了专职授课者之外,还可从年岁渐老的将领、在洛休整的大将中挑选,当然,朝中众臣若有空闲,都可以前往传授。而学生……毕业之后,既可以根据学业成绩进入各地的防务院、军事院,也可以被军方选拔进入部队,这样,在我平定天下之后,这军校也不至于无事可做,你觉得呢?”
“王上之设想,实在太妙,”贾诩终于反应了过来,捋着胡子点头,“文武并举,的确是堂堂王者之道,而且考虑得相当周详,几乎可以立刻实施。不过……唯一让人略有忧虑的是……”他放缓了语速,“军校若是为朝廷培养将领之处,那校长的人选就不得不认真挑选了……”
“我想……这第一任军校的校长,就由我自己担任吧。”我拍了拍袍摆,笑着站起。
“看来一切都在王上的考虑之中。”贾诩笑了笑,两道笔直的长眉微微向上抖动了一下。
我会告诉你……太学的院长需要熟读所有历史经典,这个我承认自己没有本事当,但中华军校的校长……难道身为天下第一名将的我也当不了吗?
这可是来自委员长给我的提醒。
77 帝王身边的小吏
摆在我面前的是一份名单。
这是袁氏旧臣的劝降情况,我不得不凝重地把它看完。
“审配、郭图、逢纪……这三人都拒不归降?”我皱着眉头问道。
“审配自不必多说,之前已经当面表明了态度,只没想到郭图和逢纪这两人却也如此忠于袁氏……”戏君也是一脸不解。
荀攸叹了口气:“士为知己者死,或许他们真的感念袁本初知遇之恩,不愿在新朝为官吧。”
“以前我还不大看得起这两人,认为他们最多也就是袁氏的弄臣,不料这几日下来,他们才是袁氏的忠臣呵。”王烈也感慨道。
曹操点头道:“本初是个豪迈多情之人,有这三人为他陪葬,该不枉此生了。”
“奉孝,”我将目光转向了有些沉默的郭嘉,“郭图……是不是你的本家?”
郭嘉勉强一笑:“是嘉从兄。”
“你没有劝一劝他?”
他摇头道:“他……一心求死为袁氏陪葬,嘉……劝阻不得。”
我喟然长叹了一声,不再言语。
“王上……”还是戏君开口询问,“这三人……该如何处置?”
“放了吧,”我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我不想杀死忠之士。”
“此三人在冀州都颇有声望,若是潜回冀州登高一呼……恐怕会给我朝带来极大的麻烦。”法正低声道,“因此……为安定冀州考虑,此三人不得不除。”
戏君瞪了他一眼,却没出言反对。
法正并没有畏惧,只是耸了耸肩。
我摇头道:“就让我仁义一回吧。他们若是在起祸乱,就让褚燕直接带兵杀了吧。”
“王上仁慈,愿此三人得以醒悟,从此安心度日。”王烈朝我躬了躬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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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仅仅一刻钟之后,王烈就带着部下各个一脸煞白地来向我通告。
“审配等三人被释放后,几乎同时在房内自杀。”
我吃了一惊:“立刻送去救治!”
王烈沉重地摇了摇头:“已经没救了……”
“妈的!”我一拳砸在了案几上,“看来老子又背了个莫名其妙的骂名!”
“先不管这些自寻死路的人了,”程昱说了一句很残忍的话,“对那些同意归附的……该如何安置?请王上指示。”
我搓了搓被震得有些发麻的手掌:“你先从各方面了解一下他们的情况,给我拿一个意见或者方案吧,毕竟二十来号人物,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各人的才能与人品。”
“明白了。”程昱点了点头。
“袁氏旧臣中,不少人空有虚名,却无真才实学,仲德先生可要仔细甄选一番。”祢衡不阴不阳地来了一句。
程昱嘿然一笑:“多谢祢院长提醒。”
“对了,”祢衡笑了笑,转而向我微一低头,“有一件事情,请王上考虑一下。”
“请讲。”我放下了右手。
“臣听闻王上向来有志于改革制度,也曾说过要加强对君主权力的约束,”他说得很慢,“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我洒然一笑:“难道你想出了办法?”
“臣虽然狂妄,却没有这么聪明,”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但臣以都察院之责,有一建议,斗胆在此提出,请王上与众位部院共同参考。”
如同他自己所说的一样,祢衡是个狂放无忌之人,虽然在身居高位之后稍有收敛,但也仅仅是“稍有”而已。大多时候,他仍表现得目中无人横行无忌,即使面对王烈、程昱等老一辈的朝中重臣,也很少会刻意地退让一步。但今天的他……的确已经相当有礼貌了。
而且他这两句话一出口,殿中众人的胃口都被他吊了起来。
我也饶有兴致地朝他点头:“请讲。”
“是,”他缓缓吸了口气,“自古帝王身边,常设有著作郎负责记录帝王起居及言行,如汉武帝刘彻时,就有《禁中起居注》,汉明帝刘庄时,也有《明帝起居注》,臣以为我朝虽是新朝,不妨借鉴之。”
我微微有些失望:起居注……既不是创新之举,也跟约束帝王没有任何关系啊。
但我也不好冷了祢衡的热情,当即点头:“你说得也不无道理,就依你的意思,由公至从內务院给我选派一名起居官吧?”
韩暨慌忙应是。
“且慢,臣的话还没说完。”祢衡却又道,“若与汉朝的设置一模一样,又如何体现我朝的独特之处和王上的英明神武?”
“哦?”我耸了耸鼻子,祢衡都开始拍我马屁,这说明他接下来肯定要黑我了。
他解释道:“汉朝的起居官,只不过将君王的起居和言行记录下来,而后封存档案,除了君王的亲信内朝官员,外人根本不会知晓。为了更好地履行都察院的职责,臣斗胆建议,起居官的职责除了记录王上平素言行之外,还要定期将记录内容向各部院长官公开传阅,若有不妥,各部院可依律法向王上问责……臣说完了。”他越说越快,竟一口气将最核心的内容全部说完。
而后他长舒了一口气,保持着双手交叠向下行礼的姿势纹丝不动。
然后殿中的氛围就被他的建议给点燃了。
“此事……不合为臣之道!”第一个反驳的不是王烈、程昱等部院的长官,而是我的老岳父蔡邕,他原本已经很不好看的脸上几乎完全扭曲,还泛着激动与愤怒的红光,“自古以来,为臣者岂能如此对待君王?!若如此施为,为君者哪里还用一点威望?!”
第二个提出反对意见的,却是大法院副院长曹操,只听他沉声说道:“操深知王上变革之决心,然而当今天下未定,还有刘表、刘协、王允等盘踞江南,王上如此锐意改革,未免过于急切。应当在平定九州之后,待四方兵戈初定、百姓稍有富足后,再徐图变革,如此才不致有大乱,愿王上三思。”
“愿王上三思!”他话音刚落,满殿臣子竟是齐刷刷拜倒了一地。
能够保持原位的……竟然只有王烈、程昱、贾诩、戏君、郭嘉和白发六人而已。
我看了看王烈,欣慰地笑了笑:王老头终于开始理解我了……
“正平先生请起,”我迈步走下了王座,俯身将祢衡扶了起来,“先生是真正为新朝制法考虑的人啊!”
“衡狂放之言,突发之想,若不合时宜,请王上恕罪!”他的双臂肌肉紧绷,仿佛蕴含了相当大的力量。
“诸位都起来吧,我就不一一扶起了,”我踱步站到了殿中,缓缓道,“正平所提的建议,未必就是最适合的,不过……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王上!”蔡邕、曹操等忍不住失声叫道。
“有人能监督一下君王,这不是什么坏事,也不至于引发天下大乱,孟德你有些过虑了,”我背着手又走了几步,“有这么一个人,既能做个护卫,也能做个秘书,挺好。”
“还请王上三思!”他们依然没有屈服。
“好了,”我心意已决,转而对祢衡又道,“这第一任的起居官,不如就让我身边的梁聪来做吧。一辉,”我朝梁聪抬了抬下巴,“你家老爹刚刚怒斥了你是新中国的费仲和赵高,你若能做好这个小吏,想必他只能夸你是比干在世了吧?”
梁聪是个很聪明的年轻人,他当即拜倒在地:“小人当不负王上所托!”
“王上,”祢衡却没有结束这个话题,“一个人恐怕不够,一个人……不仅精力不够,而且很容易有所隐瞒。”
我皱了皱眉:“那就由你再推荐一人?”
“还不够,”他面带微笑,“臣之意,由法院、礼部、兵部、尚书台、內务院各自举荐一人,梁聪出自內务院,韩部长这次就不必再行举荐了。由此五人,既可以解决一人精力不足的问题,又能互相监督彼此制约。”
殿中忽然很是安静。
我沉默了片刻,终于点了头:“正平……你若非大贤大忠之臣,必是大奸大恶之贼!”
78 不断充实的新朝
祢衡所引起的轩然大波并没有很快平息。
“王上,”程昱当即拱手道,“老夫对新朝的官制有个疑问,今日想在朝会上提出来一议,不知可否?”
我预感到程大叔不问则已,一问出口必然要将我难倒,但却不得不回答道:“当然。”
“王上设置了都察院,是将旧汉时的御史中丞的职责专门列出,以采访民风、监督各部、弹劾百官,”程昱道,“但近来老夫偶尔思索,却不知谁有职权监督都察院?”
此言一出,殿中就有人频频点头表示赞同,也有人发出幸灾乐祸的起哄笑声。
我也感到了一阵头疼。
监督百官的官员……由谁来监督?
即使参考前世的经历,这个问题依然颇为棘手——因为即使是在法制和机构设置相对较为健全的国家,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来解答这个问题。
我总不能再设置一个纪律委员会?或者反贪部门?那谁又来监督他们?
这个时代又没有大众媒体,我也没本事充分发挥舆论和群众的监督作用……
说起来……我也只不过是个二流学校毕业的半文半理的基层公务员,你指望我能设计出一种在一千八百年后的人类社会中都不存在的完美无缺的官僚机制……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所以我决定糊弄过去:“首先,都察院对于百官的监督,只有监察官员违法违纪之权,至于定罪之权,则在法院;其次,若有人想检举举报都察院工作及官员,可提请到吏部或法院,若仍无法处理,那就提请到朝会上再议吧。”
对于这个明知道没有太好答案的问题,包括程昱、祢衡在内的众臣都选择了结束这个话题。
我捏了捏眉头,暗自想到:思考政治改革是不是有些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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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五月的中下旬期间,中华各地都没有太大的动静:一方面是因为人事的更替,另一方面则是各地部队都需要必要的休整。
但刘协却没有坐享这短暂的宁静,他抓紧一切时间努力进行着政权的扩张。
大汉朝免掉了同为宗室子弟的扬州刺史刘繇,派去接替他的是前将军、原豫州刺史皇甫嵩——从密报上看,直到皇甫嵩几乎将自己的八千精锐直接摆到了刘繇的城下时,刘协的诏令才被刘繇所接受。
虽然皇甫嵩只带了不到一万人,而刘繇手中至少有超过三万的兵马,但考虑到刘繇只是一个被孙策三两千人就能打得屁滚尿流的废物……这个结果竟然没有任何人表示意外。
对于实有地盘忽然得到大幅度扩张的刘协,我忽然有了一些焦虑——我的地盘现在可能还不如历史上的曹操,而刘协的实力似乎已经超过了历史上的孙权,何况他还有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