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其一飞入泗水,馀八入於秦中’,但终秦二世,九鼎再为现世,旧汉四百余年,始终不见其物,或谓九鼎都已失逸,故而始皇本纪记载:‘始皇还,过彭城,斋戒祷祠,欲出周鼎泗水,使千人没水求之,弗得’,综上三点,应当可以确定,九鼎便在彭城与泗水之间。九鼎自周显王失逸至今,已经五百余年,王上出巡至此,九鼎便自水下而出,可见王上实乃天命所归!”
“天命所归!”吕岱忙带着满郡的文武百官高声歌功颂德。
“虽然后面没听懂,但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我笑着点了点头,转而向吕岱吩咐道,“吕郡守,便烦劳你派出车马,将这九座宝鼎运往洛阳,交给朝廷鉴定保管吧,若力有不及,再请甘宁派车马护送。”
“臣谨遵王上口谕!”吕岱深深一揖到地。
“这些渔民百姓,也请你稍加奖励吧。”我看了那些抱着脑袋在草地上抖抖簌簌的渔民一眼,又道,“每人发上两斗粮食吧。”
“诺。”
“谢、谢谢、谢谢王上!万岁!”那些渔民连忙把脑袋插进了泥土里大声拜谢。
我笑了笑,却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脚下的地面似乎在微微震颤着,似乎是骑兵踏地的声音。
“白毛,今天有没有凶兆?”我条件反射性地问了一句。
“今日王上吉兆冲天啊!”他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
震颤越来越明显,但我却舒了口气:从声音判断,马匹不会超过五六百头,而我自带的五百精骑,配合吕岱的数百骑,再加上近在身后的彭城城池,只要战略得当,我有足够的信心将对方全部歼灭。
不过我还没来得及指挥兵马排兵布阵,就看到了三骑当先冲了过来。
“属下陆仁拜见王上!”当先一骑,背后倒插两柄大斧者,正是陆仁。
我不禁有些奇怪:“你不在洛阳好好休息,却来给谁当信使?”虽然我出巡在外,但尚书令荀彧、谍报司戏君每隔几日便会派出快马向我传报重要的军国之事,但陆仁身为虎豹飞军的旅长,怎么说也是个八百石的中尉,不至于给他们当跑腿的吧。
“不是信使,”他跳下了战马,躬身道,“军事院近来得到消息,旧汉以右将军刘备替换刘虞担任了吴郡太守,刘备手下关羽、张飞二将骁勇,颇有吕布之风。王上一路向东南而行,朝廷担虑刘备孤注一掷恃勇行凶,特派属下及拓跋将军率五百轻骑听候王上吩咐。”
“刘关张么?”我笑了一声,“他三人纵然敢率精兵突袭我,但我功力已经恢复,又有典韦护卫左右,徐州更有甘宁、曹仁、孙策等猛将,关羽、张飞哪里能那么容易得手?”
陆仁并不多嘴,只道:“属下可是昼夜不停赶到王上身边,王上若让仁返回洛阳,仁立刻通知拓跋将军动身。”
“罢了,”我一听拓拔野的名字,心中又转了念头,“既然人都已经到了,便随我巡视一下徐州的郡县吧,说不准我真有兴致去查看边界的驻防,未必就不需要加强护卫。”
“是。”他微一点头,身后一名轻骑当即掉头通知身后的大部队。
不过片刻,拓拔野已带着数百名精骑来到了我的面前。
“云龙,”我朝拓拔野点头示意,“你新婚不久,公达先生怎么把你派了出来?”
他毫不在意地摇头:“天天腻在家里又有什么意思,说起来我还真没到过南方呢。”
我笑了笑:“这次好容易出来,我们就一起去看看海吧。”
“王上,”白发忽然又崩出了一句,“东南面有妖气啊……”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妖气?!”
“是赤妖之相!”他腾空而起,伸手指了指东南边的天幕。
我看了半天,愣是没看出来那片蓝的发黑的天空有什么异常,只好斥了一声:“说人话!”
他转过头来:“五天之内,此东南方有妖人出,王上恐折损一英年大将。”
“东南方……妖人……英年大将?”我感到脸颊的肌肉一阵跳动。
广陵太守孙策,正是我手下最年轻的的一员大将!
51 驰行千里虎豹骑
“广陵郡距离彭城有多远?”我扭头去问吕岱。
“广陵郡的治所到此有近一千里地。”吕岱答道。
“一千里……”我抬了抬下巴,“也罢,现在天色已晚,今日便在彭城休息吧。”
一千里,明天我纵马疾驰,以一天三百里的速度来算,不到四天时间也就到了,到时候未必就不能扭转孙策的命运。
“是,”他慌忙欠身拱手,“恭请王上入城。”
翻身上马之后,我仍觉不放心,遂又对吕岱吩咐:“你派遣快骑赶往广陵,传本王口谕,令孙策近十日之内不得外出走动。”
“是,”吕岱一怔,却又问道,“这……是王上的禁令?”
“不是,”我一摆手,“只是为了防止他出事。”
“谨遵王令。”他也不敢多问,慌忙扯出半尺素缣,匆匆在马背上写了两行,盖印后交给手下,叮嘱之后三名信使当即跨马而去。
这时我才略显心安,在彭城官员们的簇拥下进了太守府。
吕岱自是准备了丰盛的酒席,但我心中有事,什么东西进口之后都只觉素然无味。
吕岱和吕范都不是傻子,早从入城时就看出我心不在焉,两人都有些恐不安。
“王上且勿太过担忧,”吕岱终于还是开口,“孙伯符忠勇双全,麾下俱是历经战阵的精兵强将,由他为王上镇守广陵,短期内当无大事。”
吕范亦道:“何况孙郎身为吴人,在敌境内必然多有细作,刘备等人一有兵马调动,必然能够洞悉……”他忽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压低了声音,转而说道,“不过,孙伯符对徐州几场大战,将士疲惫兵戈不修,王上不如调其还驻青州,休养时日后再回前线……”
吕岱也自以为想明白了我的心思,当即附和。
对于我的真实想法,我也懒得和他们解释:难道说我只是在担心孙策被“妖人”害了吗?
虽然算算时间,似乎还没到孙策的忌日,但历史早已经被我扭曲成了这个样子,谁敢保证孙策的寿命会不受影响?
我只是笑着摇头,换了个话题:“今天得到了九鼎重器,本王实在很是高兴,虽然天意不可捉摸,但似乎总是眷顾于我,定公(吕岱字)、子衡(吕范字),你二人当可作证,这绝非是本王安排授意伪造的吧?”
二吕连忙摇头:“泗水河边有数千渔民,这两三个月来几乎天天都在拦网捕捞,偏偏王上巡视彭城时九鼎便同时出现,这绝非巧合,必是天意!”
陆仁笑着看我:“早在辽东时,仁亲眼所见老天爷为王上震踏了句丽的都城,自那时起,仁便深信不疑王上乃天命所归之人物。后来果然不出所料,不过四五年间的事情,王上已经坐拥万里江山,可见属下所言不假。”
我也微微笑道:“天命这东西,对强者来说,只是锦上添花;对于即将败亡者来说,只是徒增笑柄。”
“王上所言甚是,”吕岱附和道,“刘协当时匆匆所铸九鼎,不过数百斤重,妄图为旧汉续命,正是为天下人徒增笑柄罢了。”
“定公作为彭城郡守,今日虽然发现了九鼎,但于你来说,却没有什么功劳,本王也不会厚赏于你,你不至于有意见吧?”我向吕岱举了举酒樽。
他忙道:“这是王上的天命所在,臣何功之有?”
我笑而不语:虽然我不会立刻给他封赏,但在年末朝廷的考核中,我可不相信他会不占任何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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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在彭城住了一晚,我就带领着一千轻骑全速向广陵郡疾驰而去。
为了保证速度,我又委托吕岱派出兵马,专门护送随我一同出行的小昭与双儿缓缓后行——毕竟小昭还带着儿子列儿,我不可能让自己的小儿子日行三百里……
对于这项重大使命,吕岱是喜形于色地承担了下来,他这么高兴……我倒是有些不放心了,赶紧有派了几名亲近的侍卫留在了小昭姐妹的身边。
然后我开始了多年未曾施展了神行之法——日行三百里。
我们一直说的“日行三百里”其实都是汉制,换算成前世的度量衡就只有两百五十里,虽然同样不慢,但似乎已能够接受。
或许是太久没有施展这项神技,第一天满打满算也不过走了两百里地,刚好抵达了徐州刺史的治所,下邳郡的下邳城——前刺史治所本在东海的郯县,甘宁为了方便对扬州用兵,将治所迁到了更南面的下邳。
刺史甘宁和太守郭贡当然也要出城数里迎接。
对于相比吕岱而言,与我亲近许多的甘宁和郭贡——郭嘉的族兄——我可以告诉他们我的大部分想法,包括白发的预测和孙策的命运。
将信将疑,但信任占据大多数的甘宁当即表示要带着他麾下的虎豹飞军与我一同前往广陵。
于是第二天,追随我一同上路的轻骑兵便达到了五千人。
有了这五千精锐骑士,再加上典韦、拓拔野、陆仁、甘宁这四位武力不俗的战将,即使刘备关羽张飞带上两万步骑,我也有信心将他们击溃。
按照一天三百里的速度,我预计只要两天半就能抵达广陵,我至少还能有一天的时间来应对什么妖人,但我实在太过于乐观。
我毕竟是北方人,在北方纵使稍有山河,除了黄河之外,基本都能纵马越过,但此时横亘在五千铁骑面前的,确实宽达数里的淮河。
尽管甘宁和郭贡当即征调船只,但五千骑兵渡河,也足足花费了大半天天的时间。
我要感谢老天……这两天来艳阳高照万里无云,没有降下一滴雨水,否则我只能等着接受广陵传来的噩耗。
距离五天之期只有不到两天,但距离目的地却还有五百里地。
我不得不将马力压榨到了极限。
这一天所行皆是坦途,狂驰近四百里的追命都有些嘴角生沫,鼻孔外更是火热得发烫。
我早已忘了上一次如这般纵马狂奔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越是靠近广陵,白发就显得越发焦躁,我很难想象这位平日里一丝不苟的西昆仑道士会有这么慌乱的时刻,但我既不能体会他的感受,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他——因为,甚至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为了什么而焦躁慌乱。
这一天的天空忽暗忽明,明明看到一大团乌云在我的头顶堆叠而起,但再次抬头时,又是晴空万里。
我没有功夫仔细询问白发,他一直双唇微颤,自顾自地念念有词。
七月初一,临近正午时分。
乌云终于牢牢地聚集在了一起。
我率领五千虎豹飞军冲进了广陵城的城门。
大雨自天际倾泻而下。
52 昆仑钉头七箭术
“好急的暴雨!”贾穆嘟囔了一句,狼狈地甩了甩满头的雨水。
饶是紧赶慢赶,五千人马依然被突袭而来的暴雨淋成了落汤鸡。
所幸片刻之后便来到了广陵的太守府,虽然没有换洗衣物,不能立刻换洗,但好歹能够在房中烤火,总比浑身湿漉漉地呆在雨中要幸运的多。
对于功力接近完全恢复的我来说,这些雨水并算不了什么——除了脚下,我身上甚至没有被淋到一滴雨水。
“末将拜见王上!”匆匆赶来的孙策躬身低头,依照军队规矩向我抱拳行礼。
“伯符快快起来!”看到他安然无恙,我不禁放了心,伸手用力将他搀起。
不料这一搀之下,手上所触孙策肢体之感,却似轻浮无力,不禁有些讶然:“伯符你……”
“末将近日身体不适,有些乏力罢了,”他抬头解释,又道,“天降骤雨,末将府中有些干净衣物,王上若不嫌弃……”他话未说完,目光中却已经有了疑惑。
我拍了拍依然素白干净的袍摆,笑道:“似乎不必麻烦伯符了。”
他直起腰板,笑道:“王上神功之妙,策今日方知一二。”
他虽然在笑,但笑容中隐隐含着一丝别扭。
我看在眼中,却没有立刻点破,只和他分主客相对而坐,厅中只留下甘宁、典韦、陆仁、拓拔野、白发与梁聪,以及广陵方面的几名文武。
“这次出巡,原本我是大病之后携家眷游玩散心的,却不想一路多了这么些事情,”我笑着开了口,“先是在彭城发现了九座大鼎,而后白发又占得东南有异常,白发,”我向道士点头示意,“你不妨将你的占测说与伯符。”
“诺。”白发微一欠身,仔细打量了孙策两眼,缓声道,“五天之前,贫道在彭城观测天气,望得东南方赤气冲天,得知恐有英年大将……遇事,”他看了我一眼,没有将话说得太过直接,“主公心急之下,便昼夜不停、五天疾驰千余里来到广陵,孙将军是广陵太守,不知这几日里城内可有异常之事?”
孙策脸色微微舒缓,拱手向我一揖,又问白发道:“孙策无知,敢问先生,道门中所谓瞻望天气及星象之术,是否真有其事?”
道士略一稽首,答道:“贫道学道昆仑山,于中原星象之术实属一知半解,但瞻望天气之术,却可以肯定。”
“那么……所谓八字测命、识人面相之术,又是如何?”
白发敛须道:“这正是贫道所长。”
“白道长能以西域之人在新朝安身立命,靠的就是一手占卜之术,”我笑着为他作证,“其所断言之事,十之七八都能应验,之前在西域时,便预言数千里外中原的大事,后来到了洛阳,又曾帮我逃过一劫,他与那些江湖上的无德术士可不一样,伯符若有疑难,不妨当场请他一测。”
孙策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孙某自一年前出镇广陵以来,渐渐感到身体不适,白日无精打采,晚上则往往难以成眠。今年开春之后,更时常感觉双目发黑,双耳嗡鸣,四肢乏力,夜间出汗不止,甚至常有噩梦缠身。月前曾出城狩猎,随我多年的战马却毫无征兆地发了癫狂,几乎将我摔下背来……”他揉了揉眉间,“策想请先生看一看,是不是今年走了背运?还是惹了什么不干净的神明?”
白发叹了一声,却没有立刻回答他。
“先生但说无妨,孙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