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晃面无表情,先拜杨奉:“大人三年来提携之恩,徐晃在此谢过。”
之后再来拜我:“得公子赏识,晃粉身以报。”
粉身以报?这话是不是所有的下属表示衷心时都会这么说呢?
“公明兄快快起来,”我虚假地客气道,“超年纪尚轻,处事不知轻重,若有不当之处,公明兄务必予以指正。”
徐晃闷声不语,微微点头示意而已。
我心中大赞:老实人,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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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奉当即令徐晃所部三百余人全部调入我帐下,三百人聊胜于无吧,我也拜徐晃为裨将军,拨七百人给他,凑成一千人。
“这人怎么样?”趁徐晃整兵的空隙,我询问了一下心腹对他的印象。
赵承撇了撇嘴:“呆呆的,从头到尾也没吭几声。”
秦阵附和道:“看起来很威猛的样子。”
意料之中的评价,我笑了笑,告诫他俩:“徐晃是有本事的人,你俩平时可要好好对他,要不然别怪我辣手无情打断你俩的狗腿啊。”
赵承连连点头。
秦阵哼哼不语,我看了看他腰间的宝刀。
他不寒而栗,连声赞成:“俺是个粗人,不懂什么东西,凡是少爷做出的指示,我们都要坚决遵守。”
我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咧咧嘴,整个身子往下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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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获得了短暂的安宁,一切生产生活都开始恢复了正常。
城内四处可见建筑工人劳碌的身影,如果不去看那些残垣断壁,这还真是一片欣欣向荣。
朝中似乎有人建议立即开始修复宫殿,但这个人的声音立即被三公九卿的责骂声给淹没。
据说王允当场发飙,怒声斥责该人置天下百姓之苦于不顾、祸国殃民,妄想将英明神武的幼主推向桀纣之流,咬牙切齿怒发冲冠摆出架势要与提议之人势不两立,若不是被荀爽、黄琬、士孙瑞等人劝退,估计直接就把建议者唾弃而死。
吾皇刘协也是明令一切从简,宫殿门楼等不必急于修缮,并将原本就因为董卓作乱而减半的宫女太监等无聊人士又砍掉了大半的数目——反正宫里的皇室儿女也基本死伤殆尽,留那么多人除了花钱没有别的用处了。
此举立即博得了满朝文武的一片叫好。
大儒蔡邕率领一批儒生一个时辰之后便撰写出数十篇妙文佳赋,将这位百年难遇的少年天子的英明睿智狠狠地歌颂了一遍。
据说王允这次出奇地没有出言指责他,于是又有传言说王允与蔡邕和好如初了。
四月二十八日时,贾诩忽然告诉我:马腾已经令人将刘焉父子运送到洛阳并交给朝廷了。
而且,明日我们需要再次参与朝会。
第四章 马腾智商为0
我忍不住想要问马腾:你那脑子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让你的思想如此顽固?
但我还记得上一次这老贼的暴怒反应,我不打算再被他蹂躏了。
于是我乖乖跟着他上朝去了。
时隔数日,宫中像模像样的站了百十名卫兵之类的角色,看着这些无精打采的门卫,我恶意地猜想着自己一个人能不能将他们团灭。
当然马腾对于我今日的良好表现深感欣慰。
崇德殿仍然是这般宏伟,殿中的官员数量比之上次明显有了数倍的增长。
王允之类的老臣当然依旧在列,而蔡邕之流被认为不属于铁杆忠党的摇摆派也来了数十人。
这样的朝会才像个样子,至少在场面上凑合。
刘协保持端坐。
没有什么铺垫,刘焉父子直接被拎上了殿。
“陛下!为下臣做主啊!”刘焉当即跪倒,他身后三个儿子也是伏地不起。
刘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也是,虽然刘焉也是皇家人,但刘氏家族枝繁叶茂,四百年的繁衍生息子孙遍布天下,刘协也许与刘焉根本毫无感情。
“刘焉之前是什么官职?”刘协随口问道。
身边一名老太监接道:“回禀陛下,益州牧。”
刘协点了点头:“马卿为何将其押回京城?”
马腾排众而出:“禀陛下,下臣于年前九月得汉中太守苏固急信,称刘焉派遣部将进攻汉中,当时京城讯息不通,臣以为事态紧迫,不及禀报陛下便遣兵南下驰援,望陛下明鉴。”
“哦,”刘协颇为通情达理,“这怪不得马卿,当时董贼新死,李傕郭汜乱政,朕与文武群臣均是朝不虑夕,这些消息当然不可能知道了。”
“谢陛下体察微臣。”
“不!”刘焉厉声否认,“陛下,马腾此人狼子野心,臣身为皇室,为大汉镇守一方,汉中太守苏固阻塞道路,令益州无法听闻圣音,臣这才令部下前去征讨,以求疏导道路,为陛下朝贡,陛下千万不可听信外臣言语离间!”
刘协微微抬了抬下巴:“刘卿所言,与马卿所言,朕应相信哪一个?”
马腾与刘焉都是嘟囔:“陛下……”
“刘益州宗室重臣,陛下应当慎思。”有人朗声言道。
当即有人明目张胆地附和:“马腾外臣,陛下不可深信。”
老爹双肩一颤,目光猛地向后扫去。
卧槽,这些人也太放肆了吧?!这几个唱反调子的都不是王允之前介绍过的,那必然就是中间流派的了,骑墙派的也能这么硬朗?不要命了?!
“陛下!”刘焉似是抓到了一线希望,拼命地叩头,“臣闻马腾数年之前与韩遂及羌贼相约,引十万大军侵掠三辅,为害凉州横行西北,吏民深恨之,我刘氏先王祖陵更不得安宁,此次事情,全是马腾污蔑臣下啊!”
这是抹不掉的污点,朝堂中顿时一片哗然。
士孙瑞、蔡邕几个即使想说些好话的老家伙也被先王祖陵的安宁堵住了嘴。
马腾唯一的伤疤被狠狠地揭开,他当即扑倒在地,颤声道:“微臣忠心耿耿……”
他只说了六个字,便哽在喉中吐不出了。
刘焉更是欣喜,脸颊泛出病态的红光,长身跪着,朗声喝道:“马腾野心勃勃,他占据了凉州,任七旬老父为牧,又抢夺益州,任凭弱冠下属理事,自己却盘踞长安,又向东入京,其心如何,陛下务必明察此贼,不可为其蒙蔽!”
老爹仅有的一点腹黑能力在此刻化为乌有,只能伏地颤抖。
我却惊得出了一身冷汗:从我的角度来看,刘焉方才所说的话……那正是我长期以来所规划的的战略啊!先占西北,又取西南,以西北为根据地,而后徐图中原腹地,在东方群雄的大乱斗中坐收渔翁之利,天下唾手可得。
原来刘焉如此独具慧眼洞察天下啊!
刘协脸色严肃起来,即使他是孩童,也知道逆贼的威胁。
朝堂之上更是议论纷纷,不过已经无人为马腾辩解了。
老爹近年来的劳苦功高在此时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起。
“先生……”我急忙求助于身边的贾诩。
贾诩微微摇头,他的嘴唇翕动:“诩并不了解刘焉,无能为力。”
我心下一惊:别啊!关键时刻,大叔你忽然靠不住了……这不让我马家死无葬身之地吗?!
但贾诩在此时也坐不下去了,他伏拜在马腾身后:“马将军对韩遂逆贼,只是因韩遂势大,暂时委曲求全虚与委蛇,将军心念朝廷,时刻不忘报国,不过两三年,将军兵力虽然少于贼军,但仍冒险击杀韩遂,使得三辅旧都诸陵安宁,陛下万勿听罪臣刘焉狡辩!”
众臣议论声略有减小,刘协皱了皱眉。
刘焉怒声叱道:“你是何人?”
贾诩面无表情:“下官属马腾将军府中从事,贾诩。”
“区区一介从事,安敢在此妄言!”刘焉义愤填膺。
贾诩向刘协叩首:“忠奸与否,不在亲疏,陛下天纵圣明,当不同庸人,刘焉虽是宗室,但居于益州,并未奉朝,马腾虽是外臣,但屡扫逆贼,更与皇甫将军谋救陛下,而后又为京洛阻挡匈奴侵犯,其功不可称之为轻,陛下若因往日小过,而责重功之臣,天下恐有言。”
“贾诩大胆!”刘焉怒不可遏,声势愈高,“陛下圣明,岂容你胡言乱语!天下众望所归,岂会因一逆贼而变?!”
终于有人仗义而言:“贾诩所言不无道理,马腾纵有小过,始终建有大功,陛下不可深责。”
是荀爽老头。
“老臣与荀公意见相同。”黄琬也凑了过来。
“纵然陛下仁慈,不追究马腾以往过错,但他污蔑宗室,岂非大罪?!”最早替刘焉辩解的人再次为他出头。
刘焉顿时转变为楚楚可怜状:“臣为官一方,诚惶诚恐,敢不尽心竭力,以为陛下分忧,岂敢妄自僭越?不知臣下如何得罪马腾,才遭此无妄之言,望陛下明察。”
刘协虽然据说是天生聪慧,毕竟才十二岁年纪,在此刻也不免犹豫。
刘焉生存有望,更是毫不吝啬口水与眼泪,滔滔不绝地向刘协与诸位大臣求情。
人心都是肉长的,竟然有不少老臣为之动容。
马腾却始终找不出合适的借口来反驳。
出兵汉中,南下益州,这招在上个月时还堪称飞来之笔的妙招,如今却成为一招臭棋了么?
我开始痛恨自己起来:为什么没有刻苦钻研过刘焉的发家史?这样至少能挖出他的缺点或是污点,虽然未必能整死他,但至少你来我往,于运动战中找出他的……
等下,污点什么的……这不是有现成的么?!
我慌忙从坐垫上爬起来,踉跄着走出众人。
老子有话要说!
第五章 黑死你
“陛下!”我膝盖一弯,跪倒在贾诩身侧,“小臣有话要说。”
刘焉斜眼向后看我,并无丝毫畏惧。
刘协一怔:“你是……?”
“小臣马超,家父正是马腾。”我抬起了胸膛。
“哦,”刘协点了点头,“听说你十四岁便随父从军?”
“小臣从军不过一年。”
刘协讶然:“你年岁几何?”
“十五。”我咬牙,大爷你没事干问这些作甚?
刘协脸上露出一丝欢喜:“十五?真是少年英雄啊。”
我虚伪地谦让:“陛下谬赞了。”
刘协不依不饶:“年未弱冠便征战沙场,真乃朕之霍去病也!”
霍去病?
我脸色铁青:大爷的!你个王八蛋咒我?!像霍去病一样短命?!
诸臣却有些骚动。
刘焉再次看我,眼中隐隐有些不安。
“陛下,马小将军固然少年英俊,但此时朝堂,当以正事为重。”王允劝诫皇上。
刘协整了整表情,严肃地发问:“你对刘益州关于你父亲马腾的陈述还有何辩解?”
“家父确实暂居贼下,此乃事实,小将不敢欺瞒陛下,”我摇头,“只是欲向刘益州询问几件事情。”
“准。”刘协没有理由拒绝。
“刘益州,恕小子无礼。”我吸了口气,向他拱手。
刘焉同样拱手:“在下知无不言。”
“益州方才所说,汉中太守堵塞道路,使益州不能奉朝,是也不是?”
“不错。”
“于是益州攻打汉中,是也不是?”
“正是。”
“当时是刘益州亲自领兵,或是另行遣派将领?”
刘焉没有隐瞒:“在下执掌州牧未久,益州上下尚未熟悉,故而令手下将领出征。”
我紧接着发问:“是否张修与张鲁两位?”
“你明知故问。”他冷笑。
“刘益州是承认了吧。”我也陪他笑。
他哼了一声:“是,这又怎样?”
我不置可否:“刘益州可否告诉此二人官职?”
“张修别部司马,张鲁督义司马。”刘焉说了两个司马,官职什么的,我不懂。
“陛下!”我陡然提高了声音,“张鲁此人,正是蜀中五斗米教的妖孽啊!”
刘焉脸色顿时一变。
不知情的群臣开始互相询问所谓“五斗米教”的相关事宜。
“张鲁?五斗米教?”刘协一脸的不明白。
“是,陛下可能不知道五斗米教,但此教所行之事,与黄巾贼毫无差别!”我断然喝道。
此刻,我听不到任何窃窃私语之声了,数十名大臣全盯着我。
“黄巾贼?”刘协果然惊得直起了身子,即使黄巾之乱时他不过六七岁,但这些年断断续续的经历,足以让他明白这三个字的威胁性。
“陛下明鉴,五斗米教,自张鲁之祖便开始传布于汉中西蜀一代,张氏三代传承,借着鬼道之术蛊惑民众,民众但凡缴纳五斗米便可入教,西边百姓皆称其为米贼,虽不同名,但与张角黄巾,实则一脉!望陛下深思!”我伏地顿首。
“米贼?”刘协喃喃道,“真有此事?”
刘焉脸上再无红光,他急忙叫道:“陛下,断无此事,万勿听此小贼胡言,马超小儿不过为替其父辩解脱罪,陛下不可听信其言啊!”
“微臣镇守三辅时,亦曾听闻此事。”皇甫嵩适时予以声援。
真是恰到好处啊,我忍不住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至于此话的真假与否,对我不重要。
皇甫嵩国家重臣,世所共见,又是领兵对抗李傕郭汜樊稠的功臣,张鲁算被定性了。
刘焉脸色苍白,一时无话可说。
趁你傻,要你命!我果断决定再次出击:“小臣听闻张鲁父亲病死之后,其生母便留在刘益州的院中了,故而张鲁身为贼寇,却得任朝廷官职,甚至领兵攻击朝廷郡守,刘焉分明包藏祸心,小臣虽然人微言轻,但事关社稷安危,这才斗胆而言,望陛下明察。”
我恭恭敬敬伏地叩首,表达自己忧国忧民之情。
朝臣再次掀起声浪。
“陛下,桓、灵之后所以衰败,正因黄巾逆贼,张鲁米贼,事实确凿西蜀无人不知,而刘焉竟有如此大逆之行,陛下,不可轻饶!”王允义愤填膺,第一个向皇上施压。
当然他所说的,事实上谁都知道黄巾起义固然极大地破坏了社会,但其根源呢?桓灵二帝英明神武,鼓励数百万百姓起兵锻炼身体保卫祖国?
黄琬、荀爽也同时附和:“刘焉以宗室之贵,却行此事,必须严惩。”
蔡邕更是咬牙切齿:“董卓行凶于京洛,身为宗室不思以死而救陛下,竟妄图割据益州之地,若不诛之,天下忠臣郡吏恐心寒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