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皇上却为我准备了太后的寿礼并差小碌子给我送来,打开檀木盒子一看,居然也是如意,不过是黄金打造,如意上镶嵌五彩宝石,富丽堂皇、耀眼夺目。
慈宁宫寿宴酉时开始,我却早早就带着菱香前往慈宁宫,我知道每年太后寿辰都要吃索玛姑姑亲手做的奶糕,我打算过去帮帮忙,顺便也借机重温当年跟随索玛姑姑学厨的美好时光。
我与菱香人还未到永康门,就听得门口处传来哭闹声。快步行至跟前,只见瑞珠手里拿着一支金簪哭得稀里哗啦,恪妃满脸无可奈何,婉晴神色焦虑慌张,桃枝则跪在瑞珠前方,一个劲儿求饶。
大家见到我,恪妃、婉晴以及她们身边的宫女赶紧向我行礼,瑞珠则冲过来,高举金簪让我为她做主。仔细询问方知,恪妃和婉晴刚踏进永康门,瑞珠自个儿急匆匆抱着手里的盒子跑来,没想到跨门槛时未仔细留意,整个人摔倒,手里的盒子也跟着摔出去,盒子摔开,金簪飞出去,正好落在桃枝的脚边。大家都忙着看瑞珠有没有受伤,不曾留意金簪,忙乱之中桃枝一脚踩到金簪上,不用说,金簪毁了,这是瑞珠进献给太后的寿礼。
我一边好言哄着瑞珠,一边仔细看她手中的金簪,是一只牡丹金簪,精致华丽,委实可惜!我还没发话,不想婉晴哪根筋不对劲,冲着跪在地上的桃枝就是狠狠一耳光,“瑞珠妹妹,都是桃枝不好,要怎么处罚她,随你就是。”
婉晴的表现着实让我失望,桃枝是有错,可这纯属意外,追根究底,瑞珠自己也有错。再者,自从婉晴进宫就是桃枝服侍在旁,怎么能一耳光过去然后交出去随意处置呢?何况,到了年末,桃枝就到了出宫的年龄,怎么着也该好好珍惜这份主仆感情才对!
我面色严肃,但还是尽量温和说道:“婉晴,今天是什么日子,你怎能动手?前方就是慈宁门,惊动了皇太后,你如何担当?”
婉晴气愤回道:“皇贵妃,你说该怎么办?金簪坏了,桃枝她怎么赔?”
恪妃连忙劝解婉晴,“婉晴妹妹,别顶撞皇贵妃。”
恪妃虽是一宫之主,可她毕竟是汉人,在这后宫里的日子也是步步小心、句句谨慎。
“婉主子,奴婢倒是有一主意,既然桃枝踩坏小主的金簪,那就用你们的寿礼赔给小主便是。”
我回身蹙眉,瞪向菱香,这丫头还记着婉晴和桃枝的仇呢?我低声斥道:“菱香,管好你的嘴,少在那添乱,再多嘴,回承乾宫呆着去。”
菱香的话倒是止住了瑞珠的哭哭啼啼,还挺认真地问道:“是什么?让我瞧瞧。”
婉晴脸色阴沉,忍着气硬着头皮走过来,打开她的礼物盒子,是一只碧玉镯子。
“我不喜欢,我喜欢金的,金灿灿的多吉利。”瑞珠的爱好顿时让我想到非金器不用的静妃,合着这家人都有偏爱金器的嗜好。
眼看着就是慈宁宫,偏偏生出这样的事情,如何是好?对了,皇上给我的金如意不就是金光闪闪,要不我转送瑞珠,解了此时的燃眉之急?可若是皇上知道,不知会不会气我?再者,我自己该怎么办?
眼前的婉晴急赤白脸,瑞珠恼赤红眼,当下也再由不得我多作犹豫,我从菱香手里拿过紫檀盒子,打开呈现在瑞珠面前,“瑞珠妹妹,这是金的,你可喜欢?若是喜欢,你就拿去吧!”
不只是瑞珠张大嘴,就连恪妃和婉晴都不可思议瞪大双眼,菱香更是急得直扯我的衣袖。瑞珠忙不迭说道:“我倒是喜欢得紧,可这礼太厚重,我怎么能拿。再说,我要是拿走,皇贵妃你拿什么送给太后姑姑?”
我盖上盒子,把它塞到瑞珠手里,“妹妹喜欢就拿去吧,桃枝她不是故意踩坏你的金簪,大家担心你摔伤,才会忙中出错。宫里头谁不知瑞珠妹妹你向来宽厚待人,这次就饶了她吧!今日是太后寿辰,切莫再有纷争,以和为贵,也是给太后添福添寿,对吧?”
瑞珠破涕为笑把金簪塞到一脸苦相的菱香手里,“金簪我不要了,皇贵妃随意处置吧!”
我和气地对恪妃说:“烦劳恪妃带瑞珠小主先进慈宁宫,我与婉晴有些话说。”接着我转向瑞珠,“瑞珠妹妹,快去找索玛姑姑清理你擦伤的手掌,顺便整理你的衣服,可别让大家看到你这灰头土脸的样子,都不漂亮了。”
瑞珠雨过天晴笑嘻嘻和恪妃进去后,我在菱香耳边说了几句,菱香极不情愿地走过去扶起跪着的桃枝,搀扶着她向慈宁门走去。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婉晴,她也阴晴不定地回视着我,“婉晴,随我到慈宁花园走走,我有话对你说。”
“皇贵妃出手真是阔绰,金光耀眼的如意说给就给,皇上对你的恩宠尽人皆知,你犯不着在我面前炫耀。”
还未等到我开口,婉晴的出言无状抢先打跑了我为她留着的耐心劝解,我只好直截了当问她:“所以你故意在我面前动手打桃枝,故意气我是吗?”
“我自己的奴才我不能管教吗?谁让她有眼无珠,踩坏金簪,跟着我这种微贱的主子,我都自身难保,还能顾得了她?”
以前的婉晴虽性子直爽,可绝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她是故意在我面前撒气,“看在她伺候你多年的份上,无论如何也要顾及,更何况今日之事也不全是她的错,奴才也是人,不要动辄就打罚。”
她冷笑一声,“少在我面前摆你皇贵妃的架子,我不爱听。我就算打死桃枝又如何,谁会在意,她的命还比不上那支金簪,别说是她,我也一样。说的好听,为她出头,我拿什么为她出头,替她挨板子吗?我就是被打死,太后也不会来,皇上更加见不着影儿。你不同,你为奴才出头,太后过来救你,皇上就更了不得,直接就把你推到皇贵妃的位置,你掉根头发,皇上都会在那儿呼天抢地。你说什么,奴才也是人,像我们这种缩在后宫角落的女人恐怕连奴才都不如,到了年末,桃枝还可以走出宫门,而像我这样的女人从此只能孤独终老于此,别说打她,我恨不得打死她然后和她一起死。”
婉晴这一字字、一句句如同支支利箭射向我身,“说吧,有什么怨言都说出来吧,我听着。”
她果然没有丝毫畏惧,一副不吐不快的架势,“桃枝不止该打,而且还该死,知道为什么吗?不就是她提议我,把菱香的话添油加醋说给瑞珠听,借蒙古主子们的手压压你的气焰。你才进宫不久,皇上就封你贤妃,位列一宫之主,别说是蒙古后妃,整个后宫的主子无一人心里畅快。可万万没想到皇上紧接着就封你为皇贵妃,仅次于皇后,就连太庙牌匾都止书满汉文,不写蒙古文,难怪她们说你是妖女,不是妖女又怎会把皇上狐媚得晕头转向。”
我全身每个毛孔都在冒着寒气,“婉晴你自己不就是满人吗?别说是太庙,凡各坛庙门上的扁额都只书满汉字,别说是你沾不上蒙古人的边儿,就连皇上身上留着蒙古人的血,他就是下了圣旨,你到底在这儿为谁打抱不平?”
婉晴大惊失色,一时愣住,可很快她的不平又接踵而来,“你不过封皇贵妃一月,伯父就紧接晋封三等伯,你可是出息了,成了家族的荣耀。我却什么也做不了,我的阿玛还是原样,谁让我这个女儿什么本事也没有,抓不住皇上的心呢?”
我听够了,转身想要离开,刚迈出两步,就听她一阵讥讽的笑语,“听不下去了吗?不是有话要说吗?别看皇上整天和你卿卿我我,可你还不是连个孩子都怀不上,那拉氏才被宠幸一次,居然捷足先登有喜了,可见福气也不是都在你这边,你自己好自为之,别得意得太早。”
她疯了,这可怕的后宫居然把她逼成这样,我继续往前走,她还是不依不饶,“别以为上次你一力承担,太后没有追根究底,我就会对你感激涕零;别以为今日你大方送瑞珠金如意解我之围,我就会对你摇尾乞怜。我恨这紫禁城,恨这里所有的人,恨你,我更恨皇上。”
我停住脚步,婉晴呀婉晴,真的要把我戳个千疮百孔才甘心吗?“婉晴,我不需要你感激涕零,更不需要你摇尾乞怜。不管你怎么想我,不管你怎么恨我,只要你遇到难处,我都会帮你,别说是金如意,别说是挨一顿板子,在我眼里,这些都不足为道。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我的心里永远都装着那个与我逛街、与我骑马、与我说笑的婉晴妹妹。”
她沉默了,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也没有再停下脚步,我疾步离开了慈宁花园。
☆、第四章 圣寿晚宴
原本只是打算给索玛姑姑打下手,可寿礼转送瑞珠后,我当即决定独自包揽奶糕的制作,并加以创新,作为我进献太后的寿礼。
我的想法得到了索玛姑姑的全力支持,她亲自帮我调好奶糕的面糊,就连雯音、何中闻讯也都过来,慈宁宫小厨房这方寸之地,我暂时忘记了婉晴方才那些夹带刀枪棍棒的恶语,大家热火朝天的帮忙使得我一心一意为太后准备这份特别的礼物。
索玛姑姑回到太后身边伺候,雯音、何中也离开进行家宴的准备,菱香则出去打探皇后、妃子们入席的情况。揭开蒸笼盖子,香味在热雾升腾中扑鼻而来,连我自己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准备出锅。
“主子,快快快,皇后过来了,大家都逐一跟随皇后入席,你也要赶快过去。”菱香急急忙忙跑进来,催促着我。
慌张之下,我立刻徒手探入蒸笼,想要把奶糕取出,不想滚滚而冒的蒸汽瞬间烫伤我的右手,钻心之痛阵阵袭来。
等我和菱香准备妥当时,雯音冲进来,“皇贵妃,怎么还不入席?皇上已经驾临,皇后、众妃妾们都一一向太后进献寿礼,皇上已两次询问为何不见皇贵妃,恼怒之情尽显,快些去吧,不可再作耽搁。”
匆忙赶到慈宁宫正殿门口,我撤去敷在右手的凉手帕,接过菱香手中的托盘,右手的疼痛更加剧烈,力道集中于左手,右手轻轻扶住托盘,我缓缓步进殿中。
“皇贵妃,跑哪儿去了?”皇上的咆哮雷鸣般击来,耳膜都快被震破。
我此时的注意力完全在手上,只期望赶紧有人能帮我抬走托盘,手上的疼痛让我额头直冒冷汗,所以皇上的咆哮于我没有产生相当的震慑力。
行至太后宴桌跟前,我双膝跪地,往上举起托盘,声音有些发颤但还是极力稳住,“妾妃晚来,请皇太后、皇上恕罪。这是特地为太后准备的奶糕,恭请太后赏脸一尝,恭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说罢,我抬起头,恳求的眼神看向太后,根本就顾不上一旁气恼的皇上,只盼着太后赶快发话让索玛姑姑接过托盘,右手的急剧抖动怕是撑不住,万一托盘落地那就糟啦!
“奶糕?就为了准备奶糕,你让大家在这候着你吗?”皇上那高贵的自尊心偏偏要在此时跳出来理论不休吗?
我急忙看向皇上,手上传来的疼痛使得我声音接连颤抖,想压都压不住,“皇上请恕罪,妾妃知错。”
他总算察觉出我的神色有些不妥,虽有些诧异但还是勉强掩去怒气,转向太后,“今日是皇额娘寿辰,要不要宽恕你,皇额娘说了算。”
太后终于发话,索玛姑姑下来端走托盘,我的左手快速托住颤悠悠的右手。
我选用青花花鸟纹图盘作为摆放奶糕的容器,何中还特地到御膳房托师傅用面团塑了一个老寿星立于盘中,而我此次的奶糕没有局限于以往单纯的牛奶面糊,我把红枣、葡萄干、核桃、花生、芝麻切碎后放到奶糕上面一起蒸制,成形、切片后的奶糕变得丰富多彩、甜香诱人。
太后细细品尝,和气说道:“皇贵妃,这奶糕确实费了些心思,哀家倒是挺喜欢。”
不过话锋一转,训诫的严肃随即上口,“可你姗姗来迟未免太没规矩,不受罚怕是说不过去,否则这尊卑礼仪岂不是空口白话?无论是何理由,既然皇后带领大家入席,你就该出现,站在你该站的位置,你懂不懂?你······”
“皇额娘,儿臣觉得这份寿礼虽微不足道,可却别出心裁,更难得的是这份心意千金难换,饶了她吧!”
太后吃奶糕时我便察觉出太后眼中溢出的欢愉,再加上太后直言自己的喜欢,我暗自高兴今日这份寿礼算是得到太后的肯定,虽说庄重训诫于我,猜想也不至于大动干戈。可没想到太后话未说完,皇上一番着急的解围让太后的表情瞬时变得深不可测。
“来人,撤去皇贵妃宴桌。”说罢,太后转向站于身后侧的索玛姑姑,“索玛,你可是收了个好徒弟,今儿个你就好好歇着,让你徒弟伺候哀家就行。”
索玛姑姑闻此言,神色立时有些慌乱,但很快就冷静下来,不愧是太后身边的人,耳闻目染也让她变得宠辱不惊,“太后,常言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皇贵妃心思细腻,不但学了奴才的本事,反倒还更上一层楼。太后,莫不是嫌弃奴才不中用了,既然是奴才的徒弟,那就让师徒俩一同伺候太后,太后今儿个可要尽兴。”
太后面露微笑点点头,转向皇上,“福临,开席吧,时辰已过,大家可都饿了。”
宴席开始后,基本都是索玛姑姑在太后身旁伺候,我在一侧帮衬着。皇上就坐于太后一旁,可我始终垂首面向太后,不敢看他一眼,也无暇猜测他的心思。他话不多,都是宴会例行的话语,偶尔问候太后两声,但很快便又沉默不语。
临近结束时,皇上再次举杯恭祝太后,皇后、妃妾们也都举杯进酒,太后和蔼笑言:“哀家今儿个很是高兴,可要说起寿礼,你们要是给哀家多添几个皇孙,那才是哀家的福气,多子多福,皇家更应如此。”
说罢,还让宫女往那拉氏的桌上送去两块奶糕,并叮嘱她好生养胎,这一幕真是让在座的各位几多欢喜几多愁,而我对于太后生儿育女的殷切教诲不为所动,一则又累又饿,二则右手火辣辣的生疼也不允许我多想。
拖着疲累的身躯刚踏出慈宁门,索玛姑姑追上来,交给菱香烫伤药以及食盒,“皇贵妃,这是太后差奴才送过来的烫伤药以及一些吃的,回去后好生歇着,太后心里也是疼你的,只是面子上不能偏袒,你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可要体谅太后的苦心呀!”
躺椅上的我,手上敷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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