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雪子小姐也精通茶道跟花道?”气氛冷到极点,樱冢夫人阴森地瞪了长谷川一眼,又不得不扮出笑脸找话题。“请试试看我们家小壑所泡的茶,他可是学了十年——”
叩!
古烧瓷杯按照规矩端放在左卫门小姐面前,还不怎么优雅地发出一声碎响;这可就不怎么合乎礼仪了。
他应该把茶碗端好,轻轻地放在桌子上,再轻轻地推到小姐面前,再用一个标准又漂亮的手势示意小姐品茗——如果换成台湾的那位小姐,她则会一口把茶碗抢过去,咕噜两声暍光,然后说“再来一杯”。
“请慢用。”泡茶的少年淡淡说道,朝屋内的人行个礼,然后转身离开。
“小壑!”樱冢夫人失去风度地怪叫,随即想起屋子里还有客人,只好百般无奈地转身行礼。“真的很抱歉……”
“少爷!”长谷川喜孜孜地跟著跳起来往外跑。真是太好了!台湾的训练真的有效耶,他们家少爷再也不是过去那个逆来顺受的少年了。
樱冢家的长廊里悄然无声,樱冢壑修长的背影在午后的阳光中显得成熟了,他停下脚步等待长谷川。
“哈!”长谷川竟然赞赏地、像个朋友似地拍拍他的肩。“真有你的!我还在想你到底还能忍耐多久呢。”
“我应该继续忍耐吗?”樱冢壑仍是一副淡淡然的模样,他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明显表情。
长谷川耸耸肩。身为樱冢家的“家教”,孝道应该也在他的教学范围内吧,总不能明目张胆的教导学生反抗他的父母啊。
他们穿越长廊来到樱冢家的中庭。自从两天前的事件之后,原本中庭正中央的古老樱花树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棵枯树,一棵细瘦得仿佛随时都会折断的小枯树。
樱冢壑停下脚步,默默地望著那株毫无生命力的枯树。
“少爷……那天……”长谷川吞吞吐吐地思考著应该如何遗词用字。“呃……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就如他所预料的一样,樱冢壑并没有回答。
从那天之后,樱冢壑似乎变了;他说不出那种改变,那是发自内心的,从樱冢壑整个人的内在开始改变,但却又无法明显的说出究竟是如何改变。
这让长谷川有些忧心。
“你去准备一下吧。”樱冢壑突然开口。
“咦!准备什么?”
“准备回台湾。”
“咦!啊?!”长谷川愣住了,他错愕地望著樱冢壑那张无表情的脸。“回台湾?现在?可是……可是老夫人她……”她还病著呢。
“我知道,我会解决的。”樱冢壑淡淡地说道,转身离开了中庭。
解决?
长谷川望著庭院中间那棵光秃秃的枯树,完全想下出来要如何解决。向来健壮的樱冢老夫人不就是被她这个宝贝孙子给气病的吗?这能怎么解决?难道象征著樱冢家家运的古老樱花树还能起死回生吗?
第十二章
“是吗……原来……是来自冥界的‘狩魂使’啊……”樱冢老太太那双清澈而睿智的眸子远眺著窗外的枯树轻轻地说著。
果然是上天的旨意吗?他们樱冢家历代以来所出的多半是占卜师,可以穿越阴阳猎捕恶灵的阴阳师并不多,|Qī|shu|ωang|她的儿子正是其中相当杰出的一个,但是他却英年早逝。有人说那是恶灵作祟,报复樱冢家的结果。而今上天送来一个来自冥界的狩魂使……她一直没有看错,小壑的能力将远远超过历代以来的阴阳师。
可是……这年轻人并不做如是想吧?他唯一想的是离开樱冢家,他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了,他满心满脑子都只有前世的爱恋,那足以令他放弃千年修行的爱。
“难怪你对那个女孩那样执著,果然还是因为爱啊……”樱冢老夫人涩涩然苦笑,眼光始终没有与他正面相对。“你打算怎么做?唤醒那女孩的前世记忆?”
他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唤醒孟可的记忆吗?那的确可以解除孟可身上被封印的能力,但是那样的孟可还会是原来的孟可吗?
原本他只是想知道如何解除孟可身上的封印,让她不再受恶灵所扰之苦,但他没想到答案却远远超过他所想知道的——那些前世纠缠是封印之下的封印,解开了一个,就必然会牵动另外一个。
“那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你知道吗?对人间完全不了解的狩魂使啊,你会毁掉她,让她从此摆荡在前世今生之间,永远得不到救赎,那就是你的爱?是你要的吗?”
樱冢壑的目光转向窗外,望著那已经完全枯萎的樱花树。
“你打算离开这里,永远守护在那女孩身边,就像过去一样对吧?为了她,你愿意放弃你现在的身分……或者说你现在的身分对你而言根本毫无意义……呵呵呵呵……我们深爱十多年的孩子,樱冢家全力培养扶植了十多年的樱冢壑,对你而言竟然就像一件旧衣服一样可以随意的丢弃。”
床前的他不言不语,只是静静地望著老妇人。他还没有“博爱”到认为眼前的老妇人跟其他人对他的意义完全相同,但他很明白自己的确跟老妇人所期望的“孙子”有极大的不同。
唤醒了回忆之后,他终于明白自己的“淡漠”从何而来。他,原本就是半神半鬼的狩魂使,已经数不清多少日子不曾为“人”,或者该说他一直以来就不具有“生而为人”的特质吧。
樱冢夫人无法了解自己怀胎十月所生下来的孩子为何对亲情、对家族血缘如此淡漠,但眼前这位老夫人不同,或许她可以了解?
“你一定以为我可以了解吧?像我这样一个已经踏人冥界一半的老人而言……但是很抱歉的……我还是不能了解。对……我不能了解……”令他意外的,一直坚毅果决的樱冢老夫人竟然哭了,她哀伤地落下泪来。
“为何上天要给樱冢家这样的考验?一直以来,我们遵从著上天所赋予的使命,从来不曾懈怠;每个樱冢家的人都是前仆后继为了保护人间而不断努力著。几百年了……几百年来一直一直都是如此。我即将油尽灯枯,难道樱冢家的命运也要跟著断送在我的手里吗?我们做错了什么,必须接受这样的惩罚?狩魂使啊……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呢?”
老夫人握紧双拳,她原本如少女般光滑细致的脸庞终于让这份悲愤给激出岁月痕迹。她是如此如此的愤怒。
“我们的家族不值得继续下去吗?来自冥界的狩魂使啊……告诉我!为何你的到来竟然会让樱冢家的传承断送于此?”
樱冢壑凝视著老夫人那双气愤的眸子,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被触动,他蹙起眉。
“你必须回来!”樱冢老夫人突然扭过头来对他厉声喝道。“这是你的功课!你在冥界也许是个狩魂使,但你在人间就是我樱冢家的族长,你不能怠匆你的职守。现在你要离开,我不千涉你,但是总有一天你必须回来,必须继承樱冢家的传统,这是你出生在我们家所必然要承担的功课,我绝不容许你因为任何理由而放弃樱冢家!”
是了,这是他的功课,就如同他在冥界千百年所担任的工作一样,在人间,他也有他必须承担的工作。
“如果你不愿意……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她死命握紧拳头,指节因而泛白,表情也因而变得痛苦扭曲。“我会用尽一切力量阻止你离开这里!这是我的功课,我拚死也必须护卫——”
“我会回来的。”他平静地打断她。
樱冢老夫人愕然。
但他却笑了,尽管只是一抹很淡很淡、几乎看不出颜色的笑容。
樱冢壑轻轻握住老祖母的手,感觉那紧握成拳的手在自己的掌中变得柔软。
“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回来,祖母。”
十九年来,他第一次真正成为樱冢家的人,成为她的孙子。
当他转身离开她的房问时,樱冢老夫人怔怔地望著眼前这个当了快二十年人偶的孙子,泪水不由得落了下来……但,她的唇角却噙著一抹笑,一抹太过兴奋、太过感恩的笑。
呵!一名真正来自冥界的狩魂使……
一个半神半鬼的狩魂使所转生的孩子,另一个是半鬼半神的前朝王妃所转生的孩子——这样的结合绝对是空前绝后、举世无双吧?
呵呵呵呵!上苍果然不会薄待他们樱冢家,看来……樱冢家真正的光辉年代就要来临了。
此时窗外那古老的、枯死的、看起来细瘦得随时都会拦腰折断的樱花树,在严冬中长出了第一抹淡绿。
“任大哥?”
孟可轻轻推开房门往里面看,里面的光线虽然有些暗,但也不像任吉天所说的那样一片漆黑。半掩的窗帘被微风轻轻吹动,屋子里的确有几分寒意,光线从落地窗外洒进来,虽然没有灿烂的阳光,但这房间还是很正常啊。
她狐疑地再把门打开些,最后索性整个人都进了屋,转身关上门。
呼!好久没来了,算不清楚已经有多少日子没再踏进过任吉弟的房间。里面的摆设跟过去相差无几,只是有几件家具换新了,陪著他成长的书桌也换成大办公桌,对著房门的落地窗一样是那么光洁亮丽。
很久以前,当她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吉弟经常带著她在这间屋子里念书听音乐;他们在这里度过许多无忧无虑的时光,这里曾是她最喜欢的地方之一,从什么时候开始下再来了呢?
办公桌上放著两张她跟吉弟的合照,他们脸上都有著金光灿烂的笑容。那时候的他们拥有最天真纯净的感情,他们可以大方地拥抱,可以尽情亲吻,他们是彼此心目中的最爱……这留影,感觉竞遥远得像是前世。
放下照片,孟可有种不胜欷欧的感觉。转头望向角落,那里的大床看起来有些凌乱,床上的男人看来好梦方酣,那平静的眉目、放松的睡态,可不正是被任吉天说成恶魔的任吉弟吗?
孟可轻轻地踱到床前,蹲下身子,静悄悄地打量著他。吉弟光裸著上半身,半枕著自己的手臂,俊美的脸平静得像个孩子,微乱的发覆盖著他的额,那模样……还真的挺引人遐思的——
孟可不由得有些脸红,却忍下住那双晶莹的眸子趁隙好好将他看个够。
她已经好久好久不敢仔细看吉弟了。每次看到他,她总是忙著整理自己的仪容、忙著脸红,以及忙著躲避他那深情的眼神;现在仔细一看,她才发现……吉弟真的已经是个男人了。
平常隐藏在笔挺西装下的身材没想到有这么健壮,充满男性美的弧度,宽肩、细腰,那光滑又健壮的肌肤……再往下看,薄被底下那双修长有力的双腿——
唉唷!她在想什么啊。
孟可羞红了睑,连忙将自己的目光栘开,可是才一转头,却正好对上言弟那双似笑非笑的星瞳。
“哇!”孟可吓得整个人往后弹跳跌坐在地上,她圆圆的眼睛瞪得老大,不住抚著胸口喘气。“吓、你你你!真是吓死人了!”
任吉弟有趣又无辜地望著她。“被惊吓的人应该是我吧?”
“呃……我有敲门的,真的有!只是你在睡觉……”孟可惊魂未定,整张脸却先胀得通红了。“我……人家不是故意偷看你的啦。”
“我一点也不介意你偷看,你要是喜欢的话,随时随地都可以看个过瘾。”他笑了,翻身坐起。
孟可这才发现他、棉被底下、“好像”、是、裸体的!
她整个人再度弹跳起来,这次后退的距离远远超过她的想像,而且她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已经退到了厚重的原木书桌底下,就这样奋力往上一跳!
“哇!”她的头狠狠地撞上了原木桌,顿时眼前一片金星乱冒。“痛死我啦!”
“你没事吧c:”任吉弟被她的举动给吓了一大眺,连忙来到她面前轻轻地扶住她的脸。“嘿,反应不必这么激烈吧。糟糕,肿得好厉害——”
“你你你、你!”孟可又叫又跳地想别开睑,可惜吉弟的力气太大,她完全无法挣脱他的掌握,于是只好用力闭上眼睛大叫:“你先穿上衣服啦!”
“可是我一点都不想穿上衣服。”吉弟闷笑著说道。
“你你你你——”
还没有“你”完,她已经感觉到他的呼吸、他的气息,她的唇被他的温柔所覆盖,那么轻柔,像云朵一样的触感。
他轻轻地偷了一个吻,纯洁却又缠绵。
她完全呆掉了,眼睛猛然睁开,望进任吉弟那双带著宠溺与深情的眸子里,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就快融化了,只要再多一秒——也许半秒,她就要融化在他的怀里,连脑袋都会化成一团甜蜜的棉花糖。
“你再这样看著我的话,我很快就会把持不住喔。”
他轻笑著在她的唇边呢哺,手指穿过她的俏丽短发,将她的眸子拉向自己,那沙哑低沉的声音充满了魔力,而那双俊瞳似乎望进她灵魂深处,深深撩拨著某种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私密欲望——
孟可惊喘一声,连忙低下头。她的心跳狂肆飞奔,身体像是整个著火似的不断发热。
她想逃走、她想留下,欲定还留的矛盾冲动让她躲无可躲,她好紧张好紧张!紧张得连手心都在冒汗,张开嘴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她记得……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记得什么。
“我说过我不会逼你,可是这次是你自己来找我的唷,你不能怪我勾引你,毕竟……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事就是勾引你回到我怀里。”他呢喃著,沙哑的声音那么性感,听在耳朵里只觉得似乎连骨头都为之酥软。
“可……可是那是因为任大哥、任大哥他说……”孟可焦急地想辩解,却已经感觉到他深情的拥抱,自己红肿的额被贴在他冰凉的肩窝,而他的大手轻抚著她的颈项,动作好轻、好柔、好宝贝。
“谁说什么都不重要,如果你不关心我,你就不会来了,对不对?”
紧绷的神经终于慢慢放松了,依偎著吉弟的肩膀,为何感觉这么安心?好像……终于回到家的感觉呢?
为什么她会想哭?为什么会觉得好感动?他们的姿势如此契合,仿佛早已做过这个动作几百次……
“我们从来不曾真正分开过,我们早就深印在彼此的细胞里、基因里、灵魂里,无论什么样的空间跟时间都不能拆散我们;为了你,无论千山万水,无论千年万年,我都不会放弃的。你是属于我的……无论是珍珠或者……孟可。”
孟可——
她猛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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