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我才能赏荷,你也才能倒酒呀。”他笑着搂紧她,语带幸福的说。
“可是……这样好吗?”她担心的问,这么做必会更加深他和他爹的隔阂。“你爹他不会反对吗?”
“他当然反对。”他说得潇洒,一点也不在乎。“但无论他怎么吼,我都不会改变我的决定。”要他放弃敏儿,除非天地反过来。
“但是……”
“放心吧,敏儿。”任意情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你不必担心我爹会断绝父子关系,我还有利用价值,他不会那么笨。”
唐秋缠知道他表面说得淡然,其实内心十分痛苦。他一直很在乎他爹对他的看法,所以才会如此热中投入航运事业,为的就是让他爹刮目相看。
他是做到了,但他爹并未改变对他的观感,反而利用他来累积潇湘庄的财产。过去他甘于被利用,因为他没有任何需要争取的东西,但现在有了敏儿,他开始懂得为自己打算,但也因而更加强父子间的对立。
“我还是担心。”她知道他有多在乎盈波馆,只是嘴上不说。
“别担心,敏儿。”任意情忧郁的眼神瞬间转为温柔,重新温暖彼此的心。“我不是普通人,我是任意情,那个疯子,记得吗?”说着,他伸手抚着她的脸,轻轻抚平她蹙起的双眉。“能改变我的人只有你,你是我唯一的弱点,也是我这一生最在意的人,永远不要忘记。”
任意情知道自己的弱点,也知道数不清的敌人就潜伏在身边,他们动不了他,但却可能伤害敏儿。于是他派出武功高强的护卫,在凭心堂四周严密戒备着,不让人打扰她的作息。
唐秋缠则配合他的安排,尽量不走出凭心堂,每天顶多晒晒药草,或到药房里制药,再不就看些医书,生活虽无聊却也惬意,谁教她未来的夫婿不是普通人呢。
在平淡却幸福的日子中,唯一令她感到遗憾的就是意桐。
从知道他们平安的那一天起,他就赶在意桐回家前出城。他们对他除了说抱歉之外,不知还能做些什么?
如果能够选择,她愿意将自己分成两半,但她不能,她的心全给了意情,这使得她的愧疚与日俱增,也许意桐自己也明白,所以宁可选择离开扬州,怕自己伤心也怕她难过。
为什么爱情一定得是伤害?又为什么她无法爱意桐呢?他温柔、老实又深情,然而她却爱上意情,一个比她更坚持,宁可放弃一切去追逐她的狂人。
砰砰砰!
连续而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唐秋缠的思绪,她起身去开门。
“请问你找谁?”门外站的是一位清秀的小姑娘,身旁还站着一个神色焦急的妇人。
“请问这儿是医馆吗?”妇人语气急促的说,而站在她身旁的小姑娘则是脸色苍白,一副快倒下来的样子。
“这儿是医馆,但今天不营业。”意情吩咐过凡事小心,千万不要相信陌生人。
“求求你,姑娘。”妇人哀求道,小姑娘的脸色也愈发苍白。“能不能请大夫出来为小女看诊?咱们打从外地来,途经这里,小女突然喊肚子疼,找了半天也只看见你这家医馆,大夫若不肯看病的话,教我上哪儿去找别的医馆,求求你了!”
妇人的要求和女孩的脸色教她不忍,但意情的警告也不无道理,怎么办才好呢?
“我就是大夫,你若不嫌弃,我可以为令千金把把脉,开个药方让你去抓药,再往前走就有个药铺,很容易找的。”经过短暂的考虑,她决定采折衷的办法,一来可避免危险,二来又可以帮人。
“太好了!姑娘。不,我是说大夫,没想到咱们这么好运,一进城就碰见好人。”妇人感激的说。
“请别客气。麻烦将令千金的手给我。”唐秋缠接过女孩的手仔细把了她的脉搏,只是一般腹泻。
“令千金只是腹泻,抓几帖药服下就没事了,你请稍等。”
唐秋缠立刻转回屋内写药方,然后走出来将药方递给显然放心不少的妇人。
“谢谢大夫,谢谢大夫!”
“不客气,你快去抓药吧。”
“我现在就去。”
唐秋缠所不知道的是,这居然是任老爷子和邓子宵共同设下的陷阱,意欲逼任意情就范。
她也万万没料到,一时的善心竟会为她日后的人生掀起轩然大波,改变了她和任意情的命运。
第十章
被人从盈波馆叫回潇湘庄的任意情,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父亲的脸,和意桐神似的脸却闪动着和他一样的表情。不知道爹自己有没有发现,他最讨厌的孩子其实是他的分身──城府深沉,喜弄心机。不过他怀疑他爹会知道,因为他已经盲目到看不清自己的缺点及性格。
在这瞬间,任意情庆幸自己为爱情所做的改变,为了追求敏儿而认清自己的自大,那使他避免成为和他父亲一样冷酷的人。
爹叫他回来到底为了什么事?而且另一个城府同样深沉的邓子宵也来到潇湘庄,他相信这两只老狐狸聚在一起肯定是有什么目的。
会是什么呢?任意情暗忖。
“任公子。”邓子宵有礼的打声招呼,算是先礼后兵。
“邓大人。”任意情也有礼地打招呼。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会,互相较量着。
他的女婿就要像任意情这样。邓子宵满意地打量他,论人品、气度样样不缺,最重要是,他够狠,够虚伪,十分适合官场,再加上潇湘庄庞大的财力,要扶助他成为官场上的新势力并不困难。目前他只是个左司郎中,但若有潇湘庄雄厚财力在背后支持,要晋升为左丞相,乃至于右丞相皆非难事,这也是他为什么急于跟任氏结为亲家的主要原因。
当然潇湘庄也可从这桩联姻中得到好处,毕竟他们再富有也只是商贾之家,无法进入朝廷。任老爷自然乐见两家联姻,一来可顺利进入朝廷,二来也方便疏通关系,何乐而不为呢?
过去任氏兄弟虽争闹不休,谁也没有得到唐秋缠时,自然捉不到他的把柄。现在可好,在争夺美人心上,任意桐败下阵来,终于让他掌握到任意情的弱点。
“邓大人拨冗前来,不知是否有要事商谈?”任意情开门见山的说。他可没空和这两只老狐狸蘑菇,还有一整船的药材等着他点收,那是他给敏儿的惊喜,相信她一定会欣喜若狂。
“老夫的确有要事要与任公子商量。”邓子宵明白听出他语气里的不耐烦,看来应是和唐秋缠有关。
“请说。”任意情的警戒心慢慢升起。
“老夫有意将小女许配给任公子,不知任公子意下如何?”邓子宵边说边和任老爷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婚事?任意情挑眉睨视眼前这两只老狐狸。他和敏儿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在扬州可说无人不知,邓子宵竟然还想和他结亲,他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我记得令千金好象叫邓影瓶吧。”他语气轻佻的说。
“没错。”邓子宵反倒欣赏他这副调调,轻佻中藏有深深的心机,最适合官场。
“据说从未有人看过令千金的模样……该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
“意情!”任老爷连忙阻止他的出言不逊,邓子宵这人可得罪不起呀。
“关于这一点任公子毋需担心,老夫敢保证小女的容貌绝对不比唐秋缠差。”虽然他未曾见过唐秋缠,但他对自己女儿的容貌有绝对信心。
闻言,任意情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微笑,表情更为莫测高深,他早料到这两只老狐狸靠在一块绝对没好事。
“邓大人若硬要将女儿嫁给晚辈,那倒也行。”他意外的好商量,教另外两人一阵错愕。“但晚辈的丑话可要说在前头,令千金嫁进来只能做妾,不能当正室。我的正室早已决定好是唐秋缠。令千金若不嫌委屈,喜欢守活寡的话,我任意情倒也无所谓,还十分乐于接受哩。”
“意情!”任老爷沉声吼道,对大儿子的狂妄完全没辙。
“任公子的意思是拒绝啰?”邓子宵冷笑道,眸中闪过一道诡谲的光芒。
“没错。”任意情的眼神冷得吓人。
“我劝你最好三思而后行,任公子。”邓子宵故意把话说得很慢,就怕任意情听不清楚。“在拒绝这桩婚事之前先考虑唐姑娘的处境,她现在很危险。”
敏儿?任意情愣了一下,随即绽放出更冷的笑容,面带肃杀之气的望向邓子宵。“邓大人不妨把话挑明,省得大伙费劲猜谜。”他要是敢碰敏儿一根寒毛,他绝对要他付出惨痛代价。
“爽快。”邓子宵拿出一张纸,上头写着几行字,全是药材的名称及数量。
那是敏儿亲手开的药方,邓子宵是打哪儿弄到的?
“这张药方和唐姑娘的安危有何关系?”看样子他们是用计将敏儿的药单骗到手,不过此刻最重要的是弄清楚他们想要怎么做。
“大有关系。”邓子宵无视任意情冷凝的脸,淡淡地道:“唐姑娘开错药方,害人抓错药医错病,而那人正巧是老夫的义女,如今还躺在家中等着入敛呢。你倒说说,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原来如此,这就是邓子宵今天来的目的,也是他爹的意思。任意情终于恍然大悟。
邓子宵不愧是在官场上打滚的人,阴狠的程度令人咋舌,连无辜的女子也敢买来利用,径自结束一个年轻的生命。
敏儿不可能诊断错误,开错药方的,唯一的解释是被人调包换掉药方的内容。他该怎么救她?
“邓大人的意思是要晚辈卖掉下辈子供你利用啰?”
聪明!不愧是任意情。
“这桩婚事你我皆能得利,任公子又何必说得这么难听?”
“是吗?”任意情脸色阴郁,心头翻腾的怒火教他恨不得当场杀了邓子宵这老贼。
可是他不能,他要救敏儿。敏儿一定没想到她的好心竟会为自己惹来这一场灾难。
“我会打赢这场官司。”就算是倾家荡产他也要保住敏儿,不让她受到一丁点伤害。
“你尽管试试看。”邓子宵不以为意的说。任意情一定没想到平常都是他威胁别人,如今也落到被人威胁的地步。“‘官官相护’这话你没听说过吗?就算你倾家荡产也救不了唐姑娘的,我劝你最好接受我的条件。”
“要是我拒绝接受呢?”虽然明知这只是困兽之斗,但他仍忍不住尝试。接受这桩婚姻就会失去敏儿,但若拒绝也一样会失去敏儿,他已经快被这进退两难的处境逼疯,他该如此做?
“那么唐姑娘可能性命不保,或是被判充当军妓。”
军妓!任意情几乎被这两个字击垮。要敏儿当军妓?那还不如杀了她。她的个性静如水却又烈如火,绝对忍受不了这种侮辱。
在这一刻任意情忍不住想大笑。上天真会捉弄他,竟在这个时候才跟他开这种玩笑。原本再过十几天他与敏儿就要成亲,如今……这一切只能当是春梦一场,再也不可能实现。
“挑个日子把令千金塞进来吧。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让令千金的下半辈子如活在地狱里。”说完,任意情立刻转身离去,不愿在两只老狐狸面前崩溃。
邓子宵冷笑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在心中暗道:你尽管虐待她吧,反正又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除了任老爷外,几手每个人都落入他的陷阱里,成为他网中的猎物。
空气中充满了悲瑟的气息,似乎也在为不由自主的灵魂悲伤。
风,静止了。
情,却灭了。
任意情脚步沉重的走着,每走一步,他就心痛一回。
看着眼前的凭心堂,他的视线不禁模糊了。他闭眼,再睁眼,他必须用以前的任意情──那个狂傲轻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任意情──面对敏儿。
过了今天,他的生命将不再完整,因为他的灵魂已经被抽空了,被必须分离的苦吸干,再也没有感觉;最可悲的是,为了救她,他必须去伤害心爱的女人。
他做得到吗?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唯有以最残忍的方式才能断了她对他的思念,然而他的思念会持续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天。他可以确定那天将很快来临,没有了敏儿的日子就像荒漠,他没有力气再走下去。也不想再走下去。
明知开口侮辱她比杀死自己还困难,但这却是确保她会离去的唯一方式。跌入爱情的甘曾经教他狂喜,陷入分离的苦同样令他狂悲。
正低着头专心刺绣的敏儿看起来是那么美,美得沉静,就像静止的风。他曾希望这道风能在他身边驻足,永远只为他吹拂。然而世事多变,现在他宁可这道风强劲而猛烈,就算是把他吹倒也无所谓,只要她能毫无眷恋的转身离去,她想将他的灵魂撕裂也无妨。
“敏儿。”他的口干涩得几乎无法出声,而他的心早已碎成千万片,再也无法拼凑完整。
“意情。”唐秋缠闻声,立刻抬头朝他绽出笑颜。最近这几天他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一直没来看她,她都快无聊死了。
“来看这个。”她勾住他的手臂将他拉到圆桌边,桌上摆了一大堆丝线,有各种不同的颜色,绚丽得像她的微笑。
任意情直直的盯着她看,将她的一颦一笑深深刻划在脑海中,将这张他最爱的容颜牢记在心底。
帮助我吧,上苍!让我有勇气说出分离,让我有能力控制我的表情,不教随时可能崩溃的情绪影响我即将扮演的角色。任意情在心中痛苦的向上苍祈求。
曾经他可以为所欲为,毫不在意的伤人,而今再也没有那种能力了。爱上敏儿使他看清自己,他并不是天生如此顽劣,不是天生就懂得伤人。
“你看,这是我绣的喔。”唐秋缠兴奋的拿起绣了一半的手巾向他炫耀。“以前我和小姐一起上过几堂刺绣课,懂得些皮毛。”
“意情?”她试探性的询问,他看起来像是要用眼睛把她吃了,专注得吓人。“你还记得钱雅蓉吧,你差点娶了的那一个?”
他与意桐找到她后为了逼她就范,他还使过娶钱雅蓉,再迫使她低头的手段,不过最后还是被她逃掉了,而且袭人也成功的抢回钱雅蓉。那一段往事想起来还真令人回味。不过,一切都不一样了,意情变了很多,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不择手段的坏胚子。
她真可爱,尤其兴奋地谈起往事时更可爱。为什么他一定得放弃她?上天为何如此残忍待他?
“意情?”不对劲。他不只表情怪,眼神更怪,一定是出事了。唐秋缠暗忖。
“我记得。”任意情试着让语气冷然,从敏儿惊讶与不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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