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厉害,而是圣邪两剑有些灵识。
「别杀了他。」他沈了脸,命令分身。狐王分身眼中杀气陡长,狐火绞成一道火
鞭,凌厉的攻过来。
火鞭触及剑阵,劈哩啪拉冒出深紫艳红的火星,虽然有剑阵抵挡,却无法完全抵
御妖气,这冲击伤了君心初结的元婴,竟然喷出一口鲜血,内息猛烈冲撞起来。
狐王分身微微冷笑,强攻七次,虽然剑阵竭力回护,还是让妖气重击了七次元婴。
他只觉头晕目眩,节节后退,内息冲撞得非常激烈,竟是自己攻伐起自己。元婴
受起冲击,已经委靡不振起来,御使飞剑的能力越来越弱,几把飞剑都越飞越低。
他怕飞剑有所克伤,竟不顾自己的性命,将剑收入体内,只有圣邪两剑抗不从命,
依旧盘旋飞舞,凭的却是飞剑本身的灵气。
「…真是笨到顶的主人。」邪剑受不了,「飞剑要紧呢?还是命要紧?」
「快回来!」君心焦急了,「他未必杀我,却不会可惜飞剑的!」
「…啧。」邪剑不悦的盘旋越急,抵死隔开火鞭。
「哎,你都这样,我们能惜命么?」圣剑苦笑,更催动了所有的灵气。
只见一疏神,火鞭居然打落圣剑,只见青焰熊熊,直取圣剑,眼见要被炼化了,
邪剑左支右绌,慌忙要来救,偏偏火鞭又分出一岔,袭击邪剑,分不得身。哪知
道君心居然大喊一声,使掌逼开火鞭,抢过圣剑。
这举大出众人意料之外,狐王分身止鞭不及,结结实实的打中了君心,只见他像
是断了线的风筝似的飞到战斗场的另一端,居然是一动不动。
这下子事情可大了!别说贵宾席的那群站了起来,连狐玉郎都霍然起身。整场静
悄悄的,伸出神识探他气息,竟是绝了,连元婴都沈寂不动。
邪剑僵在空中,几百年来不曾动容的灵心,居然席卷狂怒,盘旋飞驰如疾星,却
不是飞向分身,而是狐玉郎!
狐玉郎凌空抓住狂怒的邪剑,心里倒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殷曼不曾收过徒儿,千
年来也只收了这一个…居然让他不留神打死了!他跟殷曼怎么说呢?
心神不定之际,突然手背吃痛,他一松手,发现邪剑居然被收回去。只见不住口
咳着血的君心,满头长发横过了半个战斗场袭了玉郎的手。耳上长着巨大的翅
膀,「谁让你收了我的剑?我还没输呢!」
元婴不动,他反而觉得全身精力充沛,源源不绝。原本在元婴之下一个小小白围
棋儿似的小丸,竟然鼓动起来。他扬手,哗啦啦下起金沙也似的珠雨,将呆在原
地的狐王分身打个粉碎,现出一根银白的狐毛。
全场悄然了片刻,突然哗然大响。
那个孩子…那个修道不到十年的孩子…居然打败了狐王的分身!
君心呆立了一会儿,慌忙点数收入体内的飞剑,幸好虽有损伤,倒是一把也没少。
他松了口气,愣着脸笑,「太好了…」
乓的一声,他昏了过去。
妖异奇谈抄 初相遇 第七章
第七章
众生见他倒下,这才醒悟到事情非同小可,贵宾席那些已经顾不得怕了,赶紧冲
下来救,真的是搧风的搧风,输气的输气,怕他一口气绝了,勾起殷曼的火气…
那那那那可就…
他们不敢想下去了。
「让你们这样瞎治,不死也死了!」狐玉郎大喝,要死了,一个人类,哪禁得住
狸猫灌个两口气,菟丝灌个两口气,经脉就在乱了,还掌得住几十道妖气胡搅?
焦急的将他扶起来,把着脉却发愣。这…这倒怪得很。这小鬼明明是人类,纳了
七把飞剑就不提了,那些胡搅蛮缠的「救治」杂气也不要说了,怎么有股妖劲融
合着经脉,元婴底下还结内丹?
这些就算别管,他体内可又有稀薄的日光精华和人类法力…
一个小孩子,身体里头像是鸡尾酒似的啥都有,这是什么体质?
「这小鬼是人类吧?」他不太有把握的问。
菟丝姑娘要哭了,「哎唷,我的三太王爷…这孩子不是人类难道还是妖怪?若是
妖怪倒是阿弥陀佛…你也不留心点,小人儿碰碰就是死,你弄死了他,我们还想
活吗?」说完就放声大哭。
狐玉郎只觉得一阵阵头昏,探了内息,发现飞剑各自潜修整理,经脉渐渐顺了,
他沈吟了一会儿,催动妖力缓缓推动君心的内丹,没想到内丹运转过来,径自修
复起受损的元婴…
他打从出生以来三千年岁月,还没看过这种人类咧!
「…殷曼是收了什么徒弟…」他还在发愣,觉得天渐渐阴了下来。
咦?青丘之国四季如春,纵有阵雨也不会伤了天蓝,怎么会突然阴天…?突然狂
风大作,空间像是凭空被撕开一个破洞,猛烈的珠雨下得人人发疼。
只见殷曼从暴力撕裂的空间出来,连假身都懒得脱,耳上洁白的翅膀像是缠绵着
电光,劈哩啪啦。
这下可不好了!狐玉郎和她相识久了,从来没看过她动怒。他暗暗蓄劲,抢着开
口,「殷曼,妳听我说…」
殷曼铁青着脸,举起假身的手,狐玉郎松了口气,若是假身,那表示她还有理智…
只听得一声惊天动地的「磅」,殷曼的假身使了一招凌厉的直拳。只是毫无花招,
明明白白的一拳…居然击中了早有防备的狐王玉郎的俏脸上,生生的把他打飞空
中,落到地平线的那一端,轰然一声,撞塌了一座石峰,累得峰下多少狐妖抢着
逃土石流。
她一把揪起刚刚晕醒的君心,「你这个…这个…你…你…」满腔无明无处发泄,
她又一拳打塌了君心颊旁的地板,整个战斗场轰隆隆的引起地鸣,居然往下陷了
三尺,险些把君心埋到下面去了。
一个个凌厉的看过去,咖啡厅的熟客想找掩护,已经来不及了。
幸好这两拳让她消了大半的气,只是拽着君心,一路拖回去。
赶去通风报信的狐影按着心口,只是这样而已…不算大灾难了。他抹抹额,飞到
地平线那端,从土石流里挖出自己的兄弟。
果然是战斗狐王,耐打得很。不过颊骨大约碎了,脸歪了一边。
「…跟你说别惹她了。」狐影夹在老朋友和兄弟之间实在为难的很。
狐玉郎却恍若未闻,脸歪了一边还痴笑。「…哇,我就喜欢她这样,够带劲儿!」
…………
狐影端了几颗大石头,索性把狐玉郎埋了起来。「我早早的埋了你!省得你被殷
曼杀了,南无南无…」
从青丘之国回来,君心只是沈睡。他没有丝毫战斗经验,又没有系统性的修炼过
法术,一切都是蛮拼胡打,弄到元婴差点散了。幸好除了元婴,他尚有内丹,只
是自体修复需要许多时间。
守在他床头,殷曼忘记脱假身,只是愣愣的守着他。
她向来极少动怒,修炼之前只发过一次,修炼之后更无动于心,这是第二次。火
烫的情绪还在胸怀激荡,她垂首,发现自己心烦意乱,塞满了各式各样的情绪,
整理不清。
她不懂,她不了解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大约是化人的副作用吧?她以为自己
已经克服了那种少女心性,结果宛如脱缰野马,收不回来了。
正烦躁时,听到门上轻响。凭气息她知道,是狐影。
「我不想见任何人。」她呻吟一声,用翅膀蒙住了眼睛。
「这句话似乎我也对妳说过。」狐影透过门进来,「但是没把妳赶走。我是来履
行当初的承诺的。」
殷曼疲倦的放下翅膀,沉默许久。「…玉郎还好吗?」
「只是颊骨碎了,死不了。」狐影耸耸肩,「他很耐打的,多挨个几拳也不会有
事。」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暴躁…」想到君心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
时候,她心里的烦躁又饥渴的涌上来,「我不该下手那么重…」
「那是因为,妳不舍了。」狐影微笑。
殷曼瞠目看了他一会儿,「没有那种事情!狐影,你开什么玩笑…我修炼了这么
久…难道我还不明白,菩提本无树…」
「那种和尚的胡扯就扔一边吧。」狐影挨着她坐下,「或许人类可以这样悟道,
但不是我们妖类。我问妳,没有不舍之物,何来的『舍』?」
「…别问我这个。」殷曼的语气软弱下来,她原本年轻许多的脸孔变得脆弱,「我
现在很乱…」
「不行,就是要现在提。」狐影温和却不容情,「我不给妳当头这一棒,谁给妳
呢?」
殷曼只是垂头不语。
「殷曼哪…我们生存在人世,却也不在人世。为什么我们老脱离不开这里呢?因
为和神或魔比较起来,我们比较像人哪。妳知道为什么自小出家的尼僧,很少真
正悟道的?因为他们怀着疑问,像是未开的花朵就凋谢,那是不会有结果的。不
能了解何谓不舍,又怎么知道什么是舍,该舍?」
狐影的目光很遥远,「妳修炼向来顺利,却不是懂得『舍』,而是不去拥有。妳不
算真的悟道啊…」
「…没有这种事情!那你对那些采捕妖怎么说?你对那些服金丹的怎么说?为
什么我不算悟道?为什么呢?」
「就算是采捕妖,也有所执。采补只是个过程,筑基的过程。在采补的过程中,
他们渐渐领悟了不舍与舍,没有我执,要怎么去消除我执?」
殷曼缓缓的落泪,「我不要懂,我不想懂…」
她望向君心,知道自己其实是懂的。君心…就是她的不舍,她的我执。她一直抗
拒,想要做到无动于心,终究还是没有办法。
她怒,也只会因为这个孩子怒,她若欢喜,也是因为这个孩子还在身边。一滴泪
落入心中,像是在纯洁无瑕的内丹上面,落下一抹嫣红。
她的容颜又渐渐娇嫩,甜美,再睁开眼的时候,内丹孕育的元婴和她现在的面容
一致了。
殷曼跨过了那一关。了解「我执」的存在,懂得不舍,她进入了「化育」。
她眨了眨眼,假身意随心转,又小了几分,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
「…谢谢。」她微笑,虽然含泪。
「我说过,只是完成当年的承诺。」狐影模糊的笑了笑,「我也谢谢妳,老朋友。」
很久很久以前,他就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只知道「不舍」,却无法舍。
那个女孩,叫火儿吧。或许是…爱上的居然是个人类,所以他对人类都有种好感。
毕竟火儿伴他伴了将近两百年。
两百年呢,一个无法修炼的人类女子,勉强自己活下来,活了两百年呢。为了他
的「不舍」。忍耐年老,忍耐病痛,忍耐死亡,忍耐到皮肤完全起了层层的皱折,
看不见也听不见,牙齿和头发都脱落了,还在忍耐。
因为他不舍。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他就是没办法舍。
像是个脱离不了母亲的孩子,每次她几乎死去,他宁可触怒阎罗、顶撞泰山星君,
就是不让她断气。
他无法舍。
「你已经尝尽了一切忧欢,放手吧。」殷曼没有表情的樱唇,吐出这样的无情。
「我不要!」那时的狐影,是多么年轻啊,「我不要她死!我不能没有她…」
殷曼困扰的看了看他,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伴着。伴着垂垂殆死的人类女子,
和伤心欲绝的狐影。
她没说什么,就只是伴着。
九天后,殷曼淡淡的说,「没有不舍,就没有舍。因为不舍,才要舍。」
狐影哭了起来。已经濒死的火儿,抬起长满寿斑的手,怜惜的摸了摸他的眼泪。
然后看着飞鸟横渡的青空。
又默然了九天,狐影也哭了九天。「…可以了。火儿,对不起…谢谢…」
火儿笑了。她阖上眼睛,呼出最后一口气。皮肤塌陷了下来,渐渐化为粉尘。她
的忍耐,已经是极限了。
狐影绝望的哭声,持续了很久很久。
待他哭尽所有眼泪,抬头发现,仍是一碧如洗的长空。人类拥有不灭的魂魄…火
儿去了哪?会跟谁相遇,然后尝尽一切悲欢吧?
他懂得舍了。
「…喂,殷曼。」他将嗓子哭坏了,喑哑得几乎无法辨听,「我不说谢谢…但我
会报答妳。」
殷曼只是露出微微困惑的表情,淡淡的一笑。
那是很遥远的夏天吧?他还记得如雷般的蝉鸣。
君心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世界都走样了。
他那淡漠、少言爱静,从容不迫的大妖师父,变成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气急败
坏的拉着他的领子,咕咕咕的骂了快一个钟头。
天啊…别告诉他这是真的…
「小、小曼…」他快发疯了,上回进入化人阶段,殷曼不正常了一阵子,很快就
恢复了常态。现在是怎么了,怎么变得更离谱了…?
「叫什么叫?」她的声音更娇嫩,就算生气也像在撒娇,「我还没骂完呢!你也
不掂掂自己的斤两,就跑去打架?李大师,请问你几时变得这么了不起啦?我给
你飞剑是让你打架来着吗…?」
「…是狐玉郎…」
「铜板儿没两个会响吗?!」
「他说妳是他的未婚王妃欸…」君心讷讷的找到自己的声音。
「有这么笨的徒弟,我是有那美国时间可以结婚吗?你说啊!你给我说啊!」殷
曼咬牙切齿的骑在他身上勒着脖子,君心僵硬得快石化…
虽然知道那只是没脱掉的假身…但是小曼干嘛把假身变得那么真实…
他好想哭,他只是个发育健全的青少年欸。
「…小曼姐,妳不要用胸部压着我…」这附带自动出血效果吧?他的鼻子很脆弱
的…
「胸部是怎么啦?你别借故想脱逃!」殷曼继续骂,「我骂得还不过瘾呢!」
那妳可不可以爬起来骂啊?妳好歹也学点女生的矜持嘛…等小曼骂完,他摀着鼻
子冲去洗手间。
跟了这样不懂人情世故的师父,真的很辛苦…他打电话跟狐影诉苦。
「不错了,」狐影忙着煮咖啡,「她还没哭着要玩具呢,算是很克制了。」
「她是没哭着要…」君心垂肩,「但是她半夜三点想吃盐稣鸡。」
什么?殷曼应该是吃素的吧?
「…对。」君心无力的趴在桌上,「但是她说想要吃,其实也没关系…但是半夜
三点钟欸!我去哪儿生给她啊!她居然、居然…」他实在说不出口。
「居然?」狐影的兴趣都来了。
「她居然满地乱滚吵着要吃啦!」啊啊啊,他要疯了,他要疯了啦!
狐影居然很没同情心的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