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海安是苏中的要点,告诉韩德勤,要他格外小心,海安不能丢。”
蒋介石说着,摸了一下光秃秃的脑门。汤恩伯回答道:“请委员长放心!”
经过宣泰、如南两战,王铁汉丢掉两个半旅后,逃回宋家桥,一直抬不起头,心里窝火。听说要打海安,他忙给汤恩伯打电话,请缨再战,以雪前战之辱。
粟裕得知汤恩伯集中六个旅的兵力要打海安时,十分兴奋,这无疑又是送到嘴边的一块肥肉。
谭震林也想打,但他们不敢贸然行事,尽管他们已打了两个胜仗。
海安是苏中战略要地和交通枢纽,蒋军判断我军势在必争,妄图依仗其优势兵力,在海安同粟裕部主力一决雄雌。
摆在粟裕面前有两种选择:与敌决战或放弃海安。
粟裕眉头皱成一团,反复掂量。他在想,中央早已明确指示,一切要作长期打算,当前的战争是一场持久的战争,要求我军不轻易放弃要地,但中央更要求我军保持有生力量,以掌握战争的主动权。现在敌人以六个旅的优势兵力集中在狭小的正面,向我海安进攻,如我固守海安,在海安与敌人决战,正中敌人的下怀。因为敌人有强大的第二梯队,我军与之决战,势将付出很大的代价。战胜了,敌人仍可继续调集兵力,保持其进攻的态势;战斗如不顺利,势必仍要撤出来,那就被动了。如我先以小部队实施运动防御,杀伤和消耗敌人,并赢得时间,保证主力部队休整,然后撤出海安,给敌人以我军被迫放弃战略要地的错觉,使敌人重新骄傲起来,就将造成有利于我歼敌的战机。
当时还处在战争初期,中央军委、毛泽东主席关于以歼灭敌人有生力量为主要目标,不以保守或夺取城市和地方为主要目标的战略方针,还没有为大多数干部所掌握。有的同志认为敌人没有什么了不起,我军已经打了两个胜仗,为什么不敢在海安同敌人决战?打了两个胜仗还要放弃海安,前两仗岂不是白打了!
为了慎重起见,粟裕决定亲赴华中局请示。
当时,从海安到淮安约一百五十余公里的路程,须经东台穿过水网地区。
粟裕骑摩托车,乘黄包车,蹬自行车,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赶到淮安,当时能搞到的所有交通工具都用上了。
华中分局立刻召开常委会议,郑重讨论了粟裕的提议。决定在海安实施运动防御,尔后主动撤离,创造新的战机。并将此决定上报中央、华东局及新四军军部,均得到了同意。
7 月30日,中央军委又来电指示:“在我军主力未获充分补充休息恢复疲劳以前,及敌未进至有利于我之地形条件以前,宁可丧失一些地方,不可举行勉强的无把握的作战。”“总以打胜仗为原则。敌以十万大军向我进攻,我损失若干地方是不可免的,你们应有应付恶劣环境之精神准备与组织准备。”
这个指示进一步提高了粟裕对中央战略方针和作战思想的理解。
得到了中央和华中局的支持,粟裕大刀阔斧地将主力部队后撤休整,仅以第七纵队一部在海安地区进行运动防御战。
第七纵队刚由苏中地方武装上升为主力,刚补充大量的解放战士,所属四个团只有一个团打过大仗。但是从7 月30日到8 月3 日,却以三千多兵力抗击了五万多敌人的轮番猛攻。蒋军兵力集中,炮火浓密。七纵队指战员英勇顽强,指挥灵活,以伤亡仅二百余人的代价,换得了杀伤敌军三千余人的战果,创造了敌我伤亡十五比一的新纪录。仅7 月31日夜对敌人的巧妙袭扰,就使敌军消耗了炮弹万余发。
8 月3 日,粟裕命七纵队撤出海安。海安运动防御战至此胜利结束。
我军撤出海安后,敌军第六十五师、第一○五旅、新七旅争先拥进海安。
由于敌军进入我解放区后己处于瞎子、聋子的情况,加上敌军官纷纷报捷,极度夸张地吹嘘“战果”,其第一绥靖区竟未发觉我主力第一师、第六师已经转移,得出我军的伤亡数字竟达“二三万人”,因而宣告“苏北共军大势已去”。
“敌骄兵进击,正是有机可趁,出现我歼敌良机。我主力己集结于海安东北,伺机出击。”粟裕向华中局报告说。
8 月6 日,敌第六十五师及第一○五旅果然由海安东进,连占西场、丁家所,继续北犯。
粟裕立即于7 日晨电报华中分局、军部和中央军委:歼敌良机即将成熟。
次日即获军委复示:“歼敌良机已至,甚好甚慰。”“预备队或钳制部队如有可调者,张(鼎丞),邓(子恢)谭(震林)尽可能满足粟之要求,集中最大兵力于主要方向。”
华中军区根据这一指示,在报告新四军军部后,决定将淮南第五旅和华中军区特务团调来。这些指示和决定,增强了粟裕歼敌的信心和决心。
敌人果然进一步暴露了“骄兵”的弱点,7 日占李堡,8 日占角斜。
此时,粟裕密悉李默庵决定调其整编第六十五师于9 日经海安去泰州,黄桥,接替第二十五师和第九十九旅的防务, 10 日又令新七旅从海安东开,接替第一○五旅在李堡一线的防务。敌军频繁的调动,给了我军以趁其运动或立足未稳加以歼灭的大好时机。
粟裕当机立断,决心集中兵力,首先寻歼李堡之敌于运动中。并马上作了如下的部署:以第一师攻歼李堡、角斜之敌第一○五旅主力;以第六师之第十六旅攻歼丁家所守敌第一○五旅一部,以第七纵队及第十八旅分别位于责家巷东南和西场南北地区,合力求歼可能由海安东援之敌新七旅,并阻击可能由如皋东援之敌。
经过休整的我一师、六师主力,迅即分路出击。
8 月10日这天,李堡镇的敌人忙作一团。敌第一○五旅三一四团和新七旅十九团,双方正在交换防务。十九团刚接替防务完毕,警戒还没有派好,工事没有构筑,部队位置也没来得及划分,天就黑了。
这时,我一师部队抓住时机突然向李堡发起攻击。敌人猝不及防,顿时乱作一团,一夜之间全部被歼。率领十九团前来李堡接防的敌新七旅副旅长田从云,成了解放战争以来我一师部队俘虏到的第一个国民党将军。
粟裕命令陶勇找田从云谈谈,摸一下敌人的情况。这位少将,头发花白,一口云南腔,嗫嗫嚅嚅,有些拘束。
“你们怎么一下把兵力拉得这么散?”陶勇问道。
“海安打得正热闹,贵军一下于不见了,谁知你们到哪里去了!各部向上报,消灭贵军多少多少,算起来总有两三万。上面说:”苏中共军已经一败涂地,主力一师、六师下海北逃‘,忙着要我们占地方,说是’巩固收复区‘。地方这么大,兵就这么多,一撒开可不就散了?!“
“我们这次过来,难道你们一点也没有觉察?”
“情报失灵嘛。到处都是你们的解放区,群众都替你们掩护陶勇笑了笑,又问:”你们占李堡也有几天了,怎么这样乱?“
“唉,国军嘛!”这位将军颇有感慨地说,“还不总是杂牌军打头阵。
广东军六十五师打过李堡走了,交给东北军四十九师;接着我们新七旅划给四十九师指挥,师部就赶快把自己的一○五旅往海安抽,叫我们川军在外面挡头阵。调来调去,乱七八糟。“
田从云走后,陶勇把所谈情况告诉粟裕,粟裕更坚定了战胜国民党反动派的信心。
由于一师对李保攻势突然而猛烈,蒋军交接防地的双方一方刚刚拆除了电台电话,另一方还没来得及架设,双方都无法向海安告急。
11日早上,蒋军新七旅旅长黄伯光仍蒙在鼓里,率领二十一团向李堡进发。
粟裕立即抽兵布设口袋。
中午,排着三路纵队行进的敌军钻进了我军布好的口袋。
我十八旅第五十四团当即迎头痛击,七纵队第五十七团迅速断其退路。
敌遭我突然打击,混乱不堪。
这时,隐蔽在距公路七八百米处的五十二团一营,率先从中间出击,兄弟部队也从两侧一起冲杀上去,一颗颗发出巨响的手榴弹,一把把银光闪闪的刺刀,一下子就把敌人的队伍冲乱了,许多敌人还没有来得及拉开枪栓就当了俘虏、慌乱中滚下河去的则活活给淹死了。
下午五时,我军发起最后攻击,不到三十分钟,就把被我包围并分割成数块的敌人消灭干净。
李堡之战,前后二十个小时,歼敌一个半旅,共九千余人。
战后,战士手中的“汉阳造”、“大盖子”换上了汤姆式、卡宾枪。士气更加高涨。
李堡一成,使苏中战局发生新的变化。
蒋军经连续四次打击,被歼三万余人。在援兵未到之前,已无力组织全面进攻,因而被迫调整部署。
这时,淮南解放区已被蒋军突破,陈毅从执行外线出击的方针考虑,认为淮南在全局上比苏中更为重要,因而向中央建议调粟裕部西去,执行切断律浦、陇海路,夺取徐州的战略任务。
军委和毛泽东同志对陈毅的建议,态度极为慎重,回复陈毅:粟裕集团应否于此时调动,各有利害,待考虑再告。“
不日,中央军委致电粟裕:“对苏中目前即取防御方针,由你率主力与陈军长会合,集中力量打开淮北局面;或出淮南,切断蚌浦线,直接配合陈宋、刘邓之作战,这是一个方案”:“八月内在苏中再打一仗,然后西移,这是又一方案”。
中央要求粟裕对以上两案表态。
粟裕认真学习研究了战争以来中央军委和新四军军部的有关指示,从战争全局出发,结合当时实际,作了反复的考虑,认为在近期内还是以在苏中作战为宜。他把自己的看法上报了军委和毛泽东。毛泽东回电说:“所见很对,望利用苏中各种有利条件,继续在那里作战。如你们今后一个月内再打二三个胜仗,继续歼敌二三个旅,则对整个战局助益极大。”
陈毅也来电指示:“宜就地开展局面,不必忙于西调,军委有此指示,望照办。部队宜争取数日休息,再求新的机动,反较西调为更有力配合各方。”
粟裕决心集中兵力,在短期内完成军委交给的任务。
对敌情的研究,粟裕发现,南通、如皋一线是蒋军阵势中暴露的侧翼,兵力比较薄弱。驻守这一线的是新从上海调来的整编第二十一师和交警总队。二十一师是川军部队,战斗力不强,交警总队虽全部配备美械自动武器,但基本上没有重武器,而且缺乏正规作战经验。
粟裕设想由南通、如皋打开缺口,“钻到敌人肚子里去打”。这样,可以威胁敌人后方基地,打乱敌人部署,造成歼敌良机。
8 月20日晚,粟裕和谭震林率苏中主力全部人马十六个团三万余人向南开进,直插蒋军侧后。部队在原是我解放区的“敌后”夜行军,一路人熟地熟,鸡犬不惊。
21日晚,我一师向丁埝守敌,六师向林梓守敌,第五旅向东陈守敌发起攻击。
驻丁埝、林梓、东陈的敌交通警察中队,号称国民党的一支“袖珍王牌军”。实际是由美国特务梅乐斯和国民党“军统”特务戴笠合作训练出来的特务武装,连以上军官都是军校生,多系“军统”特务,比其他国民党军队政治上更反动。他们以“恢复交通”为名,专门对公路沿线我解放区进行“清剿”,配合地主“还乡团”,血腥镇压苏中人民。
攻击丁埝、林梓、东陈,由于出敌不意,进展甚快,二十个小时就解决了战斗。
这次战斗,解救了很多被捕的地方干部、民兵和土改积极分子,缴获大批军火物资。缴获品中竟有几房子的脚镣、手铐,上面一律镌有U。S。A 字样'奇·书·网…整。理'提。供',全都是崭新的,真是令人发指!
丁林战斗,歼敌交警五个大队,五千余人,打开了我西进的门口,孤立了如皋和海安之敌。
丁林战斗,打开了进攻敌后的缺口,又威胁着如皋城。
李默庵确实奸滑,他一面增兵如皋,一面命令西边的敌二十五师猛攻邵伯。他的如意算盘是:我军主力远在如皋东南,若北绕东台、兴化去救援,很需时日:如果他们打开邵伯,溯流而上,占领高邮,则可直叩华中首府淮阴。这样,既救了如皋,又可进逼淮阴,东西呼应,一举两得。
粟裕决定,苏中我军除以第十纵队三个团及第二分区两个团在邵伯防御外,主力部队则来一个“攻黄(桥)救邵(伯)”,用攻其必救的办法来调动敌人,歼灭敌人于运动之中,并解邵伯之围。
8 月23日夜,我第一师、第六师、第五旅、特务团,由丁埝、林梓越通榆路挺进如(皋)黄(桥)线。
这个地区,东西仅百余里,南北仅数十里,南是长江,东、北、西三面有敌人许多据点连成的封锁线。我军插入敌封锁圈,本来是着险棋,但由于老解放区组织严密,敌人得不到情报,因此,当我军大踏步面向黄桥的时候,敌人却根据丁林战斗的态势判断我将攻击如皋,急令黄桥守敌第九十九旅增援如皋。
然而,苏中开战以来,敌军连遭我沉重打击,那种“不可一世”的气焰给打掉了,“长驱直入”的牛皮给戳穿了,恐慌心理使得他们的行动变得畏缩不前,一旅人不敢走,两旅人走也是提心吊胆。
奉命东调黄桥的敌九十九旅,忧心忡忡,迟滞不前,等待如皋之敌接应。
如皋之敌西出接应,则出动了一个多旅,有一八七旅全部,七十旅一个团,九十九旅一个营。
就这样,如黄线上出现了敌两个半旅的“武装大游行”。
送上门的礼,哪能不收?!
于是,粟裕当即命令秘密集结如黄线上的各部队,迅速切断敌人退路,并不使东西两面敌人靠拢,集中优势兵力首先歼灭其较弱的一路,然后调转兵力各个击破。
25日,敌九十九旅进至黄桥东北之分界,与我第六师遭遇,当即被我六师包围;敌一八七旅等部在分界、如皋之间的加力、谢家甸被我一师截住。
当夜,我军各部队对敌展开攻势,分界、加力两地之敌集结固守,激战一夜,未见分晓。
原来,敌人实有兵力远比我原先侦察的要多。为了保证全歼和速决,粟裕决定还是要集中四倍、五倍、六倍于敌的绝对优势兵力。当时,手头兵力不多,更没有预备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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