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士们都风趣地叫他“球掌柜”。那时,八路军正针对敌伪的“治安强化运动”开展政治攻势,而罗瑞卿在球场上如同在战场一般,扣球的攻击性很强,于是大家借他的政治部主任职务,送了他一个“政治攻势(师)师长”的绰号。他打球不肯服输,只要对方赢了球他就喊道:“再来,再来!”直到打赢才肯罢休。他走到哪里,便把欢快的笑声带到哪里。一次,野政机关在学唱一首苏联歌曲,教唱歌的是一位河南籍的女同志。当教到“悦耳很动听,使人听不厌”两句时,这位女“教师”的河南口音听起来却成了“悦耳很动听,‘死’人听不见”。罗瑞卿便打趣地问道:“你这两句是啥子意思嘛?
‘死人’就是听不‘见’嘛!“话刚出口,哄堂大笑。
在工作中,他拿起了笔杆子,结合新的任务和工作实践,写下了一系列谈政治工作的文章,发表了《应当大大提高我军政治工作的顽强性》、《关于后勤诸部门的政治工作》、《目前政治工作建设上的一些问题》、《谈谈军队党支部与非党群众的联接问题》、《在建立对敌斗争对策上的几个原则问题》、《对连队政治工作的全面检讨》、《在宣传会议上的总结》、《把日军工作提到更加重要的地位》、《敌伪工作方针与基本政策》等文章,这些文章,对八路军政治工作建设做出了重要贡献……
1941年4 月3 日。野战政治部驻地桐峪镇。
在通往桐峪镇的路上,北方局党校的女同学们正簇拥着一位满脸洋溢着幸福与腼腆的姑娘走来。她们一路上唱着歌儿,说说笑笑,不时地逗一下那位姑娘。这位姑娘叫郝治平,她高高的个子,细细的腰身,脸庞清秀,性格文静而洋溢着青春的活力。
今天是党校毕业典礼的日子,也是她同罗瑞卿结婚的大喜之日。伙伴们的打趣,使她不由得回想起同罗瑞卿相识相知的幸福经历。那是她去年年底进北方党校学习后的一天,在课间休息时,她收到了封信,信封上陌生的字迹告诉她,这又是一位求爱者发出的信号。她不愿去猜是谁的信,将信夹在笔记本中,继续上课。来党校以来,她收到的这样的信真是太多了。她收到过知识干部写的书法工整的长诗,也收到过工农干部写的字迹拙朴的要求约会的便条,有人还写了整整一本情诗献给她。起初,她心跳、脸红、害怕,时间一长,她也就习惯了。她常常勉励自己:我还年轻,我要好好学习。她也有自己的对爱情的独特的理解:爱情应当是心灵相通,不应该是用嘴巴讲出来的,而应当是双方用心感受出来的。回到窑洞后,她打开信一看,前面的称呼是“紫萍”。自从抗大转移到太行山后,她即改名为“赤茜。”她很纳闷:“是谁用谐音叫我原来的名字呢?再看信尾,署名是”洛水清。“治平的心跳起来,她想,这是谁呀?怎么谈情说爱还像搞地下工作一样用化名呢?再看看信的内容,是约她晚饭后在村口相见。姑娘握信沉思,细细琢磨写信的人是谁,心里不禁一阵慌乱:这洛水清三个字,如果用四川话来说,不正是”罗瑞卿“的谐音吗?她感到脸上热乎乎的。又平心一想:也许是罗主任要找我了解情况呢。于是,她依约而去。她至今都清晰地记得那个晚上,淡淡的月色下,疏疏的柳影中,那个高大的身影……从此,在夕阳中的村外河边上,小树林里,常常可以见到他们的相伴散步的身影。”七九河开,八九雁来“,随着春天的临近,他们漫步的距离也渐渐加长,路在他们的脚下在不知不党中变得短了。在交谈中,罗瑞卿对这位可爱的姑娘敞开了心扉,详细谈了自己的经历,也说到了他到陕北后的两次造成许多烦恼的不幸的婚姻。她认真地倾听着他的诉说,心中既有感动,又充满了理解与同情。她边听边想:他的不幸已成为过去,只要他真心诚意地对自己好就行了,而他能够敞开心扉谈这些自己也不愿回首的往事,正说明了他的真心。可她又常常为自己担心,顾虑自己幼稚,阅历浅,同他在政治思想水平上有很大的差距,恐怕不能当好他的助手。当她把这种心曲吐露给他时,罗瑞卿用充满渴望的眼光望着她说:”你还很年轻,一切都可以学习,这正是你的长处“……啊,那是从桐峪镇回党校的一个晚上,月光下,罗瑞卿向她提出了结婚的要求。
几个月来的交往,她的心里也洋溢起对他的爱慕之情。他紧紧地把她抱在胸前,轻声询问她的想法。她的心嗵嗵地跳着,眼里满含幸福的泪水,可她不愿在他的面前显出脆弱,只伏在他的胸前轻轻地点点头,小声说:“瑞卿,等我毕业再结婚,好吗?”
“几号毕业?”
“4 月3 号。”
“好,婚期就订在4 月3 号,我一天也不愿多等了。我的好姑娘,我真心地爱你!”
“哎,治平,小心脚下,罗主任是等急了呀!”
伙伴们的打趣,使郝治平的脸上飞起一片红晕。她娇嗔地追打“揭短”
的伙伴,姑娘们“咯咯”的欢笑与山间清泉的淙淙水声相谐,在绿草如茵的山坡上荡漾着。
走到桐峪镇口,罗瑞卿早在同志们和老乡的簇拥下立在那里了。她们被簇拥到新房——一座在太行地区少见的新式两层小楼里。罗瑞卿一边走一边告诉她们,为了避免惊动更多的人,没有将举行婚札的日期告诉彭德怀、左权等领导同志,出席婚礼的就是野政的一些同志。
进到院子里一看,这些人早早就来了。北方局党校的“娘家”人一到,小小的屋里便座无虚席。老乡家的孩子们也来凑热闹,更挤得满满当当的。
桌上放着花生、红枣、核桃、柿饼这些太行山区的土特产。大家一边吃着,一边说着,新房里不时传出阵阵欢声笑语。
傍晚时分,客人们陆续散去了。山区的天,说黑就黑,在小油灯下,罗家夫妇相对而坐。
罗瑞卿热切地望着灯光下娇媚的新媳妇,动情地说:“治平,今天我真是太幸福了。我还记得1938年10月六届六中全会期间,你穿着工装裤跳工农舞,那白衬衣、蓝色背带,衬得你的白嫩脸庞好俊俏哟。”
郝治平听了丈夫动情的赞美,心中的幸福之泉砰然打开,她扑进丈夫宽阔的胸膛,幸福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继续倾听着丈夫的诉说:“治平哪,还记得那次在延长县吗?你向我敬了个礼,便走开了。我停下脚,把你叫住,问你是哪一个单位的,叫什么名字,干什么工作,你回答完又走开了。那个时候你好高傲呐!”
郝治平用小拳头捶着丈夫的胸膛,娇声说道:“那时候你是副校长,我是一个基层干部,我们以前又不熟悉,难道还要人家主动同你拉呱儿不成?”
罗瑞卿把妻子抱得更紧一些,他把头附在妻子的耳边,轻声说道:“亲爱的治平,我早就爱上你了,我爱你的纯洁、真诚,我渴望着同你结为终身伴侣,共享幸福,共度忧患……”
这对患难中的情侣呀,在这新婚的幸福时刻,该有多少的知心的话儿要讲啊!
伙房送晚饭来了,有小米饭和特地炖的一碗鸡汤。这是总务处特地为他们准备的晚饭。
他们坐在了饭桌旁。罗瑞卿将鸡肫夹到了郝治平碗内,对妻子说:“这个最好吃,你吃了吧。”
“最好吃你怎么不吃?”
郝治平又将它夹回了丈夫的碗里。
两人谁心里也明白,在这艰苦的环境里,平时常吃的是黑豆,小米算是细粮,青黄不接时就吃糠,为了便于下咽,糠里就掺一点柿子。没有青菜,只能吃野菜、树叶,盐水煮土豆就是最好的菜。
让来让去,最后罗瑞卿将鸡肫一分为二,一人吃一半。
“这下平等了吧?”
这对幸福的人相视而笑了……
从此,罗家吃鸡,鸡肫总是剖成两半,他俩各吃一半。
1942年初。太行山区辽县麻田村。
1941年至1942年,是敌后人民抗日战争最困难的时期。日本侵略者为了把中国变成它进行太平洋战争的后方基地,在中国占领区残酷地进行殖民统治和经济掠夺,并且集中日、伪军反复“扫荡”共产党领导的敌后抗日根据地。罗瑞卿率抗大一进入敌后,便经常碰到反“扫荡”。到1941年之后,这种斗争就来得更加频繁了。为了适应频繁的反“扫荡”的需要,野战政治部机关也军事化了,共编为第四、第五两个连队。已分配到政治部秘书处的郝治平任四连指导员。
1 月,郝治平分娩刚刚十一天,便赶上了反“反荡”。部队开始转移了。
孩子被放进一个垫了小棉垫的木筐,盖上小棉被,由通信员背着走。
这一天,风雪弥漫,滴水成冰。郝治平的头发、眉毛都结上了霜花。她十分想看看女儿,但部队在转移,沿途又无处可以避风。
罗瑞卿也十分担心女儿的处境。他解开马褡子上的一块油布,盖在木筐上面,然后,又策马去指挥部队和机关的反“扫荡”战斗。他不时地回头望望。在当时,一块油布就是罗瑞卿作为父亲能够给予孩子的最好的礼物了。
天亮后,敌机开始轰炸。通信员避人一个窑洞,刚把木筐卸下,一颗炸弹把窑洞震塌,通信员赶忙把木筐从土中扒出来。
“我的孩子!”郝治平的心揪紧了。这时敌机飞走了。部队又继续前进,郝治平心急如焚,但仍然没有机会看看,就又上路了。
傍晚时分,部队在一个小村庄停下宿营。郝治平赶紧同通信员把木筐抬进了房东的屋内。一放下木筐,郝治平就赶忙掀开小棉被。一看,她的心都凉了。只见这个刚出世十一天的婴儿浸在屎尿中,冻得皮肤青紫,连哭声都没有了,通讯员急得直搓手,郝治平颓然坐在了炕沿上。
房东大娘走进屋内,她一看,老泪纵横:“这真是作孽呀!这帮天杀的日本鬼子。”
老人家一边抹泪,一边把孩子抱起来,放在怀中,细细地看着,说:“别急,我来试一试吧。”
说着,她把孩子放在炕上,用手一遍一遍地周身按摩起来。
郝治平双手按着胸口,紧张地看着老大娘的手,看着孩子的铁青的小脸。
许久,“哇——”孩子才哭出声儿来了。
郝治平跪在炕上,紧紧地把孩子抱在怀中,拉着老大娘的手,泣不成声。
房东大娘已经知道了治平产后十一天就在冰天雪地里奔波了,她心疼地抚摸着郝治平的冰冷的手,说:“闺女,身子骨要紧,赶紧躺下,大娘这就熬汤去,喝了暖暖身子。”
老人撩起衣襟擦了擦眼角,下炕去烧火熬汤。
郝治平躺在炕上,拍打着孩子。她想到,孩子是得救了,但反“扫荡”
斗争日趋严峻,孩子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带在身边了。
于是,第二天,她将孩子寄养在辽县麻田村一户老乡家里。孩子的奶娘抱着孩子,对郝治平说,孩子是在桐峪出生的,又在麻田找到安身处,就给她起名叫“峪田”吧。
郝治平含泪点点头,吻了吻孩子,谢过老乡,又随部队踏上了艰苦的征途。
1942年5 月。
日军的“扫荡”更加疯狂了。他们组织了两万五千人,兵分七路,对中共中央北方局和八路军总部所在地进行“铁壁合围”,展开了“拉网大扫荡”。
日军于24日完成对窑门口、青塔、艾铺地区的包围。25日,在包围圈中的八路军总部和中共北方局机关在一二九师和三八五旅一部掩护下向东、北、南三个方面突围。彭德怀突出了包围,但左权和总部组织科长李文楷、干部科长龚竹村、保卫科长李月波等同志都在突围战斗中壮烈牺牲。罗瑞卿和供给部长杨立三等总部机关大部分人员仍陷在包围圈中。他们苦苦地与敌人周旋着。
他们是在中午时分同彭、左分兵突围的。这支队伍在转移中也遭到了敌人的炮击和敌机的追踪轰炸。罗瑞卿命令警卫连和朝鲜义勇队堵住山口,不让敌人下山,无论如何要坚持到天黑。随后,他率领野政、后勤部顺着山沟向东南走,发现敌人己占领了青塔,又往回返,与一二九师十三团相遇。罗瑞卿立即命令他们占领制高点,掩护机关转移。在从窑门口出发前,罗瑞卿等曾经派保卫部科长张永泉到西面侦察。张发现十字岭以西即元敌踪。他要回来报告,但随着敌人包围圈的收缩,他已经回不来了。罗瑞卿不知道西面无敌,而仍然向东走,终于深深陷入敌人的包围圈中。①此后几天中,这支队伍遭到日军多次合围。为了不使大部队行动形成敌人追击的目标,罗瑞卿命令大家化为战斗小组,化整为零,分散突围。但有些机关干部缺乏战斗经验,在敌人追堵下,又逐渐聚拢在一起。罗瑞卿率领着越聚越多的人翻山越岭,但仍然不能找到突围的道路。敌人在飞机的指引下越逼越近了。
罗瑞卿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再次研究突围的办法。
鲁艺校长陈铁耕指着山下说:“罗主任,鬼子已经压到我们鼻子底下了,我们同生共死,和他们拼了!”
聚在周围的人也立即慷慨激昂地响应道:“对,和他们拼了!”
罗瑞卿看看大家,多数人赤手空拳,只有通信班和少数干部有武器。他挥挥手,激动地对大家说:“同志们啊,我们同生共死,不等于同归于尽,分散突围是我们唯一的出路。我们一定要突围出去,再好好地跟鬼子干!”
大家都被罗主任的镇定感染了,一起回答道:“请罗主任布置任务吧。”
罗瑞卿遂一一分派了各战斗小组。他特地把政治部直属队特派员张之轩叫到跟前,指着文工团的吕班、左漠舒,宣传部的黄远,新华日报的杜玉润,鲁艺的杨角、萧飞、艾岩、陈克等人说:“你负责带他们突围,一个也不能丢!”他又命令秘书长陈志彬说:“你带领组织部负责收容掉队人员。”
分配停当,队伍即分散活动。
罗瑞卿、杨立三等一行向东转移,又同敌人遭遇,罗瑞卿和杨立三被冲散了。郝治平随在立三的队伍中。
在这几天中,罗瑞卿也时刻牵挂着郝治平的安危。一天,他走过一个叫“王前”的地方,脑海中不禁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而此时,郝治平正在随杨立三率领的队伍寻找突围的道路。她在跳过一个高坎时,崴了脚。杨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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