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需处长,缴获大批军用物资,红军战士情绪高涨。接着,挥师西进鄂北,北挺陕南,25日到达根据地黑山街。
行军近一个月,转战近二千里。
崇山峻岭,日晒雨淋。不免有人背后嘀咕:“这是唱的什么戏?今天东、明天西?”
“逃跑主义!敌人咬着屁股不打,向哪跑?”
“又是‘老军长’领头耍灯龙!”
……
牢骚归牢骚。但命令一下,再高的山,再陡的崖,再大的雨,指战员们没有丝毫犹豫,立即行动。大部分士兵和基层干部,看到“老军长”一路上精神抖擞,谈笑风生,都猜测着:一定会有好仗打!所以,指战员们始终保持着旺盛的战斗情绪。
敌人被徐海东搞得团团转,一路穷追不舍。敌人被拖得相当疲惫,锐气大减。真是“肥的拖瘦了,瘦的拖死了”。因逃亡和疾病,敌第四十四师多数连队减员三分之一。各路敌人都被远远地甩在后面,距离最近的敌警备第一旅,也有四天路程。
1935年6 月29日。陕南袁家沟口。
袁家沟口及其以西的桃园岭一带,是一条长约五公里的深沟,深沟且笔直,没有可利用的地形;沟的两侧山高林密,便于部队隐蔽,利于伏击。
红二十五军团级以上干部会议,正开得热热闹闹,群情激昂。
吴焕先激动地说:“我们找到个好伏击地点。袁家沟口便于我们伏击,这里又是较早开辟的革命根据地,群众基础很好。”
“我们不走啦!在这守株待兔,哪一股敌人先上来,就坚决消灭安哪一股!”徐海东满有把握地说。
程子华说:“战士经过几天的休整,求战心情更为急切。我们以逸待劳,现在到时候啦!”
这时,手枪团的通信员回来报告说:“敌唐嗣桐警备第一旅,已追至小河口!”
“好!来得好!手正痒痒哪!”徐海东激动地说,“唐嗣桐自吹常胜将军,没吃过败仗,这次,我叫他有来无回!”
“哟!谭嗣同可是个大好人那!他掀起戊戌变法,揭开中国民主革命的序幕!”
“我们正口干舌燥,这回可有块糖(唐)吃!”
“唐嗣桐一向目中无人,听说还顶撞过杨虎城呢!”
“听说他是黄埔毕业生……”
“黄埔怎么啦!我青山大学毕业,这次还要和他黄埔生比试比试!”徐海东大声说,“第二二五团进入袁家沟口,并继续向西北的红岩寺转移,以诱敌追入袁家沟口。当确知敌人已进入袁家沟口后,立即回返,两个营占领袁家沟口西南的东沟、李家沟南侧高地,另一个营占领桃园岭及其以东地区;第二二三团占领袁家沟口北面一线高地;第三、四路游击师在袁家沟口以南高地控制沟口,断敌退路,并担任警戒。”
7 月2 日拂晓。晨雾弥漫。
徐海东的望远镜也失去了往日千里眼的效能。他两眼使劲地盯着,已近半个小时了,两眼发木,眼眶发酸。他刚发脾气,大骂敌人,太阳都快出来了,还在村子口睡觉。突然情况出现了:敌人在袁家沟口村西头集合,尖兵已经向西出发。
徐海东一声令下,冲锋号一响,红军各种火器突然向密集之敌猛烈射击。第二二三团首先从北面发起冲击,猛扑敌人。
唐嗣桐警备第一旅,虽被二十五军拖得锐气大减,士无斗志,但是,仍然有恃无恐,求功心切,忘乎所以。唐嗣桐更以他黄埔陆军军官学校科班出身,打过几次胜仗,恃才放旷,骄横无度。敌人遭到突然打击,惊慌失措,敌成一团,慌忙向西逃跑,又遇到第二二五团居高临下迎头痛击。
这时,群山号响,满谷杀声。红军各连队勇猛杀向敌群同敌人展开白刃格斗。经过一番激战,敌大部被歼。
敌旅长唐嗣桐率残部向南突围,遭第二二五团一部和第三、第四路游击师阻击后,占据一个小寨子顽抗,经红军猛烈攻击,到午后全部被歼。
在战斗期间,杨虎城一再电令已经进到山阳县城以西洞峪口,离战场不到二十公里的东北军第一一○师前往增援,但该师始终未敢前进一步。
徐海东常对部下说:“打了胜仗还不算本领高,能抓住敌人的高级指挥官,才算是英雄好汉。捉到一百个大兵,不如捉一个师(旅)长。”几乎成了习惯,战斗一结束,他就带着手枪排亲自从俘虏中找大官。满脸胡子的唐嗣桐,上身换了一件灰布军衣,下身只穿了一条黄布短裤,还不如普通的士兵,活像一个老伙夫,被押到了徐海东面前。
“唐旅长,这些一在你辛苦了!”徐海东没笑,却很客气地说了一声。
“红军辛苦,红军辛……”唐嗣桐不知如何回答,更不知面前这位就是徐海东。再问他一些军情时,他就装模作样,支支吾吾,不肯回答。
徐海东火了。狠狠地训了几句之后,说:“不老实,不服气,没有你的好果吃!带下去!”
唐嗣桐有些慌了,连声说:“请送我去见你们的徐将军!”
聋了一只耳朵的徐海东,没听清,扭回脸又问:“你要见谁?”
“见……见……见徐海东将军。”
徐海东亲自讯问过不少的俘虏,还是头一次跌到称他为将军。他苦笑了一声说:“你见不到他了,早给你们消灭了!”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国民党的传单,向唐嗣桐摇了几下说,“你们这张纸上印着,红军的头子都死了,红军早已是一群没头领的乌合之众了……”
唐嗣桐低着头……他还能说什么呢?南京国民政府国防部一次次欺骗他们,把红军转移都说成是“流窜”,红军的著名将领,不知“死”过多少次了。
以“万户蜂”起事的袁家沟口,老百姓更是兴高采烈,拍手叫好:“唐嗣桐也犯了地名啦!一个旅的糖(唐)块,全都叫蜂吃光了!”历史就是这样巧合而富有情趣。
两年前,这里的“万户蜂”也分吃过“糖(唐)”。
袁家沟口这个山大沟深的乡镇,交通比较闭塞。三十年代初期,据说这里就兴起过一支自发的农民武装,以锄头棍棒为武器,反抗国民党政府的苛捐杂税,号称“万户蜂”!县府衙门敢来此地催粮,逼捐,收税,就要当心这万户之众的愤怒的蜂,蜇他个鼻青眼肿,这个“马蜂窝”是捅不得的!1933年,山阳县民团头子唐靖,曾带队包抄过“万户蜂”,结果被农民群众打了个埋伏,打得敌人屁滚尿流,慌忙逃回县城。这一仗,听说还缴了几条长枪。当地老百姓都拍手称快,“唐靖犯了地名了,糖(唐)叫蜂给吃了!”
“万户峰”是以庙沟村的阮英臣等人,领头聚众起事。他们随后又以“抗粮抗款”为宗旨,组成一支“大刀会”,推举阮英臣为其首领。红二十五军于1935年初到达袁家沟口以后,徐海东、吴焕先等亲自跟阮英臣等人作过交谈,支持他们的正义行为,动员他们以“五抗”为斗争口号,发动当地的农民群众,与国民党反动派作斗争。阮英臣等人深受感动,表示接受红军的委任和领导。红军将这支自发的“万户蜂”农民武装改编为第四路游击师战斗营,并授予他们一面鲜红的战旗!委任阮英臣为四路游击师师长兼战斗营营长,委派红军指导员夏云亭同志为战斗营政委,装备了武器,就这样威风凛凛地武装起来了。
不久,袁家沟口也建立了区苏维埃政府,地址就在“丰源”商号里面。门前贴着这样一幅对联:镰刀割断旧乾坤,斧头劈开新世界。
附近老百姓还送来一块油漆匾额,刻着“工农当权”四个大字,高高悬挂在屋内。
这次袁家沟口战斗,第四路游击师有三百多人的兵力参加了战斗。随后,正式编入红二十五军建制。这支在战斗中诞生和成长的武装力量,三百多名“万户蜂”的子弟,在红二十五军这支英雄的部队中英勇地战斗,纵横驰骋……
袁家沟口一仗,全歼敌警备第一旅,毙伤敌团长以下官兵三百余人,俘敌旅长唐嗣桐以下官兵一千四百余人。缴获轻重机枪四十余挺,长短枪一千六百余支,其他军用物资亦缴获甚多。红军只伤亡百余人。这一出色的歼灭战,是红二十五军长征以来一次重大胜利,粉碎了敌人的喧次围攻。
袁家沟口战役,在徐海东不成文的“兵书”中,在红二十五军战史中,又重重落下一笔:“先疲后打!”
弱军要战胜强军,是不能不讲求阵地这个条件的。但是单有这个条件还不够,还要求别的条件和它配合。首先是人民的条件。再则还要求好打的敌人,例如敌人疲劳了,或者发生了过失,或者该路前进的敌人比较地缺乏战斗力。(见《毛泽东选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67年版,第207 页。)
袁家沟口歼灭战所取得的胜利,充分体现了上面毛泽东所阐述的作战原则。
令接驾再长征 星陨四坡村“六月十三,红军出山。”
这是当年在终南山下广为流传的一句民谣。乙亥年六月十三,正是公元1935年7 月13日,恰是陕西蓝田的焦岱、长安的引驾回两镇的逢集之日。
来自四乡的农夫山民,挑担提篮、推着“地老鼠”小车,络绎不绝,潮水般涌向集镇。许多穿戴翻新而又风尘仆仆的男女香客,朝拜完南五台庙,也混杂在赶集的人群中,更是拥挤不堪。街面上,人来人往,闹声嚷嚷。
就在这一天,取得袁家沟口战斗胜利的红二十五军,猛虎般地从山里扑了出来,横扫焦岱、引驾回两地民团,威逼省城西安。当地群众无不奔走相告:“红军出了终南山,一天赶了两个县的大集,老百姓都开了眼啦!”
7 月13日,古城西安。
刚进入炎热的盛夏,闷热的空气,使人烦燥不安。如同天兵的红军,突然降临,更使驻城国民党官兵和反动势力惊慌惶恐。
城内戒严,人心慌乱。那些闻风丧胆的豪坤们,惶惶不可终日,纷纷收拾金银细软,准备逃往外地。红军的逼近犹如一阵轰轰隆隆的闪电雷鸣,摇撼着西安绥靖公署的新城大楼。公署主任杨虎城被震昏了头,马上命令东北军第五十一军停止西进天水,就地驻防。省城内外,顿时笼罩起一团战争的阴云……
西安城东南十五里,引驾回。
从前皇帝出巡回来,京都文武百官都到这个地方等候迎驾,故名“引驾回”,又名“接驾回”。
徐海东带领军部手枪排首先占领了镇中敌人的一个区公所,活捉区长。
徐海东在一张桌子前坐下:“你打个电话给西安,就说红军到了引驾回,要他们出来接驾!”他指着墙上挂着的电话对区长说。
“不敢!不敢!”区长连连躬身向徐海东行礼。
警卫员理解徐海东的用意,严厉地命令道:“快打!”说着,手中举起了徐海东的马鞭。
“不敢!不敢!”区长腰弓得更低了。
徐海东眼一瞪,手一挥,拍着桌子,吼道:“快打!给于学忠打电话!”徐海东想利用敌人的区长报急,把西安的敌人调出一部分,拦路打它个埋伏。
区长迫于无奈,拿起电话要通了西安城防司令部,大声呼叫着:“……红军到了引驾回,快派兵来!”
“于学忠、毛炳文的部队都要向西开往天水,堵截川西会师后有北上动向的主力‘共匪’,无兵可派!”对方回答说。
徐海东设伏计划虽没实现,但获得了川西有红军主力会师的最大喜讯,他高兴地思索着:是毛泽东率领的红一方面军?还是徐向前率领的红四方面军?或是贺龙率领的红二方面军!总之,不管哪一路,都是件大好事。既然有“北上动向”,那我们红二十五军必须配合,并力取会合。
徐海东正想得入神,一个参谋递来了一份《大公报》,报上登载了这样一条消息:松潘西南连日有激战,共军一、四方面军在川西会师后,继续向北逃窜,先头部队到达松潘……
22日,《大公报》又报道:共军朱、毛部已越过六千公尺的巴朗山,向北进行,……似有窥甘青交界之洮州、岷县、西周等处。
闻得此讯,徐海东和省委、军部的条位领导都喜出望外,高兴得几天没睡好觉。是啊!红四方面离开鄂豫皖以来,近三年了,徐海东和红二十五军一直孤军奋战。急切盼望着,早日和红四方面军会合,和中央红军会合呀!
7 月15日。一位近似朝山香客又像江湖郎中的陌生人,骑着一头紫灰色的毛驴,由一个赶脚的老汉相跟着,从西安西关,向西南奔来。这人中等个头,不胖不瘦,黑里透红的脸色,下巴显得特尖;鼻梁上,架着一副茶色的墨镜,把两只眼睛遮得严严实实,无法看到那双闪灼的眼神,毛驴得嗒得嗒地奔走着,颠动着,松散的土路上,弹起一朵朵烟尘。那个赶脚的老汉紧紧追随在后,连累带热,一路上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中午。郭杜镇,一条狭窄的南北小街,除了几个锄禾而归的农人外,所有的大小店铺几乎全都关闭了门窗,很少有人在大街上走动,气氛有点异常。这个神秘的陌生人,并没在镇子里吃饭,反而在路边随便买了五六个香脆甜瓜,俩人一搭说着,很快又从南头的小巷里拐了出来。赶脚的老汉心里很不高兴,一路上嘟嘟嚷嚷地说:“这大热天,也不歇个晌儿!你这先生,就知道自己赶路,也不心疼我的牲口……”
神秘人微笑道:“你老也不看那镇子,死气沉沉的,连个卖馍馍的担子也没有,没个下处哩!呵呵!早点赶路也好,不会耽搁你的回程……”
“你这个先生,也是个贼胆!”赶脚的老汉紧接着说,“南山底下正闹红咧,你去朝的啥山、逛的啥会?嘿嘿!南五台的庙会,前两天收场了,不信你不知道?”
“知道,知道!”神秘人连忙应道。沉了一会儿,他才掩饰地说:“前面不是积香寺嘛!我想在此处歇上一晚。听说,它也是唐代的一座古寺哩!”
“你不去南五台喽?”老汉愣着两眼。
神秘人随口说:“你没听那卖瓜的说,到处都扎满了红军……”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老汉连声念叨起来,“挣你两半脚钱,难保我的牲口咧!”
“到了积香寺,我进庙烧上一炷高香,为你的牲口祝福平安!”
“好说,好说!”老汉喜形于色,“别怪我老汉多嘴!你这蛮声呱啦的外路人,就不像个朝山拜佛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