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哪天我若又被你惹恼了,就不能许愿说:“我希望如愿变成一只猪”这一类的?”
“对,不过你真的想要我变成小猪吗?”她顿时担心起来。如果有一天他认识另一个法力比她高强的人,真的把她变成小猪怎么办?
孙见善看她发愁的样子,肚里暗暗好笑。
“你只要别一天到晚惹人生气,我自然不会希望你变成小猪。那天陈树的小喽罗去打你,你无法施法术保护自己,就是因为这一条吗?”
“我没有办法为了保护自己而施法攻击他,但是施隐身咒把自己变不见倒是可以的,只是,好好一个人突然消失了,旁边看的人一定都会吓一跳吧?那你就很难解释了,所以我才不敢轻举妄动。”
听她不肯施法的原因,竟然是为了自己,孙见善一愣。
“……以后再有类似的情形,你就把自己变不见,不用担心我,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你确定吗?以前我也不知道让凡人看到我的法力会这么麻烦,可是三百年前,我就是和主子走在市井间,突然把自己变不见,结果那任主子就被邻人指控他会妖术,马上被官府捉去了。”
她真的在担心他!孙见善的心底顿时涌过一阵暖意。
“现在的社会和三百年前已经不同了,我说没事就没事。”他用粗声粗气来掩饰心软。
“其实,最好的方法是你赶快许愿说:“我希望他们全变成小狗”,那我就可以动手了。”如愿对他晃晃食指。
孙见善捺下翻白眼的冲动。“第二个条件呢?”
“噢,第二个条件,我不能犯杀业,也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所以你不可以许愿我去害人。”
“好吧。第三个呢?”
“第三个是什么呢?我想想看……哎呀,你别露出那种表情,我已经一百多年没跟过主子了,当然要复习一下。嗯……啊!我想到了,第三个就是,“祸福相倚”这句话你听过没有?”
孙见善猛然停下脚步,黑眸眯了起来。“听过,怎样?”
“每个人命里的福运是有定数的,如果你命中注定没有这项福气,却硬要许愿得到它,那你就得付出一点代价才行。”
孙见善瞪着她。他想到他讨到那顿饭吃之前,先被淋了一头馊水的事。
“你是说,我命中注定不会中大乐透,而我硬要许愿得到,那么我的代价是……?”
“如果主子注定没财运,却硬要许大财的话,法力低一些的小仙可能会害他连命都没了,可是有我这么厉害的高人在,我一定不会让你太吃亏的,你顶多就是少一条手,或少一条腿,或半身不遂什么的,但是一定有命活着享用那笔大财的。”她得意洋洋地向他邀功。
有、没、有、搞、错?
孙见善突然走到路边,抱着一棵树。
“喂,你抱那棵树做什么?”
他开始规律地拿前额敲树干。
“孙见善,你饿过头了?饿过头了我就变点东西出来给你吃啊。”
“不用!”他火速阻止,“我就知道天下没有这么好的事,什么愿望成真!搞半天还得拿我自己的命去赌,像你这么瞥脚的交换条件,谁还敢随便许愿?”
“你怎么这么说?太过分了。”她气愤地道。“我第一任主子被官府杀头,难道是我的错吗?是他自己命太差,偏要我加入他的戏法班子帮他赚大钱,结果我变个隐身术他就被人逮去了。合该他命中注定在那个岁数终结,我也改变不了啊。
“下一任主子被人暗杀,更不是我的错!他命中注定不是帝王相,却硬要我让他坐坐龙椅过过瘾,当然马上被政敌找个理由暗杀了。”
“够了够了,也就是说,你的几任主子都不得好死就是了?”好险!这几天他没有乱许愿是对的,第六感救了他。
“明明是你们凡人太贪心,老是贪求自己不应得的东西,你却说得好像是我害了他们一样,我不要再跟你说话了!”她顿一顿足,气愤地跑开。
“你自己乱跑,如果又迷路了,我可不去找你。”他扬声道。
跑开几步的女孩停下来: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回来。
抢在他开口前,她先说:“我知道,你一定又要说:“会迷路的神仙真是见都没见过”,对不对?”
孙见善回头抱着树干,双肩开始剧烈地抖起来。
傻瓜也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如愿气得咬牙切齿,偏偏奈何他不得。
谈谈说说,两人来到附近一个热闹的小商街。一入人群,他的神情立刻冷下来,那副生人勿近的招牌又挂起来。
普通人不是都希望自己是万人迷吗?再不然也希望自己能赚很多钱,或娶个漂亮老婆什么的,可是也不见他求什么大名大利,大房子、大车子的,反而希望离人群越远越好,最好全世界都没有人知道他。
“真是个大怪胎!”如愿偷偷嘀咕。
“要吃什么呢?”两个人逛过几间小吃店,孙见善看见一家新开的店正在做大促销,虾仁蛋炒饭才三十五元而已,便宜。他决定道:“今天吃虾仁蛋炒饭好了。”
“虾虾、虾仁?”她结结巴巴道。
“怎么了?”
她小声道:“以前遇到海妖找我们的麻烦,都是虾子大哥和蟹将军帮我们把它们赶跑的。”
“鲜鱼炒饭?”孙见善横她一眼。
“鲤鱼仙翁一直对我很好……”她吸两下鼻子。
“炸鸡饭?”
“十二生肖的鸡神君常常去找我师父太白金星下棋,它都会教我一些法咒,对我好得不得了。”她的眼睛开始泛湿。
“猪排饭?!”他的火气已经上涌。
“天蓬元帅猪八戒是孙大圣的师弟,你和孙大圣有同宗之谊,怎么就把他师弟给吃了呢?呜哇——”
孙见善忙不迭把她嘴捂住。
“好好好,不吃就是了,我拜托你别哭了。”他气急败坏地将她拖到角落去。“每天到了吃饭时间你就要跟我闹一次,烦不烦?我警告你,凡间的人就是吃鸡鸭鱼肉这些东西,你什么都不让我买,是想害我饿死吗?”
她不哭出声了,眼泪还是一滴一滴地掉下来。
“你可以吃……吃……”眼一转。“吃那个香蕉啊!芭蕉精坏透了,老是作怪害人,你多吃一点香蕉,她忙着结果子,就没时间出来害人了。”
“……”孙见善开始想要如何捏死她比较省力。“如果你以为我会为了你吃素,那你就大错特错,本人可是无肉不欢的,听到没有?”
她抖着下唇,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两人对峙半天——
“该死!”
孙见善磨着牙买了一个素食便当。还比较贵咧!三样菜加两大碗白饭,竟然花了他八十块。
见他屈服,如愿心情大好,扑过来抱着他的手臂讨好地笑。
“孙见善,虽然你外表装得凶巴巴的,其实骨子里是个挺好心的人呢!”
“我只是懒得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跟你吵而已,你若以为这样就可以爬到我的头上来,那你最好再想清楚!”
两人回到家,他随手把便当一放,并不急着吃,先进厨房将一小把海盐化进水里,走出来替水草浇水。
“大怪胎……”她偷念。平时老爱欺负化为人形的她,却对水草照顾得无微不至。
“比起一个由草变成的怪东西,还会变法术,我可是再正常不过了。”孙见善听到了。
他把便当打开,为她夹了满满一碗的菜,自己的白饭便就着菜汁,慢慢吃起来。
如愿饮着他买的海洋深层水,嚼着高丽菜叶,给他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他的眼神霎时柔和了。
“孙见善,我跟你说,你不用害怕随意许愿会有什么坏后果,我只是一开始讲得严重一点,免得以后一有状况你就骂人而已。我们“如愿水草”可是出了名的福星,一定能帮你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她放下水杯,起劲地道。“瞧,你坐过牢的事,我不是帮你摆平了吗?也没瞧见你发生什么祸事啊!大姊姊就是让我出来人间游历,增长见识的,你若是从此不敢再许愿,我没事可做,闷也闷死了。”
孙见善噗地笑出来。
“你今年几岁了?”
她偏头想了一想。“一,二,三一…大概四百多岁了。”
“这四百年里,你跟了几任主子?”
讲到这个就有点不好意思了。“我是偶尔会偷懒一下啦,不过大部分时候我都是很认真工作的!”
“几任?”
“连你在内,第六任。”
“噗!四百年才跟了六个主子,难怪你没增长多少见识,哈哈哈哈——”
“你、你……可恶!”如愿气得扑过去打他。
正当两人闹得不可开交,外头突然响起叽叽咕咕的人声。
“我一路看着,那两个人就是走进这个破眷村来。”
“这里起码三、四年没人住了。”
“哎哟,会不会闹鬼啊?”
“鬼会跑出去买便当吗?真是废话!”
“如果是什么流氓逃犯躲进来就糟糕了,附近女人和小孩那么多,给他们抓去了多危险。”
“那里啦、那里啦、左边最后那间有灯光!”
杂杳的脚步声开始在木门外聚集,应该都是住在附近的居民。
孙见善从听见陌生人的那一刻起,脸色便寒了下来。他真的很不喜欢跟人类同伴相处耶!如愿暗暗想。
“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看看。”他主动走出去。“喂,你们鬼鬼祟崇的,想干什么?”
“哇——”一堆中年欧吉桑吓了一跳。
“你是谁,怎么会跑来这里偷住?”一个半秃的男人被推出来说话。
孙见善冷哼一声。“这间房子是你们的吗?”
“呃……不是。”
“既然不是你们的,我就是光明正大的住,什么叫“偷住”?”他准备关门闭客。
“喂喂喂喂!”几只手脚一齐挡住门缝,不让他关上。“你不能住在这里,再住下去,我们要报警了。”
“看你年纪轻轻,好手好脚,怎么不找个工作做?住在人家不要的破房子,能过一辈子吗?”
孙见善越听越烦。
“我要怎么过我的人生,不关你们的事,快滚!”他的眼神露出受困野兽的凶光。
一堆欧吉桑给他吓到了,同时退后一步,又不肯就这么离开。
“喂,你们看。”后方的人突然互相推堆手肘。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落到他身后。
不知何时,如愿从内进的木拉门后露出一颗脑袋,正有趣地偷望他们。
“还有一个女的!”
“她看起来年纪好小,不会是被这个坏人拐出来的吧?”
“有可能哦!现在不是常有那种网路交友,交到坏朋友,跟着人家逃家的新闻吗?”一群人交头接耳起来。
孙见善发现她被人看见,像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了一样。
“我不是叫你待在里面,不要出来吗?”他回头大吼。
“少年仔,人家娇滴滴的女孩子,你怎么对人家这么凶?”最先出头的那个欧吉桑换上一脸笑意,走到拉门外,说:“妹妹,你不要怕,跟叔叔说。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如愿开心地推开拉门,“我们是从他家里出来的。”
她一站在众人眼前,先是一阵明显的抽气声,接着叽哩咕噜的议论声更响了。
洁净如瓷的人儿踩在一团流光幻影里,美得如天人下凡一般,每个人和她水盈盈的双眼一触,都忍不住回她一个傻笑。
“他家在哪里?”
“他家就是他家啊!”如愿天真地答。
“我是说地址,你知不知道他家的地址?”
如愿偏首想了想,摇摇头。“我只知道我们又坐车又走路的,然后就到这里来了。”
问了半天问不出什么,欧吉桑不禁暗想:她不会是迟缓儿,被恶人拐出门了吧?
一堆指责的眼光云时投向孙见善。
“你们看什么看?”孙见善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粗鲁地将中年阿伯推出门外。“我们住在这里又没有犯法,你们要报警就去报警好了,快滚!”
“哼,这个眷村早就断水断电了,你们一定是偷接人家的水电,怎么会没有犯法?”另一个脾气大的阿伯呛回来。
孙见善顿时语塞。
“妈的,你们欠揍——”
“孙见善,你过来一下!”拉门后那只毛毛虫又在比手画脚了。
“干嘛?”他不爽地走过来。
如愿把他拉到拉门后方,耳语道:“刚刚跟我说话的那个伯伯,感觉起来是个好人呢!”
“谁管他好人坏人,敢来找我的碴,就让他们变死人!”他回头恶狠狠瞪门口一眼。
“你不要老是凶巴巴的。”如愿轻拍他一下。“我跟你说,那个伯伯好可怜,他七天之后就会死掉了,你出去跟他讲,让他赶快安排一下后事,免得来不及。”
孙见善吓一跳,改瞪着她。
“你说什么?”
如愿耐心地再重复一次。“我说,那个伯伯七天之内就要死掉了……”
“行了行了,我听到了。”他半信半疑地打量她。“你怎么知道他快死了?”
“他只是个凡人,有点基本道行的仙子都看得出来凡人的运数。”如愿得意道:“现在你不敢再说我是瞥脚仙人了吧?”
“……那你也看得出来我什么时候会死?”
“你的我看不出来。”
“为什么?”
“我主子的命数我都看不出来,不过一般凡夫俗子的命数,可以看个八九不离十。”如愿解释完,轻推他,“你去跟他说嘛!”
“我才不要。”孙见善断然拒绝。
“为什么?”
“他死不死关我什么事?这种事提前知道,也不会有人开心的。”
“可是他老婆已经死了,独生女儿年纪又很小,七天之后他如果突然死掉,那个小女孩很可怜的,你去跟他说,他才能早做安排啊!”
“哼,我帮他,那谁来帮我?不要!”
孙见善接连遇见人生大难,偏激已经成为性格的一部分奇#書*網收集整理,更不可能去帮助一个素昧平生的人。
“你怎么这样……如果我能帮他,我当然会自己说啊……呜……可是他不是我主子,我就不能帮助他,只好托你说,没想到你这人怎么小气……呜……”
“你不要再哭了!我警告你,不准再哭了!”
“呜……只不过个小忙而已,你也不肯帮,我要跟大姊姊说,呜哇——”
“好好好,算我怕了你,行了吧?”孙见善被她哭得脑袋胀痛。
“好,快去。”眼泪无影无踪。
孙见善啼笑皆非。
“喂,你们要报警就去报警,没话说就赶快闪!”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出来,指着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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