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树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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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树歌-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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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说过,商圈是喋血战场,不是做慈善事业,但她以为他选择她,就会对她有些特别,事情就会有些不同……结果商人本性,他根本从未停止秤斤论两算计她,她怎会笨到这种地步呢!

“直到水塘地出现,事情才有转机,你才勉强有和柯小姐一样的条件。”他继续说;“所以我辛苦做这商场企画案,还要做得盛大轰动,全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未来,你了解吗?”

“我不要有任何勉强,柯小姐既是最好的,你就应该选择她。”她说。

“但感情也不能勉强,我喜欢的是你,不是她。”

这直接的表白仍能让她心跳快几拍,但下面的话又冻结一切。

“然而,喜欢又不同于结婚,爱情是两个人的事,结婚却关系到两个家族,必需考虑很多层面。”他很实际说;“尤其我是颜家长孙,肩担家族重任,凡事要做到最好,不容有任何差错;身为我妻子的,是颜家长孙媳,压力不小于我,如果她在家族中太弱势,很难在虎视眈眈的众亲族里生存下去,甚至会成为我的阻绊,你生在大家族应该很能了解这种情况吧?”

“我懂了,到头来你仍讲门当户对,我冯旭萱是配不上你的,如果没有那块水塘地,你不会和我交往。”

“但你有那块水塘地,不是吗?”他没有否认,只温柔说;“我因为爱你,想让家人真正接受并看重你,所以我做了这份企画案。现在一切看你了,如果你也爱我,希望我们有共同未来,就该拿出水塘地,让我完成企画案。”

她终于明白温柔也能杀人,他们到底是谈感情还是谈生意,怎么全都混在一起?辰阳性格中的锱铢必较和精明冷酷又从记忆里回来,她打个冷颤。

“所以,我若不拿出水塘地,坚持盖我的养老院和育幼院,我们就没有未来可言了?”她抑住颤抖说。

“那就看你爱不爱我了。”他眉头紧绷,直盯她问;“你爱我吗?”

旭萱很想撒谎,但天性不惯撒谎,现在更伤心到不想费力撒谎,只无力说;

“我是爱你,但这不代表什么……”

“怎不代表什么?这意义可大了!”辰阳神情整个放松,露出进会议室来最帅气的笑容。“你不是说过吗?当爱一个人,就会思他所思、想他所想,愿意为他付出所有一切,生命、财富、名利皆可抛。你爱我,付出一个小小水塘地又算什么?”

她差点昏倒,竟用她的话来打击她,还背得那么熟……再也忍受不下去,她站起来说;“我现在脑子很乱,太多突然的事,无法思考,我想先回家。”

辰阳愣一下,跟着起身说;“等我收拾好这些东西,送你回去。”

“不!不要送我,我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此刻她还能好好走出去,保留彼此的面子,十分钟后就不知道了。

辰阳考虑了几秒说;“也好,你回去想清楚,和你爸爸仔细讨论,想想你我的未来,再想想对冯家的好处,相信你很快会同意的。”

他走近一步,伸手想给她一个情人的拥抱。

她不给他机会,快速走到门口,连声再见也不说。

“我待会打电话给你!”他在身后叫。

下了夜晚寂寂无人的电梯,途中只见两个值班的警卫,直到走出“阳邦”空旷的大楼,旭萱才瘫了似的,让痛苦如大水决堤般冲过来。

妈妈说得对,商人根本不适合她,即使再风采迷人、再动心喜欢,也阻止不了那溢满的铜臭味,她为什么不听?

没多久前她还觉得自己好幸福,因为辰阳为她小小冲昏头而不顾家人失望只要她,结果他根本只是利用她,要把她吞噬光光一根骨头都不剩,还敢讲什么勉强和柯小姐一样的条件……那样机关算尽、利欲熏心,要和他来一段真正的爱情都不可能……

不许哭,不许为他哭,为他伤心流泪死,也只得冷酷一笑而已!

第五章

十二月风呼啸过顶瓦墙檐,屋外气温低冷,屋内气氛肃寒,在冯家书房谈了近一小时后,绍远和辰阳无言僵坐着,桌上的铁观音茶早已失去滋味。

“对不起,无法加入你们百货商场计画,我个人也十分遗憾,但这件事上我只能尊重旭萱的决定。”绍远说。

“伯父,这么好的多赢机会,现在放手,以后就不会再有了!”

“我明白,但我们都赢了,唯独旭萱觉得输,我怎么都不忍强迫她。人人都希望成功,但成功不能建立在家人的痛苦或牺牲上,不是吗?”

怎么会输?以商业眼光看,两家都获利,两家都赢了,哪里有牺牲?冯家人想法一个比一个怪,宠女儿到没有原则,女儿竟可做生意上的决策,这在颜家是不可思议的——解铃人还需系铃人,辰阳按捺着烦乱情绪说;

“伯父,我希望能单独和旭萱谈谈,这毕竟还有我和她之间的事。”

“我去看她回家没。”绍远迟疑一会答。

旭萱为避开今晚,故意留在学校多听一场演讲,没想到回家时辰阳人还在,并要求见面,被逮到了也只有硬着头皮应付,虽然心里没有准备好。

书房内布满沉重压力,辰阳面色差如郁暗寒夜,她轻手轻脚拘谨站着,怕哪儿太用力,会有什么哗喇喇震碎掉。

“听伯父说,你拒绝在合作契约上签字?”他劈头就问。

“是的。”她点点头。

“为什么不同意?我们已经投注大批人力心力下去,你知道这会白费多少人心血、造成多大麻烦吗?”

“如果你肯事先问我,我会直接对你说不,你也不必浪费精神做企画案,也不会有今天这些麻烦了。”她声音亦轻。

“所以一切反要怪我?”他如笼中困兽般来回大步走说;“你根本没把事情想透彻,我做这企画案,全都为了你,为了与你爸爸合作来帮助你们冯家,你怎么反将我一军,扯我的后腿?”

“我已经想得很透彻,请不要说为我或冯家,你颜少爷凡事精明,不容人占半点便宜的,投资盖百货商场,主要还是为你们颜家自身的利益吧!”

“我家利益或你家利益不都一样?这是互惠双赢的局面!”

“是吗?我认为,你建你的百货商场,我盖我的育幼院和养老院,彼此不相干涉,这才是双赢。”她冷静说。

“这样用土地叫双输!”他停止走动直瞪她说,“盖育幼院和养老院,会害我们两块地价值一落干丈,损失不可计数,你根本不懂!”

“怕损失的只有你,我本来就不以水塘地获利,有什么可输的!”

“那我们呢?”他声音怒扬起来。“这企画案流产,也等于为我们美好未来判死刑,你知道吗?”

“我知道。”她深吸口气说;“你曾说过,男女交往有一半机率是分手,我们恰好是那一半,志趣不合分手了。”

如果这不是自己的情况,而是别人的,他早笑出来,居然去输给一个没有谈判训练的女孩,威胁利诱都没用,怎么出拳都打到自己,这不可笑吗?

奇怪的他怒火因此压下来,以从未有的超级耐心说;“旭萱,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认为我没事先告诉你,是一种欺骗手段,所以不肯签字!好,你要气多久都可以,我一定奉陪到你冯小姐开心满意为止。但气归气,也不需因你个人情绪而否决掉整个企画案,你不是一向很顾大局吗?”

“我没有生气,也不是个人情绪,不要老以你的标准看世界,你的大局并不是我的。”旭萱回说;“不管你是事先或事后告诉我都没差,我的心意都不变,我不会更改水塘地的用途。”

“我的大局不是你的,那你爸爸呢?若因你的冥顽固执,阻断冯家未来发展的机会,使你爸爸失去我这最好的佐助人选,你也不在乎?”

“爸爸一切尊重我,在他心里,女儿比身外的金钱名利还重要。”

“可是,在你心里,死了的老杜叔叔、不见影的育幼院养老院,却比你父亲还重要,你一点都不愿为他和冯家牺牲。”他直杀到要害来。

旭萱脸色略微发白,强镇住身心,以沉默抗拒他的激将法。

“还有,你不是宣称爱我吗?却连一块小小的地都不肯为我拿出来,又叫什么爱!”他趁势追击说。

“我们那是爱吗?可以拿来秤斤论两、计算谈条件的,根本不是爱,那是做生意,我觉得自己只像你的一件投资企画案……”她说得又难过了。“你已经欺骗我一次,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次?今天你为得到水塘用尽手段,等一旦拿到水塘地,也许就把我和爸爸一脚踢开……我无法信任你,所以不能签字。”

辰阳脸胀得通红,从未如此语塞气结过,她不但拒绝签字,还进一步质疑他的诚信、践踏他的人格,她难道没去商界打听,他岂是这种出尔反尔、不讲信用的人?而冯老板偏顺着她,任由她胡来,真会被他们父女俩害惨!

“难怪我祖母会把你列在三名之外,她老人家心清明,知道你这样好坏不分的女孩根本不适合我,也不是做颜家长孙媳的料,我真该听她的!”

他愤愤说着猛跨前几步,旭萱被逼得踉跄后退,直顶到整面书墙无路可退为止;他接着更倾身向前,手啪地一左一右按住书架,将她困于两掌方寸间,热气一波波袭来,心那么愤怒对峙,身又那么亲密靠近,她不敢出声也不敢挪动,怕引来更多的肢体接触,也怕惊动外面的家人……

他俯下脸来眸对眸,一字字低低说;“你以为你这样就赢了吗?你这样摆我一道很得意吗?你或许不知道,你错误无知的决定将付出多大代价。我一直以为你够聪明理性,结果不如我想象,我太高估你了——”

他眸中光芒太强烈,她忍不住闭上眼,就在那一秒唇被用力吻住,如火山岩熔流过无比炙热,她蓦地睁开眼睛,只见他阴阴冷笑。

他倏地收回双手,冷冷大步离开,只留下恫吓的话依然在空气中回荡。

太不知好歹了,竟敢阻挠他的企画案,等于是勒令一匹高速疾驰的马煞停下来。从小谁敢挡他路?到时只怕受伤的是她,而不是他,如果他真在商言商不择手段,她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辰阳站在办公室的大玻璃窗前,脑中不断被这些念头侵扰着。

由九楼往下俯看,街道有种峡谷的感觉,只不过面对的是矗立大楼、拥塞车辆、广告广告牌和霓虹灯管;往上仰看,天在远方的一角,涂覆了不知多少人间烟尘,成了暧昧不明的青灰色。

往日,他如展翅高飞的惊鹰,以精准目光和迅速行动,在这都市丛林无往不利,天下尽在他足底,攫获猎物从不失手,也养成他目空一切的骄态。

今天,他翅膀累滞无力,往哪儿飞都不对劲,全都因为旭萱,这两个字竟有千斤沉重,如铅块压在心上,怎么也移除不掉。

内线电话响了,不想接听,脸仍朝着窗外,直到铃声不死心地持续快成催命符时才按下钮,他嗯嗯闷应几声,心情坏到连嘴都不想动。

董事长召见,没有推托之词,他脚步跨得比平常大,舍弃电梯,从偏门楼梯上十一楼,希望不必碰到人,因为没有社交的心情。

当董事长办公室在望时,不幸被堂弟佳阳逮到。

“大哥,听说你这次麻烦惹大了!”佳阳比辰阳小一岁,是二房大叔叔的长子。晚出生就吃点亏,从小注定当第二,这一年开始有明显的竞争心态,本想在南郊盖公寓立功的,却半途杀出辰阳的百货商场案,口气就不免风凉些。

“麻烦我天天有,大大小小一长串,有什么稀罕!上头找我,你识相点别挡路,否则连你一起宰!”辰阳闪过他。

“这次可稀罕了!大哥花几个月追求冯小姐,到头来却连一块小小地都拐不到,这美男计失败,岂不一世英名全毁了?”佳阳笑嘻嘻说。

竟说他是美男计——辰阳脸色铁青,但发脾气没用,确实是栽了跟头,如不及时补救爬起,眼前这小子会立刻踩过去取而代之。身为长孙虽多几分优势,但也压力更大,随时处于备战状态中。

“我估计,以你的功力追冯小姐,保证不到一星期就破功。”辰阳冷讽说,思及旭萱会给佳阳什么样的钉子碰,竟有一丝快意。

“是喔?大哥这么一说,倒引起我追冯小姐的兴趣,或许本人一出马,就能马到成功了!”佳阳摩拳擦掌说。

“你少乱来,事情还没结束,水塘地我会拿到手的!”一想到堂弟色兮兮纠缠旭萱,辰阳又更不悦,用力拍他肩膀说;“你给我安份点,好好去收集百货业资料,到时报告出不来,我第一个把你踢出企画案!”

摆脱掉堂弟,走进董事长办公室,大红木桌后挂着老花眼镜的颜汉波表情十分难看,一出声就狮子吼。

“怎么来这么慢?火都烧到眉毛了,你还有时间拖拖拉拉的!”

“爸,对不起,都是我失算。”辰阳低声说。

“跟你讲过多少次,要在商界打下一片江山,字典里没有失算二字,失算是死路一条,只有重算,重新评估再继续做下去。”汉波继续骂说;“你最近是撞了什么邪,整天失魂落魄的,你知道今天这一步错,不管以前立多少功多少劳,都整个一笔勾销,要再爬起得花十倍力气吗?尤其你那些堂弟们都抢着占你的位置,你还敢轻心!”

“这些我都懂,这几天也一直在找替代方案……”

“你也别再想了,没什么更好的方案,冯家既然那么死鸭子嘴硬派,我们也只有用最后一招。我刚刚和县政府秘书通过电话,已约好见面时间了。”

“真要强制征收吗?这招会不会太狠?”辰阳脱口而出,这正是他担心的,也是他曾警告旭萱要付出的那个大代价。

“会狠吗?冯家无论同不同意,他们都没损失,但我们重资投下的黄坡地要怎么办?难道真给二房他们盖公寓?”

“那不是盖公寓的好地段,肯定大亏……”

“不仅大亏,我因此失面子,你因此失信用,以后你在董事会还有说话的余地吗?”汉波说;“县长对百货商场案极有兴趣,即使你要收手,他现在也不见得会放手,干脆由政府出面征收水塘地,我们也省不少麻烦。”

官商为利互相合作是商场上寻常手法,辰阳以前用起来眼睛不眨一下,这次却有了迟疑。虽说冯家不识时务很可恶,旭萱顽固无知很可恨,使他事业陷入前所未有之危机,但果真强制征收,旭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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