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雁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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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雁搏-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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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骨打早早地迎到院外,与诸酋长寒暄互拜了,令人把马拴到院外的木栅上,领诸酋长进院去吊唁后,安排到屋里休息。
院子里到处是人,已经无处下脚。阿骨打望了望太阳,也就东南晌,可能还有没赶到的酋长,出殡再等等也无妨。
他信步走到院外,打量起殉葬马匹。一溜站在木栅栏前,为防止趴到地上,缰绳拴的很高,马头吊吊着。足有二十多匹。其中有两匹马很出众。一匹是高大的赤红马,全身红如炭火;一匹是紫骝马,皮毛光滑如锦缎,个头与赤红马不相上下。这两匹马,皆属女真名马,并非外部族赠与,而是阿骨打刻意为兄长挑选的。八叔阿懑曾向他建议,以后殉葬最好别再用马。他说,马的用处多着呐。是啊,以后用马的地方太多了。阿骨打真想废掉这项习俗。但在兄长身上,还不能马上禁绝。因为,他刚接替兄长,这样做,嫂子和其他族人会怎么想。可改变这种陋习势在必行。他和阿懑商量过,就用赤红马和紫骝马为其殉葬,而将其他马匹留下来用。他想,有这两匹马给兄长就足够了,兄长会理解他,有这两匹好马骑着,兄长一定会高高兴兴地上路。以后,再办丧事的时候,一定禁止用马殉葬。
阿骨打向来是个有主见的人。他认为对,就要坚持。有一年,闹灾荒,民多流离失所。节度使颇刺束,领着头头会议,研究增加税收的事。阿骨打在外屋听了,把一块帛系到杖端,进屋,对众人挥舞着说:“现在,穷人自己都不能养活自己,再增加税赋,就得卖儿卖女偿还债务。骨肉所爱,人心所同。自今应三年不要征缴税了才对,过了三年再说吧。”这真是说出了穷人的心里话,许多人听了,都感动得哭了。
这也就是阿骨打,别人是不敢如此放肆插话直言的。杖端系帛言事,在女真是要在很庄重的场合才能使用。由于阿骨打的坚持,叔叔颇刺束最终还是采纳了他的建议,自这件事后,又有几个部族自愿归附了完颜部。
阿骨打看了一会马,和吊唁的人打着招呼,又走回院内,去向兄长默哀。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完颜家族的人。
挨着乌雅束家属站着的是阿骨打的长辈,叔叔阿懑和辞不失等。其后,是阿骨打辈,并排站着的有:阿骨打的同母弟弟完颜晟,本名,吴乞买,依次站立的还有异母弟阇母、斜也及叔伯哥哥撒改,从弟银术可等。再外层是子侄辈。有阿骨打诸子:宗干、宗望、宗敏、宗弼、即大名鼎鼎的金兀术,年龄尚小,刚脱去开裆裤不久,有点不谙时事,站在那里颇不安生,大眼睛骨碌碌地打量着陌生人,不断地用袄袖擦抹着流淌的清涕;吴乞买的儿子宗盘;撒改的儿子宗翰,即粘罕、希尹等。
有案可查,阿骨打的爷爷,生子九人,生女也不会少。叔叔、大爷、姑姑,按十五人计,数字应是保守的。阿骨打的父亲劾里钵生子十一人,而阿骨打生子十多人,加上弟弟妹妹的孩子。按几何级数增长,到阿骨打辈直系亲属已有几百人,再到阿骨打子女辈,怕是千八百人也不止了。
女人堆里,有阿骨打的婶子蒲察氏、乌古伦氏;有阿骨打的正室唐括氏,次室裴满氏、仆散氏、纥石烈氏、乌古伦氏、独奴可;还有吴乞买夫人唐括氏等。
再有,虽系外姓,但从祖辈就关系很铁的娄室等。
男人穿着各种兽皮缝制的衣服,有狐狸皮、狼皮、猞猁皮、鹿皮、狗皮、猪皮、牛皮、羊皮,等等,就是得一张鼠皮,女真人也舍不得扔掉,都要用来缝制衣物。
女人们穿着好一点,也不过都是粗布缝制的大白袍子。用不着做孝服,满院子已经是白花花的一片。
别看这些人其貌不扬,可他们俗本执劲,人多沉雄,兄弟子姓才皆良将,部落保伍技皆精兵。虽地狭产薄,但无事苦耕可给衣食,有事苦战可致俘获,劳其筋骨以能寒暑,征发调遣事同一家。
而此时,祖国南方的大宋王朝,处政和年间,昏君宋徽宗赵佶,任用蔡京、童贯等六奸臣,结党营私,荼毒人民,人称六贼。当是时,在蔡京的唆使下,正不惜民力,日以继夜的从外地往都城汴京搬运奇花异石。徽宗对宫中千、八百的妃嫔仍满足不了他对女人的需求,正频繁出入京城名姬李师师处。与此同时,山东的宋江,安徽的方腊,正酝酿起义的风暴。就在乌雅束死这年,徽宗和蔡京的儿子蔡攸,说是看见了云中有天神、楼台。徽宗还说梦见了老君,接受振兴道教之命。正在为道教的振兴而劳神。
而此时的阿骨打即将举起反辽的大旗,成为大辽的掘墓人和大金的奠基人。可辽是那么好反的吗?宋和辽较量过,吃尽苦头,曾演绎出《杨家将》的故事。
闲言少叙,还是让我们回到乌雅束的葬礼上。
当街只听一阵“得得得”的马蹄响,人们纷纷的向两边闪避。老远就听有人喊:“天使来了!天使来了!”人们就更惟恐躲之不及。尤其是有点姿色的女人,像避猫鼠一样的赶紧回家藏匿起来,不敢再抛头露面。
来者果然是两个银牌天使,他们对避让的人群,只用余光扫了扫,如入无人之境,马速不减,依然“得得得”地跑着。两人皆獭皮帽,乌皮靴,其一瘦者着绿花窄袍,系红腰带,胖的穿红花肥袍,系绿腰带。腰带上皆别着尺把长,银光闪闪的牌子。那牌子上还刻有契丹字的。一面是“宜速”二字,另一面是“敕走马牌”四字。有了这银牌,一天跑个三、四百里是常事,谁见了,敢不给让路。两人直到看见乌雅束大门口黑压压的人群,才勒住马缰,下来,牵马伫立。这时,自有两个女真人,上前,接过马缰,找地方,把马拴了,喂饲。
两使者正了正衣冠,扑搂扑搂衣服,开始向人群走去。
大家都认得,只见瘦者:
绿豆眼,水蛇腰,
狐狸小脸一条条。
如簧八哥嘴,
常吐带蜜刀。
大名阿息保,
绰号冷面貂。
并行胖者,则别有一番风采:
蛤蟆眼,拱嘴猪。
脑袋没有脖子粗。
走道鸭子跩,
自带三分舞。
人称渤海大家奴,
外号笑面虎。
这两个家伙的到来,阿骨打早就见报,可他没有动。对兄长的死,阿骨打根本没有报丧于辽,这是打破了惯例的。按说,乌雅束毕竟是辽国封的节度使,按理,应通报与辽的。阿骨打也应接受辽的封授。可阿骨打已经对辽的看法成见颇深,他要按自己的路子领导女真人了。况阿息保冷面貂,作为银牌天使,笑面虎大家奴,作为障鹰官,都经常出使女真,很不得人心,尤其是大家奴,抢男霸女;真是坏事做尽,人们对他更是恨之入骨。
阿息保和大家奴并不十分了解这些,他们在女真人面前一贯耀武扬威惯了,两人走到大门口,不见有人出来迎接,便有些不悦。阿息保边走边想,真他娘的热脸遇到了冷屁股。大家奴却站了,冲阿息保一奴嘴,笑了笑:“嘿,真有良马呐。”
冷面貂阿息保正不想讪讪地进院,于是,便与笑面虎一起相看起栅栏外的马来。
两人一眼就看好了鹤立鸡群的赤红马和紫骝马,他俩围着两匹马仔细地看着,看它们的身腰,看它们的腿蹄,看它们的裆宽胸阔,看它们的毛色。最后,大家奴分别搬着马头,将两指掐住马嘴丫子,看了看马的岁口。大家奴笑着对阿息保说:“进贡时都说是名驹良马,可没有一匹赶得上它们的。”
阿息保说:“那就和节度使说一声,走时我们带走了。”
大家奴笑道:“节度使死了,我们和谁说去。”
阿息保:“不是阿骨打袭都勃极烈了吗?”
大家奴:“要我说,谁也不用说,我们就要定这两匹马了,看谁敢拦着?”
两个人就这样用契丹语说着,围观的女真人里,有会契丹话的,早跑到院里禀告了阿骨打。
阿骨打一听,火冒三丈,骂道:“奶奶的,这不是来吊唁,分明是来趁火打劫的!大哥,我把他俩宰了,给你祭奠亡灵好了!”说着,拔出匕首,就要往外走。被阿懑看在眼里,一把将阿骨打拦腰抱住了。
暴怒的阿骨打挣脱着,对阿懑说:“八叔,你松开我!”
阿懑哪里肯放,反而搂抱得更紧。宗族人纷纷围拢来劝说,有的说:“别说两匹马,要两个人也得痛快给呀。”
有的劝:“不就两匹马吗?和他们闹僵犯不上。”
也有支持阿骨打,火上浇油的:对,宰了两个丧门星!”
阿骨打更加用力挣扎着,年长的有人劝道:“要殉葬马这种事,过去,也曾发生过。你爷爷死的时候,有匹黄马,辽贵人乘坐如意,非想霸占它。你忘了吗?你阿玛知道惹不起,于是,忍痛将马耳朵割掉,辽贵人,这才不要了。”
阿骨打怎么会忘记,新仇旧恨,真想宰了两个混蛋,痛快痛快。
宗雄也带着满脸血泪,哭诉着:“叔,阿玛临终还让我劝你,临事一定要冷静,一定要冷静啊!阿玛还等着你送他入土为安呐!”
“唉!”阿骨打终于长叹一声,将匕首插进了刀鞘。
阿懑见侄子冷静下来,也就松了手。
这时,颇刺束的遗孀,阿骨打的婶子蒲察氏走上前来,对阿骨打小声道:“有个叫杨朴的在后院等你。”
阿骨打听了,将要马的事撂到一边,急忙去后院见杨朴。
阿骨打好远就见杨朴坐在院里的一根倒木上。杨朴虽属辽人,实乃汉人。阿骨打虽和杨朴只一、两面之交,但他给阿骨打的印象颇深。杨朴见阿骨打走来,站起,和阿骨打亲切地相揖问候。阿骨打见杨朴依然头带幞头,深衣紫衫,布袜青鞋。问:“渤海铁州遥远,先生怎么得信来了?”
杨朴说:“我是到宁江州公干,因听说令兄仙逝,特赶来吊唁。”
阿骨打对这个曾登进士第,知书达理之人,能来吊唁,表示格外的感激和热情。
杨朴说:“你疾恶如仇,侠肝义胆,大义凛然,实在令我钦佩。可方才……”
“方才的场面你见到了?”阿骨打很惊讶,竟不知杨朴早就来了。对他的话,有些词,不全懂。可阿骨打对汉话并不陌生。于是,笑道:“惭愧,又让先生见笑了。”
头一次和杨朴见面,就是和辽贵人玩双陆,发生争执之后,他和希尹离开,觉得很晦气。就到街头饭馆里,要了酒菜,准备喝两杯,消消火。杨朴当时也在饭馆,他也看到了争斗的场面。当时,也说了些对阿骨打的溢美之词。他们感到话很投机,就将酒菜挪到一个桌上吃喝起来。给阿骨打教育最深的,就是杨朴用筷子头蘸酒,在桌面上画了一个大劈跨的人,裆下还有一个匍匐着的人。阿骨打和希尹好奇地看着,不知何意?
杨朴说:“这个从裆下钻过去的人叫韩信,是汉刘邦手下的有名的将领。可是,在他身处微贱之时,无赖子让他从裆下钻,他就钻了。”于是,他就给他们讲了有关韩信的故事。临了,说:“凡事,小不忍,则乱大谋。凡举大事者,都要有度量胸怀。”往事历历在目,所以阿骨打说出又让先生见笑的话来。
“方才你又拔出刀子,让我好着急。”杨朴捋着山羊胡子,笑道。
阿骨打开始认真的责备自己的鲁莽行为。
“公务在身,不能久留。更不能让银牌天使看见我,我得赶快回去。恕不能亲自为节度使送行”杨朴说着便起身告辞。
阿骨打要送送杨朴。杨朴说:“留步。快去张罗丧事,后会有期。”
杨朴两手一拱,大步流星地走了。
阿骨打重返前院时,他的心情好多了。宗族人怕他再莽撞行事,早派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跟在他的左右。阿骨打到大门口,见两个天使还在栅栏旁相马,他本想躲开他们,可忽然又有了主意,于是,站下,主动和两人打了声招呼:“两位天使大人何时到的,有失远迎啊!”
“什么天使不天使的,”大家奴扭头冲阿骨打笑嘻嘻地说,“没人搭理你就是地使,地上的一泡臭狗屎!”
阿息保见了,走近阿骨打,指着阿骨打的鼻子责问:“乌雅束死,你为什么不报丧?你的眼中还有我们辽国没有?”
阿骨打义正词严地说:“兄长要安安静静地去,不让我通报外部族人。难道因为没有报丧于辽,辽国就派你们来兴师问罪吗?”
阿息保被问的张口结舌,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大家奴见阿骨打有些激怒,忙接过话头,缓和道:“哪里,哪里!乌雅束,虽是你们女直的总管,但也是我们契丹人的节度使呀,节度使去世,总该通报一下。即使乌雅束有遗嘱,你也不该听他的。”
阿骨打不想再和两人纠缠,想扭身走进院子。
“阿骨打。”这时,大家奴把阿骨打叫住,皮笑肉不笑地问:“这些马,都是赗马吧?”賵马,即殉葬马。
“是的。”阿骨打说,“良马太少,天使大人想赠两匹吗?”
“我们哪里有,良马多出女直。”大家奴直接摊牌了:“阿骨打,那匹大赤马和紫骝马,就不要殉葬了,我们要了。”
“我们女真人的习俗,任何人不能夺死者的殉葬马。”阿骨打虽怒火中烧,但他竭力控制着,“再说,这也不算什么良马,如果你们想要,我有一匹赭白马,可日行五、六百里,愿意奉上,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好啊,”对阿骨打的赭白马,早有耳闻。大家奴首先兴奋起来,“赭白马在哪里,现在我们就要见识见识。”
阿骨打说:“见识可是见识,咱丑话说在头里,二位大人,谁能骑,我送给谁。不能骑,可不许再要任何马了。”
“好吧。”大家奴迫不及待地说“快快把马牵来吧。”
阿骨打听了,就把两根指头放进嘴里,呜——呜——地吹着长哨,阿骨打家离此很近,马又历来不拴,只把根缰绳盘于脖子上。那赭白马是在外面闯荡惯了的,这几天,不见主人骑它出去,早就难以忍受,一旦听到主人的召唤,立马从槽头奔跑着循声而来。
赭白马在阿骨打面前站定,大家奴和阿息保见赭白马如此训练有素,甚感惊奇。又见膘肥体壮,毛色搭配和谐艳丽,嘶鸣洪亮,长相精神。都喜不自禁。两人都想要这匹马,商量着谁先骑。
众人听说阿骨打要把赭白马送人,也都围拢来看稀罕。
大家奴和阿息保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商定大家奴先骑,然后,阿息保骑,如果,两人都骑得,那就抓阄定胜负。
阿骨打搂着赭白马,重申道:“我不管你们谁先骑,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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