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地位,并非单纯指挥前线的军事作战(犹如大战时的英、美、苏以及德、日等国的将领们一样),他最为重要的工作,是要设法领导这个国家认同尚未完全建立、现代化生产与社会结构尚未奠定基础的中国,单独地对抗已整军经武,蓄意侵略中国长达半世纪以上的日本强权。
根据历史的事实显示,蒋介石至少在个人方面,是一位相当有胆量的军人,他曾经多次亲身前往战事非常激烈的战场视察,几度遭到近乎丧失生命的近身攻击,但是蒋介石从来不曾对于个人生命的安危,而显露出任何犹豫与畏怯。在掌握整个战争的最高战略原则上,蒋介石也能大体的不失原则。至于在一些重要战场的指挥上,蒋并非杰出的指挥官,他最大的问题就是经常“直接”干预前线战场部队调动的问题,蒋介石也缺乏历史上名将所拥有的特殊军事直觉与指挥的天分,所以少有惊人的战场军事才华表现。当然有些军事布局的考量,往往是要受限于当时的历史时空环境,以及全盘政略地考虑,因此不能作出纯粹在军事上最佳的选择(尤其在中国抗日战争更是如此)。
蒋介石领导中国的抗战,是要面临比军事战斗还要复杂的各种历史与制度问题,虽然蒋介石的最为重要职称是“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但是其真正重要的职责,并非是军事上的指挥工作,而是综合一切的力量,进行对日的抗战,蒋介石一度身兼国民党总裁,国民政府主席,四川省主席,农民银行理事主席、中央大学校长。因为当时的中国,根本就没有建立现代化的政府与军事制度,蒋介石所统率的是一只还在发展与适应中的拼装部队,这支在观念上,属于几个时代混杂的部队,没有共同的后勤系统与互通的训练基楚,各个部队的领导人有着极其复杂的背景与不同的动机,他们还无法建立真正互信与一致的指挥系统,而后勤补给又是如此的不足与缺乏,因此一切都要靠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来调节运作。从蒋介石对前线部队所下达“命令”的形式与内容来看,除了是对中央军(因为都是他的军校学生)以外,多半都是采取“建议”与“情商”的内容与语气,而命令的结果,对于雄霸一方的诸侯而言,通常也都是“参考办理”而已。
蒋介石领导的抗日战争,最大的失败,还不是与日军对抗时,一些指挥与战略布局的错误,他最大的失误,应该是来自无法应付盟国的压力,而非敌人日本的攻击。从盟国要求组织中国战区开始,蒋介石就陷在一连串决策错误的危机之中,“盟国”苏联硬是切断援助中国的通路,英国又一再的延后打通缅甸的通路,造成中国根本无法得到盟国的援助,而面对战力全面耗竭的危机。
加上中国战区参谋长史迪威对于中国整个抗日战力的破坏,简直比任何对华作战的日军指挥官还要严重。史迪威对中国战区的恶意中伤,造成盟国低估中国的战略地位,减少对中国战区急需之战力的援助,史氏又积极经营、扩大中国内部的权力斗争,后来更造成中日最后决战时(日军的“一号作战计划”)作战资源之严重误置,结果是中国几乎全面的惨败,盟国也就顺理成章的阴谋出卖了中国应有的权益。
在这场历史决战之中,日本的战略指导原则,从速战速决,演变为以战养战,最后企图以击败中国作为决战的筹码,当然都有其设想的观点,但是日本自始至终所犯的错误是,过度地低估中国抗日的决心与意志,因此日方在每项战略实施之时,都没有全力的投入;日本同时还要留一手以防美苏的插手,结果日军每次的战略行动,也就都没有达成其原先的设想。反观中国方面的战略布局,从血战牺牲以建立抗日决心,从以空间换取时间的坚忍,从委曲求全争取盟国的合作,前两个掌握得相当适当,只有最后一项是错估了盟国的立场,因此使得中国对日抗战,最后落得一个被盟国出卖的“惨胜”下场。
平心而论,第二次中日战争在正面的战场作战中,除了少数几场的防御作战的胜利之外(但是有几场胜利对整个中日战争却产生了战略关键性的影响),中国几乎都是在挨打的局面,可以说是屡败屡战(当然也是屡战屡败),但是中国能够在经历近乎全败的挫折之下,仍然坚持地打下去,这种民族的毅力,可以说是旷古罕见的;而日军虽然多数都能取得战场的胜利,但是却一直拿不出全力结束中国作战的决断,在和、战之间,徘徊挣扎,最终将战力消耗殆尽,从这里可以看出日本没有成为决定历史的大国格局。而就战略的层次而论,则是中国的持久战略取得全盘的优势,日本的速战速决战略,一直被中国拖着而成为空想,日本甚至不知道该如何结束这场战争。
历史上战争胜败的主导关键,是在于政略与战略的高下。只有在战略上,能够主动与支配整个战局,才会导致最终的战争胜利,而在战场上的一些胜负表现,实在是兵家常事而已。中国是在战争的各个层次上,都落后于日本,但是中国一直掌握战略的主动,中国人不怕牺牲,结果获得了最后胜利。假如用最为简单的方式来归纳中日之战的胜败基本原因,那么就是中国做到了“纵使战到一兵一枪,中国也决不停止抗战”,但是日本做不到“一亿人玉碎”的牺牲。
第二十一章、没有出现决战的北方战线
卢沟桥事变之后,日军以极低的代价,就顺利地攻占了华北的平津重镇,同时日本也发现曾经被视为抗日王牌的华军第二十九军,其战力也不过尔尔,当然更加低估了中国部队抗日的能力,所以日军在攻占平津之后,日本政府立刻向中国发出了签订城下之盟的外交讯息。当时,日本政府的策略考虑是,假如中国就此低头认输,接受停战条件,日本当然就可以顺利进一步宰制华北。否则日军最多在华北再打几场硬仗,歼灭华军的主力部队之后,中国也必然服输。因此日军攻占平津之后,并未立刻进行乘胜追击与扩大战果的行动,而是在等待国民政府对于签订停战条约的反应。另一方面,日军也在华北集结兵力,准备与反攻平津的华军,打一场决战。因此日军攻占卢沟桥之后,一时并无重大的后续军事行动。
21。1 华军布阵的零乱
促成日本将卢沟桥事变扩大成为华北事变,这中间出力最大的,就是关东军参谋长东条英机中将。由于关东军对于半年多前,由自己所支持与培养的伪蒙德王军队,在绥远百灵庙惨败一事,感到耿耿于怀。因此一直希望能够找到机会,亲自出手,击败中国部队以扳回颜面,并且完成对内蒙的控制,这样才能达成关东军的战略任务,就是争取与苏联决战的有利战略布置。
因此在华北驻屯军顺利攻占平津之后,关东军就一再的要求军部批准出兵内蒙,攻占平绥铁路沿线。日军部也认为,无论华北事变如何解决,日本最终都要控制内蒙,如果乘中国军队尚未大举增援华北之前,先行出兵攻战内蒙古,也可以增加防苏的战略空间。因此在关东军的不断请战之下,参谋本部就在一九三七年八月七日,正式批准日军可以沿平绥铁路进攻内蒙的军事行动。
而蒋介石在卢沟桥事变扩大之后,在一九三七年七月三十日,电令在内蒙平地泉的十三军汤恩伯部,迅速赶往北平西北的战略要地,南口与居庸关一带布防,以牵制日军沿平汉线南下,并且形成对北平的侧后方包围。因为原先蒋介石的作战计划是准备指挥主力兵团,在河北与日军进行决战,因此特别在河北石家庄成立行营,准备调集大部队北上,并且要出动刚刚成军的空军参战。
华军在河北与日军进行大兵团作战的计划是由军政部长何应钦负责拟定。中国已超过一百个师的主力作战部队调往河北地区(当时华军共有一百八十个师),同时还准备出动空军轰炸平津两地,此战若是胜利则收复平津,若是不利,则退守太行山与黄河所形成的防线。国民政府在这条防线上,建筑了不少防御工事,希望能够与日军进行僵持性的战略对抗,以消耗日军的战力。而日本军方也同样的认为,卢沟桥所引起华北事变,主要战场将不脱华北地区,只要日军在华北的决战取得重大胜利,击溃华军的野战军主力,中国势将屈服。因此,从日本国内调来的增援部队,全都在平津一带进行集结,准备迎战,一场中日的大兵团作战,眼看即将在河北中、北部展开。而平绥铁路沿线之战,将是这场决战开始之前的序战。
不过,赶往南口的汤恩伯部在经过张家口时,却遭到二十九军刘汝明部阻挡,刘汝明当时兼任察哈尔省主席,他认为察省境内多年都没有中央军进入,假如汤恩伯部队过境,必然会给日军带来入侵察哈尔的借口。当然刘汝明并不知道,日本参谋本部已经批准关东军组织察哈尔派遣兵团,准备进攻平绥铁路沿线的计划。结果还是靠西北军老长官鹿钟麟的出面解释,刘汝明才放行,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河北的石家庄,二十九军冯治安部同样的阻拦中央军北上布阵,要由石家庄行营进行调解。这里就看出二十九军的格局,不但没有利用这两年多主政的时间,厚植准备抗日的战力,反而在中日的矛盾之间坐大,把察哈尔与河北当成自己的势力范围,而二十九军战力没有增长,中央军与支持部队又无法立刻进入阵地,负责在石家庄行营指挥的徐永昌,已经担心若是要在河北进行决战,中国中央与地方混杂的部队,恐怕根本无法协同作战。
21。2 南口之战
在日本驻屯军等待与中国军队进行华北决战之际,关东军已经奉命开始进攻内蒙境内、长城以南地区,驻屯军司令官香月清司也决定,先对北平西北方的南口一带战略腹背,发动反击。一方面固然是先解决受到夹击的威协,其实一方面也是要阻止关东军扩大战区的抢功行动。因此,日本第十一混成旅团首先在八月十一日,奉命进攻在居庸关与南口的汤恩伯部,这是卢沟桥事变之后,中日双方的一场规模最大的硬仗。关东军方面,更是迫不及待地由参谋长东条英机组成了察哈尔派遣兵团,在八月二十日由内蒙的多伦,入侵平绥铁路沿线,一方面准备截断汤部的补给线,一方面则是准备控制整个内蒙,因此华北战线的中日之战,首先就在平绥铁路一带展开了。
唐恩伯部是蒋介石中央军中,一支能够打硬仗的部队,又已学到了一些对付空中掩护攻击的战场技巧,此时由于抢先控制了地形险峻的南口一带要地,因此把握了战场优势,并发挥主动灵活的逆袭作战,竟然将日军第十一混成旅团的攻势打成守势,日军不但无法攻下华军阵地,反而成为受困待援的局面。香月接到战报当然大吃一惊,皇军刚刚建立击败二十九军的无敌形象,那里经得起战场不利的挫折,因此立刻下令日本战斗能力最强的第五师团,由板垣征四郎中将率领,于八月十六日驰援第十一混成旅团,准备克日击败汤恩伯部,攻下南口,以与东条英机的察哈尔兵团在平绥线会师。
不料汤恩伯部越战越勇,日军第五师团虽然在火力与战技上,都拥有明显的优势,同时拥有重炮与空军的支持,但是汤恩伯的部队,可以说是将士用命,力战不退,造成日军第五师团的攻势进展得非常缓慢,板垣征四郎甘脆下毒手,施放毒气攻击华军,香月同时又调派日军第二混成旅团支持第五师团,于是中日两军在南口一带,可以说是寸土必争地浴血奋战,日本的华北驻屯军更调动了飞机、重炮以及坦克等攻坚重兵支持。两军血战八昼夜,直到八月二十四日,汤恩伯的部队伤亡已经超过一半以上,但是仍然守住居庸关到八达岭等地的战略高地不退。
不过这时关东军察哈尔派遣兵团却顺利突破了察哈尔的长城防线,攻占了平绥铁路的要站张家口等地,而威胁到汤恩伯部补给线的安全。蒋介石立刻电令在河北中部布防的中央军卫立煌部,设法绕道晋、察边界,驰援汤恩伯部,但是援军却进展缓慢,无法如期赶到。在察哈尔与山西边境,沿平绥铁路布防的傅作义与刘汝明部阵地防线,已经被关东军的东条部所突破而崩溃,于是汤恩伯部在损失过重与避免被包围的情况下,八月二十七日,才奉命从南口一带的战略要地撤退。这样日本驻屯军才打通了平绥铁路,而与关东军会师。日军在消除平津的侧翼威胁之后,立刻向河北中部,集结大军,准备与中国进行决战。
在卢沟桥事变之后,中国所有地方势力,包括广西的李宗仁与白崇禧、广东的余汉谋、云南的龙云、四川的刘湘、湖南的何键、山西的阎锡山、西北军的精神领袖冯玉祥、中共的朱德等,都一致支持蒋介石国民政府的抗日决心与行动。在八月七日蒋介石主持的最高国防会议中,通过了对日抗战的最高决策。依照原先华北决战的战略设计,军政部长何应钦正设法将中国的作战部队源源北调之时,原本已经紧张的上海局势,突然在八月九日发生了虹桥机场之冲突事件,日本的海军兵力,开始迅速在上海附近集结,并且对中国提出威胁,因此南京与上海顿时陷入了军事冲突前的危机状态。
21。3 蒋介石决定改变决战地点
上海的军事紧张关系,刚好刺激蒋介石对于准备在华北决战的作战计划,开始产生了疑虑。而此时蒋介石受到中央军年轻部属陈诚、张治中等人建议的影响,即与其在华北与日军决战,不如将地点改在上海更有利。因此蒋介石决定进行战略大转向,华军决定在上海开辟华东战线,也就是由中国来主导战略的决战地点。
原本中日双方都预期两军会在河北进行一场重要的会战,但是在蒋介石的个人决心改变之下,战略决战的地点就由华北改为华东了。这个考量的主要优点是由中国方面来直接、主动控制战场决战地点,避免日军由华北沿平汉线直扑武汉,而造成中国面临西南与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