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我以前说过,你只需忙著花我赚的钱,你爱吃什麽便吃什麽,不想吃自然可以不吃,只要你的身子调养得当,我总不会勉强你。”
“那我就不吃了。”来弟解脱似的吐出一口气。“我这麽努力在花你的钱,你不是要工作得更辛苦?不如我们节俭些,你也不必那麽辛苦了。”
“咱们已经够节俭啦!我说过,我喜欢不断的奋斗,这使我活得有精神。”他顿了顿。“你若不困的话,讲一个历史上有名的奢侈故事替你催眠。”
一听到讲故事,她精神倒好了。
“西晋时有位富甲天下的石崇,和晋武帝的娘舅王恺比富、比奢侈,这两人都是愈有钱就愈喜欢炫耀其豪奢,谁也不愿落个第二。王恺命令家人用饴糖水涮锅洗碗,石崇马上下令厨手用腊烛当柴火烧;王恺叫人用紫丝做屏障,沿途铺陈达四十里长,石崇更不示弱,以衫锦为屏障,沿途铺陈达五十里长;石崇用花椒当泥土涂墙,王恺则以更昂贵的赤石脂来刷墙;两人争来斗去,看得王公大臣们眼花缭乱,一般人则羡慕得直淌口水。有一天,当皇帝……”
这时候,船身晃了晃,似乎撞到了什麽。
来弟差点跌下去,幸而他的手扶在她腰上,将她稳住。
春、夏、冬三婢齐涌出。“有敌人?”
“夏雪,你去看看。”
不多时,由船尾那边冒上两位沉鱼落雁来,艳若秾桃,娇似弱柳,以凌波微步般的莲步走到石不华跟前,来弟已下了地,这时更被她们挤到一旁去纳凉。
“石大爷,我叫沉鱼。”
“我叫落雁。”依偎在他左侧的妙龄女郎,风情无限娇媚。“我们姊妹是回春楼的姑娘,我若居第二,也只有沉鱼敢居第一。有位大爷花钱包下我俩姊妹五日,陪伴石大爷在湖上的日子。”
沉鱼差点就要坐到他大腿上。“奴家有个小名,叫小鱼儿。”
“我是小雁儿。”
“滚!”石不华似乎正压抑著怒气,沉鱼落雁见状,马上安分得多。
“夏雪!这两个莫名其妙的东西是怎麽上来的?”
“主人,我赶到时,她们已上了船,而送她们来的那艘船却划走了,显然那一下撞击是在她们上船之後故意示警。”
“太大意了。”石不华讥嘲的目光落在两女身上。“是谁花钱请你们来跟我开这个大玩笑?”
“只知他姓钱。”沉鱼自信天下男人进了妓院全一个样。船舫里有了这对姊妹花增色添香,在她们眼中这同技院没啥两样,目光对准有钱的爷们就对了。“是谁都不要紧,要紧的是这五天我们姊妹全属你一个人的。”
“石大爷,这种新鲜事在我们也是第一遭,钱大爷舍得出三倍的高价,必然是你的好友,或许为著你过生日?”
他的生日已过,也没有姓钱的朋友。
这简直是霸王硬上弓,在湖上,欲赶她们下船也不能。
沉鱼落雁不信他是石头人,有人出钱请她们游山玩水,只伺候一个男人总比整夜卖笑轻松,加上鸨母贪图高价,於是没太多考虑便上船来,自然不能灰头土脸的回去。她们不仅在回春楼挂头牌,在那一条百花竞艳的长巷中也是顶顶出名的。种种能使男人快乐的花招一样也没漏学,遇见文人雅士,还能吟几句诗,歌喉也甚美妙;碰著腰缠万贯的大老粗,划拳喝酒也使得开,算得上是十分敬业的青楼女于。
她们却看不出石大爷喜欢哪种玩意?
两人均张著一对无辜、娇媚、柔弱、惹人疼惜的眸子,盼他垂青,盼他眷宠。
她们不知石不华对“美人”早已免疫,另有一套标准。
他曾对著一张堪称最完美的美丽面孔,天天看,看了好几年,胃口自然养刁了,对一般所谓的“美人”很容易使能挑出毛病,如何著迷?
沉鱼落雁被他瞧得心儿蹦蹦直跳,觉得自己像砧板上的一块精肉,心里都想,不会这样巧,刚好碰上“例外”的男人吧?
“石大爷。”
“你们奉命来伺候我?”
“是的。”
“可是银货两讫?”
“都付清了。”
“很好。”石不华从容自在的说:“我并不认识什麽姓钱的,大概是化名,这且不管了,只是我必须坦白说,这事令我不悦。既不能请你们下船,也没地方给你们栖身,还要多费粮食;我没理由供养你们,不想饿肚子就给我干活,照姓钱说的,好生伺候我。这第一件事,我生性爱洁,你们负责将甲板抹乾净,记住,是抹,不许刷,以免发出声响干扰他人睡觉。冬晴,你负责检查,若有一寸地方不乾净,早饭只供两个馒头一碗清水,吃饱了再抹。你们习惯夜生活,正好干活,等白天床铺空出来再睡。”
冬晴乐了。“主人放心,这两位不速之客交由我照应,绝出不了差错。”
沉鱼落雁骇得花容失色,她们何时干过粗活?
“明日我等上君山玩,回来必然疲倦,你们事先将热水烧好,回来好泡澡。”石不华站起身。“暂时就这麽办吧,待我想到其他事再另行吩咐。”
“石大爷……”落雁已挤出两滴眼泪。
“天啊!我不信这样悲惨的遭遇会落在我身上,你……莫非你真是石头人?”沉鱼掩面哭泣。
石不华拿起书本,牵了来弟的手走到舱房外。“夏雪,你伴著小姐。”
夏雪应诺。
他对那两个女人总是不太放心,夏雪的武功在四婢中是最好的。
“大哥,你真要她们夜里清洗甲板?她们到底是谁呢?”
“她们都是回春楼的姑娘,习惯白天睡觉。好了,夜已深,快些上床去。”石不华回自己的舱房。
来弟一肚子的疑问,关上门便忍不住问:“‘回春楼的姑娘’是干什麽的呀?”
夏雪嗤笑。“给人要的。”
来弟仍是不懂,见夏雪不肯明讲,闷在肚里好不难受,决定明日向石不华不耻下问。
她来弟别的长才没有,“好学”之心绝不输给任何人哟!
“一勤天下无难事”,她的未婚夫不正是最好的范本吗?来弟决心以他为师,总有一天她也会变得和他一样神气。
第六章
君山产奇竹,紫竹、班竹、方竹,君山的好茶也是名扬南北,毛尖茶和君山银针并称上品,有好茶的地方自有好井水,来到君山可没人饮湖水,爱汲柳家井烹荼,筒直是锦上添花,更衬得君山茶那股子清香沁人肺腑,绝!
这里四面环水,山上的古迹很多,来到二妃墓前,石不华就讲蛾皇、女英的故事,没碰上采茶的季节虽然可惜,倒买了不少好荼,冬晴却买了两根竹子,当场教人切成一截截,像一个个的杯子。
“干啥用的?”夏雪心想总不会拿来喝茶吧?
“到了晚上便知分晓。”显然又想出一道奇菜。
石不华让她们自由一天,自己携同来弟寻幽访胜去。
夏雪倒很开心。“你们走运,这一路来只需陪伴小姐吃喝玩乐,我却成天要工作,非好好轻松几天不可。”
“伴一个小鬼有什麽好?我情愿和你对调。”冬晴想当初巴巴的央求主人让自己随行,反而被自己的要求困住了,一天三餐在厨房忙碌,来弟人在哪儿,她就须在那儿伺候,没机会接近主人。
“只要主人同意,我倒乐意。”夏雪顽皮的朝春柔眨眨眼。“可恨冬晴姑娘的十根玉指进得了厨房,却上不了算盘,一脑门的蒸煮炒炸,看到帐本却头昏眼花。”春柔忍不住笑,人真是各有所长,丝毫勉强不来。做菜她也会,却远不及专晴的好本事。
“好哇,你敢笑我,瞧你晚膳有什麽吃的?”
“两个馒头一碗清水。”
三女相视大笑。今早,冬晴当真只给馒头、清水,半粒葱花,一点热菜也没有,沉鱼落雁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仍不得不伸出十指红肿的双手接过去,还得忍下冬晴的一句数落,“擦地板都擦不乾净,真是没用的女人。”恨得双美几乎跳江,游回她们的圣地去哭诉:美人蒙尘!
“等著瞧吧,那两个女人会在短短数日之内,体会出女人不是只能倚门卖笑,靠白己的双手挣饭吃才叫光彩。”
这点,春柔、夏雪均附和她,她们从没白吃主人一口饭。
“奇怪,到底是谁向主人开这种玩笑?”夏雪忖度。
没人猜得出,只有冬晴很高兴主人过得了美人关,没让那两名淫妇踏进他的房门。
石不华也在揣测,不过他心里已有点底子。
此人表面上十分洒脱放肆、任意妄为,骨(奇*书*网。整*理*提*供)子里却很能够克制忍耐,而且忍得心平气和,绝不会忍成一肚子怨气。至於没必要忍的,他做得比谁都放肆。
石园本是梁姓氏族所有,他的母亲是梁老爷一名侍妾所生的女儿,不是最得宠的一个,琴棋书画也样样学成,本可择一良婿,她却看上家中的长工石坤,双双私奔到黄河边上的河口镇,变卖梁氏的首饰买下两亩薄田。日子虽不宽裕,将就点也过了好几年,生下一子石不华由梁氏亲自启蒙。原以为这种耕读生活将永远持续下去,不料黄河这条巨蟒突然发威,一口气吞下了无数的生灵和农作物,造成数十万人流离失所,而朝廷的账灾缓不济急,石家的男主人石坤惨遭灭顶,留下孤儿寡妇为求生路,只好一路行乞回到桃花村。
在母亲的记忆里,乐园是天底下最美好的所在,那里有她少女的梦,有享不完的亲情。石不华自幼常听,心里也就将梁国当成唯一的避难所。然而,当他们忍饥受寒,一副乞儿相的来到梁园门前,却连大门都进不去,表明身分後,又足足等了半个下午,梁氏的一位异母兄长才出来相见,一看到他们又猛捏住鼻子倒退三步,直说:“好臭!好臭!”梁氏苦苦哀求他收容,他连连挥手。“去、去、去!家父当年被不孝道女活活气死,我们也早当那不孝女已死在他乡,不管你们是谁,都与梁府互不相干。再不知进退,小心我叫人将你们打杀了去!”梁氏一听父亲已去,哭天抢地的要冲进梁园祭拜,被两名壮汉推倒在地,“砰”地合上朱门。
那晚,石不华陪著母亲跪在梁园大门口,听她哭嚎了半夜,知道劝慰无用,只能静静陪著。天快亮时,他合了一下眼,一个剧烈的撞击声惊醒了他,母亲竟一头撞死在石墙下,临死前只说一句:“爹,女儿对不起您……”石不华大嚎,惊动了屋里的人,通报了梁家少爷,他们也慌了,怕四邻议论,最後以“救济外地人”的名义草草葬了粱氏,自以为仁至义尽了,又闭门自守,坚不纳石不华。
突遭巨变,他悲痛欲绝,不愿相信母亲竟狠心抛下他而死,去问四邻,方知梁老爷在女儿和人私奔後的第五年才寿终正寝,而母亲以为白己害死老父,心力交瘁之下便自尽了。
石不华无法原谅假报消息的梁家人,立誓总有一天要将梁园改成石园。他忍,忍得心平气和,心甘情愿,忍受谷天尊的严厉磨练。
今日,得知有人在暗地里在整他,他一样不动声色,静待对方露出狐狸尾巴。
对方知道他游洞庭湖,可见一直躲在暗地侦查他的行动,等於是摸到他脚边上了,而他居然没有发觉!他清楚除了“修罗门”中人外,没人有这个本事。
瞧著跑在前头忙於采野花的来弟,他不知该不该把她藏起来。
来弟编了一顶花冠,戴在头上,迎风朝他笑著。“好不好看?”
“好看。”他很有耐心的坐著看她玩耍。
她很得意,又编了一圈花项链要给他戴上。最初他不肯,她执意要给他戴上,说她花费好大工夫,他只好戴了,有点後悔没让女婢跟来,不然花圈绝轮不到他戴,太可笑了。最後来弟让步,有人时可以取下花圈提在手上。
石不华蓦然想到紫藤花的花串,垂柳般的优雅清秀,一朵朵小花串成的花串,不正适合用来作发簪的设计图案吗?他要找一名最巧手的金匠,为来弟打造一对紫藤花发簪,作为她及笄时的贺礼。
++十
太可笑了!
施琉仙在暗中观察了老半天,意看愈纳闷,那个人真是“鬼佛”石不华吗?瞧他在干什麽好事,让一个小不点儿跟前跟後,一坐便是半个时辰,就为了看她编花环,还可笑的真将它戴上了,又抱了抱那小不点儿以示鼓励?
“我看不下去了。”她大皱其眉。
“我也是,想不到这家伙有‘恋童癖’。”谷莲修当然是仙妹走到哪儿,他人就跟到哪儿。
情况有点失控,两位沉鱼落雁没有伴君左右,和石不华相依相偎,减少了一个冠他“招妓游湖,生性浪荡”的口实。原来他也不爱艳妖娃,却嗜好乳臭未乾的小姑娘,这样更好,益可证明此人心术不正,才有可耻的“恋童癖”。
他左一句“恋童癖”右一句“恋童癖”,听得施琉仙心火直冒,如心窝插刀一样,如何忍得下去?她心目中仅次於义父的第一号大人物,她的小英雄,积极进取、爱憎强烈最适合当鬼王的意中人……
“你瞧,他们又在干什麽?”谷莲修不断火上添油,添得不亦乐乎。“一只油纸包的风鸡,几张烙饼,在野餐哩,还真享受,这家伙从来不会亏待自己……啧,不像话!男女授受不亲,他撕鸡喂食小姑娘,这“恋童癖”已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气死我了!”
施琉仙蓦地从林中走出来,跃向草丛间的男女;长鞭从她手中如蛇吐舌般暴射过去,人未到,鞭先至。
石不华猿臂伸出抄起林来弟,瞬间滑出两丈之外。
“琉仙!”
“放下妖女,让我宰了她,否则我便宰了你!”
她一身功夫全在这条长鞭上,转眼已挥出三十六鞭,连石不华的衣角也没碰到,愈发愤怒,转攻他下盘,一时杀气腾腾。
“放下妖女,你放下她!”若非妖女,小小年纪如何迷惑石不华?
林来弟什麽也看不清、听不明,只觉眼前尽是鞭影弥漫,耳内满贯鞭啸风呜,感到一股股劲气在她身边来回激荡,令她万分难受,脸色白一阵青一阵。
石不华亦知这样抱著她腾跃飞掠,不习惯的人真会受不了,彷拂五脏六腑突然倒转,更别提劲气逼身使得肌肤生痛。
但施琉仙的坏脾气连谷天尊都无可奈何,很难教她住手。
道不通便成了小路,石不华一边闪避,高声朗道:
“谷少主,你最好在我数到五时教你妻子住手,别以为只有你想得出卑鄙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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