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恩仇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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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恩仇录-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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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虎成出国以前,十七路军的重要干部赶到上海送行,一天晚上,在祁连路的临行寓所里,杨将军对赵寿山、孔从洲说下了许多体己话。杨虎成很激动,这个晚上的话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
“十七路军是由辛亥革命以前一部分被逼上梁山的穷苦农民组合成的,长期以来是一群合伙的弟兄关系,从民国初年到靖国军收拢,退到陕北,有了和共产党的合作以及安边教导队的举办,为参与北伐战争准备了条件。留在关中的部队一九二九年开到山东经过整训,才成为一支象样的军队。一九三0年回陕,大旗下共有六万人马,成为陕军中硕果仅存的部队。十七路军能在动荡风云里站住脚,倒不是我杨虎成有什么能耐,关键是我们能够跟着时代潮流前进,把我们的力量集中在国家民族的需要方面。
“这次‘兵谏’,我的任务只完成了一半,扣了蒋介石使他没脸再打内战了。所谓“停止内战”一点,大体上有了眉目。剩下的一半‘救亡抗战’,我能不能亲身参加很难说。你们相处几年,比较了解,内部一定要精诚团结,舍此,就会被蒋介石肢解
消灭。我们是国民党军队中首先提出抗日的部队,要在抗日战场上积极作战,有了好战绩,得到人民的支持,他蒋介石就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最重要的一点,我谈谈我们和共产党的关系。靖国军队失败后到了陕北,我和共产党有了接触,投入了大革命的行列,从榆林南下的时候,就是那么几千人,但声势很大,打败了北洋陆军第七师吴新田,坚守了西安,一九二七年大革命失败后,国民党日益走向反动,我们把国家民族的希望寄托在共产党身上,因此有了在皖北的合作。皖北暴动失败后,我们对共产党虽然还未失望,但对他们当时的政策接受不了。部队回陕,我们只能通过南汉宸、杜斌丞他们作些抗日救国活动。“九•;一八”事变后,国民党卖国投降活动一步紧跟一步,而我们这时候和共产党的关系也不睦,以致有张汉民的牺牲,使我非常苦恼。过去有一朋友告诉我:“中国历史上各王朝的灭亡,不外有三个因素――外戚、宦官、藩镇,有一于此,这个王朝便要覆没。蒋介石已兼而有之,再加上外界有了强敌日本,内有武装的中国共产党,蒋介石这个统治绝不会长久。一九三五年共产党发表了《八一宣言》,接着毛泽东先生又派汪锋带他的亲笔信来找我,要建立统一战线,我觉得共产党的政策对头了,我们有了合作的条件。毛泽东之所以要主动找我们,我觉得这不是偶然的,他从我们以往的历史出发,知道我们不是封建军阀,是一支革命队伍。
“这次事变,全国上下一致喝采。我们这个摊子纵然这一次摔掉了,也摔得值,摔得响!你们心中有数。中国军阀全部败在蒋介石的手里,我杨虎成缠不下蒋介石,你们更缠不下他,能缠下蒋介石的只有陕北的毛泽东、周恩来。你们对共产党有一定的认识,我告诉你们:“我们住渭北,北边是朋友,南边是冤家;北边是光明,南边是陷井。到了蒋介石压迫我们,我们的存在发生危险时,我们就断然倒向共产党,跟着共产党走。兄弟,十七路军在你们手里,望你们好自为之!”说到最后,杨虎成强忍着泪,唏嘘不已。
一切都是一个梦,淡淡……淡淡……
梦境中的火焰宛如一首民歌,使他不能想起,又想忘记。

二十四 委员长的电话

二十四   战场将军委员长的电话血肉城
历史的烟云……很快又被撼天动地的炮声湮没了。
台儿庄,在血中漂浮着。
争夺与防卫异常残酷,激烈。
台儿庄――第二集团军阵地每日约落炮弹七千余发。
朱仁堂擦去脸上的血汗和尘土,看着日军以坦克为前导,就象饿狼一样一次又一次的猛冲。
台儿庄外围的阵地工事,早被日军飞机轰炸和炮弹摧毁了。
台儿庄一带,耕地之下盛产石块,居民多叠石为墙;以故每一住宅皆系一堡垒。
朱仁堂看着日军冲入石墙占据之后,因无平射炮又无坦克车,无法反攻。
在这几天几夜里以血肉之躯与日军炮火与坦克搏斗,同归于尽……少帅,你知道吗?东北军一个也没后退,狗娘养的日本人被弟兄们打的缺胳膊断腿,尸体象小山一样堆在弟兄们的面前……家仇国恨,这就是仇恨!
李宗仁揉着太阳穴,爬在地图上久久抬不起头来。
打了二十多年的仗,从第一次粤桂战争,一直到进军江西,细细想了一下,从来没有哪一仗象台儿庄这一场仗使他觉出了它的沉重。
它的事关民族危亡,也没有哪一仗能够象台儿庄这一场仗赚得他这么多的心血,脑汁。也没有哪一仗象台儿庄这一场仗叫他惴惴不安,神经紧张。
上将李宗仁早就预感到了这一场仗的万分险恶。但是,当险恶来临的时候,仍然禁不住地惶恐,甚至觉得灭顶之灾就要来临。
台儿庄这场仗,不仅仅关系到抗战的前途,也寄托着张、杨兵谏的政治感情,甚至关系到世界局势的变化。
这场仗打不好,上将李宗仁的处境将会出现严重的不妙。此刻,最关心这场战斗胜负的不仅是上将李宗仁,还有他的领袖蒋介石。
蒋介石让他打赢也想打输,输赢对蒋介石来说都有厚利可图。
李宗仁心里想着蒋介石,这位领袖不亏在上海青帮里混过,学得精明得很,似乎永远赚而不会赔本。
李宗仁做为第五战区的最高指挥,当然对台儿庄胜败成竹在胸,忽然他觉得失败的阴影还在纠缠着他。从台儿庄大战正式打响的三月二十三日凌晨六时开始,他感觉已被钉上了十字架,就没有离开过这个总指挥作战部;似乎也没有了一点点儿睡眠的欲望和吃饭的欲望都没有产生过……他流血的将官士兵,不用说都被他焦苦多少倍。
昨晚李宗仁的夫人从上海打来一个电话问他时,他还麻木在那激烈的炮火中。
夫人悄悄道:“德公……你是不是很难受,让我飞回徐州陪陪你……你看行不行?”
李宗仁无精打采对着话筒道:“陪我什么……?”
夫人声音柔柔道:“给你一点精神寄托,当然是陪你上床睡觉……你是怎么了?”
李宗仁十分麻木道:“我怎么了?”
那边的电话里,传来啜泣声道:“德公……亲爱的,注意身体,台儿庄打的很激烈吧!……”
李宗仁道:“激烈些……你不能来徐州。”
电话就挂断了,他又陷在沉思里。
李宗仁相信自己的战略战术是很高明的,牵着两只饿狼的鼻子走,矶谷师团被牵进了台儿庄。
他忽然想到守城的老将军孙连仲……汤部军团不大听话,可是委员长刚杀了韩复榘,必要时借委员长口谕敲打一下,量他也不敢怠慢。
哼,你的主子交给了我,你不听调遣,我就收拾你!待孙连仲把矶谷缠得精疲力尽的时候,汤恩伯赶到,内外夹击,这场仗是稳操胜券的……
庞炳勋,张自忠两头打蛇一样缠着坂垣师团,妈的,等汤军赶到吃了矶谷这只肥狼之后,三面合围一举拿下坂垣这只饿狼。
消灭了这两只恶狼,等于把这日本天皇的两条护院的恶犬打死了,日本天皇也会心疼一阵的。
李宗仁这样想着,心宽了一些,他走出了地下室,来到院子里,夜不知什么时候降临了。
他发现,夜是地地道道地死了――没了一丝灯光,四野沉沉,偶而几声野狗碰到鬼一样的吠,刺激得他心里烦燥不安。
忽然,一阵排山倒海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李宗仁推开卫兵,爬上了当年的检阅台,向北方望去,只见一个火球,又一个火球……火球和火球连成了片。火光中间白炽,四周通明,形成了一些锯齿獠牙。
咣,咣,咣!一声声轰隆隆交织成一首优美交响乐。
李宗仁感到了脚下大地的摇晃,听到了炮声撕裂天空的呼呼狂吼。远离开战场的徐州尚且如此,台儿庄是个什么样就可想而知了。
稍许放宽的心又沉重起来。
风送过来激烈的炮火声,他望着北方火光中飞舞的萤火虫,心里很难受,因为他看到的是一群群士兵的血。
“报告长官,委员长的电话。”机要参谋叫他。
上将李宗仁心里猛地一抖,略一迟疑,便走进了机要室。
李宗仁望着参谋手里的电话,他却并没有马上去接,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
他想起了一些事情:
长沙会战时,阎老西本来打得很好,谁知在战火正旺时,蒋介石打来了电话,把阎老西的部队调得个乱七八糟,长沙失守。
阎老西一口气跑到江西,逢人便说:“跑远一点好,委员长电话就打不通了!”李宗仁到第五战区上任前,曾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委员长,‘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学生希望校长不要打电话直接指挥五战区的部队啊!”
蒋介石笑了笑道:“德公,不打的!对你,我放心得过,放心得过。”如今委员长怎么食言了呢?忽然他也就明白了西安兵谏之后他答应的抗战条约……委员长对谁都不放心。
上将李宗仁还是接过了电话。
“德公……辛苦了,台儿庄仗……嗯……”
李宗仁拿着话筒应着。
“……打不赢,是要负责的!”
李宗仁明白领袖的意思,他是在打伏笔呀,委员长可能已经知道了仗打得很苦,他开始张扬手里的军法了。
“委员长,如果我的部队装备精良的话,仗早就打胜了。”李宗仁也为自己开辟了后路。
话筒里好长时间没有动静。
过了好一会儿,蒋介石向他讲起了全国乃至全世界的局势,情绪是消沉的,张伯伦鬼头得很,不想打仗,也不管他人瓦上霜,法国人自持有马奇诺防线;而德国人,却拼命地扩充军备,加强侵略。靠西方列强没多大支援希望;嗯,我们这里外有豺狼,内有虎豹呀!德公全靠你,做个抗战榜样罗!“
李宗仁听出了蒋介石的弦外之音,慢慢应着,心想:你装出一副可怜相,让我给你卖命呀,这一仗我不是给你打的,是给一个民族打的,也是为西安兵谏的张、杨两将军受难而打的!蒋介石讲完局势,又道出了新词儿:
“对付你手里的那些……土皇上,要用重鞭子。”
“报告委座,台儿庄两埸最漂亮的序幕战,就是他们这些土皇上打的。”李宗仁放下了电话,他的手还在微微抖着。心里有一股郁愤升了起来,说不清也剪不断,索性一屁股坐在沙发转椅里,微微闭上了眼睛。
冷风刮了起来,天上落的雪成了红的。
两位将军并肩向他走来,一个是庞炳勋,一个是张自忠。
他们的脚步很重,很重,踩得他心好疼……一会儿两位将军的身影淡化了,慢慢地消失了。忽然他听到三枚棋子的吧答声,兵将炮,炮将兵……孙连仲将军又出现了,花白的铜锤一样的脑袋,饱受战火的脸没有表情。
孙连仲按照下级见上级的规定给李宗仁行了礼,李宗仁很谦恭地还了礼,亲自为老将军沏茶,递烟。
“老将军,论年资,你是大哥我是小弟,我没有资格指挥您,可是为了眼前的这场仗,小弟要委屈您了……”
李宗仁面前的空间让一颗花白的脑袋占据了。这颗花白的脑袋顶着一座破败的城,残墙断壁下一动不动……矶谷的几十门山炮,长长的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城墙,毒蛇一样吐着红信,轰隆隆轰隆隆,炮弹打在了城墙上,炸开了花,炸开了他士兵用血肉筑起的城;那颗脑袋流血了,一缕缕,一丝丝……忽然那个捏棋子的魁梧师长一挥手,冲上来一大群士兵,用身子挡住了城墙缺口……一个矮胖的日本军官疯狂地挥舞着弯刀,恼羞成怒,一群外国记者,发出笑:“嘻嘻,皇军的精锐,竟然受挫于一支支那的杂牌军!”
更猛烈的炮火开始了对那颗花白的铜锺一样的脑袋的轰击……
上将李宗仁眼前的幻象消失了。
他霍的一声站了起来,看看地图,沙盘。
矶谷师团已红了眼,猛攻三昼夜,才冲入台儿庄城内,与守军四十二集团军在庄内开始作拉锯战,情况非常惨烈。
自二十七日矶谷攻入台儿庄发生激烈巷战,第二集团军已伤亡过半,渐有不支之势……
恶魔一样的夜,生与死在台儿庄拉着锯。
台儿庄,弹丸之地,想不到这座小小古镇,能随这么多炮火的轰击,能接受那么多尸骸的重压。更想不到的是,它能有这么顽强的生命力,被炮火撕裂成了碎片,而每一块碎片却还在战斗,还在复仇……
冬天迟迟不肯离去,在这里居然下起了雪,雪是红色的,许多人都非常惊奇,天上下起了红雪。雪沉着血,血城里落着雪,一种天国的浪漫。
古运河里的水默默地向北流着,它如今变得血一样红,血一样凝重了。它因为自己变得血腥,污浊而痛不欲生。往年这个时候,它已是温情脉脉,常常扯起几叶白帆和一团团雾岚,给北中国秀出一片温柔的风景,就象北国女子一样,洋溢得出是自然朴素的美。
就象中国勤劳善良的民族一样。
吴影子浑身是血,更红的是眼睛,浸过血的一样鲜红,他最先感觉到的是疼,灼疼,刺疼,剧疼,最先恢复的是疼觉,开始浑身散架似的疼。
步兵营少校营长吴影子,终于两眼睁开了一道缝,眼里被血糊住的,他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日本人的血。
最先看到的是一片明亮灿烂的球,一个接一个光亮;一条条的石街,一行行的路灯明明暗暗,闪闪烁烁,慢慢地火球移到他身旁。光亮在晃在动,而且动得极快,如车灯似流星。
今夜看星光灿烂,比他看天目山的群星还那么闪烁明亮,那是少帅的眼睛……忽有觉得是他做了强盗的毒辣眼神,日本人操你祖宗!也就记起了那一阵又一阵飞机轰炸和山炮怒吼,也就知道了矶谷前锋营武岗大佐挥舞着大刀冲进台儿庄。
炮轰刚停,吴影子大吼一声舞起一柄大刀,部下与部下抡起大刀的拼搏,当然前锋营武岗大佐战了不到一分钟,就被他砍着两半。
武岗大佐分成两半时,身体发出清脆的裂剥声,一股温温臊臊的腥味,冲进吴影子鼻孔。武岗大佐的肠子往外流了一地,眼睛却还睁着,吴影子恶心的唾了一口,骂道:“日你娘小日本,死了也不服气是不是,咱们来世投胎再比试。”
忽然,一颗炮弹落在了他身边。
纵然他轻功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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