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气是不是,咱们来世投胎再比试。”
忽然,一颗炮弹落在了他身边。
纵然他轻功再好,炮弹还是比他轻功爆炸得快……等他再一次醒来时,也就知道丢失了阵地。
吴影子让副官摇通电话,直接向师部报告。他声音苍弱且显得内疚,焦燥不安。
“朱师长,兄弟。我对不起你……丢了阵地!”
电话里传来平静的声音道:“大哥,你尽了力,不能怪你。”
“不!我没能守住兄弟交给我的阵地……”
电话听筒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大哥,仗打的很激烈,兄弟我知道……没有怪你,而是我们武器装备太差了。”
“兄弟……”吴影子热泪盈眶,哭了起来。
“大哥,你伤的不轻,我派副官把你替换下来。”
电话挂断了,吴影子仍然哭个不停。
朱仁堂这双眼睛,忽然变成了两炉仇恨的烈火,锥子似的紧盯着北方――泥沟和北镇。
那片土地,黄昏时候被日军夺了过去。
耻辱。巨大的耻辱变做了巨大的仇恨。
朱仁堂脱去衣服从指挥部跳了出来后,疯了一样地挥舞大刀和他的士兵与日本强盗整整拼了一夜刺刀,总算夺回了北镇和泥沟车站。
天刚亮,日本人的坦克又上来了,骄横地向他们冲来。
朱仁堂和他的士兵急了,捆上手榴弹,滚到一辆辆坦克前,把手榴弹填在了坦克的履带下。手榴弹响了,响得沉闷而又滞重。
坦克被一团团尘土和砂石遮住了,天地一片浑混。
一会儿,日军第二次十五辆坦克车冲了进来,更加不可一世地压着阵地上的血肉跑,挟带着地狱里的风和雨。
朱仁堂红了眼,一腔心血里翻腾着仇恨,心中在默默呼道:“少帅,东北军弟兄们为你报家仇国恨。”
此时他觉得只有和敌人同归于尽,才能使被仇恨煎熬着的心灵得到解脱。他狼一样的目光盯着第一辆冲上来的坦克底舱,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向那个扑去。
但他被副官和参谋拖住了,同时几个士兵抱着捆好的手榴弹,滚向坦克……
朱仁堂有点不理解,也许这是上苍的意志。
卡嚓嚓,一阵阵血水喷涌,硬是用肉体,阻挡住了坦克的前进。
他想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子,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这个师长的怯懦而造成的。他不明白,他认为那一刻是一场梦。
醒来后是不好明白为什么做那样的梦的?也似乎看到了少帅的眼睛逼视……似乎看到了王以哲军长被子弹击中时的眼光……
血腥味弥漫着,他木木地立着,手中捏着三枚棋子,吧答吧答地响。
叮铃铃,叮铃铃。
电话响着,他转过身骂了一句,不去接。
机要参谋道:“师座,司令部电话。”
朱仁堂神经质地抓起了电话。
是表亲姑父孙连仲打来的。
“仁堂侄,你一个大汉子,脸皮子竟这样薄!”
“姑父……总司令……我……”
酸酸的,想哭,软软的,暖心。
“你打的苦死了,为啥不向我求援?”
“没脸……阵地丢了。”朱仁堂痛苦地说。
电话里传来一阵似哭非哭的语声:
“哈哈….咱爷们才丢了几寸?蒋介石他丢了几百里,几千里。”
“总司令,蒋介石为君,四十二军为臣呀!”
“仁堂……刚才,李宗仁来电话,问四十二军受得了吗?我说:‘你根本用不着问这种话’。他说:‘援兵很快就到’。”
“总司令,汤恩伯不会象咱们这样听李宗仁的调遣的。”
“我说了,侄子,不管哪家大嫂嫁人,咱爷俩要守寡。”
电话停了一会忽道:“侄子,我的外甥女欧阳这孩子,原在你们东北军空军,她现在是记者,打电话问你的情况。”
朱仁堂道:“我们认识。”
孙连仲在电话里笑道:“好,好……”
朱仁堂拿着话筒发起了呆,好大一会儿,才放下了电话,他出了指挥所。
恶战的间隙分外死寂,战斗的都没有了一点点气力,谁也知道,这种时候冲一下,一定会胜利的。
然而,敌我双方谁也爬不起来了,看到战斗进入了巷战,朱仁堂的心反而宽了一些。日军虽然攻进了台儿庄,矶谷是用坦克和重炮轰开的,凭着优势的武器攻开的。
进了台儿庄,成了一个庭院一个庭院的争夺战,矶谷的坦克、大炮就没有用处了。而我们的复仇的怒火却来了作用。
面对面的拼搏,刀对刀,枪对枪,人对人,血眼对血眼,中国人不怕你们日本人。
朱仁堂立在阵地上,几天来第一次看见了满天的星斗,蓝湛湛的天空。他这一刻才醒悟过来,这个世界上除了血战撕杀,还有牛郎织女的故事,也就想到了那个空军上尉欧阳倩的东北女人来。
原来欧阳倩被送上火车回西安,她在半路上下车走了,因为她不想再当女特务女军人,女人本就不能在军界混,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一个有文化修养的女人。应该用一支笔去写这些历史潮流,这些火一样热的东北汉子。
她托舅舅孙连仲的关系,在《大公报》当了一名记者,改名为欧阳霞。
欧阳倩的这些情况,朱仁堂当然不清楚。他也不想了解,忽然他心里产生了一种异样,空军招待所那声“大哥……”甜甜的,在他耳畔回荡,他想忘了,可是反而又想起了她。
黄河水昏浊浊的,流淌着,风很柔,雪很柔。。
他们在黄河上走着,也是各自经历了感情劫难第一次的邂逅。
欧阳倩道:“现在我是无冕,你是战神。”
朱仁堂微笑道:“你是女人,我是男人,同是东北儿女。”
二人笑了起来,冰完全消融。
二人这么恍恍若梦,低下头去看黄河水,雪中的黄河水很温柔,温柔得就象此时得欧阳霞。面对黄河和满天飞舞的心事,就死了心眼地从内心深处洋溢出幸福的暖流,就头偎在朱仁堂的怀中。
朱仁堂拥抱住了她柔软的身体,吻着她的秀发,雪无声地落满了他们的身,仿佛就是大自然的一种产物;融化在白雪中。
很久之后,欧阳霞仰起了头,柔柔道:“我在空军招待所,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悄悄产生了一种,莫明奇妙的感情。”
朱仁堂道:“我是个武夫,虽曾在美国留学过,但很容易冲动。”
他忽又道:、你知道我们营救少帅成功了没有?“
欧阳霞柔声道:“成功了……也许……”
朱仁堂道:“你猜对了,少帅被蒋介石套上了枷锁,因他的回归东北军问题,关系到统一抗战的命运。少帅自己牺牲了自己,不是弟兄们不忠心义气,而是一个政治绳子捆着他。”
欧阳霞道:“少帅是无可奈何。”
朱仁堂叹了一口气道:“你知道我为何来到了四十二集团军,又当上了101师师长?”
欧阳霞道:“我不知道,也猜不出。”
朱仁堂笑了笑道:“也许是命运吧!我组织少壮派杀了元老派,又没有救出少帅。无处觅身,就投奔了河南孙连仲第四十二集团军,不久东北军瓦解,117师、105师被调孙连仲,实际上是补充了四十二集团军。”
他苦笑了一下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又当上了101师的师长?”
欧阳霞轻轻道:“不知道。”
朱仁堂道:“孙连仲是我的表亲姑父。”
欧阳霞惊讶道:“哦?”
“因为我参谋指挥了娘子关保卫战,117师师长遇难,我就接替了他的位置。”
雪还是那么柔情,他们心里却格外明亮。
欧阳霞轻笑道:“你知道孙连仲是我什么人?”
朱仁堂摇了摇头道:“我猜不出。”
欧阳霞道:“他是我舅舅。”
朱仁堂却大声笑道:“原来我们早就是亲戚。”
欧阳霞娇声道:“你坏……你坏……”用拳头砸他宽厚的胸膛。
朱仁堂忽然一下抱起了她,拥着她,女人芳香的气味,被风送进了他的嗅觉。
此时,雪更柔,风更柔,黄河更柔。
桃花雪,温柔阳光,朱仁堂第一次读懂了女人,女人原来都是水,水一样顺器随形。
朱仁堂不敢往那遥远的地方看了,也不敢往那些事情上想了。因为,他清楚地意识到,他马上就要被血火吞没了。
他的灵魂进行着一场搏斗。可怕,因为可怕的想法,由于命令它停止而愈是顽固地往上升,往外冒。
突然,黑暗里的一个场面一下子击穿了他的灵魂――
……独腿,象人,象鬼。十根指头插进石墙缝里……霍然站了起来。孩子样的士兵,磨石,用沙磨石。霍――霍――……火星,火星。
月亮,一对红色的月亮。
他身边一堆红色的彩霞,他磨着月亮,复仇的月亮。他的那条半尺长的腿湿漉漉的,从挽起的裤腿长向下嘀哒着什么……“嘀哒”在月亮磨出的一堆红霞里。
咣啷!月亮落在了地上,那个士兵倒下了。甚至都没有呻吟一声。
朱仁堂扑过去,抱起了他,他擦去脸上的血终于认出了他――孙连仲传令兵王豆豆。
他已经死了,却睁着大眼,厉鬼。
血已干了,他合上王豆豆的双眼,轻轻地放下了他。却扑通一声跪在了王豆豆身边,呜呜哭了起来……
划一根火柴,幽幽地对着路口道:菩提。
现在我看见的菩提凝成的果子悬挂云空,看见屠城的门莲花般的飘雪?生命的暗锁一把把打开,奇景广阔地展现,你们究竟梦见什么而来?
菩提之路穿过迷茫穿过忧患穿过天国的世界,飞跃仇恨的目标上,筑路者的思想,等待也许是历史的唯一解释。
二十五 想逢一笑泯恩仇
二十五 想逢一笑泯恩仇 血沉雪城
天空乌蒙蒙的,没有太阳。
台儿庄上空狼烟滚滚,一阵又一阵的炮弹爆炸声,连山都在颤抖,地不止下陷了多少寸。
“李长官,我叫里查本,美国环球新闻社记者。”里查本自我介绍。
李宗仁用手一指道:“坐。里查本先生,千里迢迢到中国来,是想看看这场仗吗?”
上将李宗仁很喜欢和记者打交道的,因为有几次和二陈的争斗,他就是借助于记者而取胜的。可是,自从台儿庄大战的序幕拉开后,他却不喜欢和记者打交道了。他怕记者把他捧得很高,到时候摔得很惨。
因为李宗仁对这一场仗,考虑得越周详,战略方针、战术方案制定的越精密,李宗仁觉得失败会随时降到他的头上的……
在这飘雪的日子,战火激烈的时候,上将李宗仁却接待了这位世界名记者。
因为里查本来自美国,来自罗斯福的故乡,而他对罗斯福是崇仰备至的。他还有一些想法,想让美国的当政者知道,记者无疑是最好的桥梁。
另一点里查本刚从欧洲来,这个名记者还和欧洲有着密切联系,而他李宗仁对欧洲局势是异乎寻常地关注的。
记者生硬地用华语问道:“李长官,我在一个礼拜前,拜见了张伯伦和达拉第,他们……很令人遗憾,好象是两只乌鸦,专门给人们的心灵投放阴影。我几乎绝望了,在这个地球上,难道就没有人敢于起来教训一下战争恶魔吗?”
里查本接着痛苦地摊开双手:
“世界真有趣,天天在发生对比,眼泪和欢笑,死亡和降生,抗战和投降。当你的部队在临沂和日本人血战的时候,在欧洲却发生了另一种事情。我看到了那种事情,听说你们要教训战争恶魔,我赶来了……”
李宗仁道:“你想听什么呢?”
“我看够了阴云,想看蓝天;听够了胆怯,想听勇敢……”
李宗仁打量了一阵这个美国记者,对整天在全球跑来跑去的记者产生了好感。听说里查本是个影响很大的记者。李宗仁想,应该通过他让全世界认识一下我李宗仁,就象张学良、杨虎城发动西安兵谏一样,让全世界都知道这么个人,是真正的民族英雄。
李宗仁回答道:“从最近的世界局势看,欧洲叫希特勒、墨索里尼的牛皮、讹诈吓破了胆,害了软骨症。张伯伦拱手作揖来换取和平,却只能换来亡国的灾难和个人的千秋耻辱。法国人躲在马奇诺防线里,好象安全的很,殊不知,兔子躲在那里也是危险的。”
“国际联合会也是软弱无能,对于日本侵略中国竟然听之任之,这样一来侵略者神气了,他们最希望的事情,张伯伦之流都干了……”
“我们美国怎么样?”里查本问。
“你们有力量,可是你们是门罗主义,你们不愿管闲事。这样下去,世界危在旦夕呀!”
“难道就没有法子想了吗?”
李宗仁反而斩钉截铁道:“不苟且偷生,步奥地利之后尘,要血战台儿庄!”
里查本听了李宗仁的回答,激动至极起身拥抱这位上将将军,李宗仁很尴尬的推开了这个外国记者,他接受不了外国人的这种举动。
里查本对中国的看法十分悲观,认为中国的政党和军队都是一些封建割据的土皇上,只会争夺天下,鱼肉人民……后来,他听说中共八路军用土枪大刀长矛开始了抗日,他又高兴又悲哀,高兴的是中国终于有了星星之火,悲哀的是执政党和他们的军队竟然还在执迷不悟。
蒋介石这个人背信弃义,端那顾问走时说的话。西安兵谏压制两位爱国将军,迟迟不调兵抗日却打内战,于是蒋介石这个人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总统府被日本人占领,简直是奇耻大辱,还厚颜无耻的剿共,不出兵。
他想到此时,觉得中国执政党的军队也开始和中共八路军取一致步伐了。
里查本突然以一个记者的狡黠问:“李将军可是一贯反共的,如今将军可是和共产党一致了呀?”
李宗仁沉吟了片刻道:“听说有人问到在野的丘吉尔:‘你执政后,能和苏联搞联合,反对德国吗?你可是一贯反对苏联的。’丘吉尔说:‘我的回答是肯定的,如果希特勒进攻地狱,我也会和地狱搞联合的’。”
里查本基本满意,脸上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道:“李将军可不要让世界失望啊——!”
台儿庄血战已七、八天了,用几千名装备、素质都属劣等的“后娘养的”,抵挡住了几万名骄狂残忍、又有坦克又有山炮还夹杂空炸的“天皇骄子”。这简直是奇迹,李宗仁心里这样想着。孙连仲这只病虎顶两只豺狼。此时孙四十二集团军伤亡已过大半,弹药也已耗尽大半,却咬着牙不吭一声。
上将李宗仁没有收到一次孙连仲亲自打来叫苦的电话。十几次电话都是中将孙连仲的副官和作战参谋打来的,例行公事,汇报伤亡与战果。
但是对于台儿庄此刻的危难,孙连仲身上的压力,李宗仁是不用想也知道的。
“汤恩伯怎么回事?走不动?”
“已电催五次了,速度有点慢。”
“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