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不断有人向皇上送折子,说监军的太监们心不在军,致使军备松弛,好些个卫所军士逃走,人员缺编很多,而且说连守卫京城的京营也是这样。皇上让我速查真相。我不大相信这是真的,打算明天一早就去德胜门看看那里的守军,我不给他们预先打招呼,不给他们准备的时间,我要看看真相。
德胜门从远处看着可威风了,可惜我至今还没有上去过一次哩。我觉得这是一个了解明军城门守备情况的好机会,就想把话题朝有利的地方引。
怎么,想去看看?王振笑看着我。
我怎敢有那样想法?我撒娇地往他怀里一躺,那是军事重地,我又不是军队里的人,又是女人,谁敢让我去看呀?
只要你想去看,就没有个啥敢不敢的,还不是我一句话?他依旧带了笑说。
真的?我抓了他的手在我的胸脯上摩挲,期望唤起他那一点微小得可怜的欲望。能让我去看?
当然,你一个女人家上到城楼上是有点太过显眼,毕竟那是军事禁地。
看看,我就说不行吧。我假装沮丧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没想到我这个举动竟然一下子刺激起了他那点欲望,他忽然伸手揪住我的一只奶子,揪得很高很高,疼得我吸了一口冷气。
他发泄过后,身子软了下来,一边躺下去一边说,明早,我让他们给你找一身太监的衣服,你穿上后就紧跟在我的后边,上了城楼后,一句话也别说,只跟着看就行。
我忍住心上的高兴,说了一句:我听你的。便在他身边躺了下去……
第二天早上四更时分,他起床时,我怕过于迫切要求会令他怀疑,就故作没有睡醒,躺在被窝里等待他想起找衣服的事。他果然还在记着他的允诺,下床去外间不久,便让丫环进来喊我起床并给我送来了一套小太监的衣服。我急急忙忙穿好,急急忙忙对镜梳妆。还真行,衣服这么一换,镜子里的我真像是一个小太监了。
我们上车往德胜门走时,天还在黑着,隔着车蓬的帘缝,我在夜暗中发现,坐在车尾担任警卫的,是卢石和另外一个大个子军士。看见卢石那结实的背影,我的心禁不住一跳,那天在帖哈屋里与他在一起的情景倏然间全来到了眼前。我重又感到一股热热的东西在身上漫开了。黑暗中他大概没看清我也坐在车上,可我想他看见我后说不定脸会红了,天呀,他那天是多么疯呐!但愿天亮后他看到我时别在脸上露出什么,不然,让王振看出来那可就完了。但愿他能明白这种危险。在马车车轮的滚动声里,我再一次生出了后悔,那天真不该把事情做到那种地步,从而使自己身上的危险又加了一重。
车到德胜门,天刚蒙蒙亮,站哨的一个军士正倚在内城门上打着瞌睡,我们乘坐的马车的响声把他惊醒,他打了个激凌站直身子横持着长矛喝问:干什么的?楚七上前小声叫道:眼瞎了?宫里的王公公来城门上查看,还不快去叫你们当头的?!那军士闻言,慌慌向里跑去。我下车站在王振身后,默望着在曙色里渐渐显出身影的德胜门楼,这当儿,卢石向我看了一眼,还好,他满是惊诧的目光在我身上只是一闪而过,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我想,他眼中的惊诧可能是因为我的女扮男装,他在来的路上并没看清我是谁。
一个穿了军服的官人一边扣着衣扣一边慌慌地向我们跑来,他向王振请了安之后,王振说:我要看你们一次演习,马上发信号,让你的人全部上自己的战位!那人迟疑了一会,显然想说什么,但最终没说,答了一声:是。就转对那个喊他出来的哨兵挥了一下手,那哨兵便立时吹响了呜呜的号角。
这是我第一次看大明朝的军队演习,看他们在晨雾里匆促地冲出自己的睡处,一边披戴着铠甲一边提着刀枪剑矛向城楼上各自的战位跑去。王振没再说别的,只是缓步走向通往城楼的阶梯,向上走去。我紧跟在他的身后,用眼睛飞快地朝四下里看着,用心记下看到的一切。
登上城楼之后,兵士们早已在自己的战位上站好,这时,那军官才又向王振报告:报告王公公,德胜门守军已奉命做好迎敌准备。
王振慢腾腾地问:应到多少人?
一千二百六十二人!
现到多少?
八百一十一人。
剩下的那些人呢?
那军官咽了一口唾沫,低声答:除去一十六人是因事请假离营之外,其余都是空缺。
空缺?王振的眼瞪了起来。
一直就没有补进这些兵来。
为何不补?
一个是愿从军的人不多,不好补;一个是──他迟疑着,显然不想说下去。
说!
各城门和各卫所都是这样,有点空名额领来饷好给大伙改善一下生活。
王振的脸一下子阴了下去。我听了心里却一阵轻松,原来如此,看上去强大的明朝军队,其实只有六到七成兵力。王振没再接着问下去,转而向城楼一边的炮位走去。
城楼两旁,各摆有八门大炮。乌黑的炮身和粗长的炮管看上去很吓人,我在草原上从没见过炮管这样粗的大炮。每门大炮前站着两个军士,脸色肃穆地看着前方。王振走到城楼东侧的炮位前看了一阵,然后问:一门炮真打起仗来需要几个人?那军官吞吐了一下:四个人最好。那为何现在只有两个人?王振瞪着他。也是因为人……少……
王振的脸阴得越发重了。
我默默地记下这些炮的位置,心想,如果将来我们草原上的人马来攻打德胜门,要先想法把这些大炮毁掉!
第八章 之 5
王振接下来到城墙上看那些站在碟口处的军士们,看他们手上的刀、剑和长矛、弓箭,我紧跟在后边。我发现城墙上隔不远就有一堆石头,不知那是干什么用的,我有意走到那些石堆前,想引起王振对那些石头的注意,以便问出它们的用途。果然,王振也看到了那些石堆,就问陪他视察的军官堆那些石头干什么,那军官答:一旦敌人攻到了城下或顺着云梯向城上爬时,兵士们可抱起这些石头往下砸,一块石头有时可撞伤许多敌兵,而且它们中还有一些是装了炸药的,叫石雷,点燃后砸下去会炸开,也是一种很厉害的武器,尤其是对付敌人的骑兵,一小块炸飞的石子击中战马,战马就有可能趴下失去战力。我听了心里一惊,以后也先带兵来攻城,可要小心这个东西!
那天王振视察完毕已是日上三杆,回返的路上他阴沉着脸告诉楚七:立刻着人把他叫来!楚七应了一声就去吩咐。我不知王振要叫谁来,但我知道,八五八书房被叫来的那个人肯定是要倒霉了。
回到王振的宅邸没有多久,我刚把身上的太监衣服换下来,正在里间梳妆时,只听楚七在外间门口对王振说:他来了。让他进来。那阵正坐在外间喝茶的王振哼了一声。我急忙侧了耳去听。一阵小心翼翼的脚步声随后响进了外间。
给王公公请安!那人的声音很尖,一听就知道也是一个太监。
王振没有说话,屋里的空气一时有些紧张。
我给王公公带来了一个用南阳独玉雕的玉枕,夏天你好用它──
我问你,我当初把监军的担子交给你时是怎样交待你的?王振猛地截断了他的话,声音冷得吓人。
王公公要小的随时禀报将军们的动静和真实军情。那人的声音里越发多了小心。小的到职之后,不敢有丝毫懈怠,一直在小心观察──
观察个屁,城防军士大批缺员,十成中竟缺三到四成,你怎么没有报告?王振拍了一下桌子。
这个……不会吧?那人显然还不知道王振已亲自去看过,仍想遮掩。
楚七,教教他学会说实话!王振猛然抬高了声音叫。
来人!楚七喊了一声。几个人的脚步声紧跟着就响了进来,我悄步走到里间门口偷偷向外看去,只见几个军士不由分说就把那人按到了地上。那人惊慌至极地叫:王公公──
王振没有说话,只眯起两眼坐在那儿。几个军士麻利地扒开那人的裤子,抡起竹片就打了起来,只一耍功夫,血就从那人的屁股上涌了出来,这时只听他杀猪似地叫:王公公,我说……我说……
王振抬了抬手,那些竹片跟着不响了。
……我是知道缺额的,可军队驻守京城,将军们吃喝玩乐的费用原本就高,加上要应付各个衙门,要看望很多官员,尤其是过年过节,将军们不能不给各个衙门给各路头头脑脑的送礼奇。com书,他们那点军俸根本不够开销。没法子,就用吃缺的办法来补,这又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事,我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看见。
你自己呐?王振依旧眯着眼。
我……自己……也跟着沾点儿光……那人吞吐着。
一年能沾多大的光?
也就……
又不想说了?
说,我说。一年我也就用两千来个军士的空缺费来补贴一下用度……
王振坐在那儿无语,只默望着那人,半晌之后才压低了声音喝问:你知道这样做是犯了什么罪么?
那人急忙边叩头边喊:王公公饶命!
你知道军队是皇上的什么吗?是他龙座椅下的椅子腿呀,你敢拿他的军队当儿戏,你想他会饶了你?
那人的全身都抖了起来:王公公救小的一命。
救你?这内臣们要都像你一样,那还得了?
小的再不敢了,小的从今以后一定会全心全意地为皇上办事!
唉。王振叹了口气。
那人显然从这声叹气里听出了事情的转机,只见他一边磕头一边说:小的回去就把这几年多占的东西退出来,而且勒令那些将军们限时退出其所占──
别胡闹了。王振摇了摇头,声音中的那股冷肃之气已经没了。你这样一做,岂不要弄得满城风雨?弄得怨气满天?
那……请王公公指教。那人殷殷地看着王振。
你们这些不争气的东西呐!只想到了贪。王振又把头摇摇。先皇设立内臣监军的目的,就是为了不使军权落入他人之手;他觉得内臣们会对朝廷忠诚,本朝延续这个做法,也是出于这种考虑。皇上以为你们会全力督促将军们练兵,使战力得以提高,没想到你们竟和将军们一起来骗皇上。这要传出去,我等这些内臣的名声必要受损。朝官们原本就对内臣当提督监军不满,说我们不懂军事不擅军务,让他们知道了真情他们不是又要对皇上参奏?不是给了他们新的把柄?罢了,我饶你一回,你回去要悄悄把营中的缺额补齐,限你在三月内办完此事,要做到不事声张,不让外人感觉到这新的补兵行动,明白?!
小的明白,小的谢公公不杀之恩,从今以后,王公公你就是我的再生父亲,王公公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
走吧,你!
这玉枕──那提督指了指他带来的那个南阳独玉枕,给王公公留下来,据说夏日枕上它可以润血消火,使人延年益寿──
拿走吧,我不要用空额军费买的东西。
那人只得尴尬地叩了头,不安地提上玉枕出了门。
记住,王振这时转对楚七交待:待他把营中缺额补齐之后,给他换个位置。
明白。楚七点头:贬到净军里去,让他天天在宫中扫地。
不。王振摇着头:要重用,将他调到守卫宫门的卫所里去监军。
为何?楚七惊奇了。连偷看的我也十分意外。
用人就要用这些有过错的人,你救了他,他自会对你感恩戴德;再说,他有把柄在你手里,也随时可以制他!记住,抓紧派人下到各地,把监军的太监们吃缺额军费的事全给我查清,然后一一记到账本上,以备日后哪个不听话了,就拿这个制死他!
王公公高明!楚七躬了身说……
那天后晌,我找个借口去了帖哈的屋里,把我在德胜门上看到的和在王振屋里偷看到的都给帖哈说了。他听后好高兴,说,这些对太师估摸明军的实力会有帮助,太师出兵在即,这对他判断明军战斗力的强弱很有用处;他们即使在几个月里把缺额的兵补上,也没有什么用处,新兵上阵,不会有大的战力;再说,太师会不会给他们几个月的时间也不一定;还有,那些监军的太监会不会都按照王振的话办也很难说。帖哈拍着我的肩膀叮嘱:要继续找类似的机会去了解对咱们有用的情况。之后,帖哈还根据我的回忆,画下了德胜城门上守军的配备位置与十六门大炮的位置图,说一旦开战,需先将其炸毁。
当晚上床时,王振的心情显然已经转好,他笑着问我今天看了德胜门以后有何感想,我在他的怀里扬起脸说:那城楼好威风,站在上边看下边的人,人已经变小了;尤其实看见那些将军们都在你面前毕恭毕敬,我就觉得你特别威武,真像一个大指挥官了。我故意不显露出自己对军事问题的兴趣,而只夸奖他,给他灌米汤。他一听这话,自然高兴起来,用手指刮着我的鼻子说:我当然是一个大指挥官,皇帝以下的任何人我都可以指挥,你说谁敢不听我的指挥?我就把脸藏在他的胸脯间撒娇道:我敢不听。你敢不听?他倒没有着恼,只用手指咯吱着我身上的痒处说:我叫你胆大!我忍不住笑起来,边笑也边拿手去咯吱他的痒处,结果我俩笑成了一团。这个晚上我最大的收获是把过去一直隔在我俩之间的那层严肃的不自然的东西扯去了,使我俩真正有点像夫妻那样亲密了,我在他面前可以比较放肆地说话了。这个晚上他临睡前说,你既是这样高兴出去玩,过几天征南的军队送邓茂七的首级到京时,我也带你去看看。
邓茂七是谁?我一听到首级两个字紧张起来。
是在福建、浙江一带起兵做乱的贼军头领,最近被我征南的军队打死,皇上着令送他的首级和一班俘获的贼军头目进京。原准备在午门外搞一个献俘仪式,后来皇上又改了主意,说这毕竟不是大胜,没必要大肆张扬,让在南城外搞一个仪式行了。到时候我领你去看个热闹。
我亲了一下他的脸颊笑道:太好了!南城外我还从来没去过哩。
你跟着我,会有许多好景致让你看的。来,把舌头给我。他边说边将我搂紧了。他平日是不太喜欢嘴对嘴亲的,过去我亲他的嘴时,他总要皱下眉头,可自从他不久前听一个御医说年轻女人的唾液对男人有好处之后,他每晚都要吸我的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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