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康居国之后,陈汤严令士兵不得烧杀抢掠,不得擅自掠夺康居百姓的粮食牲畜。陈汤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要诛杀郅支单于,对于康居国军民,只要诚心投降,既往不咎。
康居国的东部由贵族屠墨镇守。陈汤派人秘密召见屠墨,向屠墨晓以大义,告诉屠墨,中国远征军不仅威武雄壮,有必诛郅支单于的决心,而且是仁义之师,只要康居国不与远征军为难,中国必定将康居国从郅支单于的残暴统治中解救出来。郅支单于在康居国内倒行逆施,残害无辜,早已引起康居贵族的不满,只是迫于郅支单于的淫威,敢怒而不敢言罢了。
屠墨当然乐意看到中国远征军诛杀郅支单于,由是与陈汤签立秘密条约,将东部门户洞开。陈汤兵不血刃,穿过康居国东部,直扑郅支所在的单于城。
军队行进到距离单于城六十里处,停下来安营扎寨。
陈汤命令部下在附近展开威力搜索,结果抓到了一名康居男子,很巧的是,这名叫开牟的男子,正是与陈汤签订秘密条约的康居贵族屠墨的舅舅。
开牟对郅支单于在康居国犯下的暴行也是深恶痛绝,他表示愿意为陈汤的大军作向导,并且把他所知道的单于城的防卫情况一一向陈汤说明。
此时陈汤已对单于城的情况了如指掌,第二天,大军再向单于城挺进三十里,然后安营扎寨。
此时郅支单于已得到消息,中国军队竟然不远万里杀到康居,他心中吃了一惊,赶紧派人前往联军司令部,问道:“中国军队远道而来,所为何事呢?”
陈汤对匈奴使者说:“你们单于不是曾上书,说居住在这个困厄之地很苦,愿意归附强大的汉帝国,还要派儿子到中国吗?我们皇帝听说你们单于离开广阔的匈奴故地,躲在这个偏远的康居国受委屈,心里很是怜悯,使派西域都护将军率军来迎接单于还是单于的妻儿子女,怕惊吓了其他人,所以军队不敢抵达城下。”
看来陈汤果然是外交奇才,明明是冲着诛杀郅支单于而来,外交言辞仍然讲得天花乱坠。
匈奴使者数次往返于单于城与联军司令部,给双方的首领传话。甘延寿与陈汤厉声对匈奴使者喝道:“我等为单于远道而来,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匈奴的王侯大臣前来拜会将军,接受皇帝的命令,单于作为东道主,却没有体现待客之道,不把我等放在眼里,这是何理?你回去告诉单于,我军远道而来,人与马匹都极度的劳累了,粮食也快吃完了,再拖下去,恐怕我们回不去交差了,快让单于与大臣好好商议商议,尽快给个答复。”
这是甘延寿与陈汤给郅支单于的最后通牒。
此时陈汤与甘延寿均还不知道汉使谷吉早被郅支单于杀死,但是郅支单于却很心虚。半夜时分,他悄悄地溜出单于城,到了城外后,郅支单于望着茫茫天地,心中一片茫然,他想逃,可是要逃到哪啊?
逃到康居国的都城吗?不行,他把康居王的女儿都杀死了,康居王一定是恨透了,更不必说康居的百姓,这一去不是送死吗?
或者逃到西域的某个国家去避难?这更不行,西域各国都加入远征军行列;回到匈奴去?自己的老弟呼韩邪单于正想要自己脑袋呢!
郅支单于策马在城外兜了一圈,发现无路可去,无可奈何又回到城内,这时他一定体会到一个词的含义:“众叛亲离”。眼下之计,惟有坚守此城,只要坚持到远征联军部队粮食耗尽,甘延寿与陈汤便会退兵了。这样还不保险,必须要有援兵,在康居国内,还有一些贵族听令于郅支单于,正好连夜去搬些救兵。
第二天,郅支单于并没有开城投降。
甘延寿命令四万大军开进到离单于城只有三里之处,就地构筑兵营与防御工事,然后与陈汤登上小山丘,遥望单于城。
只见单于城由三道城墙所构成,最里面一道墙是土墙,土墙外还有两道木墙。城墙上悬挂满五彩旗帜,迎风飘扬。城墙上有数百名匈奴兵正是巡逻,城门下有一百多名骑兵往来于木墙与土墙之间,估计是在传递汉军兵临城下的消息。在城门两侧,还有百余名士兵正在操习“鱼鳞阵”,还可以看到一个小头目正在对士兵们讲习战法。
看来郅支单于早已做好作战的准备了。
关于陈汤这次著名的远征,还有一个小插曲。
1940年,牛津大学的学者德效骞撰文提出一个观点:陈汤所面对的匈奴人中,有一部分是罗马军团的残部,这个观点在前几年又风行一时。
前53年,古罗马帝国的统帅克拉苏(剿杀斯巴达克起义的重要人物)率领七个军团入侵帕提亚(即安息国),在卡雷会战中,罗马军团遭到惨败,包括克拉苏在内的二万名罗马人被杀,一万名士兵成为帕提亚人的俘虏。这一万名罗马战俘被安置在帕提亚(安息)东部。
十七年后(前36年),陈汤的兵团在单于城下发现匈奴军队演习“鱼鳞阵”,从这种阵法的表面意思来看,有点类似于罗马军团步兵方阵的“龟甲阵”,也就是以大盾牌将步兵方阵的上方及周围防护得结结实实,象一只大乌龟壳一样。而且单于城的外城采用“重木城”,这也是罗马人的典型防御术。
这似乎可以说明,有部分罗马战俘从安息国(帕提亚)逃出来,投到郅支单于的麾下,从地理位置来看,这是有可能的。根据《汉书》记:“安息国,王治番兜城,去长安万一千六百里。不属都护。北与康居、东与乌弋山离、西与条支接。”安息国的北部正是与康居国相接壤,所以这些罗马士兵从安息国逃出来后,进入康居国,加入郅支单于的军队,是完全有可能的。
由于欠缺更多的史料,历史学界也有很多人反对这种说法。笔者认为罗马士兵加入郅支单于军队这种说法可能性非常大。
安息与康居国当时都不在中国的控制范围,在这个地区,似乎郅支单于是最强大的一支力量,在陈汤对甘延寿分析西部形势时,曾提到郅支单于一旦控制乌孙与大宛国,可能西取安息,由此可见郅支在这一地区的势力。
可是根据《汉书》,郅支单于到达康居国时,只剩下三千名骑兵,就算再加上康居国的军事力量,也未必强大到什么地步,因为康居国在长期与乌孙战争中,始终居于下风,那么可以推想郅支单于除了三千名匈奴骑兵外,一定还有另一支军事力量,这很有可能便是这支罗马兵团的余部。
可是罗马兵团的余部是如何由安息国到康居国,又到底多少人投奔郅支单于呢?这就是个谜了。也许是罗马战俘被安息人派往边境戊边,然后集体逃跑,投奔郅支单于,此时势单力薄的郅支单于当然求之不得。也许是郅支单于攻击安息国,意外收编了这此罗马战俘,当然,这些仅是猜测。
为什么史书会记下单于城的士兵在操练“鱼鳞阵”呢?要知道《汉书》中对战争的记述一般是很简略的,这肯定是这种“鱼鳞阵”引起远征军官兵的兴趣。为什么会兴趣呢?可能有几个原因:一,可能汉军没有见过这种阵法,所以印象深刻;二,匈奴人一直是以骑兵为主力,根本没有听说过匈奴有步兵,特别是匈奴步兵还操习这种阵法。
所以笔者倾向于认为在郅支单于麾下,确实有一支罗马军队,人数不详。
题外话,扯远了,还是言归正传。
在城楼上的匈奴兵远远冲着远征军的大本营,故作勇敢状,高声喊道:“有种的过来较量较量!”看来是死到临头还嘴硬。
刚才在在城门间来回奔跑的匈奴骑兵一百多人,也高声吆喝着,策马驶出城门,冲着联军大本营冲杀过来。做什么呢?神风敢死队么?
陈汤哂然一笑,命令中国兵团强弓劲弩伺侯,弓弩兵引箭上弦,瞄准冲杀过来的匈奴骑兵。匈奴人晓得汉军弓弩的厉害,一看大势不妙,为首的那人调转马头急忙便跑,其余士兵一看,纷纷鼠窜回城内。
汉军的弓箭手整齐有序地向前行进,到了弓弩的射程范围后停下来,列队持弩,指挥官一声令下,从弩膛中射出的箭雨飘向空向,划出一道道漂亮的弧线后,坠落在单于城的城门附近。城门下操习兵阵的士兵赶紧摆出新演练的“乌龟阵法”,用盾牌将步兵方阵遮盖得严严实实,即便如此,还是不免吓出一身的冷汗,心中暗叫“厉害厉害!”然后这个乌龟营退入城内,把城门关闭上了。
陈汤策马行进到联军阵前,奔跑的战马掠起一阵风,将陈汤的披襟吹起,飘扬于风中。陈汤立于飒飒风中,拔出宝剑,寒光闪闪,对全体远征军将士说:“诸位将士听令,六路纵队,听到战鼓声擂响,便直扑城下,将单于城团团围困。各纵队按预先安排的作战任务,工兵负责在城墙上打洞挖穴,填堵城墙上敌人的瞭望孔与射箭孔,持刀盾的步兵冲在前头,长戟兵与弓弩兵紧随其后,弓箭手要压制城楼上匈奴兵的火力,掩护先头部队破城。兵士们,千古勋业,在此一战!”
四万名将士早已热血沸腾,历史将记载下他们这一天的伟大功业!
战鼓声响起,打破了荒凉的效外的平静,顿时杀声震天。远征军将士如潮水般涌向单于城下,密集的箭雨纷纷落在城头上,遗留下一具具匈奴人的尸体。
外城是木城,匈奴人凭借木城上的射箭孔拼命抵抗,给联军的进攻制造了不少麻烦,不过士兵倒在箭下。陈汤命令先锋部队携带木柴,冲到木城下,然在放火。一时间,大火沿着木城墙蔓延开,躲在木城内的不少匈奴兵来不住逃跑,便被大火吞噬了。
外围战一直打到了傍晚,夜幕降临,熊熊火光映亮了天空。
突然,数百名匈奴骑兵从城门杀出,企图借着夜色的掩护,冲开联军的重围。陈汤果断地命令弓弩兵拦截,训练有素的弓弩兵列阵相迎,以一阵箭雨痛击企图突围的匈奴骑兵,匈奴骑兵人仰马翻,侥幸躲过箭雨的匈奴兵,很快被赶过来的联军步兵斩杀,这支数百人的匈奴骑兵分队,全军覆没,无一人漏网。
战事吃紧,郅支单于亲自上阵,身披战甲,登上城楼。有意思的是,单于的夫人小妾们也纷纷来助阵,共有数十个之多,这些匈奴女人好是生猛,竟然个个可以开弓射箭。
联军中有些战士居然被射伤了,弓弩部队的战士们大怒,“嗖嗖嗖——”往城楼上猛射了一通箭,几声惨叫,郅支单于的小妾们被射倒了好几个,郅支单于正在心疼上,冷不防一支箭飞过来,不偏不倚,正好射在郅支单于的鼻子上。郅支忍痛将箭拔出来,顿时血流满面。大势不妙,他赶紧下了城楼,躲到城内去了。
这时双方已经交战好几个时辰了,陈汤意志坚定,一定要一鼓作气拿下单于城。
午夜,熊熊大火已把外城全部烧毁。外城残余的匈奴士兵退守内城,登上土城墙,这些匈奴战士仍然表现非常英勇,还在城墙上高声呐喊,以壮声威。难怪郅支单于以区区数千人的匈奴骑兵为家底,竟然可以称霸一方,其战斗力果然十分了得。
甘延寿、陈汤指挥大军继续进攻内城。突然间,城上的匈奴兵一阵欢呼声,陈汤回首一望,远处无数的火把在暗夜中移动着,原来匈奴人的援兵来了!
这支援兵是听命于郅支单于的康居军队,共有一万多人,康居援军的到来,对匈奴人来说,无疑是一剂镇定剂。康居骑兵挥动着火把,也高声叫喊着,与城上的匈奴兵遥相呼应。
康居骑兵分为十几个小队,从四面八方向联军阵地发起攻击。
甘延寿命令一部分攻城部队撤下来,对付康居骑兵。康居骑兵企图利用夜幕的掩护,冲破远征军的防线,但康居骑兵的战斗力确实不怎么样,接连发起几次攻击,全部被联军击退。康居援军的进攻被扼制住了,而在另一条战线上,攻坚战仍在激烈地进行着。
联军的弓箭手将箭头点燃,射进内城,铺天盖地的火箭使得内城四处着火,火光冲天。内城的匈奴人混乱不堪,此时联军士兵也禁不住激动的心情,也学匈奴人样,高声号叫,这样还不够热闹,把钲鼓声敲得震天响,这下可把来支援匈奴人的康居士兵给吓坏了,康居骑兵看到城内火光冲天,心中暗想:“匈奴人都自身难保了,我们还卖什么命啊?”一溜烟,撤了。
康居援军撤退后,联军攻城力量又加强了,战士们用大盾牌来装土,一盾牌一盾牌的土运到城墙下,堆积起来,很快在城墙边堆起了一个小土坡。
这时天将拂晓,东方已露出熹光。甘延寿下达了总攻令。
联军兵士争先恐后,沿着小土坡奋勇攀上城墙,杀声震天。率先登上城墙上的士兵挥舞军刀长戟,与城墙上的匈奴兵厮杀,而在城墙下的弓箭手也不甘寂寞,仰射墙楼,不少匈奴兵应弦倒地。
登上城墙上的联军士兵越来越多,匈奴兵抵挡不住,纷纷向城内撤退。
此时的郅支单于走投无路,带着妻妾还有百来名士兵,慌慌忙忙地躲进单于宫殿,把大门紧紧地关上。
联军士兵一路杀到单于的住所,见大门紧闭,就放了一把大火,木头门被烧得残破不堪,然后便一拥而入,那一百多名匈奴卫兵拼死抵抗,怎么奈寡不敌众,很快便被联军的士兵砍瓜切菜般地剁为肉酱了。
郅支单于绝望了,想这十几年来,自己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没想到今天却是穷途末路。他用袖子一擦鼻子上伤口流出的鲜血,猛吼了一声,拔剑冲出来,与联军拼杀。恁是郅支骁勇无比,双拳尚且难敌四手,何况是面对黑压压的一群战士。几枝长戟一齐捅过来,躲过这枝,躲不过那枝,身上被捅出几个窟窿;长戟刚收,几柄快刀又到,看你如何是铁打的汉子,也挨不起这几刀。
军侯假丞杜勋怎肯将大功让予别人,只见他大步流星,冲上前去,猛喝一声,高高跃起,双手把刀,朝着郅支单于的后颈猛劈下去,顿时身首分家,血喷如注。一代枭雄,赴黄泉路去了。
单于的妻妾、太子、手下的名王等,率领部下负隅顽抗,但终究回天无术,只得随郅支去黄泉相会,共计被联军斩杀一千五百一十八人,活捉一百四十五人,还有一千多人放下武器投降。
这次远离汉帝国万里之外的征战,终于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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