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良音”。他以台湾上层人物 亲属的名义向有关部门申请去香港定居。这一着果然灵验,过了一个时朗就 接到获准通知。正在他办理赴港手续时,老母一病不起,等不到的往香港与 一别 30 余年的亲兄弟会面,就撒手而逝。刘颐悲伤之余,倒也觉得一身轻松,可以只身前往香港干一番事业了。
就这样,刘颐于 1980 年初踏上了香港这片陌生的土地。出于常一焕的安排,刘颐很快当了一家实业公司的副董事长兼总经理。开始他只是看看听听, 一切业务由台湾来的副总经理掌管。随着岁月的推移,刘颐开始熟谙“生意 经”,认识的人也多起来了,开始以港人的面目混迹于各种交际场所。
常一焕对表弟来港后表现不俗暗自窃喜:“皇天不负苦心人!”今晚的 约见,将决定刘颐今后的命运,也关系到他掌管的那部份情治工作的建树!离 10 点半还差 5 分钟,刘颐整了整衣衫,跨上了酒店大理石台阶。头戴 白色船形帽的服务员微笑着迎上前来,把他引进辉煌的底层大厅。见常一焕 在招手,他疾步上前握住表兄的手,高兴地说:“你好早呀!” “你来得正好。台湾来的贵宾已在恭候你了。”说着,常一焕在前引路,两人登上观光电梯,直上顶层。这是一家拥有 700 多套双人房和 90 间套房的 豪华大酒店,中、法、意、美式餐厅一应俱全,还有咖啡室、酒吧、健身房、 游泳池、夜总会、宴会厅、会客室、超级市场。刘颐在大陆上还从未光顾过 这样气派的大宾馆。电梯开处,常一焕径直把刘颐让进一间布置典雅、具有东方情调的小厅。 迎面起立的是刘颐的舅舅常辅中,还有两位未曾谋面的陌生人。“我介绍一下,这两位是实业界、政界都兜得转的实力派,也是我的好 朋友张松平、黄学培。”舅舅常辅中介绍。刘颐忙上前一一握手说:“有幸 见到两位前辈,以后还望多多关照。”
胖乎乎的张松平哈哈一笑说:“好说好说,辅中前辈的令甥,都是自家人,今后合作的机会多着呢!” “合作?”刘颐心里想,“我能跟你们合作什么?”但他嘴里却应酬说,“小辈很愿意为两位出力。”
宾主刚坐下,侍应生马上送来热毛巾、香茗。今天吃的是蛇羹,另配上 禾花雀、羊腩煲、红烧山瑞(甲鱼)等名菜,刘颐平生第一次尝到这样的美 味,胃口特佳。酒过三巡,常辅中推辞,起立说:“我不胜酒力,告退了。 你们初会,畅叙一番吧。”张松平说:“我有几个朋友想同大陆做生意,苦干大陆没有合适的人选。今天看到你年富力强,精力充沛,想请你担任我们公司在大陆的办事处主任 一职,你看如何?”刘颐一听,正中下怀。他正发愁在香港人生地不熟,若在内地也能搞个公司之类,“脚踏两只船”,不是更稳当吗?所以,他忙不迭地道: “承蒙两位看得起,小辈哪有不答应之理。只是我才疏学浅,恐怕辜负两位的一片好意。” “哪里的话!你是常辅老的亲外甥,我们一百个信得过。”张松平说。 黄学培接上去说:“公司是我们与瑞士一家大公司合办的,就叫瑞港 N公司驻 B 市办事处吧。一切与大陆方面的谈判、交涉、办证都已就绪,只等 你走马上任了。”真是“难忘今宵”!刘颐酒足饭饱,回到住处,兴奋点始终降不下来。 想不到还有今天!他回忆起当年在大陆,一而再,再而三倒霉的日子,真有 点不堪回首之感。“张、黄两人待我如上宾,委我以重任,我不能使他们失望,愿为他们 效犬马之劳。”刘颐暗忖。几个月后,刘颐在香港与 B 市之间飞了几个来回,俨然以办事处主任身份内外应付一切,而且成交了几笔不大不小的生意,颇使张松平、黄学培“满 意”。又一个良宵。张松平、黄学培邀约刘颐前往一家日菜馆,请刘颐品尝日 本名菜“刺身”。这是一种未经煮熟的海产,吃时要蘸芥酱。辛辣味道加上 海产软滑的质感,刘颐虽然爱吃海鲜,但对这种生吃法总有点不习惯,不过 满足了尝新的欲望,总是一种快事。张松平看刘颐吃得津津有味,心中窃喜:“鱼儿上钩了!” “刘先生。今天请你来,一来让你品尝一下日本的美味,二来想跟你商量一件生意以外的事情。”张松平不紧不慢他说。 “请说吧,我洗耳恭听。”酒酣耳热的刘颐说。 “我有几个朋友也想同大陆做生意,希望你能提供一些国内的贸易资料。”
“这容易办到。瑞港 N 公司驻 B 市办事处经常收到这种资料,比如国内 产品目录啦,各省贸易洽谈会情况啦,我会让人复印几份带来。”“很好。一言为定。” 刘颐没有食言。不久,他乘回大陆之际,带了一套复印资料回港,交给了张松平。 隔不几天,刘颐在香港他的总经理办公室处理公务,电话铃骤然响了起来。
“喂!哪位?”刘颐拿起电话听筒。 “刘先生吗?我是张松平。今晚请你到香格里拉大酒店叙叙,不知能否赏光?”
“如此盛情,怎能不从命呢!”
这是香港 3 家著名高级酒店之一,设备和服务质量都是一流水平,豪华 和舒适自不待言。张松平今晚请刘颐参加这里的一个舞会。随着一阵音乐的热烈轰响,一群半裸的舞女轻风一样从屏风后面飘了出来。她们个个都身材苗条,容光艳 丽,好似一朵朵水灵灵的鲜花。刘颐目不转睛地盯视着那半裸的腰身,以及 那不时踢扬起来的大腿!音乐陡地一转,一位打扮得更加妖冶放荡的舞星出场了。她披了件黑色横条的上衣,宽宽大大,只微微罩住了前胸的一部分,而腰间则完全裸露着, 下衣是一条超短裙,颀长的大腿上虽穿着一双肉色的长统丝袜,但看上去犹 如全裸着一般。她一手握着扩音器,一手举着鲜花,边舞边唱。她那艳如桃 花的脸庞、白晰细嫩的肌肤、软绵绵的情歌、轻佻挑逗的表演,让刘颐直看 得两眼发直,筋骨酥软,春心摇荡。
张松平见状,嘴角上露出一丝不易为人觉察的冷笑。他俯身问刘颐: “刘先生一饱眼福了吧?” 沉湎于中的刘颐吃了一惊,不好意思地洒笑说:“名不虚传!” “以后有的是机会。我们到另一处叙叙吧。” 刘颐不很情愿地随张松平来到舞厅旁边的一间小厅。好像早作了安排,这里没有他人。两人在沙发上落座。侍者送上两杯白兰地,随后悄悄把门关 上,退了出去。“刘先生,我的朋友要我转告你,你上次送来的资料在香港都能买到。 他希望你想办法为他们找一些大陆的不公开的经济情况和其他机密资料。事成之后,他们必会重谢。”张松平呷了一口酒说: “这不是让我搜集情报、当特务吗?”刘颐心中一颤,此话脱口而出。 “不要说得这么明白嘛!老实说吧,我们都是党国后代,你舅舅一辈人年纪都大了,退出政治舞台已为期不远,现在要靠我们这班年轻人多做工作 了。你在大陆吃共产党的苦头还少吗?何不乘此良机,与我们携手反共呢!”“张先生,你是!” “明人不必细说。我是为你专程从台湾来的!事实上,我们已经开始合作共事了。” “我怕!一旦出了事,你们没有什么,我不是完了吗?我好不容易来到香港,不想卷进国共两党的争斗!” “你怎么会如此容易来到香港的?不是我们帮忙,你来得了吗?光凭这一点,你应该明白了!”张松平说到这里语气加重了,“还是听从我们的安 排吧!何况,我们现在对大陆主要是政治进攻,决不会叫你动武。你只是搜 集大陆各个方面的信息,不会危及你的人身安全!”
“好!好吧!我尽力而为,但要绝对为我保密。我还想好好过下半辈 子呢!”“这你放心,我们自有安排!今晚一言为定。以后有什么事情,由黄学 培先生跟你联系。”过了一个星期,黄学培果真找上门来,喜滋滋地告诉刘颐:“刘先生,恭喜你,台湾方面通知,让我安排你到台湾‘旅游’!” “真的?”刘颐将信将疑。“哪有假的。按规定,在香港居住 5 年才能取得入台签证。而你的入境手续都按待例给你办好。大后天就动身,这两天你把手头的事情料理一下。” 按照张松平、黄学培的约定,暮春 3 月时刻,刘颐搭乘国际航班,飞往台北,一为探望舅父母一家,二为“生意”上的事与台湾方面的人面谈。飞机在桃园机场降落,二表兄常一焕亲自驾车接刘颐住进一流的新台湾 饭店。在汽车上,常一焕告诉他:“过两天,我陪你在台北市区看一看。” 北投这个地方,距台北市不过 8 里,位于大屯山麓,以温泉出名。它是 台北的名胜,若是到了台北,而不到北投,等于没有去过台北一样。“三老板”接见刘颐,选择在北投,就是投刘颐之好,从感情上进一步笼络他。北投温泉水质很“滑”,正如《长恨歌》里所形容的“温泉水滑洗凝脂”。 刘颐从出娘胎还没有洗过温泉。这次算是当了一次“杨贵妃”了。“三老板”50 岁上下,身穿戎装,肩上两颗星星。刘颐凭常识判断这是中将军阶。 在温泉附近一幢半山别墅里,“三老板”与刘颐长谈。刘颐受宠若惊,别的都没有记住,只知道他要为“党国”完成两项任务:“一要设法打入共 党警方内部,作为党国埋在共党内部的一颗钉子,必要时可向共党提供党国 的一些情报,以取得共党信任。二要在大陆物色可靠人选,视情况发展为‘地 下同志’,辅助你在大陆的工作。具体细节,分别由常一焕、张松平、黄学 培他们与你商谈。”
头面人物进一步“开导”刘颐说:“我们之所以选择你,因为你有别人 无法比拟的优越条件。一是你作为瑞港 N 公司驻 B 市办事处主任,与大陆做 成了几笔生意,已取得对方初步信任,二是你舅舅在台湾政界举足轻重。共 党搞统战,必然会找到像你这种在台湾有重要关系的人。所以,只要你胆大心细,处变不惊,就不会有任何风险。老弟,干我们这一行,好比做生意, 不但要讲究手腕,重要的还在于机会,你是机会难得啊!”刘颐听头面人物一番高论,只有唯唯称是的份几。回到常一焕的别墅, 才吐了一口长气说:“今天受益非浅。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常一焕哈哈一笑说:“谁叫你是我父亲的外甥呢!” 接着,常一焕、张松平、黄学培和刘颐驱车前往园山饭店,为刘颐接风,已在那里等候的,还有三名戎装笔挺的军界人物。他们相继和刘颐握手,其 中一个矮胖子对刘颐说:“真正的英雄是深入敌后的将士。你们劳苦功高。所以今天再忙,我们 几个弟兄还是来了,为刘先生接风。”席间,众人对刘颐前往大陆如何完成“三老板”指令作了精心策划。他 们把刘颐的第一步行动,代号为“蛙鸣之声”,意即他是“两栖”人。第二 步行动,请“蓝衣女”下凡!B 市。午夜 12 点。市公安局治安处值班室。电话铃骤响。值班的张副处 长拿起听筒,传过来一阵急促的话语:“治安处吗?我是星云宾馆保卫部。刚才发现一名港商与女服务员行为 不轨,如何处理?”“哦!我马上派人来。”张副处长按了按办公桌上某个电钮:“三科,你们马上去星云宾馆把一名港商带回。注意不要忘记办手续。”
3 刻钟后,李科长向副处长汇报:“港商名叫刘颐,在一家外资公司工 作。今夜 11 点多钟,他与星云宾馆女服务员小廖在自己房间里行为不端,被 值班经理发现!”
“他否认了没有?”
“刘颐不否认对小廖有好感,但不承认有坏心。而且,他要求见处长, 声称对其他人无话可说。”“哦!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好!我就见见他。”
在一间简朴的会客室里,刘颐依然西装笔挺,神色自若,端坐在靠背椅 中。李科长坐在另一面的椅子上。张副处长一踏进房间,刘颐立即站了起来, 双目注视着身材魁梧的张副处长。
“坐下吧!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张副处长,我从小在大陆长大。父亲解放前在国民党政府中曾担任要 职,后去了台湾, 1981 年才去世。我的舅父家也在台湾,舅舅和表兄弟都 是蒋家弟兄的密友、高参。 1984 年我通过舅父的关系,到香港定居,经商 搞买卖。这次在星云宾馆的事,纯粹是误会。而且,这在香港也不当回事!” “不!香港是香港,大陆是大陆,刘先生应该懂得其中的区别。不过,这件事暂且不谈,会由李科长视情了结。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一些?” “这!”刘颐扭头看看坐在一边的李科长,欲言又止。 张副处长正色道:“你尽管说吧,李科长也是老公安,我们会确保你的人身安全。”
“那好!”刘颐清了清嗓子说,“这次我从香港前来 B 市之前,在台湾 的表兄委派他的部下来探望我,送给我一笔港币,说资助我的事业。另外, 还要我利用经常来往香港大陆的方便,多看看听听,积累些经济信息、政治 动态之类,随时告诉他们。”“你答应了没有?”
“一开始我不肯答应,说这不是搞情报吗?我表兄的部下说,这算什么 情报,现在是信息社会,高科技社会,有那么多情报吗?不过经他这么一说, 我就不好拒绝了。何况,他是我表兄的部下,总要给点面子。”
“你今天跟我们讲这些,什么意思?” “表表我的心迹,我是从不问政治的,顺便也向两位请教,该叫我怎么办?”刘颐一副愁容的样子。 “既然刘先生信得过我们,我不妨忠告两句。一言一行,总要对得起国家、民族,包括自己的良心。…qī…shu…wang…请刘先生慎而行之。” “谢谢张副处长的教诲,在下没齿不忘。” “李科长,”张副处长回过头来说,“你再与星云宾馆联系一下,小廖姑娘讲的与刘先生讲的如果吻合,刘先生态度也较真诚,就让他回去吧!” 等刘颐一离开,张坚立即指示李科长说:“此人似不可信!” 刘颐回到星云宾馆,仰身倒在席梦思床上,嘴里恨恨他说:“真他妈的出师不利!这帮警棍似乎不信老子这一套!”他懊丧地向香港的常一焕发出1 份明码电报:“期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