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热泪,触及了他心底深处冰封的柔软,他不明白心口那种又热又胀的感觉是什么。凌彻眉峰绞拧,垂在身侧的双拳紧握。
他没有回抱住她,只是站着不动……央筱筱的心窝隐隐刺痛着。她擦干泪痕,抬起小脸,坚定地注视着他。
“这件事,我会去查清楚。但请你答应我,在还没查清我爸派人在世界各地暗中察访狼族人踪迹的原因之前,不要伤害他们。”
他黑眸微眯,紧凝着她毅然决然的神情,沉默了半晌才道:“你愿意帮我,即使背叛你父亲、背叛猎人一族?”
“如果我父亲的作为真的违反了祖先的禁令,为了两族的和平共存,我会阻止他。我不喜欢战争,不想看见杀戮重演。”更不想与心爱的男人为敌,那会比终结她的性命还痛苦!
“我也不想与你为敌。”
凌彻伸手环住身前的女人,知道自己已经完美演出剧本中的这一幕,可是内心却扎扎实实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沉重,不明白一句既定的说辞为何能被他下意识地说出口。明明,只是一句造假的台词……
央筱筱眼眶感动一热,紧紧贴近他温热的胸膛。
她站在父亲的书房外,良久,缓缓抬手敲门。
“爸,是我。”
“进来。”
得到书房内的人允许,她开门走了进去,将手中的托盘放在父亲的书桌上。
坐在书桌前翻阅公事文件的央为诚,朝女儿慈|奇*_*书^_^网|爱一笑,放下手边的工作,拿起托盘上其中一个玻璃杯。
每晚睡前一起喝一杯热鲜奶,是他们父女俩长年来共同的习惯。
小时后的筱筱不爱吃东西、更不爱喝牛奶,央氏夫妇心疼可爱的女儿健康状况不佳,为了她,他们用尽各种办法,最后,央为诚告诉女儿,只要她睡前陪爸爸喝完一杯牛奶,他就说一个故事给她听,自此,每晚喝完牛奶听故事,成了小筱筱最期待的时间。后来虽然央筱筱过了爱听故事的年纪,但父女俩每晚一起喝杯鲜奶,成为他们心照不宣的习惯。
“爸,你记得你以前常常说给我听的猎人故事吗?”央筱筱捧着热呼呼的玻璃杯,粉嫩的唇瓣轻靠在杯缘,声音有点含糊。
“那不是故事,筱筱。我不该把它和其他故事混在一起说给你听的,都被你当成床边故事了。”央为诚无奈的语气中,饱含着对独生女的宠溺。
“你真的认为这世界上有狼族人?”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只是……忽然想到,随口问问而已。”她心虚地喝着手中的饮料。
“你不相信爸爸说的话吗?”
“我……”
“爸爸会证明给你看的。”央为诚自信一笑。
“证明?”她隐约觉得不安。
“这些年来,我秘密设立了一个实验室,高薪聘请人员研究出能连接狼只脑波的接收器,以比喻来说,每只狼就是一个发讯器,而研究室里的电脑就是接收器,能接收并记录狼出没的地点与数量。不过,狼族人毕竟不完全是狼,目前接收器所收到的资料都只是普通的狼只,研究还在调整阶段,如果能有狼族人的活体可供测试那就更好了!”
这就是父亲探寻狼族人的用意?!央筱筱愈听愈心惊。
“你想找出狼族人,是想和当初兽人被毁灭一样,杀了他们吗?”
“不,我并不想毁灭他们。筱筱,爸爸本来是想等研究成功后给你一个惊喜,证明爸爸没说谎。再说,要是能证明狼族人至今还存活在世上,这项研究,你知道会带给全世界多大的震撼吗?”央为诚说到后来,眼中迸射出兴奋的光芒。
看着对此事偏执狂热的父亲,央筱筱心头一凉。
“假如真的证明有狼族人,他们一旦曝光,不也等于面临被毁灭的危机?他们难道不会反抗?”
“不会,我的实验室里还有另一项研究,一旦找出了狼族人的脑波频率,就能进一步控制他们的大脑运作。我会成为豢养他们的主人,不让他们受到伤害。”兽人何其珍贵,当然不能受到一丝损伤!
豢养?像养宠物一样?央筱筱根本不敢想像。
“爸,能带我去看你的实验室吗?”
“你有兴趣?”
“嗯,我很好奇你所说的脑波接收器,真的能找到地球上的野生狼只吗?我听说,野生的灰狼数量稀少,很难发现它们的踪迹。”央筱筱表现得很感兴趣,内心则是志忑不安。
“当然找得到!爸爸明天就带你去看!”央为诚不疑有他,就像大多数溺爱孩子的父亲一样,倾全力满足爱女所有要求。
门外传来两声敲门声,然后是女佣的声音——
“大小姐,唐先生来电,您方便接听吗?”
唐惇?央筱筱霎时觉得心虚。
自从她与唐惇在巴黎分别后,两人就没有联络过,他的突然来电,让她感到有些迷惑、惶恐。
“是唐惇呀,”一听是准女婿,央为诚催促着女儿去接电话。“筱筱,你快去听吧。”
“嗯,爸晚安。”
“这些线索够不够入侵那个地方的电脑主机?”凌彻垂眸看着纸张上娟秀的字体,对通话中的男人淡漠问道。
“我试试看。”电话那头的东方御野正在操作电脑。
接下来,这两个话都不多的男人,任彼此沉默。
“很扎实的防火墙及密码保护。”东方出了声。
“要多久时间?”
“三分钟。”
经过两分三十秒,凌彻在电话里听见倒抽一口气的声音,深知东方已经顺利突破防线,进入对方的电脑主机,看见那些他从央筱筱口中听闻的实验资料。
昨天,央筱筱来找他,告诉他央为诚的研究计画,并交给他位于市区近郊实验室的位置图、以及一些仓促之间记录下来的数据……
得知央为诚暗中进行的实验,凌彻黑眸深处闪过一簇森寒愠光。
“真要交给我?”如此一来,央筱筱等于背叛了她的父亲,对于孝顺乖巧的她来说,无疑是下定了多大的决心。
央筱筱心情沉重地点点头。
“请你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它发生。”她宁愿父亲事后责怪她、怨忿她毁去他多年的心血,也不愿看见父亲与狼族人敌对,或任何狼族人成为父亲偏执心态下的牺牲品。
“我没想到会要你做这种事。”无波无绪的黑眸半垂,读不出心思。
“彻,我只想知道,你爱我吗?如果全世界的人都遗弃我,你还会爱我吗?”
“会,我爱你。”爱你献上的重要机密。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她浅浅一笑。
“你哪来这些线索?”东方在电话里问,嗓音听得出相当严肃。
“一个被利用的猎物。”凌彻不带感情道。
东方若有所思。“你我都该感谢那位“猎物”。”
昨天那张全心信任他的笑脸,突然在此刻跃上凌彻心版。
当时,央筱筱柔净温婉的丽容,笑得毫无城府、毫无芥蒂,他的虚情假意进了她耳中,她却仿佛得到了全世界那般、心满意足……
“彻?你有在听吗?”东方的声音,唤回凌彻游离的思绪。
“我在。”该死!他居然在这种时候恍神。
“要我怎么做?”要动手脚的话,必须争取时间在对方尚未发现之前下手。
“全毁。”凌彻冷冷道。
“唐惇那小子,居然要解除婚约!”
央为诚一脸怒容,气急败坏地在装潢华丽的客厅里来回踱步。
“他们都订婚三年了,唐惇到底是因为什么缘故,决定要和筱筱解除婚约?你有问清楚吗?”梅根也是心急如焚,频频问丈夫。
“那该死的小子说他爱的是另一个女人,无法给筱筱幸福,不想耽误筱筱一辈子,所以五天后的婚不结了!”喜帖都寄出去了,居然在这种时候搞出这种名堂,要他怎么跟亲朋好友、政商名流、新闻媒体交代!
“那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婚都订三年了,难道这三年是让咱们女儿白白浪费青春?当然要唐惇负起责任,婚不能不结!”不然央家的面子往哪搁!
“爸,唐惇不会娶我的,就算你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娶我的。”一旁安静不语的央筱筱开了口。“唐惇深爱的是别人,一个和他青梅竹马的女子,我打从心底祝福他们。”她能体会唐惇不愿娶一个他不爱的女子为妻的心意,就像她一样,只想与真心所爱的人厮守一生。
“筱筱,你早就知道了?”央为诚说异地望向女儿。
“唐惇在电话里跟我说明原委,也向我道歉了。他说他会开诚布公,承担一切的过失和负面新闻。”
她其实是感谢唐惇的,因为他坦承他不爱她的事实,阻止了一场能预见没有幸福的婚姻,也点燃她放手追求所爱的勇气。她可以无须再身陷道德与良心的煎熬,可以不必对任何人觉得抱歉,她真的觉得好轻松。
“老公,唐惇那孩子有诚意保护筱筱,这件婚事,我看就算了。”梅根不忍儿女儿婚后得不到丈夫的爱,站在女人的立场,她庆幸女儿没有踏入那样一桩婚姻。
“可是——”
“老爷!”央为诚的一名亲信,神色匆忙来到他身边,附耳低声告知一事。
“什么?你再说一次!”央为诚揪起部下的衣领,暴喝道。
“实验室遭人炸毁了……”
央筱筱闻言,立即明白发生什么事了,呼吸变得沉重。
“研究呢?有没有即时抢救?”央为诚惊急迫问。
“来不及,”部下摇头。“研究人员发现有异时,所有电脑的程式档案都已经遭到严重破坏,当他们想抢救的时候,电脑发出实验室内有炸弹即将引爆的警告,大家都迅速逃离了,所幸没有人员伤亡。”
“可恶!是谁……到底是谁干的!”心血全毁于一旦,央为诚恨怒交集,整个人被抑郁与激愤的暴风圈笼罩,没有人敢上前安抚。
“是我。”
他眼红地看向发声者——自己的女儿。
“对不起,是我找别人做的。不管有没有狼族人,我都不要爸做那种实验。”
“就因为你的“不要”,毁了我多年的心血?!”央为诚无法相信自己疼爱有加的女儿,居然就是毁掉研究的罪魁祸首!
“爸,换作你是狼族人,一生下来就受到生存的威胁,你做何感想?你难道不想过平静安心的日子吗?!猎人与狼族人之间的宿命,难道就只能是敌对吗?我一点都不想看见你因研究实验而与狼族人敌对——”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央筱筱的声音。
央筱筱捂着又疼又辣的左颊,抬头直视从小到大都没有打过她的父亲,模糊了双眼的泪水从眼角淌下,她转身跑出家门,徒留错愕悲愤的一干人,以及那道回荡在屋内、令人痛心的掴掌声……
第八章
边跑边拭泪的央筱筱,跑出家门不远就撞上一堵精实的胸膛,反作用力让她跌坐在地。
“对不起……”她向对方道歉,一抬头,一张熟悉的俊颜陡地映入眼帘。
在深爱的男人面前,再也掩藏不住的脆弱,伴随着泪珠又滑落脸庞。
“彻……”
凌彻居高临下盯着她,那双充满依恋、渴望他安慰的翦翦水眸,瞬间揪扯住他的心头,让他突然感到一丝愧疚。他下颚一紧,甩开胸间不必要的愧欠感与自厌,冷淡开口:“我来找你是要告诉你,多亏有你,我的任务已了,今天之内就会离开台湾。”
“今天离开?”
他冷睨的视线与不带温度的语气,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让央筱筱心头泛起无法遏止的寒颤。
“那我呢……”
“你?”狭长黑眸微眯,冰诮的口吻夹杂着轻蔑,比寒风还冷。“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我自然不需要与你多作牵扯。”
利用价值?
央筱筱浑身一僵,呼吸倏然哽住,胸口因他言语中的疏离与冷漠,泛开剧烈的疼痛。
“你说谎……”不会是这样的……
“没错,我是说谎。我之前所说的、所做的,只不过是引诱你背叛猎人一族的一场骗局。你太单纯了,就这么轻信一个陌生人。”
“不会的,我们的相遇、相恋——”
“你还不懂吗?这一切都是我设下的陷阱,为了取得猎人的机密,我故意接近你、诱惑你、利用你可笑的善良,让你不顾一切爱上我,成为我反将央为诚一军的棋子。别用那种可怜兮兮的眼光看着我,在这场骗局中你不也享受到了?在床上,我可是比对其他女人还卖力取悦你,你不可自拔上了瘾,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的语气没有改变,但低沉清冷的声音里,藏了杀伤力十足的无形利刃,顿时伤得她体无完肤、心口淌血。
她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站直身躯,花了好多力气才让自己站稳,汇聚了哀伤的湿润双眸,直视眼前神情冷然的男人。
“你说你爱我,也只是在哄骗我?”
“说谎并不难,我教过你的,你是个优秀的学生。”
他没有正面回答,但答案已经教她痛彻心扉。
她唇色发白,已分不清楚感觉到的冷,是肇因于寒风,抑或是他冷蔑、不带感情的讥讽。初见他时内心浮现的模糊概念,至此,已经相当清晰——
“你是撒旦、是恶魔……”用假意的热情面貌引诱她堕落,引诱她沉沦。
“你错了,我是狼。狼在狩猎前,最擅于将猎物一步步逼进死角,先满足逗弄对方的欲望,看着猎物达到恐惧与绝望的极点,再一口狠狠吞下。”
凌彻面不改色,平淡的口吻说的却是残酷的内容。
央筱筱伫立在冷风中,冰凉的小手紧紧揪着衣襟,与其说是对抗严冬的寒风,不如说是悸于面前高大男人眼中的冷蔑。
豁然间,她懂了……
“所以,我不但是你利用的棋子,而且还是供你逗弄的猎物。”她终于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才是凌彻真实的面貌——冷漠,无情。
“你一定很厌恶身为猎人族裔的我,碍于任务需要而不得不接近我吧?不然,你也不会在达成目的后,就这么急于撇开我……”她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视线已被强撑着不落下的泪水淹得模糊不清。
看着她分明倔强地强忍着难过的神情,凌彻的胸口微微一窒。
“能逗愈久的猎物愈有意思,猎物够坚韧,玩起来才够劲,老实说,你太无趣了。而且你说对了,我厌恶人类,尤其是你们猎人一族,我压根不屑碰你!”他恶意说着,仿佛这么做,才能减轻胸口那股隐隐揪扯的该死闷疼。
“我知道,我一点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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