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朴像是不相信她似的,手从她的脸一直摸到手臂,再弯下腰,摸她的腿;不过,这种摸法不带一丝性骚扰,他像个医生般检查她有没有受伤,如果有,她会痛会叫,但她毫无反应,这就表示她说的是实话,他放下心中大石似的松了一口气。
这个女人,是继神田雪子之后,第二个在他心中有份量的女人。
她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将他紧锁的心扉打开,这令他感到害怕……
他虽然召妓,但一个月至多两次,而她却唤醒他体内的热情;更糟的是,他越来越难控制对她的感情,如果他再不小心点,很可能会真的爱上她……
不!他不要爱,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取代神田雪子,他不想将她当成雪子的替身;但他现在离不开她,他需要她,不过只限于生活起居,他认为只要跟她的身体保持距离,就可以远离爱的侵入。“我决定以后不再利用你,满足我的性欲。”
雪子难掩失望地问:“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要召妓?”
“不,我会忍耐,忍不住就去厕所,自己解决。”冷朴解释。
“我不是不跟你做,我只是不希望你当我是妓女。”雪子也解释。
冷朴藉口说:“可是光做不给钱,等于是占你便宜,我会良心不安。”
“不谈这个了。”雪子感觉到他是在筑墙,这表示她确确实实已经越过他的界线,他害怕了,所以才做防卫措施;但她现在是在他心里,不是心外,就让他自欺欺人下去,总有一天,他会看清事实的。“我撞到另一辆车,对方还受了伤。”
冷朴不是很关心地问:“送去医院了吗?”
“没有,他现在人在客厅。”雪子一步一脚印地切入话题核心。
“我懂了,他要修车费,你跟他说明天给他。”冷朴以为她是还来求援。
雪子小心翼翼地说:“他不要钱,他是专程来看你的。”
“他有说他是谁吗?”冷朴浑身明显地僵硬。
“他叫你大少爷。”雪子实话实说。
冷朴激动地又嚷又叫。“我不见,你叫他滚!”
“他是老人家,而且我又撞伤他,我怎么好意思叫他滚?”
冷朴咬着牙说:“你明知道我隐居在深山里,就是想与世隔绝。”
“他说令尊病危,希望能在临终前见你最后一面。”雪子严肃地指出。
“人死了会变成鬼,到时他就可以见到我。”冷扑面无表情地说。
雪子站起身。“我去叫他进来,有什么话,你自己跟他说清楚。”
“你要把我气死是不是?”冷朴想要拦住她,却连滚带翻地摔到床下。
“你别生气,我想办法请他走就是了。”雪子想要扶正他,手却被他打开。
“你交代他转告我爸,我过得很好,叫他不要挂念。”冷朴一脸的绝情。
“你真孝顺,这样他就不会死不瞑目了。”雪子尖酸刻薄地讽刺。
“住口!”冷朴疯狂似的咆哮,雪子却充耳不闻地走出去。
雪子对自己弄巧成拙,感到抱歉地看着老尤。“你跟我到屋外。”
到了屋外,老尤丝毫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我都听到了,大少爷不肯还家。”
一声幽幽的喟叹,从雪子的心底透出去;她的眼眶湿热,逼得她要仰头看天,才能止住泪流。
冷朴明明心地善良,绝不可能对濒临死亡的爸爸置之不理。那个家一定有很可怕的人,让他却步;她开始担忧,还家会有什么后果?
但是逃避终究不是办法,有她滴水不漏地保护他,就算那个家里有恶魔,她也不会让他受到一丝伤害;相反地,她还要揪出恶魔,找到他不法的证据,把他送到牢里去,永远不能再兴风作浪。
“我去求他,就算要我跪一辈子,我也无怨无尤。”
“那你可能真的要跪到死。”雪子还过神,不赞同老尤愚忠的作法。
“你看起来很聪明,你有什么好建议?”老尤知道自己笨,只好求助聪明人。
雪子不得已地叹口气。“不是建议,是下下策,在他便当里放安眠药。”
“绑架他还家?!他醒来之后肯定会大发雷霆。”老尤顾虑太多。
“重点是,老爷可以见到他最后一面。”雪子指出。
两相衡量之后,老尤无可奈何地点头。“你说的对,就这么办。”
雪子命令地说:“我有个条件,我跟他一起还去,我要继续照顾他。”
“求之不得,只有你才能驯服大少爷。”老尤高兴都来不及。
“三天后,你再来接我们。”雪子转过身,打算要进屋。
老尤心急如焚地追问:“为什么溜遢要等三天?”
雪子避重就轻地说:“你又不是不认识他,他的疑心病很重。”
事实上,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妈妈桑和她儿子就像她的病人,她必须确定他们会照她的安排去做;妈妈桑结束贱业,她儿子变成正常健康的男孩,亲子关系和谐。还有她要打一通很重要的电话,命令夏莉儿尽速赶来,助她一臂之力。
第七章
天一亮,雪子叫计程车来,并叮咛司机开慢点,别成了第三辆倒霉的车。
一路上冷冷清清,药局还没开始营业,于是她先到医院处理伤口,缝了十七针;然后又去菜市场,司机见她手不方便,自告奋勇帮她提菜;接着去航空公司办点事,然后才还到铁门半掩、门上贴了张“结束营业”红纸条的妓女户。
司机好心地将菜提进去,她大方地付三千块车资,并约定两个小时后再来接她上山。
能够遇到善良的司机,应该是因为老天爷终于看到了她做了不少的好事;因此对于还冷朴家一事,她有如吃了定心丸,相信老天爷一定会保佑她和冷朴。
步上三楼,敲了敲妈妈桑的房门,里面应了一声请进,她才开门走进去。
还没开口说出来意,妈妈桑仿佛心有灵犀,知道她是来道别,哇了一声,泪如雨下,鼻子像极了拉圣诞老公公雪橇的红鼻鹿。雪子见状失笑,认为妈妈桑可以改行去做孝女白琴。
孝女白琴,这是她从林蕾那儿得来的知识,日本并没有这种行业,妈妈桑可以去做开路先锋,因为日本人喜欢新鲜,搞不好能一炮而红、生意兴隆。不过她再这样嚎啕大哭下去,她的耳膜肯定会破掉。“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妈妈桑你就别再哭了。”
妈妈桑呜呜咽咽地说:“我控制不住我的泪腺……”
“你应该恭喜我,我终于能跟我所爱的人在一起,形影不离。”
“你真厉害,一个星期不到就收服了他。”妈妈桑含泪的眼中充满佩服。
“你错了,我是花了五年多的时间。”雪子把整个面纸盒扔给妈妈桑。
妈妈桑这才注意到雪子手上裹着纱布。“你的手怎么了?”
“跟人打架,不过这是打赢的标志。”雪子得意洋洋地说。
“你别急着走,我一定要报答你,至少让我请一顿怀石料理。”
“我没时间,我还有好多事要做。”雪子摇了摇头。
“我现在很有空,任何事都可以交给我来做。”妈妈桑自动请缨。
雪子想了一下,有人帮忙也好,便问:“你有没有办法帮我买到安眠药?”
“有个小姐常闹自杀,我都把她的安眠药藏起来。”妈妈桑从床头柜中取出。
雪子打开皮包,一手拿药一手交机票。“这是去日本的机票,有效期一个月。”
妈妈桑又开始流泪了,她的人生几乎没有起、只有落,直到认识财神婆……她肯定她绝对是财神婆下凡,才会令她坎坷的一生总算有了起色,她一边拭泪一边感激道:“我自己有钱买,我不能再收你的礼物。”
“买都买了,难道要我撕掉!”雪子威胁地说。
“好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妈妈桑知道她说话算话。
雪子接着说:“去日本后,我爸爸会借你一笔钱,让你做小生意。”
“真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令尊。”妈妈桑又高兴又羞愧。
雪子半开玩笑地说:“你可以召集一些小姐,做孝女白琴的生意。”
“靠眼泪赚钱,这倒是不错的建议。”妈妈桑却认真地考虑。
“不过,你别只顾着做生意,要顾的是你儿子。”雪子郑重的告诫。
妈妈桑拍胸保证。“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不会再重蹈覆辙。”
“我又不是怪物,哪有那么多颗心脏!”雪子心情显得很好。
妈妈桑突然问:“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你要替我供奉长生牌位吗?”雪子误打误撞,却猜中了妈妈桑的目的。
“没错,我想早晚为你上三往香,祈求你长命百岁。”
“一百岁?!太夸张了!我可不想变成沙皮狗。”雪子哈哈大笑。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和男孩有礼貌的问话声。“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雪子和妈妈桑不约而同地说,两人同时对男孩的改变感到欣慰。
“这是我一点心意,请你收下。”男孩手上抱了一个方形礼物。
“好,我就不客气了。”雪子接过礼物,从外表摸起来,似乎是个框架。拆开包装纸之后,她果然猜对了,这是幅婊了框的素描,男孩亲手画的,更显得这份礼物意义非凡;画中人是雪子,光影抓得很好,神韵也掌握住,看来这孩子有绘画的天分。“妈妈桑,不得了,你儿子将来会成为大画家。”
“我已经不是妈妈桑了,叫我雷妈就行了。”妈妈桑赶紧纠正。
“你眼里血丝这么多,昨晚熬夜画画是不是?”雪子观察入微。“画得不好,但希望你喜欢。”男孩腼腆地自谦。
雪子真心地说:“画得太好了,谢谢你,我会好好珍藏。”
男孩突然变得有些怪异,不安地板着手指关节,发出嘎嘎的响声;妈妈桑和雪子面面相觑,直觉他有话要说,却又不敢说。
妈妈桑担忧地问:“你怎么了?该不会是不想去日本?”
男孩一个劲地摇头,还是不肯说。
雪子伸手握住男孩的手,阻止他再发出怪声,并以诙谐的口吻说:“扳手指关节是个坏习惯,会让指关节变粗,以后它会变得像ET的指关节那么大,到时候,可就没有女孩子会喜欢你。”
男孩红着脸说:“我不要别的女孩子,我已经有意中人了。”
“你该不会为了你的意中人,不想离开台湾?”妈妈桑有点发火。
“你还退小,如果她真的喜欢你,她会等你还来。”雪子耐心地游说。
“前途比较重要,你要三思。”妈妈桑再补上一句。
男孩澄清地说:“我没说我不去日本。”
“那你到底有什么心事?”妈妈桑和雪子同样一脸困惑。
男孩以深情的眼神凝视雪子,装出大人的口气。“如果那个男人不要你,你还日本来,等我长大,我娶你。”话一说完,妈妈桑和雪子忍不住爆笑,男孩受了严重打击似的满脸不悦。“我说的是真心话,你们为什么要嘲笑我?”
“儿子,高射炮都没你高。”妈妈桑轻轻地在男孩头上给了一拳。
“才称赞你一句,你马上就欠揍。”雪子也不遑多让,再加一记粉拳上去。
男孩一副受尽委屈的可怜模样。“你们干吗联手打我头?会把我打笨的!”
“我是想打醒你,别做白日梦。”妈妈桑觉得好气又好笑。
“你死心吧!我这辈子非他不嫁。”雪子斩钉截铁地说。
风平浪静地过了三天,冷朴反而觉得这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兆。
老尤就这么放弃了吗?如果是真的,他的心里一点也没有高兴的感觉。
这三天,他有千言万语想要对玛丽倾诉,但全都深藏在他的心田深处,自我折磨。
她一直都很忙碌,不停地洗洗刷刷,好像永远都有做不完的家事。他知道她对他不还家一事愤愤不平,其实他也渴望老尤奋战不懈,可是他心中有说不出的苦;只有老尤知道,他怨恨的人,不是害他的人,而是躺在病床上的父亲……
沉闷的气氛持续了三天,她只有在吃饭时间叫他,其他时间什么话也不说。
到了晚上,玛丽叫他吃晚饭的时候,他觉得如果她再不跟他说话,他恐怕会窒息而死,所以他按捺不住地打破沉默。“你跟老尤说了些什么!”
“照你说的话说,如此而已。”雪子的声音完全没有感情。
冷朴质疑地问:“真的吗?你没有出卖我?”
“我对天发誓,我说的句句是实言。”雪子的双手在空中形成一个大叉。“以老尤的个性,他不可能就这么放弃……”冷朴陷入沉思中。
雪子大为紧张,怕他嗅出端倪;她眉头紧蹙,每一根脑神经都像绷紧的琴弦,仿佛再用力一点,她就会崩溃。
她必须尽快找个好谎言打断他的思绪……灵光乍现,有了。“其实他现在人在医院养伤,我还去看过他一次。”
冷扑不疑有诈地说:“这么说,他伤好了,还是会还头来烦我。”
“你打算怎么办?”雪子直勾勾地看着他的脸,觉得他有点言不由衷。
冷朴痛下决定似的说:“明天一早,你开车载我去南部。”
“包括我吗?”雪子被高兴冲昏了头,没听出他的声音是痛苦的。“除非你觉得照顾一个瞎子很麻烦。”冷朴不禁发出长长的叹息声。
雪子急切而热烈地说:“不,我愿意跟你到天涯海角。”
“你真好,肯跟着我吃苦。”冷朴的声音好温柔,温柔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雪子的心仿佛快要撕裂成两半,她好想跟他远走高飞,远离所有的纷纷扰扰。可是她不甘心,害他的人逍遥法外,她向来主张有仇必报;而且她答应了老尤,她不想变成大胖子。
她猛地起身,从冰箱里取出冰块,桌上早已放着掺了安眠药的酒和杯子,她偷偷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大声地说:“我们来喝酒庆祝。”
“庆祝什么?”冷朴纳闷,是什么因素使她的声音变得那么沉重?
“明天是崭新的一天。”雪子笑吟吟地回答,替他倒好酒,她倒给自己的则是白开水。
冷朴轻啜一口,唇齿间立刻散发了一股高贵的香气。“拿破仑白兰地?”
“你真厉害,才喝一口就知道是什么酒。”雪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是CoffetArchievs,对不对?”冷朴用法文并出酒名。
“我认识的英文字不多,听不懂你说什么?”雪子故意装傻。
他一脸的困惑。“我刚说的是法文,这瓶名酒很贵,你怎么会有?”
“借我车的朋友送我的,恭喜我不做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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