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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浩与徐知府并骑赶往城外,那丁家的家丁已被先行打发回去了,徐知府令丁家车队暂在城外等候不必入城,那家丁莫名其妙,不知道是不是像上次一样,又因为什么事得罪了官府,是以屁也不放一个便急匆匆溜了o
徐知府虽是文官,倒也懂得骑马,不过他只能骑太平马,纵马驰骋是不行的,好在如今还要等扶摇子搜集草药,等待叶家车行的车子向这里集中,一时不急着上路,所以杨浩便陪他慢慢向城外赶。
丁家车队来的还真是时候,他们现成的车马,而且都是惯跑长途的。粮食也是早就捆扎好的,杨浩已决定直接将丁家运来的粮食拨一部分运往子午谷,就连丁家的车马和车夫也都一齐用皇令征调了。
马向东城去,堪堪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就见一行人缓缓走来,正好堵住了他们的去路。那是一户人家正在出殡,看那情形应该是个大户人家,家族人丁也不少,百十口人披麻带孝,打着招魂幡、一路洒着纸钱。前边八个大汉抬着一口棺材,棺材前边一个身披紫色袈裟的僧人,在两个灰衣僧人的陪同下,念念有词地诵着经。
那一口棺材和百十号送葬的人把路挤得满满当当,让人家退回去是不行的,何况死者为大,官府也不能不遵民俗,徐知府便皱眉道:“杨晋城,要他们快些过去,本府有要事待办。”
杨晋城正要趋马上前,杨浩制止道:“算了,咱们的药材、车子还未集中上来,不差这一时半刻。家有丧事,本已悲痛,不必催促了。”杨浩说着,朝那队出殡的人仔细看了一眼,这一眼望去登时呆住
汉魏时高僧常着红色袈裟,唐宋时风俗却是穿紫色、绯色袈裟,这位僧人穿的就是紫色袈裟,胸前以象牙结镊,头戴毗卢帽。只见他慢慢腾腾、一步三摇,口中念念有词,走一步,手中金刚铃便“叮”地一响。
看他模样,唇红齿白,端个俊俏。再披上袈裟,戴上僧帽,俨然便是唐三藏再世,杨浩不禁失声叫道:“壁宿!”
壁宿被太阳晒得昏沉沉的,正眼也不抬地诵着好不容易背下来的“听闻解脱咒”,忽地听人叫起他“俗家”的名字,啊呸!老子根本就不曾出过家,还不是赶鸭子上架……
他赶紧抬起头来,就见一个叫花子骑在马上,旁边骑马的人物也各有特色,除了另外两个形容剽悍的乞丐o还有一个锦衣长髯的文士、皂帽红袍的巡捕,不禁有些讶异。
杨浩翻身下马,站在路边说道:“壁宿,你……你怎么做了真和尚?我是杨浩啊。”
“杨浩?”辟宿大喜,撇下那两个灰袍僧人便兴高采烈地冲哗口小‘“我听说你做了钦差,你怎么这副模样,微服私访吗?”
“微服个屁啊”,
杨浩发牢骚道:“甭提了,一路被契丹狗追杀,迫不得已我只好率人转了方向,这回来,是向广原徐大人征粮的。你出家了?”
“我出个屁的家啊。”
壁宿大吐苦水道:“你留下的那些钱本来算计是够用的,谁想那个庸医治病没本事,收诊金药费倒是奇高o他说是甚么北方战事吃紧,许多药材都被官府收购走了所以药费才贵了几倍不止,我也不知真假,那时整天趴在杭头上,只得由他说去o唉,我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就这么着,等把病治好,药费诊金早把我的钱花光了,倒欠了店家一大笔宿费饭费……”
杨浩看着这位难兄难弟,不信地道:“凭你本事,要弄回点钱来还不容易?”
壁宿瞪起桃花眼道:“容易?容易甚么?北边大战,广原城里每天都要查验户藉来历的,我住那店里巡捕们不知来了多少趟,其中有个竟然是认得我的,晓得我的身份,警告我不得在广原做案。
如今非同往日,但有趁乱行窃打劫。罪加十等,当众砍头也是有的。我纵然弄得到钱,又没有出城的腰牌,那时还不让人瓮中捉了……咳咳,万般无奈,只好替那客栈掌柜的洒扫洗碗,当个小二,这债也不知道要还到甚么时候,你去风风光光做了钦差大使,我却在客栈里成了小二哥,苦哇……”
壁宿说的悲伤,杨浩听得几乎都要一拘同情之泪了,他们一行人进城时,就看到守城官兵对出入行人盘查甚严,远方逃来的难民都要全身上下搜个仔细,若不是范老四等人身上揣着官兵的腰牌,他也是要进不了城的,知道壁宿这番话并无虚言,便道:“是我思虑不周,那你怎么又……?”
壁宿嘿嘿一笑,洋洋自得地道:“天无绝人之路,咱这卖相好啊。钱员外的老爹死了,想要风光大葬,又舍不得花钱请那普济寺里和尚做法事,便从这广原城里找了两个游方和尚,又嫌他们太过丑陋,便灵机一动,雇我做主持法事的大和尚。说定了要替我偿清饭钱宿费的。”
一芳有个麻子脸的胖子,一身的孝衣,外披麻袍,手里执着根哭丧棒,听见壁宿这番话,登时脸皮发紫。想来就是那位钱员外钱大孝子了口可他听说这个叫花子是钦差大老爷,又见旁边站着知府老爷,却是不敢发作。
杨浩听了便去看那两个真和尚,只见这两个灰袍僧人,一个粗眉恶眉,鼻孔粗大,一个憨厚粗壮、膀大腰圆,倒似沙和尚与猪八戒再世。若再配上前边那个扛着引路招魂幡的小童儿,就可以演一出《西游记》了。
壁宿诉完了苦,两眼放光地道:“杨浩,啊和”,杨钦差,杨天使。咱们可是患难之交啊。如今你做了大官,可不能忘了自家兄弟,你身边还缺不缺人?如果你肯要,我就投奔了你去,为你铺床叠被、端茶递和”,呸呸呸,这几天在客栈里做惯了这些事儿啦,都说顺嘴啦。我为你牵马坠镫,帐前听用,行不行?”
杨浩正色道:“不瞒你说,我这钦差,如今可不是享福来着,你真的愿随我去?”
壁宿跳起来道:“愿去愿去。当然愿去,宁给好汉牵马,不给赖汉当爷,谁不想往高处走啊,瞧瞧你这才几天的功夫,都跟知府老爷肩并肩的站着了,我当然愿意跟你去。吃得苦中苦,方**上人嘛。你等等……”
壁宿返身便走,回到棺前,整了整毗卢帽,抖了抖紫绶裟,棺材前一人捧着灵牌,一人捧着香盘,都不知道这位神神道道的和尚要做什么。只见他走到香盘前,拿起一根针。穿上一条红丝线,将针插在净沙中。左手无名根掐着红丝线头儿。结金刚拳印,右手剑指净沙,念念有词地道:“已故钱鑫隆,贫僧空慧。现有超度解脱秘法,使你离苦得乐。了脱生死,你须用心听,至诚信。明此理,发大心,成佛道,度众生,莫失最后善缘良机。
已故钱鑫隆,谛听!谛听!依教奉行!金刚经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你果能如是观行,诸境顿空,即得解脱。永无苦恼,即得快乐。
已故钱鑫隆,谛听!谛听!依教奉行!勿生眶心及邪知”,寿命无量。无有疲倦,如上忠言,真实不虚。毫无妄语,切记!切行!南无一切如来心秘密全身舍利宝筐印陀罗,尼经咒塔梭哈。南无十方三世一切阿弥陀佛,嗡,嘟噜嘟噜,渣雅穆克梭蚁””,
壁宿说完,便到棺前,稽首一礼。拾起棺上搭着的白绫解了一个结。诵道:“尘缘已了,解脱一切。愿以诸功德,使我佛信徒钱鑫隆施主往生极乐世界,回向一切佛净土,业消智朗,解脱成佛……”
壁宿这个半调子大和尚,把这本该沉棺入土时做的法事就在这大街上一口气儿做完了,拍拍手掌,浑身轻松地走回来,对目瞪口呆的钱老爷道:“这下成了,你只管把你老子抬去埋了吧o贫僧这就去了。”
杨浩愕然道:“你……从哪儿学的做法事?”
壁宿一指那两个真和尚道:“跟他们学的。”
杨浩吐了口气,苦笑道:“你倒真的用心。”
壁宿一本正经地道:“你以为我想背下来?可是不尽心不成啊,我怕被那钱家老鬼缠上,那时怎生消受得起?”
杨浩听了哑口无语:“……”
第三卷 莲子始生 第150章 叶少爷北游
东城外,丁家的车队绵延数里,几个小管事都跑到前边来询问出了什么问题,可大管事李守银也不知详情。问那报讯的人,那人之说知府大老
爷亲自吩咐,令粮队就在城外候着不得进城,你再多问一句,他便直着眼发傻,大热的天儿,把李守银急得一身臭汗,顺着脖颈子往下淌。
他的办事能力其实有限看,又因自知智拙,少与人争,一直也没指望能混上炙手可热的大管事。结果出尽风头的丁浩丁大管事完蛋了,机警狡
狯的柳十一柳大管事也完蛋了,最后没想到去争的他却被抱上了位,成了外院大管事。可他毕竟能力不足,一遇特殊情况,他也是两眼一抹黑
,只剩下抓瞎了。
如今丁家是二少爷当家,杨夜坐了内院管事,李守银是外院管事。
陈峰调进城里掌管那五家店铺,丁府如今设了个大总管的职位,由雁九爷掌揽全局。这次运粮干系重大,雁九爷本来是随他一起来的,眼看着
到了广原城了估量着也不会再有什么意外,雁九爷才匆匆离开,说有一件私事要办,回头再来广原寻他一同返回霸州。不成想,九爷不在,却
让他摊上了这么一桩事。
守银怕啊,上次因为延误了交粮,被广原御史程世熊把他们打发到西城废弃的军营待了能有十天,这一次连城都不让进了,丁家又做了什么事
惹徐大老爷不开心了?
几个大小管事正在那儿瞎琢磨呢,就见城外拥进一队人马。如今入城防备极严,许多百姓都在城门口排着长队等待私查,那队人一出来,这些
百姓便被挤到了一边去。眼看那行人个个骑着高头大马,其中有几个分明是皂纱官帽、披红官袍的巡抚老爷,李守银带领一众大小管事连忙迎
了上去。
见了一匹马当先驰来,李守银连忙一个长揖落地:‘老爷,霸州丁家管事李守银,押运粮草到了,不知几时才可入城交粮。额。。。。。。“他犹豫
了一下,小心问道:“这位老爷,我们。。。。。。。这回没有延误交粮吧?”
马上那人笑了一声:“那倒没有。我也不是老爷,这位才是我们知府老爷。”
那人正是杨晋城,他把马一提,闪到了一边,李守银一听是知府老爷,他哪见过这么大的官儿呀,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草民李守银,见过
知府大老爷。”
李守银晕头晕脑只是想:“上回来,见的最大的官儿就是仓大使,从九品的官老爷,仓大使管一个粮仓,这知府老爷可是管着广原城和附近县镇的,也不知道是几品的大官,他。。。怎么亲自迎出来了?”
“嗯。。。”马上的徐知府捻着胡须,拖着官腔问道:“粮。。。运到啦?”
“回大老爷,运到了,运到了,这一次粮食可多,为了储备官仓,丁家收购了整整半年,此次全都运来了。”
李守银大气不敢喘,心如打鼓地跟这位大人物交谈了一句,已经有些窒息的感觉。
“嗯,甚好,真是及时雨啊,哈哈哈。。。,钦差大人,这一下你的事我的事可就都能解决了,你看看,你要带多少车粮食走,就向他们宣旨吧?”
李守银一听知府大老爷后面还有一个钦差大大大老爷,几乎吓堆在
那儿,他以前可只在戏文里头才听说过钦差这么个官儿,怎么竟有皇帝的钦差到了这儿?
杨浩一直在打量着丁家车队这些人,其中许多他都认识,望着他们,杨浩也说出心中是个什么滋味儿,知道徐风清回头问他,他才一踢马腹走
上前来,淡淡答道。
一键钦差的马蹄踏到了眼前,李守银等人更是头都不敢抬,只是觉得这位钦差的口音有些熟悉,这时听那位钦差道:‘李守银,本钦差奉皇命
,迁徙北汉百姓往我宋境,急需粮草若干应急。你们来的正好,本钦差持有节绒,有权征调民役、民物,如今你送我广原府的这些粮食,本钦
差要带走一部分,并且征调你的车子和车夫。”
李守银听杨浩叫出他的名字,大惊之下抬起头来,此前已听着杨浩的声音耳熟,此时再看这位叫花子钦差,毕竟是多年相处的人,一眼就让他
认出了身份,不由惊叫道:“杨浩!”
杨晋城喝道:“大胆!这是钦差大人,你敢直呼其名讳,活的不耐烦了?”
“是是是,小人冒犯,小人冒犯。”李守银赶紧低头,心中只想:“奇了,奇了,还不到一个月时候,他怎么做了钦差。钦差。。。。。。怎么比叫花子混的还惨?”
杨浩此时无暇与他多谈,他与徐知府交谈几句,匡算了一下大致的粮食用量,便纵马前行,从粮队中挑选骡马高达,车辆结实的,被他指定的
,便从车队中赶出来,道路的另一边停下。
杨浩挑出一些打车令他们就在城外守候,以便随他北返,然后也不理丁家庄人窃窃私语、又畏又敬,只顾与徐知府匆匆回城。待到了官仓,扶
摇子已带了几车药材回来,又过片刻,叶家车行的车子也陆续赶来,直至几个时辰之后,叶公子才哭丧着脸带着最后十几辆大车赶来,说道:
“钦差大人,叶家车行如今能调来的车子已经全部调来了。”杨浩道:“那也够了,咱们这便启程,徐大人,杨浩着急回返,就不与你多说了
,若有机会,他日再见,杨浩再摆酒谢过。”
徐风清忙道:‘都是为了公事,杨大人千万不要说的如此客气。“
杨浩一笑,又向众官吏豪绅行个罗圈揖,几句场面话刚刚说过,就
听后面起了争吵声音,杨浩转身一看,就见后面众人围成一圈,范老四、刘世轩正在那儿解劝,杨浩赶过去一瞧,就见壁宿扯住一个老道,
气得满脸通红:“是你,是你,就是你,若不是你偷了爷爷的钱袋,爷爷怎么会混得这么惨,你这死老道,今日落在我手里,势不与你干休、
”
扶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