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脚步声,阿野从晨间新闻中不经意抬头,不禁看怔了。
我咧,女孩子都这么怪物吗?不过上个妆、换件衣服,外表就一差三千里,感觉居然完全不同。妖怪
“麻烦你把钥匙放在品逸那里,要修理的东西我列在你面前那张清单上了,上面有公司的专线和手机号码,有事call我。冰箱里有人家送的水果和饮料,也有清酒和生啤酒,拜托帮忙消化一些。早上有业务简报,我必须提早去公司准备,拜。”花欣扣上检查好的公事包,脚下不停地冲到玄关。
“喂!”听得头晕目眩的阿野探出身子,食指勾著一袋餐点,朝抓出高跟鞋的人上下晃了晃。“学长交代我买的,你带去路上吃。”
“早餐吗?”花欣绽出感激的微笑,单脚颠颠簸簸地跳进来,一手抓过袋子转身跳回门口前,她想到什么,又回头凑上前,啾了下他转回去收看国际头条新闻的俊逸侧脸。“谢谢你的早餐及今天的一切。走喽,改天回请你。”木门轻轻关上。
什么?!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萦绕阿野鼻端的香水味不浓不腻,久久不散一时呆掉的俊容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立刻狼狈地爆红。
食不知味啃著饭团、猛吸米浆,他耳朵嗡嗡鸣轰,全身的血液逆冲,忽然受不了的用力甩著红通通的头颅,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炸空的脑子拒绝配合,滚烫、沸腾的身体彷如著了火,发闷发胀的心一抽一抽,抽得他呼吸困难。
和发病的徵症有些雷同,又不尽类似,这次是心理的不适多於身体,而且与过敏性体质全然无关。以前再怎么不舒服,心情也不会严重受干扰,至少吃东西从来没有吃不出滋味。
她刚才不小心碰触到的,是他一向抗拒甚至排斥女人接近的处子之地。
为什么心情的变换可以那么轻易,只不过是一个他经常被偷袭的微不足道小动作
女孩子献吻,不是亲颊就是亲嘴,这种事对经常住返世界各地比赛的他来说,真的和摔车一样,都是家常便饭。清纯害羞的,住往吻到脸颊就高兴了老平天;饥渴一点的,一逮到机会绝对毛手毛脚;放浪形骸的,光一张嘴堵住他嘴巴并不能满足,还会对他上下其手,大胆抚模,竭尽所能挑逗他的生理感官,其解放的程度铁定令人咋舌,不输A片女星。
不是非要爱情不可,他对感情事抱持的态度,某种程度上和学长遇到蕃婆前一样,不积极、可有可无,把到马子不会特别高兴,没有也随便。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件事一直是——赛车、家人、兄弟。女人从未被包括在内。
所以一直以为自己不会为哪个女人动心,因为即使动了心,也无法克服体质异常,加上看多、遇多了,没时间寻找,即使找到也没心力经营,就将全副精神放在赛车梦上,久而久之也就没心情了。
大年初二和这女人还算不差的清晨对谈後,对她的心境是变了,但也只把她当成和她妹妹蕃婆一样,或比蕃婆高一级的可聊天对象。
再怎么说这女人终究是目前为止,他敏感肤质唯一不排斥的珍贵女性。这是濒临灭绝的保育类珍禽,相当难得,错过也许这辈子就没有了,所以他珍惜,对她有一分特别但非关男女情爱的感觉与感激。
答应来帮她修理东西,也是想看看那天的神迹是不是偶发性状况阿野深沉地注视无恙的黝黑胳臂。两次的碰触都证明了,他真的不排斥这女
人。
不过他不会因为不过敏这种薄弱得要死的烂理由,就盲目喜欢上对方,或白疑的赔上一辈子。大不了独身而已,反正高龄四十三的老妈年初又做人成功,替莫家添下一丁。
老娘都求人不如求己的看破,不指望身染怪疾的大儿子傅宗接代了,他这个当事人还有什么好顾忌?
但是现在
心神不宁按照单子所列的微波炉、热水器、烤箱、一二三楼及车库的灯泡,一项项修理、换好,阿野满身大汗回到车行已晚上八点,台北盆地正刮风又下雨。
而那个打电话说要买豪华晚餐酬谢他的该死女人,居然晃点他,七点半的时候突然来电话说什么临时有一摊餐叙无论如何都推不掉,请他晚餐自理。害他饿到两眼起雾。
“哥!”
一名英气逼人的少女从车行後面的厨房探出头,一看到从滂沱骤雨中骑上车行的蓝绿色重型机车,赶忙搁下甜点,跳冲了出来口
“你怎么又来了,人缘那么差,放暑假不跟同学出去玩,三天两头窝在这里麻烦学长。”阿野的头从湿答答的安全帽下伸出,顺手把安全帽朝妹妹的笑脸罩下。
“还不是老妈今天炖了一锅姜母鸭,叫我带来给你强健、强健身体。”不仅俊俏的长相中性、穿著中性,连动作都很中性的莫灵放好安全帽,哥儿们式拍拍老哥湿泸泸的胸膛。
“拜托她有点概念好不好,现在是七月,热死了,炖什么姜母鸭,存心让我们肝火旺盛,吃到喷鼻血啊?”那个少根筋的老妈只要一心血来潮,他们就完蛋。
“不愧是兄妹,我也是这样回老妈。”莫灵哈哈大笑,心有戚戚焉的手大力搭住老哥宽阔的臂膀。
“那她不就又哭哭啼啼?”阿野大笑著把湿发全部耙梳到脑後,粗率阳刚的鲜明轮廓顶时多了抹高贵俊美的神态。
“岂止哭哭啼啼,她根本就直接翻脸了好不好?”莫灵没好气的转回厨房,把吃到一半的绿豆汤端出来。
老妈翻脸?“你一定又干了什么歪七扭八的事惹老妈生气,给我老实招来,不然我先揍你一顿再说。”
阿野蹲伏在妹妹面前,炯炯有神的眸子危险且压迫感十足地眯起。“还吃?快说!”
“只是不想课後辅导也不行哦,你当年还不是一样没参加,老师也不敢拿你怎样啊。”
“老师不敢拿我怎样,是因为他们放弃我了,你老哥根本不是做学问的料。”
莫灵扁著嘴,生气连最知心、开明的他,也不懂妹妹的心情。
“就算我是做学问的料,也不一定要走大家指定的路啊。老妈和老爸那套陈年旧思想说不通了,该被淘汰了。又不是照他们说的考上理想大学,出国留学回来,我就会比较快乐,比别人轻松。”她呕得扔下汤匙。
“你敢在学长家撒野试试看。”
阿野的笑脸不见,笑瞳转寒,眼神危险地紧眯,吓得俏容激昂的小女生眼眶泛红,满脸委屈,头低低垂下就赌气不看他。
“我要按照自己的计画,读工科,将来进你的车队当技工师傅,所以我必须有理论基本打底,才能和实务经验相辅相成,这都是你说的。所以我也要先工作几年,自给自足赚够学费,再去冰川赛车学校进修,充实知识,向另一个层次迈进。”阿灵执迷不悔地发下豪语。
阿野一楞,想想她说的话颇有道理,因为都是出自他口中。那年他就用这套叛逆的大道理说服他家两老放弃他,没想到阿灵原封不动奉还他。
见鬼了他十五岁那年,她才三岁。三岁奶都还没断乾净,她懂个屁,一定是老妈天天向她抱怨不肖子的不成才,她才记得这么清楚。
站在个人立场他的确会和阿灵一样,坚持走自己的路。但换成兄长的立场,他则和普天下的父母一样,希望唯一的妹妹以最轻松的方式,经营她未来的人生。
舍不得她吃太多苦
“你现在才国一,不必急著决定什么。”阿野端出罕见的兄长威仪,一记严厉的冷眼,就将妹妹到嘴的反驳逼了回去。
在莫灵心中,唯一哥哥的随便一哼都比父母一顿好打管用千万倍。
“老哥答应你,如果你高二的时候心意不变,爸妈那边,我负责帮你搞定。这样你没话说了吧?”
“为什么一定要高二,我现在已经很确定了。”正值叛逆期的阿灵不喜欢被当成无行为能力的小孩子,倔著气,不顾一切想反抗。
“随你便,如果你认为自己已经大到可以决定一切,以後就少来烦我。”
哥哥决绝的态度、冷硬的声音,都让阿灵胆战心慌。
悔恨不已的酸涩梗在喉头,她抬头想叫住那个大步上楼的冷漠背影,却开不了口,害怕的眼泪不禁呛洒了出来。
花欣逃难似挥别一班胡搅蛮缠的表兄弟,冒雨下车,十一点多冲进机车行时,正好撞见一个蹲在角落哭得凄凄惨惨、全身抽动的小可怜,她手上还捧著绿豆汤,哭到太累时就吃一口。
这孩子又要吃又要哭,真辛苦。
花欣把消夜放在车行柜台,从公事包里找出面纸,不时回眸注意她。这孩子用手抹泪的样子,和某人好像,连身形和侧面都有点神似人
“谢谢”头低低的阿灵接过递至她眼前的面纸,抽噎的沙哑嗓音破得可以,肩头一颤一颤的,五官哭红,泪汪汪的杏眼哭肿。
“我去买解酒剂,你要喝什么?”
“运动饮料好了”对方问得自然,伤心得无暇细想的阿灵也就答得理所当然。
“好,这包给你。”整包面纸送给她後,花欣将公事包搁在她脚边,顺手揉揉她削薄的发心。“慢慢哭,别哭得太用力哦。”
“嗯,谢谢。”伤心绝望的时候,有人适时关心真好有人?!阿灵拭泪的手一僵,错愕地抬头,楞楞看著向车行左侧拐去的女人。她谁呀?
花欣转回车行时,莫灵的一汪泪泉已止,手上的碗也不见了。被外人瞧见丢脸至极的一面,她正尴尬的踢著墙角。
“哗,你也是高个儿一族。我一七三,你几公分?”花欣把饮料给她後,与她背贴背站著,抬手比划彼此的高度。
“一七二。”怏怏不乐的莫灵经她一提,才发现她俩一样高,找到同伴的喜悦霎时大大冲淡了满心的忧伤。
引人注目的身长一直是她心中的痛。
高人一等害她越来越自卑,从幼稚园开始,她就是全园最高的小朋友,一直到现在,还是全班最高,永远的最後一排靠窗。
高大的个头,使她不必装就显得粗壮、魁梧且孔武有力,加上自然养成的中性特质,学校的男生没人有胆近她身三尺。她一点也不惹人怜,但她是女生,三不五时也会情感脆弱,也想装装可爱,却总被一票同学追扁。
所以她好羡慕那些个头娇娇小小的女同学,她们只需嘴一扁、一嘟,就一副天塌了的我见犹怜神情,好好哦。个头娇小不怎么美也没关系,至少在借教具的时候,男生不会理直气壮丢给她一个人扛。
在刚刚以前,她一直认定女人味是娇小女生的专利,但是莫灵转身,眨巴好奇的水眸,打量全身香喷喷、双腮烧红的大姐姐。
她比自己高一公分,但是却比她儿过的所有娇小女同学都要有女人味,而且她身上有一股令人艳羡的自信光采;她一辈子也学不来,却巴不得拥有的那种。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曾经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畸形的怪物。”花欣彷佛在那双青稚的眼瞳里,看到少女时代的自己。
“真的吗?!我也有这种感觉耶!”阿灵惊呼,找到知音人的感觉让她暂时忘记烦忧与惊惶。“後来呢、後来呢?”
“後来就是我现在这样。”花欣被酒意醺软了双腿,拉她一起坐下。“你怎么办到的?”
“不断催眠自己,我够高所以我独一无二。因为我够高,所以我看得远,而且别人一眼就看到我,我的机会比别人多很多。”花欣温柔的将她微驼的背矫正回来。“最重要的,我走路抬头挺胸,久而久之,就会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棒的女人。”
莫灵长久埋在心底的阴霾扫去泰半,在她身上看到了万丈光芒与希望,濡湿的眼眸昭昭闪动,不一会却又黯沉下来。
“你和莫野是什么关系?”
莫灵又崇拜又惊讶,飞快转头,以闪亮的眼神顶礼膜拜她。“你。 …电子书怎么知道我和哥哥吵架了?”
她根本不知道,是她满心满脑子这件事,才会别人怎么问她都能弯到那边去。花欣哭笑不得。
这对心直口快的兄妹,都是可爱的活宝。
看这个小女生不论神韵、行为口气都和阿野所差无几,如果不是日久耳濡目
染,便是刻意模仿兄长所致,这表示她相当重视阿野,把他当神一样的膜拜。所以阿野刚才一定说了重话,吓坏妹妹了。
大老粗一个,思想直来直去,怎会懂得女孩家弯弯曲曲的细腻意绪呢?
“你你要不要听听看我们为什么吵架?”莫灵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这位姐姐很有催眠力的几句话和自信迷人的神采,轻而易举就把她烦恼了十几年的身高问题除掉。所以,和哥哥的冷战她应该可以感同身受吧,也许同为女生,她会给她一点意见,不然说一说也爽啊
越想越有道理,加上有苦不诉太痛苦,莫灵不等对方点头,迳行叽哩呱啦兼比手划脚的,一古脑将满腹的辛酸委屈与不快愤懑,统统扔给始终和颜悦色,称职地扮演倾听角色的花欣。
“你说哥哥是不是很过分?”半小时之後,莫灵曾有的悔意不见,愤怒在叙述过程中点点滴滴的重建了。
“是很过分。”花欣语带嫌恶。
莫灵没想到她会附和自己,一时呆住。
“这些自以为是的大人,总爱以自己的标准衡量别人,全然不顾别人的感受。自私自利、差劲到极点,你哥哥看似开通,没想到也是这种人!”
“才不是!不是!不是!”莫灵蓦然怒红了秀净的俏脸,跳起来吼断她的话。受不了别人用那种字眼侮辱她最敬爱的哥哥,双手插腰,居高临下地冲著花欣怡然的笑脸怒吼:“你懂什么!哥哥是不希望我一时呕气,做出错误的决定,才希望我到高二再做决定。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以这样批评别人!他是为了我好,是疼我,才会生气不理我的!”
“这就对了。”花欣起身,不愠不火的抖顺洋装裙摆,以孺子可教的欣慰心情拍拍怒发冲冠的小女生,微笑道:“不够在乎的人,不值得生气,对不对?”
莫灵握拳楞在当下,低头呆想许久,好像有些明白她这么做的用意。这算激将法吗?
这位大姐姐是希望她自己体会哥哥的用心,所以不像一般的大人苦口婆心搬出一堆烦毙人的人生哲理劝她人恐在当头,谁有那种鬼耐性听啊?
阿野冲好澡後,本想让妹妹冷静冷静,再下去拎她回家,结果就听到她的说话声。
不可能是学长,因为他重感冒早不知睡到第几殿去。阿悠或阿劲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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