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泽想,老板才没那闲工夫搭理他呢。
这受伤后第一天上班,顾之泽就在崔紫轩的聒噪声中度过,下午五点,全社开始进入繁忙期时顾之泽被辛奕一脚踹出了大厦:
“赶紧滚回家去歇着,”辛奕说,“直接打车回家,不许在外面瞎溜达!”
作为单位的领导,顾之泽目前的情况辛奕是知道的,他非常配合地在社会版放进了两个负责送文件的“临时工”,一会儿这两个临时工还会跟着顾之泽回家。
顾之泽感激地笑笑,他能听懂辛奕话里的意思。
第三天一大早,李润野拎着旅行箱敲开了顾之泽的家门。
顾之泽非常清楚周围一定有一双警惕的眼睛在看着他,也明白楼道里真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但是当他拉开门的一瞬间,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直接投入了李润野的怀里。
鼻端有熟悉的气味,耳边是百听不厌的心跳,胸膛紧贴着对方,能从箍紧的手臂中感受到无尽的力量和温暖——师父终于回来了!
顾之泽的鼻子一酸,一声轻微的抽噎飘飘荡荡地响起来。
李润野手里的箱子应声落地,他紧紧抱着顾之泽,不意外地发现怀里的人瘦了很多,自己一条手臂就能搂过来。心里最脆弱的地方骤然崩塌,尖锐的痛感从心尖一路攀上,眨眼间缠紧了五脏六腑,他把下巴埋进顾之泽柔软的头发里,沉声说:“之泽,我想你。”
两人相拥着退回屋里去,砰的一声甩上门,在大门合拢的一瞬间李润野吻上了顾之泽的唇。这是分别已久、生死一线的吻,李润野用力抱紧这个人,满心都是感恩,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顾之泽一肚子的话想要跟李润野说,可千头万绪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李润野抱着顾之泽蜷在沙发上,一下下抚摸着他的头发和脊背,一边耐心地听他东一句西一句地说这些天来的经过。即便顾之泽轻描淡写地把自己的伤一带而过,可李润野仍然心疼得直皱眉。
他的轻轻碰触八戒紫黑色肿胀的嘴角和眼眶,拂过手臂上那道长长的刀口,想象对方残忍地划伤顾之泽的手臂,然后狰狞地威胁他如果敢多说一个字就在他脖子上也开一个口子……
李润野激灵灵地打个寒战,简直要感激那歹徒没有“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
怀里的这个人,从踏进报社的第一天起自己就一路“小心呵护”着,何曾让他受过这么大的伤害?自己仅有两次离开他的身边,可就这两次差点儿让他遭受灭顶之灾!
袁明义!
李润野一想起这个名字就压不住心里的怒火,一时之间滔天的怒火烧红了他的眼睛。
“师父,”顾之泽从他的怀里坐起来,仔细地看了看李润野,然后把嘴唇贴上对方的眼睛,“你不用管,我知道该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
“我现在没工夫考虑袁明义的问题,我要先解决一个更大的问题。”顾之泽喘口气,给自己打打气。
“是什么?”李润野惊讶地发现顾之泽的脸色变了,目光游移躲闪,说话也开始磕磕巴巴,他沉声问,“八戒,你又背着我干什么了?”
“师父,我说了你保证不生气?”
“我不保证!”李润野果断地说,“但你要不说我保证会很生气!”
顾之泽咽口吐沫,本着早死早超生的心态,眼一闭心一横,几乎不带任何标点符号地就把自己的决定说了,末了加了一句:“反正现在行动已经开始了说什么都晚了师父这是我的决定我必须把这件事做完否则我对不起死去的朱大哥我希望你能支持我”
四下里一片死寂,顾之泽停了几秒,没有得到李润野的任何回应,他死死地盯着李润野衬衫上的一颗扣子,颇为深情地对着扣子说:“师父,我这不是莽撞也不是逞英雄,我真的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我觉得我必须这么做否则我不安心。”
还是一片死寂。
顾之泽终于忍不住抬起了头,一下子就跌进了李润野深邃的眼瞳中,那里有无尽的心疼、担忧……和爱恋。
“我们是在一起的,”李润野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你不会忘了这个约定吧?”
顾之泽慢慢地摇摇头,他的眼睛里渐渐又漫上来一层泪雾,是的,我们是在一起的,如果明天踏出这扇门迎面而来的是一柄匕首……我们也是在一起的。
他再次用力地摇摇头,嘴角却浮现出一抹笑意。
“八戒,”李润野用大拇指蹭去顾之泽眼角的潮湿,清了清嗓子换了副腔调,带着点点坏笑说,“你居然把我支到加拿大去。”
这文不对题的一句话让顾之泽一下子僵住了,他竟然了一种危机感。
要坏菜,这是要秋后算账啊!
“你违约了,”李润野拥着他在沙发里翻了个身,把顾之泽轻轻压在身下,“准备付违约金吧。”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太忙,留言回复不及时万望原谅。
谢谢山水和无水酒精的地雷,么么哒
第八十七章
第八十七章
两个人“在一起”的约定在第二天就被无情的打散了;郑队长打来电话毫不客气地说“我不管你俩是什么关系;但是现在必须分开,保护一个人所需要的警力和部署跟保护两个人相差太多;请不要增加我们的压力。”
顾之泽讪讪地红了脸,李润野坦然地坐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错着,他耸耸肩:“我家大门被某人用指纹锁了!”
郑队长怒吼一声:“去住酒店!”
李润野没有住酒店,他搬着行李去了辛奕家。每天先开车去顾之泽家小区门口守着,看着顾之泽走出小区门挥手打车;然后一路尾随着出租车到报社;下班时亦如是。三天后顾之泽笑着说自己终于知道明星为什么那么讨厌狗仔队了,自己就连中途下车去大排档吃份烧烤当宵夜都不行。
即便顾之泽努力做出一副轻松地样子,但是李润野还是看出来他心里的恐惧和紧张:在报社时,他很少离开工区;在路边打车时,他会选择人多的路口,而且远离行车道;回家时他一定会把门反锁两遍……
顾之泽前所未有的小心谨慎,就连林新宇要来看他也被他坚决拒绝了,可是钱哥那边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郑队给顾之泽打电话,有点儿为难地说对方很“沉得住气”。顾之泽聪明地听明白了郑队的意思,他咬咬牙说了句明白。
于是李润野忽然发现八戒又开始“作”了,上班时间,他跑去东熙广场闲逛,还专往人少的地方溜达,比如楼后的绿化区;下班后他会沿着马路走一段再打车,而且站的位置尽量靠近机动车道,恨不得在身上挂个牌子“来撞我啊来撞我”;吃完晚饭,天色暗下来时他会一个人在小区里散步,一直散到天黑透了为止……
李润野愤怒地从辛奕那里要来了郑队长的电话号码,二话不说就开始拨号,刚按了两个键辛奕就压住了他的手:“润野,你这样小顾不会高兴的。”
李润野危险地眯起眼睛。
“在这件事上,我赞同小顾的做法,”辛奕沉声说,“我觉得他做的很好,我们应该相信他,相信警察,毕竟这是最快解决问题的方法!”
“他只有24岁!”李润野压低声音怒吼。
“你24岁的时候在实名认证微博上点名道姓地说区委书记贪污公款!”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辛奕安慰地拍拍李润野,“你这是关心则乱。”
辛奕放缓了语气说:“你之前对顾之泽的判断一直很准确,他也的确够出色。在这件事上,我觉得小顾体现出了一个职业记者所应该具备的职业道德操守和素养……虽然事情的走向有些危险,但是我不认为他做错了什么。”
李润野慢慢放下手机。
“润野,我记得你跟我说聊过关于顾之泽的未来,你给他设计了一个非常好的发展方向,但路还是要他自己去走的,没有几篇叫得响的稿子,他无论如何也到不了你预期的目的地。”
“但是太危险了!”李润野心疼地说。
“是危险,但是你不觉得顾之泽乐在其中么?”
“不觉得!”李润野斩钉截铁地说。
“他很满足,因为他在一步步接近你,超越你,这对他而言非常重要。”
李润野翻个白眼,那意思是“你又知道了?”
辛奕笑笑没有说话,只是慢悠悠地从李润野手里把手机拿了下来又塞进去一杯热茶。
***
顾之泽“作妖”作得风生水起,李润野跟着揪心揪肺,报社的大事小情他一概不过问,每天坐在马轩的位置上沏壶茶,一摞杂志一本接一本地看,好像全神贯注的样子,可实际上全副心思都在顾之泽身上,两只眼睛恨不得粘在他的后背上。
顾之泽叹口气说师父你真应该去娱乐版,跟踪那些俊男靓女保证能挖到猛料,没准你会发现阿汤哥夜会范爷!
李润野翻过一页书,淡淡地说:“嗯,总比看着你这张半毁容的脸愉快!”
顾之泽噎得半晌无语,愤愤然站起身来气盖河山地一跺脚,右手用力一抡——嗖嗖嗖,纸张破空的声音很有点儿飞花摘叶的感觉,顾之泽从桌上的纸抽盒里连拽三张!
“一饭三遗矢,你离早发性老年痴呆已经不远了!”
“谁痴呆?”
“作死的人痴呆!”
顾之泽咬着后槽牙,忍了半晌之后忽然笑了,他微微弯下腰,飞速地扫视一圈儿周围的人,然后凑近李润野的耳畔说:“心疼吧?着急吧?”
李润野懒洋洋地从书页后面掀起眼皮扫一眼顾之泽。
“特想揍我一顿吧?不了手吧?你就过过嘴瘾得了!”
李润野啪地合上杂志。
顾之泽迅速直起腰连退三大步,用口型说:“我爱你”,然后转身往厕所方向去了。
李润野盯着那道走路仍然有点儿一瘸一拐的背影心疼的一塌糊涂,可是嘴角却渐渐冒出一丝笑容。
心疼一阵,再默默地笑一阵,李润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时之间竟然愣在了那里。崔遥交版回来时正好看到老板那羊角风一般的表情,吓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呃,老板?”崔遥小心翼翼地靠近,玩命克制自己掏出手机录像攒黑材料敲诈的冲动。
“今天没稿子?那么闲!”李润野瞬间回魂,望向崔遥的目光迅速冷成冰渣渣。
尼玛这是什么画风?崔遥的内心嚎咷痛哭,我好歹是您老特地招进来的,你要不要这么一脸鄙视的样子啊!
“有……”崔遥艰难地说,“我想说,您那杯茶凉了。”
“嗯?”李润野的眉头皱成一个疙瘩。
“真的真的!”崔遥忙不迭地摆手,“我挺忙的,真的忙!不过您那杯茶已经端了十分钟了……哎哎哎……”
崔遥惊讶地看着李润野好像被马蜂蛰了一样从椅子上窜起来,杂志随手丢在地上,整个人旋风一般冲向厕所的方向。
“这是……前列腺有毛病?”崔遥小小声嘀咕。
不到一分钟,李润野风一般又从厕所里卷了出来,脸色苍白,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眼神凌乱癫狂,目眦尽裂。
“顾之泽!”他站在走廊里大吼一声,震得周围三个版的员工一起抬起头来,愕然地看着向来斯文冷漠的李润野手足无措慌乱不堪。
“怎么了怎么了,”人群迅速骚动起来,都知道顾之泽捅了天大的窟窿,私底下也有议论也有担心,这会儿看李润野这架势不由自主地也跟着慌了起来,“谁看见顾之泽了,谁看见了说一声啊!”
嗡嗡嗡的议论声迅速蔓延,几分钟后整个楼层都轰动了,所有人都在问:“谁看见顾之泽了?”
李润野顾不得大家的议论,他推开众人迎向对面匆匆跑来的两个人,这两个人就是特别安排进报社盯顾之泽的,平时都会坐在社会版对面的校对室里,透过玻璃门正好可以看到顾之泽。
“人呢!”李润野冲他俩大吼起来。
“不是去厕所了么?”其中一个叫赵宁的也有点儿慌乱,“我看着他进去的。”
“废话!然后呢?”
“然后……”赵宁求助一样望向同伴宋子秋,宋子秋咽了口吐沫没说话,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李润野顾不上这俩人,他疯狂地扫视着周围的人,急切地想从某个人的口中听到一个肯定的回答,可很快他就绝望地发现:整个报社几百名员工,居然没有一个人看到李润野,包括一直站在大门口的前台接待。
顾之泽,凭空消失了!
大家都沉默下来,每个人的手心里都攥着一把汗,一种迫在眉睫的危机感沉甸甸地压在大家心上。
赵宁最先反应过来,他迅速指挥宋子秋去调去楼层的监控录像,一个大活人总不可能凭空在消失在写字楼的12层,他要么上去要么下去,总得有个影儿才对。然后又把报社的人分成三组,一组坐电梯直达底下停车场,堵住停车场的每一个出口,检查每一辆驶出的车;一组直接去大厦的前门,一组堵在大厦的后门。
从顾之泽走进厕所到现在只有15分钟,不论是谁带走了他,那么短的时间内都不太可能走离这座大厦,顾之泽一定还在这棟楼里,这栋36层高的写字楼里。
赵宁指挥人群迅速就位,又给刑警队打了电话通报,然后安慰李润野:“别慌,他一定还在!”
李润野面无表情地说:“我要他活着!”
“会的!”
“他只是名记者,他做了他该做的,你呢?”
赵宁咬了咬牙,转身冲向了厕所。
李润野闭了闭眼睛,在心里大声地吼道:“冷静冷静,不能慌!”
几秒后他睁开眼睛,满目的惊涛骇浪迅速退却,一双眼睛风平浪静,就像海啸来临之前的平静。
***
卫生间不大,外间是有洗手池和镜子,里间是坑位和小便池。李润野不敢破坏现场,他站在厕所门口细细地打量着,他想象着顾之泽上完厕所,走到外间来洗手,然后有人从身后偷袭……
之泽!李润野的拳头死死地攥紧,尖锐的痛感让他清醒。
赵宁皱着眉头仔细地观察滴落在地上的水滴,在李润野看来,地上本就有些潮湿,那水滴更像是洗完手后随手甩上去的,可是赵宁显然不这么看。他循着水滴的方向望向了墙壁,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之后指着一处细微的划痕说:“看!”
李润野小心翼翼地沿着墙边走过去,瓷砖上有一点儿淡淡的白色印记,痕迹向靠门的方向延伸,不长,尾端逐渐轻微模糊。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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